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沙漠杀人事件 第三部 暗夜——久能千明
久能千明  发于:2011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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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承受的自嘲。这恐怕才是现在的树真正的表情。

瑞贵决定不再追究下去。那是他自己也曾经历过的感情。

如果继续深究,看起来会像是硬要把自己以为是多心。瑞贵不愿意看见外表温柔、内心诚实的树,无法从这种深渊中逃脱而痛苦的样子。

只是——。

“……田嶋发现你的态度变了。”

树的肩膀僵住了。

“……我知道。”

“他发现这件事,以为原因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不想看见阿稔的脸……”

阿稔。树只有在内心动摇的时候,才会在大家面前像以前那样叫出田嶋的名字。

“……我想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再这样下去,什么都无法解决。”

“——嗯”

树垂下头去,僵硬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默。

先受不了的人是瑞贵。他不被发现地叹了口气,伸手拿起喝到一半的咖啡。

瑞贵一口气喝光完全冷掉的咖啡后,站了起来。树慌忙抬头。

“你要回去了?”

“嗯。我不会再追问什么了。不过要是难过的话,就告诉我。或许我无法帮上什么忙,可是至少能听你发泄。”

“我不要紧的!瑞贵意外地爱操心呢!”

树目送瑞贵走向门口,以泫然欲泣的表情笑着。

“田嶋很不安。而且,你们这对一大一小的幼时玩伴分开行动的话,不久之后周围的人也会开始起疑的。”

“……我知道。”

“这么说或许有点残酷,不过全看你了。”

“不要紧。我只是需要一些整理心情的时间。”

“——……”

不要紧。不停重复的逞强话语,让瑞贵感到心痛,想的话都变成了叹息。

“那,我走了。谢谢你的咖啡。”

“啊,瑞贵。”

树轻轻抬手,叫住抓住门把的瑞贵。

“……你今天要不要睡这里?山城那里,我事后再跟他说一声。”

“咦?”

“——我不想一个人独处。而且,要是田嶋来的话……”

树垂下目光,瑞贵却手足无措地慌了起来。

“啊……嗯,我知道了。只是呃……你可以等一等吗?我先回去一趟,然后再过来。”

“瑞贵?”

看见瑞贵支支吾吾地说着,手莫名其妙地上下摆动,树皱起了眉头。

“你和谁——啊……!!”

已经有约了?说到一半的树轻叫一声,睁大眼睛。

两人的视线瞬间交会,瑞贵急忙别过脸去了,脸颊却微妙地红了起来。树见状,转眼间也涨红了脸。

“啊……呃,对、对不起!没、没关系的!都已经熄灯了,我想田嶋也不会过来了,要是真的受不了,我会叫人的!”

想到深夜的拜访者是谁,树的脸涨得比瑞贵更红,语无伦次地催促对方。

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瑞贵原本气愤地想说自己要留在这里,但是他一想到之后令人头痛的羞耻与尴尬,还是决定老实接受树的提议。

“——不好意思。”

瑞贵对着墙上的月历轻轻点头,身体轻巧地滑出一片黑暗的走廊。

***

听见微弱的敲门声,瑞贵静静地开了门。

“不好意思,来晚了。”

站在昏暗走廊上的影子低声说道,走进房里。

潮湿的头发,传来雨的味道。

“毛巾……”

瑞贵说着,递出毛巾。箕轮夏彦轻轻点头,接过了毛巾。

“你去打工了?”

“嗯。到那里的时候,还没开始下雨。工作到一半就开始下起雨来,可是又不能半途停工。”

夏彦擦着头发,若无其事地说道。夏彦每天晚上都会溜出宿舍,到夜晚的道路工程工地打工,然后再走山路回来。这种生活,他已经持续了好几年。

“可是因为下雨,提早收班了。比平常回来得早吧?”

隔着毛巾,夏彦以模糊的声音说道。

关键字。‘因为下雨’。

夏彦以一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表情,淡淡地继续着操劳身体的工作。因为瑞贵担心这样的他,于是夏彦和他约定了。

雨天不出门。

时钟上的时间,早已换了日期。

瑞贵房里的主灯已经熄掉,只留下床头微弱的小灯发出淡淡的橘光。

暖色系的灯光,在来访者轮廓鲜明的脸上投射出柔软的阴影。夏彦随手擦拭潮湿的头发的侧脸,看起来成熟得不像同年纪的人。

“都湿掉了。”

“还好。这边的雨下得比较大呢!”

可能是雨势相当强劲吧?夏彦稍长的前发,不停滴落水滴。他好象有穿雨衣,但似乎还是在漫长的山路中被雨淋湿,衬衫的肩膀和背后吸饱了水,都变了颜色。

“很冷吧?”

