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棉花糖——黑崎翔
黑崎翔  发于:2011年03月08日

关灯
护眼

哦,欢迎欢迎。少年露出笑容,放下手上的毛线,起身想为客人倒茶。
被称做鲁米修的男孩忙抢过茶壶:哥哥,你坐着,我来就好。
于是少年来到小屋中间的桌椅,客气地对欧格利与维尔诺道:请坐,你们怎么会遇到海盗呢?
我们原本是住在美丽岛,为了寻找柏克莉尤女神而出海,由于不熟悉海上的环境,误闯了海盗的领域,结果就被抓到他们船上当奴隶。维尔诺道:幸好那群海盗脑袋不怎么好,被我们给挑拨离间,自相残杀起来,令我们有机会逃跑。
美丽岛传说中住民全是美人的岛国啊少年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地不停轻轻颌首,半晌后才又说:你们为什么要找柏克莉尤女神呢?
其实我是美丽岛国王最小的儿子,因为长得不够好看而被抛弃,皇室将我关在荒郊的高塔十多年,最后甚至宣告我死亡的讯息,当做我不存在。提起旧事,欧格利仍有些鼻酸:所以我决定出海寻找传说中掌管美貌的柏克莉尤女神,希望能请他将我变成世界上最美的人,让我能回美丽岛向所有人证明我的价值。
感受到欧格利心里对往事依然有着厚重的疙瘩与化不开的哀愁,维尔诺忍不住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小声地安慰:乖,在我心里,你比美丽岛的任何人都好看。
哪知欧格利还是不领情,硬是嘟着嘴反驳:只有你觉得我好看有什么用?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好看!
被泼了这么一桶冷水,维尔诺只能呵呵苦笑与抓头;坐在他们对面的少年也露出无奈的笑,外加一声长长的叹息。
但端着茶水前来的男孩可没他们温和,将盛放茶杯的盘子重重一放,怒意盎然地道: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吗?就是有那么多用长相分辨一切的人在画地自限,搞得好像没几分姿色就见不了人、活不下去,如果你那么厌恶长得丑的自己,不如去跳海重新投胎,看下辈子会不会好看一点!
鲁米修,别胡乱说话。少年按住鲁米修的手,皱着眉头:人家是客人,怎能如此无礼?
我才不管那么多!我讨厌像他们这种一味追求外表的人,就和以前那个臭女孩一样!鲁米修推开少年,气愤地跺着地面:要不是她那么爱漂亮,你的眼睛也不会变成这样!
少年对鲁米修的举动有些不悦,愠怒地低斥:鲁米修!
本来就是嘛!像他们这种肤浅的人,根本就没资格当人!
好了,别再说了,你去外面给菜浇水,然后去海边把鱼网收回来。
少年下达了命令,鲁米修一付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像是还想再继续发表言论,偏偏没有舞台供他说话,只好闷着一肚子气,踩着碰碰响的脚步声离去。
别理他,他每次都是这样的,一提到与长相有关的事,就不开心。少年笑着想缓和尴尬的气氛,将话题又兜回来。老实说,听了你们刚才的对话,让我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
是鲁米修说的那个女孩吗?欧格利好奇地问。
嗯。少年点点头:我曾经认识一个海外来的女孩,她在别人眼里或许不好看,但在我看来却比天使还可爱,尽管嗓音沙哑难听,我却相当喜欢,每天都期待听到她用破破的声音叫我的名字,会让我觉得好幸福。可她并不满意这样的自己,每天都在埋怨自己长得丑,最后甚至去动了手术,还改了名字,弄得我再见到她时,完全认不出她是谁,失望与愤怒之馀,我将她赶出了这座小岛。
020-重逢-
听完少年的描述,欧格利与维尔诺心头忽然闪过一丝熟悉感,两人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地问:你是贾斯帝?
少年立时面露讶异:你们怎会晓得我的名字?
你说的那个女孩,应该是奥佛妮丝,对吧?
贾斯帝扬了扬眉:你们晓得奥佛妮丝?你们见过她?
