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河山 上——张瑞
张瑞  发于:2011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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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乾安静的趴在子启的胸口,感受从那瘦弱的胸疼传来的体温,一下下的心跳声,每每这样趴在那人的胸口,鸿乾的心中都充满了平静和安全,无数个充满梦魔恐惧的夜里,都这样温暖而微弱的心跳陪着自己度过。

鸿乾虽是没有说话,可是子启知道他是默认了自己的说话,子启不禁爱怜的摸了摸怀中的人的小脑袋,这孩子对谁都精明,对什么事都敏感,可好就好在,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相信,并且很听话很听话。

子启想了想:“你父皇软禁你也是为了你好,他不想让大臣们看见你与我太过亲近,你不再是璟王府的小王爷了,你现在是大煜朝的太子,你的一言一行会被很多人注意到,若是让有心人知道太子常常与前废帝在一起,到时拿此事大做文章,对你、对我都不好。”

鸿乾趴在子启的怀中闷闷的说道:“我不想做太子。”

子启一下下的抚摸着鸿乾的脊背,对这样童稚任性的话,他总是不知道回些什么好,鸿乾很聪明也很有才能,但是性格却极其内向,也许并非是最好的皇位继承者。可如果鸿乾此时不是太子,今后的宫中谁又能保他呢?徐家是决计靠不住的,若是徐念仁对这甥儿有半点感情,也不会在知道璟王妃虐待这孩子之后还如此的袖手旁观,如今徐家又送来一女不但被封了贵妃,又如此的受宠,若要得子并非难事,鸿乾本人又不得母家眷顾,将来若那徐贵妃得子,鸿乾的处境更是堪忧。也许,再过不久这后宫的日子还会更热闹,皇子、公主多了,到时候斗争也就更多了,那些无依无靠的苦楚与担惊受怕的日子,子启怎舍得让这孩子再经历一次。

鸿乾不是跟着璟奕长大的,又与璟奕不亲近,若只是个皇子,以鸿乾的性格日后难免要吃大亏,子启当初立下鸿乾做太子也并非非要他当皇帝,也不是要他有很多很多大的作为,太子一位在大煜朝是至关重要的,也是真正的一人之下的位子,便是皇后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保护太子的亲卫和暗卫并非是大煜朝的兵勇,而是世代听命国师府的死士们,历任国师从来不参与皇子间的斗争,所以将太子的安危交予这样中立的人,历代皇帝才会彻底放心,大煜朝的皇帝从来不会早早立下太子,也是因为太子是对皇帝最有威胁的人。

子启不想让鸿乾在成长的路上受罪,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所以当时才做下那样的决定,子启一直想着等到以后他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做不做这个太子都看自己的意思,毕竟便是他长到十六岁,璟奕还年轻的很,到时候膝下还有成群的皇子,璟奕便是和鸿乾再不亲近,可他到底是亏欠鸿乾许多,为了这些亏欠,也不会太过为难这孩子。

鸿乾在子启的怀中躺好,脑袋扎在子启的肩窝里,低声道:“我不喜欢在这,你也不喜欢这里是不是?……十一叔,以后你做我父亲,我们找一处太傅说的桃花源,一起生活,再也不要回到这里了,将来我就大了,我也可以学着种菜种田谋生计,我可以养活你,我们会过的很好很好的。”

鸿乾坐好身子,看着子启闪闪发光的眼睛,继续诱骗道:“十一叔最想过的不是这种日子吗?你若寂寞,我可以早早的娶个孝顺的女孩子,生一大堆小娃娃,让他们天天围着你,好不好?”

子启一下下的摸着鸿乾的头,慢慢的笑了,这种笑容好像寒冰初开,春回大地,他垂下头亲了亲鸿乾的额头:“你还小,还有许多事都不懂,等你再大一些,若还有种这样的想法,到时候十一叔再同你一起离去,好不好?”

鸿乾有些懊恼,大声道:“我已经快十岁了,不小了,你别总是拿我当孩子,我不想你住在废殿,不想你在这里受苦,干一些奴才都不干的活!”

