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 卷一 残月+番外——小茄子
小茄子  发于:2011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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楞青年鄙视得扫了我一眼,杀伤力挺大,还没问,我先紧张了。

“回屋,拿棋盘过来。”

查拉哼都不哼,扭头就走。还好是往里屋的方向,不然,我这面子该放哪里去?

一动不动,我就这样楞楞地盯着他们两个。棋子被我藏好了,没个时辰,查拉是找不到的。

别小瞧读书人!

以静制动,那是最好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小洁被我看得很别扭,而查米这傻小子一副傻兮兮地对我笑,眼睛眯得只剩下条缝了。

“公子,有话就问好了,小洁知无不言。”小洁先按奈不住了,她原先坐在我身边,现在挪啊挪,就一半屁股还落在椅子上。

其实我并不是非要知道什么,有些时候糊涂也是种幸福,可我就是不喜欢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那会让我睡不安,食无

味。

“小洁,我不为难你,就说牙晓给了你什么命令就好了。”

小洁先看看身边的查米,才把视线收回放在自己腿上。眼一闭,将心狠了狠,说:“其实公子都知道,为什么非要小洁回答?”

“将心比心,小洁,我希望能挽留一份真诚。”

我不喜欢猜测,因为我恨透了猜测,但又深深明白无法避免。矛盾,让我艰难的喘息,这六年我都在挣扎。

可是,牙晓,你总是喜欢把我逼到死角,逼得无路可退。

“公子!”小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低得只能看到她那在头顶缠了一圈又一圈的乌黑发辫。“请公子体谅小洁的处境,小洁无心欺瞒

,但那是小洁的命。”

拿命来危险我,小洁,你很聪明呢——是算准了我狠不下心来,这也应该是你主子的安排吧?

只是,我看向查米,希望能从他那无懈可击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

最后,还是轻叹声,把视线放在远方。

茶再好,再香,也无法掩盖它罪恶的一面。让人沉沦,让人迷失。

十:二五霜降

九月二十五,霜降。

寒露不算冷,霜降变了天。

这天也是牙老将军的忌日。整个山庄都沉浸在深沉的气氛中。

自那天后,小洁还是那个小洁,只是会时不时地偷窥我的脸色。那样的小心,让我后悔那天的举措了。

查米倒是什么都没变,扫地、傻笑、在小洁身边打转。查拉从房里出来后,只说了句没找到,就又不理人了。我不知道小洁有没有和他

提起什么,但看这两天的行为,查拉继续无视我的存在。

这是好事,最起码,他们这样儿我能自在点。只是从那天开始,我再没让人靠近过卧房一步。

这是我能给的底线。

上午,天色灰沉沉的,有下雨的倾向。

晒太阳是不可能了,饮茶也缺了点味道,就拿出棋盘,摆了个死局,打算这样打发一天。

安静了好久的院子再次被打破,是从松寒阁回来后的第五天。

“残风,就这么没心情吗?”熟悉的带着挑逗的声音。

“人家李公子可是读书人,哪能像我们啊——”是个女声,听过,但不熟悉。

翩佳公子走上前,按住我掐黑子的手,弯下身子说:“我陪你。”

也不等我回答,在对面坐下,拿起白子,眼睛扫过棋面。见他眉头皱起,心里不知为何乐了起来。

“看我为难就让你这么高兴的?”挑挑眉,视线没离开棋面。

黄衫女子铜铃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闲月,你不要只顾着玩啊?正事!正事要紧!”

小洁上来倒茶,给两人都倒好了,走到我身边却不动,先看看我脸色,见我不发话,她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人又上来了,手里拿着

却是一杯白开水。

闲月奇道:“残风,你怎么了?”

黑子落下,堵了白子一大片,又把前面解的局给困死。“茶贵人贱。”

“啪嚓——”一声脆响。

回头却见小洁一脸惊慌,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水壶打翻,热水溅了一地。而她,竟看着我,小脸儿皱成一团,快哭出来了。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我一大男人,斗不过对方,为难一个小丫头做什么?

反思,立刻反思!

“你下去吧,收拾一下。”我朝小洁摆摆手,有些力不从心。

闲月的反应比我可大多了,美目大瞪,不知是为我那句“茶贵人贱”还是别的其他什么?

只是……

水桃花啊——真是一枝水桃花。什么时候看,那双桃花眼里都泛着水光,惹得人心里痒痒的,又搔不得。

下次得跟他打个商量,以后不要这样看人,真是遭罪——

“有事就说吧,敝室简陋,招待不周。”收了棋盘,反正这永远都是一盘死局。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侍从们都候在外头。

黄衫女子坐在闲月旁边,而我坐在他们对面。

淅淅沥沥,秋末的雨水很凉,经不住打了个冷战。门外立刻有人将房门关上。

眼角瞟见查拉冷淡的侧脸,心里不是滋味。却拿不准,是感谢牙晓的体贴,还是惋惜这份体贴不是来自查拉本人?