于是维尔诺将在海上遇见奥佛妮丝的事说出来,包括她遗忘自己的姓名、她的痛苦、她的眼泪等等,毫无遗漏地重新描述一遍。贾斯帝听着听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闷着不吭声。
贾斯帝,我懂你认为人不应该只追求外表的想法,维尔诺道:但你又如何能体会奥佛妮丝因为长相而被人嘲笑的痛呢?或许,她只是希望能变漂亮一些,想为你而变美啊!
我不需要她为我做任何改变。贾斯帝摇了摇头:我已经接受了她,是她无法接受自己,一个无法接受自己、无法喜欢自己的人,纵使别人说再多、做再多都没有用,她还是讨厌自己。
那你也没必要将她赶走啊!想起奥佛妮丝难过的模样,欧格利心疼不已:希望为喜欢的人变得更漂亮有什么不对?我们都希望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留下美好的印象,明明是很单纯的想法,也是一种爱的表达,为何要被视作肤浅的表现?
我不认为她那样做称得上是一种爱。贾斯帝叹息地道:我喜欢奥佛妮丝原有的一切,但她却执意要改变,这岂不说明我的爱比不上外貌能带来的成就感,填补不了她内心的空虚?我以为我的爱能带给她幸福,让她忘却外表的不足,能支持她别受肤浅虚无的世俗观感所诱惑,结果却落空了。对我来说,何尝不也是种伤害?
对于贾斯帝的指责,维尔诺叹了口气:贾斯帝,我相信奥佛妮丝没有你想的那么表浅,更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她不过是希望能让你看见美丽的她罢了!
我明白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明白贾斯帝露出哀伤的笑容:外表能吸引的只是短暂的激情,彼此间的契合才是长相厮守的元素,所以赶走她之后,我就后悔了,但我从未去找她,因为我认为她还需要时间去学习如何珍惜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先学会爱自己,才有可能去爱别人,也才值得别人爱他。
你说的好听,她在海上痛苦的过日子,你呢?欧格利不甚同意贾斯帝的作法: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那你又曾为她付出什么?如果你觉得她走岔了路,就更应该伸手拉她回来,不是吗?
满口仁义道德是没有用的,我不打算对她说教,但我身体力行。
什么意思?你身体力行了什么?
贾斯帝指着失明的眼,笑着道:如果我眼里看到的外貌对她来说是那么重要,我宁愿戳瞎自己的双眼,一辈子都看不见,只用心去记住她内在的美好,让她安安心心地以原本的面容活下去,而不用处心积虑地四处寻求变美的方法!
难道你的眼睛是你自己弄瞎的?维尔诺难以置信地问。
是的。贾斯帝点点头。我用烧火的木材烫瞎的,只希望哪一天奥佛妮丝再回来时,能无需担心我会瞧见她长得好不好看,平静地待在我身边,如此一来,我们都可以专心的爱自己,专心的爱对方。
欧格利倒抽了一口冷气,望着贾斯帝脸上可怕的烙痕,渐渐感受到其实贾斯帝深爱着奥佛妮丝,也真的看见奥佛妮丝的美,所以才会一再地觉得她的外表如何并不重要,甚至对奥佛妮丝固执于表面的想法感到愤怒,或者说,还有一丝无力感。
奥佛妮丝长得不好看,一定也对自己非常没信心,贾斯帝的爱虽然令她开心,但她却也很不安,害怕自己无法在爱人面前保持美好的样子;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想,贾斯帝的爱不足以令她鼓起勇气去接受丑陋的自己,无法帮助她建立自信,对贾斯帝来说,当然也是很不好受。
欧格利望向维尔诺,维尔诺的心情,会不会就像贾斯帝一样?早在他们相见之前,维尔诺便已失明,他以心取代双眼去看世界,所以他愿意接纳一个丑男孩,而不若那些两眼澄澈的人们以外貌来评论与排挤他。但是自己却一再拒绝他的美意,否认他所有称赞的话语,甚至认定那些都只是虚无的安慰。
虽然维尔诺从来不说,但他会不会也是充满无奈,甚至对自己一意要寻找柏克莉尤女神来变美的想法感到肤浅、感到失望?
维尔诺看不见欧格利的表情,却能透过空气中的讯息与呼吸、心跳等元素来判对别人的心情与感受;此刻,他伸手摸摸欧格利的头,温柔地微笑:放心,我没对你失望过。
贾斯帝自然不晓得欧格利与维尔诺之间正在交换什么样的表情讯息,他正欲再开口说话时,外头忽然起了极大的哄闹声,夹杂着一个女孩子尖细的叫声。
贾斯帝!贾斯帝!