“是呀,十一叔的鸿乾快十岁了呢……”子启笑着摇摇头,“十一叔十岁的时候,每天就等在废院门前期盼着赵公公给我送吃的,若是能有香酥的点心,十一叔都能高兴好多天,记得……蓝姑姑刚死的时候,我却什么连死亡都不知道,赵公公只说她睡着了,我便相信了,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她拉走,我一直以为她还会回来,可是等呀等呀,等的我渐渐忘了她,她却一直没有回来。”

“在废殿的那些年,十一叔过的是真好,虽记不大清楚蓝姑姑的模样和事了,可她应该比较像一位母亲吧,赵公公却像个慈祥的长辈,他们总是将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宠爱我,我在废殿里总是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事都不用想,什么事都不用做,没事的时候,还给地上的蚂蚁排排队形,有时有了剩饭残渣,还能喂喂野生的小雀,桃花快开的季节,折一些桃花,插在陶罐里,废殿就好像十一叔真正的家,十一叔是真的喜欢住在废殿。”

子启慢慢的垂下头去,却见那个刚才还在生气的小家伙,早靠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子启看着这样毫不防备的睡颜,情不自禁的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窝在自己怀里睡觉,刚刚还一副小大人样要照顾自己,要娶妻生子,这会便又无忧无虑的睡着了,真好啊……

子启抱着鸿乾等了片刻,见他睡沉了,才对着空气道:“出来吧。”

一个女子从暗处闪了出来,无声的跪在子启的面前,子启一愣:“怎么?……太子现在的暗卫还是国师府的人,陛下没有为难你们吗?”

那女子抬起头来:“陛下并未为难我等,也并驱逐我等,一直将我等留在太子身旁。”

子启若有所思的轻应了一声,将鸿乾送到了女子的怀中,那女子站起身来,接过鸿乾,想了想还是说道:“暗卫长让我告诉您,国师大人再过不久便要回来了。”

子启一愣,轻轻的点了点头,开了开口,想说些什么,最后目光却落在鸿乾的脸上:“宫中到底是不太平,你们还需好好保护太子。”

女子恭敬的说道:“您还请放心,保护储君殿下的安全是国师暗卫队的最终职责。”

子启不置可否,转身朝长廊的尽头走去,乍一听国师就要回来的消息,让子启本来平静下来的心变得乱糟糟的,本来他以为此生再不会见到这个人,子启以为那人本就是清冷与世无争的性子,定然会在那里常住下来,便是要报仇也会策划个两三年,直到万无一失才会出山。

子启甚至暗中将两人住的阁楼买了下来,只想让那人好好的过生活,没曾想他却如此迫不及待的搅了进来,这样累心的日子,他还是没过够吗?子启不知要怎么去面对这个人,也不知道若是这两人真的对上,自己会怎样,这些他本就不愿想,本以为当这些发生的时候,自己定然不在人世了,可如今看来,凡事尽不如人愿。

子启有些心慌意乱的回到废院,迎接他的便是宫中大总管刘福那张满是笑容的脸,让子启更加意想不到刘福送来了一大堆吃的用的,屋内的家具摆设都添了不少,就连破旧的小床都换成了梨花木的大床,床上的被铺和香帐都换成了崭新的。

屋内的桌上还摆着时令水果和糕点,子启看见吃的只感觉饿的厉害,默默不语的坐在桌边拿起一块糕点就吃了起来,只是这糕点太过甜腻了,并不合子启的胃口。

刘福一直站在子启身边,见他脸色并不好,心里想着子启是否还惦记着中午的事,又见子启拿起糕点吃了起来,刘福忙说道:“这些糕点可都是陛下亲口交代的,说这些东西你最爱吃了。”

