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好吗?”
“……”
“……”
当年轻人那双平素锐利无比的眼睛含笑看着自己的时候,有一种轻微的感动从心中升起,为着这并不高明的体贴。所以,李秀哉最终轻
轻的点了点头。
于是,相貌漂亮的年轻人在万家灯火的背景下,笑了开来。
毫无心机的清澈的笑容,在一个瞬间,几乎让秀哉也跟着微笑起来。
年轻真好,秀哉这样想,然后微微的苦笑了一下:好像是某个在北京的家伙常用的台词啊,被他传染了……
然后,他轻轻的但是诚恳的对眼前的年轻人致谢:“谢谢你,诚熏!”
淡褐色的眼眸里,有着某种柔软的东西,让看见的人一瞬间心就化了。
所以,李诚熏只好红着脸侧过头去,磕磕巴巴的回礼:“没,没有的事啦,前辈……”
顿了顿,他好像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轻轻的开口:“要致谢的其实是我,没有前辈的话,我也许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虽然,
前辈你好像完全都不记得了……”
“诶?”
“对您来说,也许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对于从火灾现场捡了一条命的我来说,却真的是没齿难忘……”
“火……灾?”
“嗯!也难怪前辈你根本不记得了。很多年前的三星杯十六强赛的晚上,有人误碰了火警。您在踩踏的人群里救起的那个小孩子……”
“可是……”
“我知道您完全没印象了。老实说,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我还因此而生气呢!因为就是为了去看您下棋,才哭着拜托妈妈挤出费用来
住那么高档的宾馆,然后遇见那种事情。可是,您居然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回头想想,自己真是无理啊,毕竟那么多年的事情了……”
“我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了。可是,我认为你记错了,李诚熏九段。当时救您的人,不是我。”终于,在李诚熏的话告一段落后,李秀
哉抓住了说话的时机。
他歪着头,蹙着眉,仔细的回想着。
然后,忍不住有点坏心的微笑起来:“虽然可能会打击到你也不一定,可是,诚熏,当时救你的那个人,你也认识的……”
“……认识?”李诚熏还在上一个打击中没有回过神来,所以,他只是傻傻的重复着李秀哉的话尾。
“是啊!”李秀哉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是罗卿郁六段啊!”
……
……
“不可能!”在确切的理解了李秀哉的话意之后的第一秒钟,李诚熏下意识的就跳了起来,激烈的反对着:“生死大事,我怎么可能记
错?一定是您记错了。罗卿郁六段的样子可不像是会在火场里救人的人……”
“可是,确定是你记错了啊,诚熏!”秀哉非常无辜的摊摊手:“当时的我,也被踩中了。我本人还是托了夏子常九段的福,才捡回一
条命的呢!”
“那个人,韩语非常流利,没有任何口音……”李诚熏还在绝望的垂死挣扎中。很奇怪,那时的记忆,一片恐慌中连对方的脸都记不清
楚,却非常清晰的记得对方抱着自己说:“别怕!”
那个人的双手有利,那个人的怀抱温暖。那个人虽然并不多话,却始终保护着素不相识的自己。
“听夏子常九段讲,除了韩语之外,罗卿郁六段的德语英语法语日语都是可以流利交流的程度。你知道,他在13岁的时候智商测试已经
是169了……”毫不留情的打击掉对方微弱的挣扎,李秀哉有些愉快的眯着眼睛笑了:“原来我是托了罗卿郁六段的福,受了诚熏这么
久的照顾啊?实在是……”
“不,不是那么回事……”
“诶!诚熏,在感谢之余,本着前辈的身份还是要建议你,这次去北京的话,好好和罗卿郁六段道谢吧!”
带着某种类似欢乐的情绪,李秀哉一边挥手告别,一边离去了。
他没有回头,所以,他没有看见身后年轻人的眼神。
李诚熏定定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即使是因为一个错误而开始的爱恋,然而,我确认,在这一刻,我爱的是您,而不是别人。
现在的我,还无能无力,无法阻止您的崩溃。所以,我会把您送到可以防止这一切发生的人身边去。即使,那个人是我的情敌。
但是,请您,再等等我好不好。
很快,我就会赶上您,以平等的姿态站在您的身边,替您挡去所有的风雨。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走进您的世界。
漂亮的年轻人,在路灯下垂头,这样默默的祈祷着。下意识里,他回避了某个可恨的名字!
第06章:意外
这个季节,北京中午的太阳已经颇为毒辣了。还好,大门口有几棵高大的槐树,殷勤的洒下了浓密的绿荫。绿树掩映的小小四合院,安
安静静的,好像传说中的桃源,只有鸣蝉和风声在耳边。一枝艳丽的石榴,带着火一样的热烈的花朵,伸出青砖墙的外面来。
带着某种类似于急切的心情,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李秀哉,在终于站在大门口的这一刻,突然踌躇起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
真的,可以吗?