“不。我穿着外套跑上来的,反而觉得热。”

凌晨两点。熬夜的住宿生们也静悄悄地,听得见的,只有悄然的雨声和他们的低声谈话而已。

和这个男人交谈时,瑞贵总是像这样降低音量说话。一方面是因为能够和他好好交谈的时候只有半夜,但真正的理由,是因为瑞贵想看夏彦身躯蹙眉凝视着他,想要听清楚他的声音的模样。

“就算被雨淋湿,也没那么难过的。而且,这阵子的雨很温暖。因为夏天快到了吧!”

“哦……”

听着夏彦充满肮活量的低沉嗓音,瑞贵压低了声音点头。

平常的瑞贵,不是安静沉稳的类型。他喜欢开玩笑,也喜欢和朋友一起嬉闹。

但是,待在这个房间,他的话就变少了。因为瑞贵不说话的话,对方就会主动开口维系交谈。

瑞贵坐在椅子上仰望,夏彦修长的手在一旁上下动着。他厚实的坚挺的身体曲线,隔着单薄的衬衫透了出来。

“坐吧!”

“没关系。床会湿掉。不过,你这么晚不睡没关系吗?明天还要早起吧?”

“明天没有晨练。你才是,不要紧吗?”

“我已经习惯了。反正白天几乎都在睡觉。”

“我也是。我最近找到一个不错的午睡场所。”

“哦?哪里?”

“第二音乐室的……”

两人断断续续地交换称不上对话的对话。

想听他的声音。

瑞贵的自尊心,并没有贫贱到嘲笑这样的自己娘娘腔的地步。

因为想要比任何人都接近地感觉他的脸和声音,所以他勉强自己,也做了努力。

享受努力得到的结果,有什么不对?

豁出去的自己,让瑞贵觉得可笑,但是他与生俱来的倔强,让他如此断言。

我喜欢这个人——喜欢箕轮夏彦。

瑞贵低喃着,轻轻咬住嘴唇的瞬间,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夏彦脱掉衬衫了。

“——!”

“真的,湿得好厉害,还流汗了。”

瑞贵吃惊地肩膀一震,身体僵直,夏彦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摊开脱掉的衬衫这么说。

“……去、去淋个浴怎么样……?”

瑞贵瞬间停止了呼吸,垂下视线说道。说出来的话就像方才对话的延续,但是僵硬的语调和绷紧的肩膀线条,显得异样生疏。

瑞贵感到裸着上半身的夏彦转过头来。被夏彦凝视,瑞贵无法抬起头来了。

“七濑?”

被俯视自己的视线盯得狼狈,瑞贵毫无意义地站起身来。身体一动,发出意外的巨大的声音,椅子倾倒了。

——深夜的来访,并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喝着咖啡,享受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聊到想睡为止。这种日子占了绝大多数。

可是只有极少数的日子,发现到偶然接触的身体热得令人吃惊的时候,他们的关系会稍微超出亲密朋友的范畴。

譬如昨晚那样,夏彦抓住瑞贵手臂的情况。有时无法主动引诱的瑞贵,也会犹豫着暗示夏彦。

而现在,为了自己慌张的理由,瑞贵的脸颊变得火热。

今晚,似乎是瑞贵的身体先热了起来。

“不、不知道热水是不是已经停止供应了。因为都已经这么晚了。”

“七濑——”

“啊,你要洗澡的话,我再去……!”

被巨大的手掌抓住肩膀,瑞贵轻轻倒抽了一口气。

“——不用了。”

夏彦低声说道,抓住肩膀的手逐渐地用力。从手掌传过来的体温,让悸动猛烈敲打胸口,瑞贵全身热了起来。

紧绷的肩膀被轻轻一拉,往后倒去,背后感到一股体温。雨的味道倏地变得浓烈,夏彦把脸凑近耳边来了。

没有擦干的雨水滴上脖子,瑞贵惊得缩起身体。夏彦的手臂环住瑞贵紧张僵硬的身体,把还愿回头的他抱得更近了。

呼吸喷上耳朵,瑞贵知道夏彦正在窃笑。被探索心跳般张开的手掌抱近,瑞贵的身体倒了过去。

“——等一下再洗……”

从密合的背后,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夏彦……”

瑞贵闭着眼睛轻声呼唤,夏彦把他的胸膛抱得更紧了。

“……!”

瑞贵忍不住仰头,后方被宽广的肩膀支撑住,他浅浅地吐了一口气。

瑞贵的身体就算纤瘦,也是经过锻炼的,然而夏彦却轻而易举地支撑住他。被半裸的身体覆盖,背后感觉着坚硬的肌肉,瑞贵闭上眼睛,叹息般地轻轻喘息。

一眼就看得出经过严苛操练的体格,反而令人心痛难耐。

“放开我……”

夏彦低下头去,以气息回应瑞贵,两人的呼吸立刻重合在一起。瑞贵把手环上对方的脖子,好支撑住几乎要崩倒下去的身体。

“嗯……!”

