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将心向明月——易琼玖
易琼玖  发于:2011年03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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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应小虫 ┃ 配角:顾连城陈泽许青山

1.少年残像

北方的冬天干燥,我吃了两回火锅,嘴里和嘴角就忽地冒出几颗泡出来,嘴巴里的一碰就疼,嘴角变得有碍视觉观察,同事见我这副模样,都说我是上火了。上火了,我哼哼唧唧地打电话回家,寒暄了几句之后才开口问我妈:“妈,上火了,要怎么办?”

我妈一听,急了,“你这傻瓜孩子,连上火了都不知道怎么办,还是别在外面混了,快些回来找户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又来了。我把听筒摆在一边,随手抽了张报纸出来看,直到我妈觉察到这边的人根本就没在听她说话了,嚷嚷起来了我才又拿起听筒放回耳边。

“我不是傻瓜孩子,是我有个同事上火了,让我问问。”我胡乱编了个借口,想蒙混过关。

我妈放我一马,“那告诉你那个傻瓜同事,拿干菊花泡了水,有事儿没事儿的喝就行了。”

我哦了一声,想着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我妈突然吞吞吐吐起来,“小虫啊,妈有个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本来已经不记得了的,只是你刚一提火,我又记起了……”

我妈说话居然会吞吞吐吐,真是奇了怪了。“什么事儿啊?您说,我听着呢。”说完我又翻开那张报纸,漫不经心地扫着。

“你还记得咱们家隔壁姓许家里那个孩子许青山不?”

我心里一紧,“记得呀!他怎么了?”许青山可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么能忘了他呢!

“他被火烧了,听他家里人说是想不开,自己烧的……”

嗡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许青山被火烧了,而且还是自焚?!许青山什么人我还会知道,他会自|杀那母猪就会上树了!怎么可能!可定是我脑子被烧坏了。

“妈,你没搞错吧?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

我妈也急了,“这种事情我怎么拿来骗你,我是看你上学那会儿经常跟许家的小子混在一块儿,如今虽说大了,也还是告诉你一声……”

隔壁间的小童突然叫了一声,“哎,小虫,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哭了?”我脑子里现在跟浆糊没什么区别,我冲她摆了摆手,然后对着电话说:“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不大清楚,他妈每天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我们也不好问。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了,听说烧伤得挺严重的。”

我啪地挂了电话,转身就往总编办公室里冲,冲到一半想起自己这张脸来,又使劲地抹了一把脸,才推开门进去了。

“哟,小虫,这是怎么了?眼眶怎么红红的。”主任被我的来势汹汹惊得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

“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我想请一个星期的假回去一趟。”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尽量婉转一些,刚才撂我妈电话的劲头已经下去了,我还没打算砸了自己的饭碗。从这里到我家,往返就得差不多五天,我基本上只能看青山一眼就又赶回来。可主任居然还是摇了摇头,“小虫,不是我不体谅你,你也知道年末了事情多,这样吧,我给你两天假,你再加上周末就有四天了不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主任,是不是不管怎么样你都只给我两天假?”

主任沉吟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我突然想起了我妈刚才那句话,别在外面混了,找户人家嫁了才是正经。

“那我不干了。”我脱口而出。耳边仿佛听见哐当一声,饭碗可砸了。接着还补了一句,“老子不干了!”是时候该学学韦小宝的那套了,大不了老子不干了!谁都不能把老子吃得死死的。

许青山,你得给我好好活着,我为了回来看你弄得工作都丢了,你要是敢死,你对不对得起我?你做了鬼都要躲着我!

两天两夜的火车下来之后,我累得不成|人形,强撑着回到家里,架不住我妈的一顿骂,问了许青山住在哪家医院,就披了外套又出来了。

我站在医院门口来回走动,朝里面迈了迈步子,却始终都走不进去。看门的老大爷都不停地朝我这边猛瞅了,可我还是没有勇气。

我怕啊!我怕见不到许青山最后一面,我更怕见到一个面目全非的许青山,我还怕见到许青山父母的眼泪,我怕他们一招我,我就毫无面子可言的在许青山这小子面前哭了,我从来的都没在他面前哭过。

我鼓起勇气,一路问,一路走,我觉得勇气是走出来的,等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我腿已经不发抖了,一只手异常镇定地推开了门。

病房里面光线很好,病床四周放着些鲜花水果什么的,有的花都已经枯萎了。我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很紧张的,我两手空空地就来了,进来的时候还忘了敲门,更离谱的是,现在我光打量着病床旁边的东西,压根就不敢往病床上看。

倒是许阿姨看见了我,顿了一顿,突然哽咽着转头对病床上躺着的人说:“青山,你看谁来了?小虫来了,你小虫姐来看你了。”

我强忍住鼻子的一阵发酸,愣是没让眼泪掉下去,深吸了口气,望向病床。

病床上的人几乎和洁白的被褥融为一体了,手上,脚上,脑袋上都结结实实的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眼睛也都是闭着的。我突然间就松了口气,青山你这兔崽子,吓唬我是不是?