一听到那声音,贾斯帝立时竖起耳朵,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嘴里喃喃念道:难道是
欧格利与维尔诺也跟着站起来,只见有个穿着漂亮洋装的瘦小身影扑进贾斯帝怀里;定睛一看,真是奥佛妮丝,但她的脸上却有好几道尚未痊愈的伤疤,像是曾被人用利器切割过,看起来相当可怕。
贾斯帝,对不起奥佛妮丝激动地哭着:我终于想起自己的名字了,我终于想起自己本来的模样了,我决定找回以前的自己,抛弃那个只会强求外貌的自己,让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奥佛妮丝贾斯帝抚着奥佛妮丝的脸,惊叹:你的脸怎么了?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要漂亮的脸蛋了,我终于知道自己最想要是和你在一起,你给我的爱才是真正的幸福,才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我也抛弃了双眼,我只想用心去体会你的可爱,不想哪天你再为会被我看见的外表而烦心。贾斯帝紧紧地拥住奥佛妮丝:让我们重新拥有彼此吧!
奥佛妮丝未曾想到贾斯帝竟也为自己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她摸着贾斯帝眼睛周遭的伤,感动得恸哭流涕,带着微笑偎进他怀里。
分离许久的恋人终于重逢,欧格利与维尔诺不自觉地手牵着手,一起体验那种感动。一旁,奥佛妮丝的管家缓缓踱步而来,向他们俩轻轻点头招呼。
两位好。
管家先生,奥佛妮丝的脸是怎么回事?欧格利忧心地问:你们也遇上海盗了吗?
没有。管家摇头道:前几天,小姐突然记起自己是谁,也记起所有的往事,于是她拿刀割破自己的脸,说是要抛开容貌带来的迷思,重新找回自己。最后她要我将船开到这个小岛来,想以昔日难看的自己面对初恋情人贾斯帝。
虽然她的脸花了,但是她看起来好快乐。欧格利羡慕地道:与之前我们在船上看到的女孩相差许多,甚至比在船上还要漂亮许多,因为她的笑好自然、好纯真
欧格利小少爷,外貌真的不是人最重要的东西。管家拍拍欧格利的肩膀:人类的眼睛是会骗人的,看到的东西永远都不见得是真实的,就像外表一样,永远都可能只是一张面具,不是灵魂真正的模样;唯有实际用心去体会、去感受出来的,那才叫做真实。
欧格利又看向维尔诺,拉了拉他的手,问:看不见的维尔诺大叔,你真的觉得我可爱?
维尔诺笑而不答,只用力地点头。
欧格利望向还沉浸于重逢喜悦里的贾斯帝与奥佛妮斯,咬着唇,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最后他闭起眼,做了个深呼吸,对管家道:你们的船可不可以借我?
管家疑惑地问:你们的船呢?
被海盗击沉了,所以我们才会漂到这个岛上来。
我问问小姐。
管家走去向奥佛妮丝说了几句话,奥佛妮丝朝欧格利看来,并走到他身边。
欧格利,你还是要去找柏克莉尤女神吗?奥佛妮丝问。
嗯。
其实没有那个必要,做真正的你就好,长相的价值观都是别人建立起来的,而且外表不过是包装罢了。奥佛妮丝抓起欧格利的手来摸她脸上那凹凸不平的伤疤与上扬的嘴角:别看我弄花了自己的脸,在刀子划下的那一刻,我突然发觉自己彷佛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打从心底轻松起来!那时的我才深刻体会到,只有相信、接纳并喜爱自己,灵魂才会得到自由,才明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才找得到最完美的幸福。
嗯,我懂你的意思,但我还是想去见柏克莉尤女神一面。
奥佛妮丝皱了皱眉,以为欧格利依旧冥顽地想去追求美丽的外貌,于是她抬头看着维尔诺,像是希望维尔诺能出声劝劝他。
但维尔诺只淡淡地笑着:我尊重欧格利的决定,而且我会陪他一起去进行,希望你也能支持,请将船借给我们。
奥佛妮丝嘴唇掀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却又不晓得能如何劝退欧格利;沉默半晌,最后还是点头答应:好吧!