身体靠在背后环上来的臂膀中,转过头去亲吻。不安定的体势,就像现在不安的心情,瑞贵在环住夏彦脖子的手臂上加注力道,把大上自己一圈的身体抱近过来。

夏彦身上总是有雨的味道。

两人倒向床上,瑞贵挣扎似地脱着衬衫,漠然地如此想道。

散落在胸上的头发,还残留着雨的感觉,潮湿依旧。

“啊……啊……”

喘息擅自从口中迸出。

不知是原本的体温就高,还是跑过漫长的山路的余韵,甚至令人觉得灼烫的夏彦身体,和完全湿的头发之间的落差,仿佛起了打开瑞贵体内深处开关的作用。

“啊……、夏彦、夏彦——……”

夏彦回应瑞贵的呼唤,凑过脸来,覆盖上来似地重合嘴唇。

雨夜,夏彦与瑞贵一同渡过。

这并非哪一方如此提议,只是顺其自然地就变得如此。

以只属于自己的规律,悠然渡过每一天的夏彦,开始承认瑞贵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时期,与山路因连续豪雨而中断,差点回不来的时候重叠。了解夏彦情形的工地上司,特别对他通融。

上司可能是不愿意放弃夏彦这个优秀的部下吧?工地的负责人知道他是禁止外出的住宿生,在工作途中下起雨来的时候,也会让他提早收工回去。

所以,从宿舍出发的时间若在下雨,或是工作途中开始下雨的时候,夏彦都会造访瑞贵的房间。

然后,瑞贵有了秘密。

为了寻找自己的栖身之处,夏彦藉由过度操劳身体,想要填补心中的失落感。这样的夏彦为了瑞贵,正一点一点地改变。这让瑞贵感到无上欢喜。

但是,身体熟悉的感觉,是无法那么轻易地割舍吧!

为了不让夏彦对突来的空白感到空虚,比以前更加刺激的时间是必要的吧!这对他而言,是必要的……。

这些话,全都是谎言。

瑞贵以他一贯的高洁、舍弃了好听的借口。

我只想去感觉夏彦。触摸他、被他触摸,感觉他环住背后、强而有力的臂膀。

想要以彼此贴合的胸膛,倾听他厚实胸口中激烈的悸动,也想竖耳聆听他安稳的鼾声。

“——?!”

滑进膝盖里侧的手,将下肢大大敞开,瑞贵咬住枕头,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拒绝。

瑞贵把灼热的脸颊按在枕头里,忍耐着夏彦观察自己的样子,夏彦的手缓缓爬向大腿柔软的部分。

“呜!……啊、嗯——……”

即使想忍耐,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

下半身好热、好沉重。瑞贵知道自己闭上的眼睛逐渐湿润起来。

瑞贵不停喘息,夏彦的呼吸也变得粗重。

说自己并不烦恼,那是骗人的。

如果有谁说他做错了,瑞贵也的确会表示同意。

但是,这个过错,是瑞贵自己选择的,所以他并不后悔。

与其悲叹自己的喜欢不能得到同等的回报,倒不如尽可能努力填补这段距离,这才像是自己的作风。

即使如此,飘忽不定的不安,依然对瑞贵纠缠不休。

而这秘密般的幽会,柔和地融化了瑞贵的不安。

“啊……、嗯——……”

呼吸好热。不管再怎样努力要自己不在乎,从喉间迸出的喘息,仿佛诱惑般的甘甜音色,还是教他羞耻不已。瑞贵抓住床单,咬住嘴唇。

“别这样,会受伤的。”

低沉的声音说道,以关节突出的手指抚过几乎要在唇上咬出齿痕来的皓齿。夏彦安抚似地一次又一次抚摸瑞贵的唇,抓住他不情愿地背过脸去的下巴,把自己的唇凑了过去。

“太狡猾了……、犯规——……!”

瑞贵轻声惊叫的唇,被不容分说地堵住了。夏彦修长的手指潜进瑞贵握紧床单的手指中,温柔地催促他,与其求助于床单,倒不如握住自己的手。

不晓得是在哪里累积经验的,夏彦的技巧完完全全是成熟的大人。然而,他却躲藏在精神的硬壳当中,至今依然怀抱着幼时的失落感。

学会男人言行举止的迷途幼童。

这种不平衡感,教瑞贵感到心如刀割。

迷路的太久,连自己迷了路都忘记了,不晓得何去何从的夏彦。

“……啊!呀……!”

“七濑、七濑——……”

被滑至喉头的嘴唇爱抚汗湿的锁骨,瑞贵猛烈地喘息,弓起了身子。夏彦把手环向瑞贵浮起的背,以嘶哑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紧紧拥抱住他。

“啊……、夏彦……夏、彦……!”

梦呓般地呼唤,瑞贵在贴近过来的夏彦耳边难过的喘息。

夏彦不停地诉说“寂寞”,却没发现这样诉说的自己。

停留在孩提时代,不知如何是好的夏彦。瑞贵想告诉他,就这样待在自己身边吧!

瑞贵想告诉夏彦,自己比任何人都需要他这壮硕的身体、需要他倾诉着想紧紧拥抱住谁、保护谁的强壮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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