自锦成伤——乔维安
乔维安  发于:2011年03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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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自谨在暗夜喝了几杯,一直紧崩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默默地靠在角落的沙发抽着烟,看着杜义在大堂的居中位置与几个男子喝酒,偶尔大声的笑。

他喝着酒,一动不动地贪望着他的笑容。

放肆的,桀骜的,邪气的,打落在迷离的灯光中的笑。

自从他认识他最初,杜义就是这样豪气干云的男子,磊落坦荡,敢做敢当。

他当时不是没有挣扎过的,同老师要求换位置,尝试着不再同他接触,不再同他见面,交往女朋友,甚至考虑转校。

最难过的时候,用薄刃的刀片划过自己的手腕。

只为了止住心底的慌和痛。

杜义在某一个夏天的黄昏在篮球场上发现了他手腕上的伤口,又惊又怒。

在夕阳余晖里的那个俊朗男生,指着自己臭骂一顿,却掩饰不住脸上的担心的表情。

他忽然觉得心安。

最终,还是没有办法离开他。

这么多年走过来,到最后,发现自己如果要离开这个男人,单单想就觉得累。

他静静地又点了根烟,从十七岁起,十多年来,他早已耗尽了心力。

杜义的视线穿过拥挤的人潮投射到他身上,灼热的视线,咧着嘴巴对他笑了笑。

陈自谨看着他,有小姐上酒,他也笑着趁机摸了一把人家的手,引得那群寻欢的男人放声大笑。

陈自谨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待到后半夜,杜义走过来推了推他,抽掉了他手里的烟。

“你他妈这段时间抽得也太凶了吧。”

陈自谨随他,掐掉了烟站了起来。

杜义放肆地搂住了他的肩膀,两人相偕着往楼上走去。


(二十)


暗夜的二楼。

室内隔音设备良好,楼下的喧嚣听起来犹如远方的潮水一般的涌动。

林定强站在宽大的沙发前,说:“三少,最近的情况就是这些了。”

坐在沙发内的陈自谨眉眼沉静:“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会让阿宇给你多支份薪水。”

林定强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道:“谢谢三少。”

便悄悄退了出去。

他翻阅了一下,便把文件放进了带来的包中。

没隔多久,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杜义手上提着外套走了进来:“刚刚走廊上见阿定了,他找你有事?”

“没什么事。”陈自谨平淡的表情。

“没事最好。”杜义笑着去拥住他的腰,一边去摸沙发缝隙上的KY。

迎接又一个□的夜。

大寒。

夜,这个南方城市是不下雪的,但细密的雨却飘落了几天。

更加深了寒冷。

近十一点的街道已经行人已经逐渐稀少,陈自谨望着挡风玻璃前的不断刷动着的雨刷。

电话进来,他拉了拉耳边的蓝牙,阿定的声音传了进来:“三少。”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陈自谨天性里的矜持,已经融成了气质。

那端林定强尊敬的语气:“义哥说晚上有些忙,您别过来了,他晚上会回山庄找您有事。”

陈自谨答了句,语调有些低:“我知道了。”

“三少——”林定强犹豫着喊了他一句。

陈自谨等着他的话,那端的林定强说:“义哥好像心情不太好。”

陈自谨唔了一声。

林定强说:“三少,我挂了。”

陈自谨扯开了耳边的线,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腹部。

这些日子杜义夜夜拖着他去暗夜,他便在那喝一点酒,等着杜义办完事情,然后两人在楼上□。

有些时候杜义忙,他便等着,觉得能看着他也是好的。

每天晚上两人一前一后开不同的车回家。

有时候太晚,陈自谨便直接回皇都住。

这幸福,即使是黑暗中的,也是一样的教他贪恋。

既然杜义说有事找他,他调转车头,往城东的山庄方向开去。

身后的那台车一直保持车速跟随着。

阿宇聚精会神地跟着前面那台积架,在一个街道的转角,忽然见到车子猛地刹车,停到了路边。

他心里一惊,踩下了车刹,便推开车门跑到了前面。

“三少。”他敲了敲车窗。

车窗下来,陈自谨脸色有些苍白,一手紧紧地握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指骨都有些突出。

“阿宇,”他有些虚弱的声音:“我胃痛,麻烦帮我买药。”

阿宇抬头,发现他正好把车停在了路边的药店,他连忙冲了进去。

不到两分钟,保镖拿着一袋药和一瓶水走了回来。

他迅速地撕开了包装,把药片递到了陈自谨跟前。

陈自谨脸越发的苍白,接过吞下了药片。

“三少,”阿宇抵在车门前:“你有没有事,我来开车吧。”

陈自谨闭着眼摇了摇头:“没事。”

才想起外面下着雨,守在外头的汉子身上的外套已飘满了细碎的雨丝。

他开口:“回车上去吧,外边下雨很冷,我过两分钟就好。”

阿宇点点头,合上车门,走了回去。

胃部的抽痛感阵阵传来,胃病已经是以前落下的毛病了,但后来调理得好,已经很久没发作了,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这样的痛。

最近事情一团糟,饮食作息太没规律,他忍着痛断续地想着,看来要注意了。

终于等着痛缓过了一阵,他缓缓发动了车子。

陈自谨回到山庄,纪榆迎了上来,轻声地说:“三少,你可算回来了,晚上义哥回来大发了一通脾气,四小姐都被骂哭了。”

陈自谨说:“他为什么发脾气?”