021-愿望-
接连着又在海上航行半月,海面非常平静,既无风浪,也无扰人的海盗出没,只有成群的海鸥在云端为伴。
一路上,他们靠着原本就储存于船上的粮食过活。平时,欧格利总坐在船弦眺望海面是否有柏克莉尤女神所居住的小岛的踪迹,维尔诺则是在棉花糖机前继续研究该用哪些颜色调配,才能做出七彩棉花糖。
吹着海风,欧格利望着海鸥们在海面上嬉戏,欣喜欢乐,自由自在;回想这趟旅程,最初是因为他万般希冀自己能藉由美丽女神的力量变美,好让他能回到美丽岛证明自己的存在,但这一路走来,遇见了找到美丽后却遗忘姓名的女孩,以为用打扮就能掩饰丑陋、争得权力的海盗,还有为了让心爱的人无忧无虑而弄瞎自己双眼的少年。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开始思索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外表的美丽?
还是内心的幸福?
他一直以为,只要变漂亮,就会跟着快乐;如今看来,却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快乐的起源有很多。
当他住在高塔上,刚懂事时,光是看到水龙头的水滴落进洗脸盆里,漾起涟漪时就觉得很有趣,很开心;而后来随着小蜘蛛、黄金鼠、与小麻雀们渐渐踏进他的生活圈时,日子变得丰富,几乎每天都觉得很快乐。
尤其,首度发现经过塔下的维尔诺,第一次吃到棉花糖时,那香甜的滋味更是令他觉得人生真是完美,竟有此等美味,幸福感瞬间满溢心田。
自始至终,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长相很怪,甚至不认为应该为长相而有情绪的起伏,直到家人出现之前。
是那群自称他家人的皇室成员告诉他,他长得很丑,所以活该被鄙视与放逐,不配拥有快乐,他才晓得原来外表很重要,甚至能影响一个人的价值,决定一个人该不该存在。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奥佛妮丝曾经说过,长相的价值观是别人建立起来的;反观自己的经历,不恰恰印证这句话吗?若不是身边的人不断告诉他,只有长得美的人才配活下去,长得丑的人得被视做不存在,甚至宣布了他的死讯,或许他不会如此极端地想寻找变美的方法。
他还是可以当那个在高塔上,因为一些小事情就开心大笑的单纯男孩。
奥佛妮丝美丽的时候活得痛苦,自毁容貌后却反而活得开心,因为终于悟出真正所想要的东西。
那么,他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转身凝视正埋首于棉花糖机的维尔诺,或许,自己最想要的并不是美丽的外表,而是
碰!
船身突然重重地晃了一下,似乎撞上了什么,欧格利忙回头看向海面,却见方才还一望无垠的大海不知何时竟出现一座亮晶晶的小岛,令他们的船搁浅在岸边。
小岛岸边铺满大大小小的水晶粒,反映着日光,散出灿烂的光辉;再往前去,是美丽花园,种的全是未曾见过的品种,每朵花都是既鲜艳、又清香,美得叫人目不暇给;此外,花园上方飘浮着一幢以水晶打造的阁楼,白色丝质的窗帘随风飘出窗框外,衬得整幅景象既带着南国风情,却又蕴着些许神秘气息。
欧格利呆呆地站在甲板上,望着眼前的奇景发愣。
船的震动也令维尔诺自船舱奔出,来到欧格利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维尔诺大叔欧格利以不甚确定的语气道:我想,我们可能找到柏克莉尤女神的居所了。
才刚提起,一抹光晕已自空中阁楼闪出,先是飞到他们头顶,而后缓缓下降至甲板,只是许多光点在盘旋飞舞,渐渐形成一个人影。
光芒褪去,他们面前已多了位身着纯白色衣裳、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美丽女性,头上还戴着一个小小的花圈;她全身都散着清雅的香味,很是令人沉醉。
两位,她露出温柔的微笑,声音好听得如黄莺出谷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请问欧格利咽着口水,有些被对方的美艳震撼住:您是柏克莉尤女神吗?
是的,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呢?女性点点头,她的笑容彷佛有种神奇的疗愈能力,让欧格利曾有过的心痛与哀伤都慢慢地舒坦开来,矛盾混乱的思绪也回归平静。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