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将心向明月——易琼玖
易琼玖  发于:2011年03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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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赖在办公室里的几个警察火速退了出去,万一不忍心了出声了,踹的那个可就是自己了,一会儿功夫,整间办公室里就剩下陈泽几个人了,还有好心人走之前把门带上了。

剩下的这个小青年估计看出来陈泽也不是个善茬,拳头握紧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动作,最后见着陈泽往前走了两步,“你,你想干嘛?警察怎么能随便打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泽哼了一声,“我高兴!”

不讲理的碰上了个更不讲理的。横的碰上了个更横的。

“警察同志。”

陈泽这才注意到桌子边的地上还坐着另外一个小混混,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那个小混混鼻子下面血糊糊的一片,血都凝固了,说话的时候咬字不清,露出来的牙齿也是鲜红一片。陈泽原以为他是故意躲在桌子底下,一看才知道他是被打得动不了了,给摊在地上。

“你叫我?”陈泽煞有介事的转过身去,踢了地上摊着的那人一脚。

“是我叫你。警察怎么能随便打人呢?警察是专门抓犯人,跟不法分子做斗争的。你要打也得他们不认罪再打,你这样一进来不由分说就打算是个什么意思?”他说完之后就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眼睛,等着陈泽的拳头在他身上招呼。

出乎每个人的意料之外。陈泽动了动手,从兜里头掏出烟来,冲那个愣在一旁的小青年说,“借个火。”

吸了口烟,陈泽神色不定地看了看摊在地上的那人,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小王,你进去审吧。好好审。”

小王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泽,“什么?陈队,你不再审审?”

“少废话。叫你去你就去。”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陈队在里面呆了十分钟不到就出来了,还叫他好好审。一般陈队叫人好好审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人没什么问题,随便问问就能结案了。这完全不是陈泽的风格啊!

小王出去之后,陈泽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确实是憋了口恶气在心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被刚才那个摊在地上的小混混横插一杠子,他连打人的心思都没有了。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来。

他跟顾连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跟刚才那么个情形差不多。一群刺头在顾连城学校门口收保护费,勒索学生,顾连城看不过眼,就跟他们打起来了。然后就被一起送上警车,带到了他面前。

一样是被打得连坐稳椅子的力气都没有,脸上左一块右一块的紫红色,眼睛肿得老高。他那时候被一桩案子逼得快要发疯,上头给的最后期限步步逼近,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本来就心情烦躁,一见是个以多欺少,以强凌弱的案子更是按奈不住自己,走进来也是二话不说就把那几个刺头打得连话都说不出。

顾连城明明躺在地上跟条死狗一样了,还挣扎着站起来,指着他说他丢了人民警察的脸。他至今都记得顾连城那副滑稽的样子,开染坊铺子似的脸,手指一抖一抖的指着他。

陈泽有时候也想,当初怎么就看上他了。那张被打得跟猪头三似的脸,到底哪点吸引他了,甚至还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有时候,遇上了就是遇上了,就算他丑的要死,落魄的要死,不管他是个什么鬼样子,他就是栽在他手里了。

遇见顾连城的时候,他身边有一个许青山,后来许青山没了,多了一个应小虫,他还是要跟他散了。顾连城甚至都没有问问他的意思,问他愿不愿意跟他散了,直接就告诉他,我们散了吧。

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情,说散了就散了,又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说断了就断了。

陈泽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应小虫这个人就好了。那天他就该一脚油门踩下去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陈泽走出警察局的时候,身后刚好也走出来一拨人。他没走两步就被叫住了,“陈队长。”陈泽不耐烦地转过头去,刚才那个指责他不像个警察的小混混此刻被另外三个人团团围住,看见陈泽回头他们才停住了拳头。

“哎,干嘛呢你们,想进去蹲两年是不是?在警察局门口打人!”

那三个人先看见是陈泽都吓得忘了要跑,听他这么一说,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我看你纯是找打。”丢下这么句话,陈泽转身就走。

“我见过你。”

小混混一步三晃地走到陈泽面前。

“我在酒吧里见过你。”

陈泽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种酒吧,没遇着顾连城之前他从来都只去那一种酒吧。既然在酒吧里见过他,陈泽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这身板儿,估计是个纯0。

“那又怎么样?”陈泽眉头一扬。

“那帮人不会放过我……”

“嗯?”陈泽等着他说下去。

“求你收留我几天,等我大哥一回来,我一准儿走。”

“行。”陈泽一口答应,那个小混混喜出望外。

“你住多久,就伺候我多久。伺候,你懂不懂?”

这回那小混混变了脸色,陈泽魅惑地笑了笑,“不愿意就拉倒,我又不是开收容所的。”

黑漆漆的客厅里突然亮起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陈泽推了一把站在身边的那人,“进去呀!愣着干嘛?”