纪榆摇头:“不知道。”

陈自谨便不再问,转身朝楼上走去,二楼的客厅有女子的啜泣。

有人轻声的安慰:“重阳姐,别哭了。”

是张小坪。

陈自谨无奈,不知道阿义又发什么脾气。

胃还隐隐作痛,他决定还是先回房间洗澡。

陈自谨在浴室,温热的水流过身体,胃部的疼痛舒缓了一些,他轻微地松了口气。

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地推开房门,接着脚步声朝浴室走来。

杜义大力地扭开了门,冷冷地喝:“陈自谨!出来!”


(二十一)


男子擦干了身体,神情自若地走了出来,在衣柜里翻出了T恤和休闲裤套了上去。

杜义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像是要冒出火来。

陈自谨走向了房间旁的书房,对着房中站着的杜义说:“有事来这说,别吵到家里人。”

杜义一直看着他旁若无人的矜持,他一直恨死他这样的矜持,那样的神情,让他觉得这样青葱白雪一般高贵的男人,在他的身下辗转承欢,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陈自谨坐到了沙发上,抽出了烟:“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把重阳都骂哭了。”

杜义沉着脸,过了许久,才问了一句:“当初我受伤的时候,你为什么私自停了港口的货运线?”

陈自谨以为他为这个生气,坐得靠近了些,点着了烟,解释:“当时不过是给老黑一点颜色。”

“可你知不知道那线停一天我们要损失多少?”杜义阴侧侧地说:“你究竟懂不懂帮里的生意怎么做的,这样做,不是自己断自己的路吗?”

“可是——即使不接黑龙的货,江海不是来找义云了吗,跟江海合作,不是比——”陈自谨不明白他发的是什么火,况且这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他有什么不满,就理应当时就说。

“够了!”杜义吼了一句:“你以后少他妈自作主张!”

陈自谨忍不了他的蛮不讲理,口气也强硬起来:“我不过停了一条港运的线两天,这也是自作主张,好,操,以后义云的事我一概不管!”

杜义冷笑:“你不管最好,让你管,几千万的案子一个月丢了几单。”

陈自谨难堪地沉默了一会,这段时间他的确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我正在查,公司的损失,我会尽力弥补。”

“查?”杜义扯起他:“是不是你接下来要告诉我你查到了小坪头上?”

“杜义!”陈自谨奋力甩开了他的手:“你说什么混话!”

杜义腾地站了起来,从身后拿出了一沓照片,摔到了沙发上:“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他妈做的是什么事!有你这样对自家兄弟的吗?陈自谨,你他妈真是欠操!”

陈自谨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这近几个月的张小坪,任何地点,任何时刻的照片。

他手上也有一份。

杜义一拳挥过去,陈自谨脸颊一痛,感觉嘴角有血流出来。

在杜义下一拳过来之前,他冷冷地说了一句:“你除了打架就不会用别的方法解决事情了?”

杜义顿了一下,额上有青筋隐隐地跳动,他握住了拳,咬牙说:“好,那你给我一个解释。”

陈自谨说:“我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全,山道上的车祸,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你都查出了那是黑龙搞的鬼,关小坪什么事?”杜义冷淡地说。

“我怀疑小坪。”陈自谨简洁地答,掩去了脸上的表情。

“证据。”杜义冷笑,把沙发上的照片一张张朝他扔了过去:“我|操|他|妈的林定强的事办得真是好,连上厕所也拍得一清二楚,电话帐单通话记录也没放过,你他妈是学法律的,你说,你看见证据没有?”

陈自谨沉默了几秒,说:“没有。”

根据阿定这几个月仔细的跟踪,小坪的确的是乖得不能再乖的孩子。

杜义一脚踹在旁边的橱柜,柜子里的书哗啦着落了一地。

他掏出手机来给林定强打电话:“阿定,你狗日的出息了,连小坪也敢跟!”

陈自谨脸色难看了到了极点。

那边林定强说了什么,杜义暴怒地喝了一句:“三少!他妈义云是我在管事还是三少?”

过了几分,他沉沉地说:“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要做事。”

一会又语气严厉:“三少!三少也一样!”

陈自谨抢过电话挂断了。

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如今已经泛着红:“杜义,你有火气冲着我来,何必去责骂底下兄弟!”

“他做错事,我说几句怎么了?”

“是我要去查小坪的,我不过让阿定跟了下他,又不会把他怎么样?你发什么疯!”