我就站在病房里,手足无措的看着他,直到许阿姨递了张面巾纸给我,我才发现,太没出息了,我居然在许青山面前哭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忍着掖着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许青山,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不过两年没见你就这么吓我,你不好好的,下辈子怎么跟我再做兄弟啊!”我也不顾及有许阿姨在身边,什么话都给说出来了,许青山跟我这么一女的是兄弟,真的。以前他们家煮腊鸡肉的时候他总是偷留几块,带到我的屋子里,两个人买两瓶啤酒,吃鸡肉,侃武侠,一晃眼许青山就长大了,两年前我们见面的时候还是他请我去吃的馆子,我一回想就想起了他一沾酒就泛红的脸蛋。

许青山比我小六岁,我们两个都是冬天出生的,我今年二十四了,许青山,他十八岁。他只有十八岁啊!

到最后我很没脸色的靠在墙上哭去了,哭完之后许阿姨还在轻轻地对着青山说话,两只手紧紧抓住许青山缠得严严实实的手,我看着那白得刺眼的绷带,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向许阿姨问道:“阿姨,青山他手腕上的玉挂件还在吗?”那个挂件是我送他的,十八岁进了大学之后省了点生活费买的,那玉雕的是一只辟邪的灵兽,我买给他想满足一下当姐姐又当兄弟的心情,他也很给面子的喜欢得不得了,每次我回来看见他都戴着的。

许阿姨微微一愣,显然是想不通我这个时候还问那块玉作什么。“以前是经常看青山戴着,最近好像没见他戴过了,你不提我也才发现……”

我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青山他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我和他爸爸从来就没给他下过压力,我们都知道上高三了要稳住心态,青山也争气,成绩一直都还不错,我们也问过老师了,青山在学校里表现得很好,跟同学也相处得很好……”许阿姨说着说着眼泪又涌出来了,我暗骂自己怎么说话的,好好的又去招人家,非逼着人家再回忆一把才甘心似的。照这么来说,许青山他完全就没有自|杀的动机,可他偏偏就自|杀了,而且还是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我不能够理解他,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人绝望如斯,非得用这么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这大概是世界未解之谜了。

回到家里,我累得倒头就睡,我妈爱掀被子爱唠叨就随她吧,我感觉现在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洗个澡再睡。我以为我会梦见青山,他会穿着又自恋又臭美的白衬衣跑到我梦里来,我想念他就跟想念他们家里的腊鸡肉一样。醒来以后我又松了口气,幸亏他没托梦给我,这就证明他还活着。他要是死了的话,说什么也得托梦给我过来解释一下那块玉是怎么弄丢了的。

我也不晓得自己昏昏沉沉地睡了几天,每天我妈一掀我被子就爬起来胡乱洗把脸吃饭,吃完了又继续睡。我清醒得很,只是不愿意面对。直到有一天我妈出去买菜了,电话铃响个不停,我被闹得没有办法,才光着脚丫子跳到客厅里去接。

“喂!”

“你真回来了啊!太好了?知道我是谁不?”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连我自己是谁都快不清楚了,我还知道你是谁?“你哪位?”

“真的是太伤心了,我苏想想啊!跟你初中三年同学再加上高中三年同学,这分量够不够你想起来的!”

原来是这个小妮子,“原来是想想姐啊,大清早的打电话来干嘛啊?”

“我刚碰到你妈了,你妈说你回来了,刚好过两天就是我生日了,我想叫你一起出来玩,这个面子总要给我吧?”

我估计我妈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的,她估计把我形容得像条死狗一样成天躺床上,再不动一动,真的会长霉了。难为苏想想还这么惦记着我,“想姐的面子怎么能不给呢,到时候你知会我一声就成了,我一准儿来!”

我家客厅里挂着面蓝玻璃镜子,现在里面有个蓬头垢面的女妖怪正看着我,我也正看着她,最后还是我看不下去了,太邋遢了,不看了,咱接着睡觉去。

你们得给我点时间,让我咽下并消化青山包的跟粽子一样躺在病床上这个事实吧!

刚躺在床上没三秒钟,门铃居然也来劲了,死命地响了起来。今早上是怎么了?一拨又一拨的,我吼了一句来了,又穿了双拖鞋才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快递员叔叔,手里拿着一个纸盒子,“请问应小虫是住这里吗?”

我故意忽略快递员叔叔见到鬼一样的表情,“我就是。”

“那麻烦你把有效证件拿过来我看一下,你有个包裹。”

我转身进屋翻箱倒柜,奇了怪了,我会有包裹,不是裹了颗定时炸弹吧?我拿了身份证递给邮递员叔叔,他看了三十秒之后说:“这是你吗?”

我把脸凑过去,“你再仔细看看,这不是我是谁啊?”

吓跑了邮递员叔叔之后,我坐回床上,开始拆这包裹。透明胶布把它裹得严实,我不耐烦地拿了剪刀把它剪了个稀烂,豁口处突然一股脑的滚出一叠东西,吓了我一跳。拿起一张来看,才发现原来是照片,这一摞东西全都是青山的照片。

我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无名火,一甩手就把照片全扫下床去了。这不是找抽吗?我刚准备忘掉这档子事好好生活的时候,居然就给我寄照片过来了!