那人不情愿的走了两小碎步,仍靠近门站着。

“堵在门口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人还是没有动。陈泽听着他略为凌乱的呼吸声,不再去理会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然后指了指沙发。

“脱了裤子,趴在那里。”

灯光照不真切那人的脸,听了这话之后整个人抖了一抖,却还是艰难地移动到了沙发跟前,整张脸也暴露在了灯光下。

“我先去洗把脸。”

“不用了。”陈泽强|硬地说。

那人再不多说一句话,老老实实地把裤子褪了下去,又老老实实地趴在沙发上。

躺了五分钟之后,鼻间闻见一股子烟味,壮着胆子回头瞟了一眼,却发现陈队正在抽烟,一点儿要上他的意思都没有。

陈泽一边抽烟一边苦笑,他有许多天没碰过顾连城了,按说积累下来的欲|望不只一点点,可他真的提不起一点儿兴致,也就是说,除了顾连城,谁光着屁股在他眼前他都觉得恶心,打心底里的恶心。

陈泽出神的那会儿,那人已经又将裤子穿好了。

“今天晚上你就睡沙发吧,我有套老房子在郊区,你呆那里去,爱呆多久呆多久,总之别让我再见着你。”

说完陈泽就站起来,掐灭了烟头,又看了那人一眼。

“你多大了?”

“今年满18了。”

“靠!”陈泽走进房间里,把门摔得震天响。

17.浮生如斯

取这个标题没有别的意思,仅仅因为我想不到别的了,单纯的喜欢这个。是《青蛇》插曲里的,人生如此。情真情痴,谁知谁知。

我不喜欢骗人,也不喜欢被别人骗,被人耍了还憋着一口气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但我还真憋着这口气,骑着刚买的二手破自行车去上班。我得养活我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跟顾连城确实是掰了,我没有骗朱颜。但是她拿工作的事情让我跟顾连城掰了又不是一个性质的事了,平白让人心里添堵。我以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几年,再遇上这种事也该气平了,但是没有,还跟以前一个样,以至于从我家到报社步行十分钟的路程,我骑自行车二十分钟都还没到。

我是打心底里抵制这么个行为。

边骑着车,边走着神,突然觉得后座一沉,像是爆胎了一样,后背上随即贴上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我被吓得不轻,赶紧弃车逃命。

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生大模大样地坐在我车后座上,用脚撑着地,然后冲我笑了一笑,吐出三个字:“小虫姐!”

叫得还挺亲热的,问题是,我认识你吗?“你谁啊你?”见是一个毛头小子,我走回去,站到我车旁边。

“就不认识我了?你记性真差,那天我们在顾老师家里见过,你一记无影脚差点把他家的门给拆了。”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我仔仔细细打量了眼前这小男生一遍,终于想起来,他就是那天在顾连城家里碰上的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清迈?”

“嗯!”他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车座,“上来啊!”

“干嘛?”

“送我去上学。”

“我凭什么要送你去上学啊?”叫我一声小虫姐就真拿我当你亲姐姐啦!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我看着他那双和许青山及其相似的眼睛,刚说完这话又反悔了,就当是送许青山去上学吧。“算了,我送你去。”

其实C城初中跟这里隔着不过两个街口,走路大概十分钟就到了,没想到这小子懒到这种程度。一路上,清迈的脑袋靠在我背上,时不时动一动,我想起以前载许青山的时候,他从来都不这么老实坐着,总要站到后座上用手撑着我肩膀。看来我不能跟清迈一起呆着,我一看见他我就忍不住想起许青山。

“喂!小鬼,到了你们校门口了。下车!”

我喊了两声,背后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但是旁边路过的同学好心提醒我,“睡着了。”我对这个臭小子彻底无语,怕自己一动清迈就会从后座上摔下去,叫他又叫不应,拿手肘撞他居然还给我来一句“别吵”。

僵持间,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清迈,快醒醒。”

我感觉背上软绵绵的一团东西挪了挪,车子顿时一轻,不用转头看也知道那臭小子下去了,我扭头有些尴尬地对顾连城说了句谢谢,刚想踏车走人,顾连城却突然按住我的车把手。

我立马对他怒目而视,“你干嘛?”

他有些受伤地看着我,“别一对着我就跟刺猬似的。”

我别过头去,“我赶着去上班了。”

他松开了把手,说了让我走不成的话,“清迈把口水都沾你衬衫上来了,挺大一块的。”

我这才发觉背上有块地方黏糊糊的,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清迈一眼,可惜他正在揉眼睛,没接受到我刀子似的眼神。

“我帮你擦擦。”顾连城说着已经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

“不用了。”我丢下硬邦邦的三个字,顾连城就跟没听见一样,揪着我的衬衣就开始擦。清迈这个时候才开始清醒过来,目光飘向顾连城那里,脸色微微发红。

“哎,小虫姐你来我家做家教吧。”

我一愣,转移话题也不挑个好点的。“你不是已经有顾老师了吗?”