真的,必要吗?
替他做出决定的,是李诚熏。
年轻人毫不客气用力拍上了黑漆的大门,“叮叮匡匡”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夏日午后的静谧。
几分钟后,大门“!当”打开了。
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伸出来,看也不看人揉着眼睛瞎骂:“叫魂儿啊叫魂儿啊?大中午的自己不睡觉还跑来祸害别人……”
话还没说完,眼睛突然在瞬间睁大。半秒钟之后,惨叫一声:“鬼啊~~~~~~~~”
连门都来不及关,跌跌撞撞的消失在院子里。留下李秀哉和李诚熏面面相觑。
半分钟后,门里边传来了类似煮粥一样的响动,窸窸窣窣。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突然,“!当”一声,大门被彻底打开了。
以妖怪猪为首的中国棋院三剑客T恤笔挺,做严肃认真状开门迎客。不远处,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姚景程以扇掩面,却掩不住笑的发抖
的身体。连林振玄房间的窗帘,都若有若无的动了一下,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中韩两国顶尖棋手,以眼神气合数个回合之后,妖怪猪狡猾的脱先了。
就见他咳嗽一声,转身对自己的两只师弟开口:“我要和李秀哉九段单独聊一会儿……”
话音未落,背后的两只已经如饿虎扑羊般扑将上来,完全无视李诚熏的挣扎反对,拖着人就跑到了院子的另一端。
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师弟们驾轻就熟的绑架举动,罗卿郁笑了一下,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小曾,一点钟的和三天后的就可以了。”
曾弦翔一愣,几秒钟之后回头,冲自家大哥点头:“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罗卿郁于是微笑着转头,看着眼前的人:“李秀哉九段,愿意进来坐坐吗?”
“我,我只是……”
“常哥人不在北京!”罗卿郁依旧微笑着,轻而易举的打断了他的犹豫。然后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李秀哉看了他一眼,压下心中的狐疑和失望,面无表情的走进了院子。
这里,就是夏子常生活的地方。
秀哉细细的打量。小小的院落里,青砖铺出了小径,弯弯曲曲的蔓延到门边。竹枝搭成的葡萄架上,细小的葡萄已经成串。高大的槐树
,遮出了满院!荫。泼辣的石榴,增添了几分俏色。
好像,还不错!
他心里这样想。
罗卿郁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笑眯眯的等他发呆完毕。完全无视了不远处正支楞着耳朵听热闹的自家师傅。
“您说,夏子常九段,不在北京?”良久,李秀哉终于回过神来。他低声的问,脸上微微的泛红,下意识的躲开了罗卿郁的目光。
那目光,太过灼然,让他十分不自在。
罗卿郁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眼神的意思,他轻笑一声,斟了一杯茶推给李秀哉:“是啊,三星杯之后,常哥就被发配到杭州去了嘛!有小
半年了,李秀哉九段不知道吗?”
错愕!
然后,李秀哉的手,在桌子下面紧紧握成了拳。
然后,他听见自己以一贯没有起伏的声音问:“因为他没有拿到冠军吗?”
罗卿郁笑了一下:“差不多就那么回事吧!本来,如果他这次能拿个冠军的话,也许能回来……”
“……罗卿郁六段,是在责备我吗?”李秀哉的声音很冷。
“哪里!”罗卿郁满不在乎的揉揉鼻子:“他拿不到冠军是他自己没出息,我哪里敢去怪任何人。我只是——”
他笑笑,继续漫不经心的接下去:“我只是希望向李九段解释,常哥现在人在乡下,不太方便上网,所以没能及时知道你的处境而已。
希望你不要因为他没有及时反应而怪他……”
有那么一刻钟,李秀哉难堪到想立刻起身离开,再也不要和眼前的人多说一句话。
他为什么要接受这种隐形而刻薄的责难和嘲笑呢?
走了一千里路,从汉城到北京,自己送上门来让别人来欺辱……
他在内心冷笑着唾弃自己的傻,脸上,却还是一片的平静无波,静静的直视着对面那张胖乎乎的脸。
良久,罗卿郁笑了起来,他低声的对自己嘟囔着:“算啦!愿打愿挨的,我在这里当的什么恶人呢?”
然后,他抬起头来:“李秀哉九段,我看了你最近的谱。我觉得很了不起。”
他突然这样转换话题,李秀哉一时很不习惯。愣了几分钟之后,很认真也很冷淡的回答:“请不要用这种事情来取笑。”
罗卿郁愣住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叹息着,笑着摇摇头:“原来,是这样吗?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开口:“你自己下的怎样,你自己不确定吗?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是李秀哉九段你难道真的被那
些鬼扯的记者蒙住了眼睛,再也看不见自己的棋了吗?”