“真是个冷清的地方——闲月,你快说啊!”黄衫女子催闲月。

我喝口水,还好水是暖的。也不知道闲月什么时候可以将他那明显过份的目光拿开?虽然本人脸皮不薄,但也没厚到可以让你这样看着

还装作若无其事。

见闲月没有说话的打算,我拱手问黄衫女子,“在下李残风,不知姑娘贵姓台甫?”

黄衫女子一愣,转而嘻嘻嘻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小笑,笑到后面就不顾形象了,拍桌大笑,翘起柔荑小指指着我,对闲月说:“这人

,也腥有趣了点吧!”

我自觉没什么失礼节的地方,看闲月脸色也不好看。

“别闹!残风,这是无暇,年纪还小,你别往心里去。”闲月隔下茶杯,从他进来我就发现,他有心事。

这人能装,但技术不够熟捻。亏我开始还觉得这人像狐狸呢——

不回答,安静地回视闲月,却怎么都不想去看无暇那毫不掩饰的像看到好玩的玩具一样的眼神。

无暇,碧玉无暇,纯净剔透。无暇,你到底是真的纯真,还是……

闲月也终于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他企图用喝茶来掩饰,可茶还没喝到,却被口水呛到。那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咳嗽,让我有些心悸。

“闲月?”

“没,没事。”闲月推手要我别担心。

无暇上身越过茶几,给闲月顺气,嘴里却还嘟囔个不停,“老天!你也腥没用了点吧?自己都能把自己呛死。”

“残风,今日是老将军的忌日,老夫人请你去前院用餐。”

闲月才刚说完,无暇就急得跳了起来,“闲月!你说得是哪杆子的事啊?”

“就是这件事。”闲月冷冷回答她。

“你!正事!正事!”无暇咆哮。

闲月理都不理她,掩目品茶。

我看出来了,两人找我绝不是为了吃饭。只是闲月不知怎么突然改了主意,而无暇应该是个语快的人,却是想说又不能说。

把这小女孩气得满屋子跺脚,最后还不解气,狠狠剐了我一眼,急道:“老天!”

“无姑娘要生气,要撒野别在在下的地方。”我学闲月。

逗鸟,就要把鸟逗得振翅尖叫,再拿食物哄它。看它不吃不行,气又气不起来。那是最有成就感的事了。

我不会逗鸟,却见过人逗鸟。

无暇气结,大袖一挥,门“哐当”被一阵劲风吹开。

等我定神再看,哪还有那个黄白罗衫身影。

十一:月在中庭

闲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提,那所谓的正事石沉大海,我连石头的影儿都没看到。

楚风居,以前是牙老将军的住处,牙老将军是个冷漠苛刻的人,也许是这地位和身份造就了这种个性。

当年和牙老夫人的结合一时被传为美谈,华族和贵族联姻本来就是西炎的惯例,将权利和财富捆在一起,是最有利的捷径。但李族作为

没落一族,牙老将军的这种行为并不能完全说是贪图李族的财富。所以,不少人传是牙老将军和牙老夫人互相钦慕,牙老将军不顾族人

的反对,毅然将牙老夫人迎娶进牙族大门。

这些有的没的,没有人说的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牙老将军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儿。他一上任主军上将,便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上面。

对帝君对国家更是衷心耿耿,常年居住在边境四河城,为西炎守护东北面疆土。

这么看来,牙老将军其实是个情薄的男人。

也许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个男人执意留在四河城的原因,就算是死也拼了最后一口气爬到对方的怀里。

闲月撑伞,我在伞下,看闲月的侧脸,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怀。

回廊漫漫,绕过最脆弱的心房。

我想念父亲,那个总是温柔注视着我的男人,我很想念他。

这里的人不会知道,牙天宇的忌日,也正是李寒松的忌日。

他们不能同日生,却圆了同日死的梦。

闲月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悲伤,他低头,柔声问:“残风?”

我不能还他笑颜,却也不想让他担心。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闲月的出现是故意的,是牙晓特意安排的。

他魅惑的桃花眼,温柔的态度,带我去的地方,看的景。全都在加剧我对父亲的思念,还有对牙晓的愧疚。

他们两个男人给了我双份的父爱,而牙晓在荼焱,却是从未享受过一分一厘的爱。

这也是为什么我生不了牙晓的气,他再胡闹,再可恶,我都将他当作孩子一样原谅。打算给他缺少的那份爱。

闲月见我不回答,脸色转了好几转,最后轻叹,“不去也罢——上我那里坐坐。”

像闲月这种标准的公子哥,我以前一直很好奇,他住的房间会是怎样的风雅?

可还没到房间,我已经被他所住的那块地儿给迷倒了。一直都知道晓风山庄内有一处风景最胜,那就是夹与前院和后院的中庭。那个院

子在我记忆中是从不住人的。

叠石理水,亭榭廊槛,宛转其间。观整体——淡雅、朴素,清新洒脱。

站在月洞门前,指着里面犹豫着问:“你住这里?”