清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跟我咬耳朵,“顾老师是来给我提前上高中数学的,我数学每回都是班上第一,英语刚够及格水平。我还缺个英语老师。”

“好。”我一口答应,不犯法又能赚钱的活我都接。万一朱颜介绍的那事情黄了我也不至于马上失业。“我只晚上有空,白天我要上班。”

“你把你手机号码给我,快要上课了,我再打电话给你。”

清迈走了之后,顾连城还杵在原地。

“你也不问问就答应人家了?”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你管不着。”说完踩着自行车就走了。

事实再次证明了,我是个横着走不起来的人。上午刚跟顾连城甩了那句“你管不着”,下午我妈就说起相亲的事儿了。我太极跟她打了三圈了都不管用,死活让我去见一长得跟类人猿差不多的男的,我被逼急了,就把顾连城抖出来了。我妈也发话了,马上带回来吃个饭,我要看着不行你还得给我去相亲。

顾连城的电话号码被我翻来翻去好几遍之后,我终于心一横,按了拨号键。响了两下顾连城就接了电话。

“喂,小虫。”

我一句话说不出来,又舍不得挂断电话,只能对着电话呼吸。

“是不是你妈要你带男朋友回去了?什么时候?”

我眼泪差点就奔出来了,要是他房间里的那张床上放着的一直是一只枕头那该有多好。

“就今天晚上,她让你过来吃晚饭。”

“哦,我知道了。我到时候过来,没什么事我就上课去了。”

挂了电话,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表,三点二十,顾连城现在应该是站在教室里的。

人的心哪,终究还是肉做的。我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说真的,顾连城这个样子,我还真是一点抵抗力没有。

晚上门铃响的时候我妈奔在我前头,抢着去开门,我乐得在沙发上坐着。

“阿姨好!”

“哟,小顾啊!来就来,干嘛买这么多东西!屋里坐,小虫子,还不快去泡茶。”我不满地瞪了顾连城一眼,光着脚丫子从沙发上蹦下来,去厨房泡茶。泡茶的时候看见油盐坛子就摆在一边,干脆挖了一大勺子盐加在茶水里,端着出去送到顾连城的手里。我妈招呼了两声就继续去厨房里忙活了,看她喜上眉梢的,就知道顾连城的印象分不会太差。

我原想催着顾连城喝茶,不料我妈一走他就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拎了双女士毛拖鞋在手上,又坐了回来。我刚好翘着二郎腿坐着,他也就不客气地往我脚上套了一只拖鞋,另外一只拿在手里,示意我把另外一只脚抬起来。

我总算知道崩溃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好不容易才能硬起心肠对顾连城恶言相向,他这么一来我之前做的什么都白搭了。我死死抓住他拿着拖鞋的那只手,“顾连城,算我求你了!你别这样行不行?你非逼着我心软,看死我离不了你是不是?”

人就是犯贱,稍微对你好点就感动得不像个样子。我穿着一只拖鞋,逃似地躲进了自己房间里,顾连城不肯放过我,也跟了进来。

“别光着脚走路,听话,把另外一只也给穿上。”

顾连城惯用的温柔语气,我不想这么没有骨气的败下阵来,“顾连城,我对来说,就是一只拖鞋,无所谓有无,没了的时候,光着脚照样能活。”一直这么站着,地板砖的凉气一直传到我心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顾连城走过来两步,把我抱在怀里,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不是的,小虫,对我来说,你从来都不是拖鞋,你是稻草。”

我挣扎着要推开他,稻草!不是比拖鞋更不值钱。

顾连城赶紧说:“救命的稻草。”

“小虫,去哪了?出来帮我摆碗筷。”我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顾连城仍旧不肯松手。

“连家长都见了,你想赖都赖不掉了。小虫。”

我踹了他一脚,逼得他松开手,笑着推开门走出去,“来了,来了。”

吃饭的时候顾连城才从我房间里走出来,三个人五菜一汤,我吃得不亦乐乎,顾连城脸色有些发白,饭菜都没动几筷子。趁我妈去盛饭的当儿,我问他,“顾连城,你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顾连城摇了摇头,“不是,突然有些胃疼。”

“那我去找找药,我家里有胃药。”

“不用了,老毛病了。过一会就好。”

顾连城后脚刚踏出门我妈就问我,“是不是今天的菜做得不好吃?这孩子哪都不错,不过头一次来吃饭,连筷子都没动几下,不大懂人情世故。不过也没事儿……”我看我妈这架势今晚上估计要唠叨个没完,说句“我累了”就赶紧闪进自己房间里,她对着门说了几句觉得没意思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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