李秀哉于是沉默了。
他的对面,罗卿郁挠挠头,有些为难。他一会儿抬头看着天空,一会儿盯着葡萄架出神,最后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看热闹的不良师傅。
不良师傅笑的见牙不见眼,那表情,十足的欠扁!
罗卿郁很明白的读懂了那表情后面的潜台词:“看吧看吧,欺负人欺负过了吧!我看你怎么收场!”
所以,他恶狠狠的盯着,指望盯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最终,他还是负气的往身前的桌面上一瘫,死狗一样哼唧着:“好啦,刚才欺负人是我不对!可谁让你跟李诚熏那家伙说要他压制常哥
十年来着……”
李秀哉有些迷惑的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小胖子,一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半晌,隐隐约约有些了解,却也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并没有解释的欲望。
原本伸长了脖子等待的罗卿郁于是有些恨恨然。他咬着茶杯泄愤:“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你说一句‘我没说那个’会死啊!”
这举动,让他显得十分的孩子气。
看着三国棋界公认的大天才少有的失态,李秀哉失笑,刚才的坏心情去了一半。
他低低的开口回答:“没什么必要吧?明白的人总是明白的。何况——”
他顿了顿,语气里有着谁也无法模拟的骄傲:“我也并不需要罗卿郁六段的原谅!”
“你这个人就是这一点最讨厌!”罗小猪越发恨恨然,不知从哪里摸出纸笔,愤愤的乱涂着泄愤:“什么都不说,以为人人都是肚子里
的蛔虫!”
看他这个样子,李秀哉抿唇忍不住泛起了坏心眼的笑,太难得了,罗卿郁的吃瘪啊,真的好想欺负一下子看看……
只是,这个愿望还没来得及实现,被气喘吁吁的王立浚打断了——
“报——,八百里加急,猪哥,您要的东西到了!”
罗小猪一把扯过信封,掏出了里边的东西瞄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成,你去吧,看好那个傻缺,别让他又跑来当飞利浦!”
“扎!”王立浚甩了一甩想象中存在的马袖,转身奔向院子的另外一个角落。
“这种时候,小王还是很好用的……”罗卿郁满意的嘟囔着,把刚才手里涂涂画画的破纸塞进信封里,然后把整个信封推给桌子对面的
李秀哉。
李秀哉有些狐疑的拿起来:“这是——”
他瞋目结舌的看着手中的往返飞机票:“你们并没有拿我的护照……”
罗卿郁恢复了他一贯懒洋洋的死样子:“是啊,有时候买机票并不需要那个。关键是看谁去买了!”
根本无视李秀哉的震惊,他自顾自的说下去:“你们来参加的那个比赛,是四天后的下午。坐三天后的红眼睛航班完全来得及。纸条上
是常哥在杭州的地址。下了飞机直接交给出租车司机。估计你到的时候他应该在家里。还有,”
他笑笑,托着腮歪着头,似真似假的口吻:“我是认真觉得你最近的谱不坏……”
好一阵子,李秀哉才能从一地的震惊中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复杂难言的看着眼前人:“我该说感谢吗?”
“不必,”罗卿郁懒洋洋的挥挥手:“反正我也不是为了你……”
“那么,就这样吧!”李秀哉小心的把信封折起来,收在怀里。起身,冲对面的人点点头。
“如果只是为了不想承我的情就故意不去的话,那可有点傻的离谱。”
李秀哉眼皮一跳,一个微笑在唇边泛开:“罗卿郁六段总是这么敏锐而直接吗?”
“我是怎么样的人无关紧要。要不要让别人影响自己该做的事情才重要!”依旧半死不活的趴在石桌上,罗卿郁慢吞吞的回答。
重新从怀里掏出信封,再看一遍,李秀哉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他微笑着点头:“那么,我就承罗卿郁六段的好意了。”
罗小猪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不客气。至于李诚熏九段,您不用担心他。我们会好好的照顾他的。”
心里对诚熏很诚恳的说了对不起,然后为他未来几天的日子默哀后,李秀哉微笑着起身……
第07章:结界
盛夏的杭州,四下里都是一片明晃晃的日光。西湖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让这刺目的毒辣更加的难以忍受,忍不住就心烦意乱。
薄纱裙飘飘的女孩子们,皱着眉头,撑着漂亮的阳伞,聊胜于无的遮挡着日光。男士们却不得不忍受着衬衣的长袖,看着汗一层一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