不是我没见识或是看不起闲月,但看闲月也不像得宠的样子。难道是我看人有误,其实虞星辰得宠只是表面现象,而闲月才是那个被牙

晓捧在手心里的公子?

好你个牙晓!竟然耍这种把戏!

“走吧。”闲月将伞交给遥知,牵了我的手迈进院门。说是院,在我看来更像是一座园林。

烟雨朦胧间的中庭,诗情画意。

我们是从北门渡石桥入园,两翼修廊委蛇,中央水石相映,林木森郁。又沿着西廊南行,至西南小院,有枫杨数株,大可合抱,巨干撑

天,枝繁叶茂,院墙表面嵌有多幅雕砖,刻画花鸟山水。东侧据说是落梅姑娘住的梅馆。再南有厅屋数间,环境清幽。

“依次,清秋的清香馆、无暇的碧玉馆。”

我们正慢悠悠散在南墙的檐廊,闲月一一给我介绍,边带着我在这雨中游园赏景。

“流微的锁玉馆、星辰的星耀馆在东面……”说到这里,闲月停下来看我。

刚想问你怎么不说了,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两声。闲月扭过头,肩膀一颤一颤的,弄得我好不尴尬。

能怪我吗?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咳……马上就到了,呵——。”

由此折东,为江月居一组庭院,此居为园中最大建筑,格局严整。居北绿荫丛中,有石柱方亭名斗角亭。旁有复廊景通内外,复廊外侧

临水。还有小亭观鱼处和厅屋面水轩,可俯览园外水景。

一个和遥知同龄的少年撑了把印花蓝布伞等在复廊尽头,他有一双忧郁的眸子和朦胧的气质。

少年为我们举手撑伞,而他淋在细雨中,神情依旧是淡淡的。

我奇道:“他怎么……?”

闲月按下我要去握伞的手,说:“这是童怜的习惯。”

而那个平时语快的遥知一言不发,撑了伞走在童怜的旁边,为他挡去侧面刮来的雨。

江月居竟然是闲月的住所,这又让我吃惊不少。

不过,表面还是波澜不惊,“打扰了。”

用餐的厅堂里已经准备了一桌的佳肴,其中还有浅云居的荷叶包饭。

不要问我为什么确定那是浅云居的荷叶包饭,平井夫人就大大方方坐在正上方,一派主人的模样。

只是没看到兰名的身影,湖之精灵呢——真想多看几眼。

“找什么呢?菜都要凉了,名辛辛苦苦做的。”平井夫人朝着我们两个叫,叫到一半露出厌恶的表情,看得我莫名其妙。

立刻就上来两个侍女,脱了我们的披风,递上干巾帕。待坐下,又有侍女递上热巾帕和茶水。

“呦!贵客呢——”平井夫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这才注意到门外有人,顺着平井夫人的视线,在门外,那个永王像一座雕塑站在那里。说不出的俊美和潇洒——

我没有看漏闲月的表情,刹那失神,刹那回神,起身拱手,极力压下激动的情绪。

“闲月见过永王,不知永王来此所谓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吗?”永王向内厅迈进一步,我看到闲月的步子稍稍移后了一步。

永王见气氛静默,也不在意,走到闲月对面坐下,说:“闲月不请本王一起用餐吗?”

他那哪像求人的模样?根本就胁迫,谁敢说不啊!

闲月就是好风度,倾了眉脚笑道:“自然,自然。”

“啪嗒!”一响,平井夫人把筷子往桌上一砸,说:“我不吃了,你们继续。”说完,带上自己的侍女就走。

“平井夫人还是老脾气啊——”永王若有所思的叹息,叹得我心里七上八下。

闲月,你一定要扛住!

“李公子吗?”

我点头,忘了读过一百遍铭记于心的礼数。

永王笑得人畜无害,“本王找闲月有点事,能否请李公子暂且避下?”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回答啊?

出来后,门被守候在外的遥知和另一个面生男子关上。我回头又看了一眼,但门关得太快,只有闲月紧皱的眉头一直印在我的脑海。

我想,我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走出两步,后头有人追上,童怜立在我身前。明明那么弱不禁风,却使我感觉自己还不如他。

童怜捧上一把伞,雨水将他的发丝打湿,顺着脸颊流下。

“公子的伞。”

那并不是我的伞,从桐知阁出来我没有带下从也没有带伞。可我还是接了过来,因为我知道他所说的公子指的是谁?

闲月的伞,是闲月的关怀。

十二:一树一鸟

回去的路上没有走檐廊,钻进了复廊,沿着雕栏玉砌,寻着谁的足迹?

手中握着闲月的伞,这份温暖,我放不开,它将我的心,填得满满的。

透过漏窗,廊的另一边同样临水,小湖中有一座小亭,亭正面过去不远,梁柱临空架水榭,称菡萏榭。

菡萏榭仍在,然满池只剩败落的荷叶。

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出时辰。

曾经的中庭,现在应该称呼它为思园。园内再不是空无一人,再没有携手共揽晨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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