子启看了一眼桌上几种的糕点,每一种都是甜的腻人的那种,子启嘴角露出一抹模糊不清的微笑,这些糕点没有一样是子启爱吃的,都是璟奕爱吃的,当年璟奕病重之时,为了让他多吃一些,自己总是将这些糕点放在璟奕随时能拿到的地方,自己为了哄他多吃一点东西,才说是自己才爱吃,可那些年自己从来没吃过一口摆在那里的糕点。

刘福见子启嘴角露出了笑容,不禁又多说几句璟奕那些莫须有的歉意和对子启的宠爱,子启但听不语,听到这些并没有往日的欣喜若狂,反而多了几分苦涩,因为刘福说的上心和宠爱,都是没有的,一丝一毫也没有的,这些一触即破的谎言不过是让子启更加的难堪。

子启听了刘福说了一盏茶的璟奕对自己的好,也吃饱了,他慢慢的抬起头来:“刘公公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30.十年情爱终成灰(一)

刘福脸上的笑容一僵,刘福怎么会不知道这些谎话骗不这人,莫说这人不相信,便是自己说出的这番话,自己也不会相信,只不过想哄哄这个可怜人罢了,可惜人家也已经看明白了,心也淡了……此时的刘福心中微微有些惋惜,若璟奕此时能醒悟,或者还能挽回,若是此时不行,就一辈子不要醒悟了,怕只怕,到后悔莫及的时候才醒悟……

刘福道:“自打您离了陛下身边,陛下是吃不好也睡不着,这几日身子更加的爽利了,这不连着好几天念着您,所以今天才会特地去御花园看您呢,我已将您原本的差事让别人替了,日后你还是回陛下身边伺候吧,说不定陛下见了您,心情就舒畅了,身子也就好了。”

子启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明明是三伏天,可刘福说出这个笑话,还是让他觉得冷,子启慢慢的回过头去,不紧不慢的说道:“多谢刘公公对子启的照顾,只是子启觉得原先的活计很好,并不需要人替什么,若是陛下的身体不爽利便让御医过去瞧瞧吧。”

刘福被子启婉言拒绝不由的一阵惊讶,在刘福的记忆中,眼前的这个人从来没有拒绝过璟奕的要求,不管是多么刁钻多么任性多么不符合时宜的要求,他都不曾说一句不字,尤其是关于那人的身体情况,只要有一个风吹草动,眼前的人莫说是安稳的坐在这里,便是站也是站不住的,以前便是他在上朝,那人若有个什么,他便会立即扔下朝中所有的事,和所有的大臣,几乎是跑着朝东宫赶。

刘福张开嘴,想劝点什么,可转念一想,中午的那事,定然在这人留下了疙瘩,也许过几日就好了,刘福笑道:“您说的都对,奴才这就找御医先给陛下看看,你的脸色也不好,这些时日也在这里好好养着,缺什么和奴才说,至于原先的那些活,既然让别人替了,便不做也罢。”

子启客气的一笑,点了点头:“有劳刘公公了。”

刘福摆手道:“说什么客气不客气,天色也不早,奴才这便回去了。”话毕,刘福也顾不得什么了,忧心忡忡的朝废殿外面走,一干小太监们,赶忙跟上了。

璟奕心不在焉的看着手中的折子,时不时透着窗子看向院中,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刘福领着一干小太监回来,璟奕见刘福进门连忙继续回过头来,装作认真的看折子。

刘福在璟奕面前站定了,低声道:“陛下。”

璟奕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等了片刻后才抬起头来,若无其事的说道:“事情办的怎样了?”

刘福忙笑道:“自然是办成了,送去的那些东西那人都欣然接受了,送去的糕点当着奴才的面便吃了不少,后来还不住的要奴才帮忙谢恩,还说让奴才替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璟奕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轻蔑的冷哼一声:“除了谢恩,还有别的吗”

刘福想了想:“没了,奴才见那人激动的话都说不全了,也就没再为难他。”

璟奕不禁说道:“那回来当差的事……”

刘福恍然大悟:“奴才是想,这才送去那么多东西便说让他回来当差,会让他误会陛下对他太过重视,所以就什么都没说,那人虽然言谈之中想要回来,可奴才到底没接话茬,奴才想若是让他误会了陛下对他青眼,会让他更有想往,让他对陛下更是那什么……陛下看奴才做的对吗?”