杜义看着眼前的男子眼底的红丝,忽然冷冷地笑了,残酷的字一个一个如刀一样戳向陈自谨的心脏:“你又何必装得这么高贵,你不过就是嫉妒张小坪,我都说了小坪不过是小弟,放心,我对你的后面的洞很满意,不会找其他人的。”

陈自谨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平日的冷静也完全的失却:“小弟怎么会半夜在跟着你在VIP厢里乱搞!”

杜义点了烟:“酒翻了,他帮着擦了一下而已。”

陈自谨姿态嘲讽地朝着他笑了一下。

杜义又看到了他那矜贵的笑容,只觉得恨不能伸手揉碎他那讽刺的笑。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靠,你以为谁他|妈的都是变态!”

陈自谨的脸瞬间如纸般惨白。

他垂下眼帘,不再看杜义,胸膛剧烈的起伏,极力地克制着自己:“杜义,你以后离变态远一点。”

他抄起了桌上钥匙,直直地往门外走了出去。

杜义呆在书房,看着那一地的狼籍,愣愣地站了几分钟,才忽然想起了自己在盛怒之下说了什么,他回过神来,踹开门朝楼下冲去。

北风吹得庭院的树影憧憧,他看到那个穿着一件白色T恤的男子正迅速地走向停在车道上的车子,雨下得有些大了,他的发梢已被打湿。

“阿谨!”他伸手从后面拉住了他的冰凉的胳膊。

陈自谨声音有些模糊,也不回头,只说:“放开。”

杜义跨前一步,用力地扳过他的肩,一边说:“我他妈气过头了——”他登时睁大了眼。

说不出话来,只眼睁睁地望着眼前的他。

陈自谨的眼眶泛着红,他死死地低着头,脸上是倔强的脆弱。

杜义看到他的侧脸,眼泪,正随着他脸颊上的雨点,落了下来。

杜义认识他十几年,从未见过他哭。

即使是他母亲过世时,丧礼结束,他返回学校,杜义陪着他在学校后面那条街,抽了一夜的烟。

也未见他落一滴眼泪。

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热,他觉得自己这一生,从来没有这样的慌乱过。

陈自谨闭了闭眼,开口:“滚开,离我远一点。”

疲倦如死的声音如同隆冬的寒冰,使他从头到脚的僵硬。

引擎迅速发动,黑色的积架顺着山道如同飞一般飘了下去。


(二十二)


天色已经有微茫的亮光。

杜义站在宽敞的大厅,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底下几个保镖,沉默地站在一旁,气都不敢出。

手中的烟不断地燃起,他又问了一遍:“阿宇跟上他没有?”

“刚刚阿宇打过电话,三少的车子开得太快,他们跟紧了,三少便加速,所以他们不敢再追,怕发生意外。”

杜义暗暗咬紧了牙关,制止自己全身轻微的颤抖。

天渐渐亮了起来,院子里终于有车驶入,杜义站了起来,却看到阿宇走了进来。

“义哥,”阿宇的脸有些憔悴,恭敬地垂头:“对不起,三少车速太快了。”

杜义抽着烟,脸色难看,声音还是镇定的。

“有没有看到他往哪里去了?”

“刚刚有兄弟已经打过招呼,三少出了市区,往海岸那边去了。”

杜义强迫着自己冷静,吩咐下去:“阿刚你和阿宇带几个弟兄,往那一带去,有三少消息马上通知我,确保他安全就好,不要打扰他。”

黎刚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杜义不知道自己在书房坐了多久,天色大亮,润叔和重阳的声音在厨房隐隐传来。

他锁着门,心神不宁地抽烟。

手机响起,他快速地接起,黎刚的声音传出:“义哥,三少早上已经回公司上班。”

杜义一直紧紧崩着的神经顿时放松,他腿一软,坐到了沙发间,抬手捂住了脸。

下了一夜的雨,天气终于晴好。

高耸的大楼玻璃间反射出了冬天淡淡的阳光。

公司会客室里。

“陈先生,你好,我是晚报记者江西媛,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访问。”女子落落大方的明朗笑容,对他伸出了手。

青年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江记者,兴会。”

女子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位是这几年间本市的一个新贵,短短几年,就将义云,从一个外贸的小公司,发展成了横跨多个产业的集团,但是为人一向低调,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三少。

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身形修长,略显单薄,穿白衬衣西装外套,不打领带,领口的扣子敞开,看起来有些随意,她原本以为,他应该是精锐的商人形象,没想到,眼前的这位义云最高层领导者形容竟有些惨淡,那略有些苍白的脸上,笑容客气,却不知为何,显得极浅淡冷清。

秘书进来送茶,小声地提醒:“江记者,陈先生十一点还有一个会议,你们有四十分钟可以谈。”

女子点点头,随即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录音笔,开始就本市的商业走势和义云发展方向就陈自谨的意见问一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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