不对!我将那个残缺不全的盒子找回来,看了看寄出来的日期,还是在半月之前,也不晓得为什么现在才送过来。上面的字是许青山的无疑,是我曾无数次嘲笑过他的狗爬字。

早知道我就不扔了,我一张张捡回散落一地的照片,照片里的青山大多都是在笑,露出两个腼腆的小酒窝,有些是合照,有些是独照,独照偏多一些,我早说过青山这人自恋,穿白色衣服,又爱照相。诸多的照片里,一张合照吸引了我的眼球,那是一张两个人一起拍的照片,青山在这一张照片里居然笑不露齿,嘴唇紧闭着,眼睛里却都是笑意。只不过站在他旁边的,我看不出是谁,因为那个人被沿着轮廓剪掉了,照片上留下了很大一块的空白,两个人的合照,另一个人却被剪掉了,我头皮有些发麻。这是青山故意给我看的,还是无意之中混进这些照片里的?

如果是故意的话,那么青山,我告诉你,你找错人了。我从来都不将痛苦背在背上,我宁愿作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不闻不问的鸵鸟,我懦弱到无法直面现实。

门哐当一声响,我妈回来了。我把照片收拾了一下,全塞在枕头底下,然后扯着喉咙喊:“妈,你过来一下。”

我妈晃晃悠悠的提着菜篮子走了过来,看见我居然没躺在床上,乐得开口说:“苏想想就是有本事,能把你给我倒腾起来了。”

我不耐烦的摆摆手叫她打住,“我问您个事情,许青山出事是在哪天?”

我妈的脸登时垮了下来,“你还问这个干什么?我都有些后悔那天告诉你了。”

我把脑袋抵在膝盖上,没有说话。我妈这胳膊是扭不过我这大腿的,“11月21号。”

等她出了房间,我才又拿了那个邮件盒子出来看看,上面的寄件日期,一天都不差,11月21号。

2.人淡如菊(上)

苏想想从师范大学毕业之后就回到了家乡,投身于家乡的教育事业,为调教祖国的花朵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从而成为了C城初中的一名语文老师。我很担心,很担心想想姐会把那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给教坏了,最怕的就是她讲到将进酒那首诗的时候拎瓶邵胡子走进教室,开场白就是想当年老娘我……所有认识苏想想的人都不会想到她最后居然成了人民教师这种阳光下最光荣的职业里的一员,她去当空姐都可以接受,当老师的话……为了纠正我的误区,苏想想特意叫我去她们班走廊上面旁听,看看她是如何教育我们C城的未来的。

我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着讲台上站着的苏想想,她确实比以前正经了不少,穿着裙子去上课,粉笔字写得也不难看,出口成章,下面的小孩子一半在听她讲,一半在走神,坐在玻璃窗边的小孩还时不时转头警惕地看我一眼。想不到苏想想混成了这等境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对当年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苏想想来说有多么的难得。我看了十来分钟之后,觉得无聊,便趴在走廊那边的扶手上,顺手从兜里摸了包烟出来。我很久没抽过烟了,之前不在C城的时候,这种便宜烟外面没得卖,也就戒了。这次回来了,被青山的事情搅得有些心绪不宁,不抽根烟,根本定不下来。打火机冒出蓝色的火苗,我吸了一口,满足的叹了口气。右边的楼道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个人来,蓝色衬衫,蓝色牛仔裤,还理了个xiao*ping头,我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抽我的烟。这人朝我这边走了过来,走到我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你不知道吗?学校里不让抽烟。你是哪个科的老师?”我缓缓转过头去,仰头看定他,眉毛一挑,给了一个与你何干的表情,又吸了口烟,准备凑近他喷他一脸,不料刚凑近他时,一股熟悉的味道已经扑鼻而来,C城这种便宜烟唯一的特点就是味道重,一抽就像是喷了特种香水一样,如影随形。我改变了路线,将那口烟咽了下去,然后笑嘻嘻地对他说:“跟我装什么水仙花,你一身的烟味儿,哪来的?你又是哪个科的老师?”他皱了皱眉,提着衬衣领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难看,我得意的不行,又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地抽了一口,然后满嘴烟味地冲他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赶快走吧!我就当没发现好了。”

那人走了两步,突然又走回来,“我是数学教研室的顾连城。”说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看样子是不想领我这个放他一马的情,看他的表情,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惜下课铃在这个时候响起,苏想想班里的学生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一下子就把他给冲走了。

我走进教室里面,苏想想正在整理教案,抬头看见我,目光就停留在我右手上,当即二话不说走过来迅雷不及掩耳地夺了我手里拿着的小半截烟头,丢在地上狠狠一脚踩灭了,再捡起来以一记漂亮的弧线丢进垃圾桶里,动作连贯得我都看傻了。看吧,人家苏想想就是行动主义者,从来就不跟我废话,因为我这人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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