璟奕想了想,不禁扬了扬嘴角:“朕本意就是要晾他一阵子,这事办的很不错,赏。”

刘福笑着谢恩,心事却越是重了,看着璟奕眉飞色舞的笑脸,还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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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半个月,是子启回皇宫后最舒适的日子,日日有吃有喝,困了便睡,醒了便吃,若不是废殿内偶有人来来去去,若不是偶尔还会想起马上就要回宫的另一个人,这种生活会让子启恍惚以为回到了小时候,子启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因为刘福来的越来越勤了,本来是两三日来一次,后来是日日更,最近几日却一天要来好两三回。

子启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逃多久,心中很迷茫,很矛盾,甚至不愿想起那个人,似乎有很多很多不堪的往事,可子启记不大清楚,甚至有时恍惚间会想不起那人的模样,子启知道自己病了,而且病的很重,不光是脊椎疼,胸口疼,甚至连头脑都糊涂了。

子启曾经选择遗忘了很多事,可是从来没舍得忘记过一件关于那个人的,一次次的回忆一次次的回味,本该清晰的东西,却记不清楚了,只是那日夜宴上的剑舞和那日午后亭子里他与妃子的呻吟声,却越发的清晰,便是不曾想起,那声音、那屈辱,就好像刻在了子启的心间,挥之不去,挥之不去……

夜幕中,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奔进了废院,当看到坐在院中躺椅上望天的子启时,来不及说话拉起来就跑,子启被拉的一个趔趄,几乎是被拖着跑。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进了皇帝寝宫,不等子启歇口气,刘福便急匆匆的迎了出来,也不管什么礼仪客套,拉着子启便进了皇帝寝室。

子启站在寝室外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耳中轰鸣作响,眼睁睁的看着刘福将外间的宫女和太监都赶出了屋子,待到人都走光了,刘福才和子启进了内室,内室里早已一个人都没有了,龙床上的幔帐拉的很严实,子启慢慢的平复了呼吸,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只是耳中的轰鸣声,听不太清楚房中的声音。

子启长出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刘公公出了何事?”

刘福慢慢的跪在了子启的面前:“求您快救救陛下吧!”

子启一愣:“怎么回事?!”

刘福回道:“这些时日,陛下一直心情不好,已有些日子不曾掀牌子了,今天下午徐贵妃派人请陛下过去,陛下便去了,两人一起用了晚膳,本已歇下了,可小半个时辰以后,陛下衣冠不整的跑出了贵妃娘娘的寝宫,回来便不舒服,奴才们请来了御医,可陛下根本不许人靠近。”

子启想了想,快步朝龙床走去,将香帐掀开了一条缝隙,一眼望去,子启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捶了一下,只见璟奕的嘴唇已被自己咬的满是血,散乱的长发已被汗水浸透,紧紧闭着凤眸,脸更是红的厉害,似是痛苦极了,重重的吸着气,却咬着嘴唇不出声。

子启怒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样!”

刘福已许久不曾见过这样子启,不自主的一哆嗦,颤颤的说道:“贵妃娘娘在自己的寝宫中点了少量的‘诱春’。”

子启再也压抑不住怒气,那‘诱春’本是宫中的秘药,属于极品媚药的一种,历代皇帝有时会点上助兴,并不伤身,可对于中过蛊毒的璟奕来说,不管什么样的媚药,沾上去便是催命的毒药,当初子启在位之时,曾颁下法令,毁去了宫中所有的媚药,并禁止宫中任何人再制此种药,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子启那时颁布的法令,现在哪里还有人记得,而且璟奕本身也不知道此事,故而才会有今日。

子启冷冷的看向刘福:“别人不知道倒也罢了,可你是宫中的老人,当初曾交代过你多少次,不管哪种媚香,他都沾不得,莫不是连这些攸关陛下性命的东西也记不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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