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 卷一 残月+番外——小茄子
小茄子  发于:2011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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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下吗?”

“等谁?”闲月不解道,“这里就你我四人,还要等谁?”

人家都说有功夫的人,眼比人尖耳比人顺,感官比人灵敏。我这什么内功都没有的人都发现多了个人的气息,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继续装傻吧你——

“想起来了!我还没看过这寺风景呢?查拉,你随我去走走。”一把拉过愣青年的手,无视他厌恶的表情,大步迈开就要走。

“啪嗒——”器皿砸在石头上发出脆响,有声音在后头叫,“残风,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你说对了,我就是故意的!虽然不知道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可我还是清楚——那并不是我喜欢的气息。

这山腰,遍野都是娇娆绽放的菊花,要离开这个地方,必须要穿过这片花海。

菊花——

淡雅、素净。

父亲也爱菊,府里的院子一到季秋便被这丝丝瓣瓣充满。

他人如菊,抛弃了一切,只想做个隐者。

我从小就看着他待菊如情人,而真正的那个情人待他如宝贝。

母亲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把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唯独不表现在脸上。我的口是心非就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话虽说是去看寺庙景色,走不出两步我就窘掉了。

“查拉,你知道路吗?”

我们的手已经放开,可查拉还是紧跟在我身边。不是讨厌我吗?怎么还靠那么近?搞不懂。

查拉不屑哼道:“不是公子自己要看风景吗?”

“那回去的路呢?”

都到夕食时间了,太阳也爬到了西面山头,肚子也——

这次查拉不说话了,直接把我冷在一边。

我见过不少奴才下人,虽然各人有各人的性子,但做了下从的,大都已经被磨去个性,只剩下主为上这个观念。也有像牙老那样,身在

将军府,服侍过两任将军,受到大家尊敬。可像查拉这样的,确实少见。

怎么奇怪的人,都跑我这里来了?

得不到回应,我也不急,前顿小洁准备的很丰盛,说是我要出去,外面的食物不如府上。我也给足了她面子,现在并不饿就是了。

“查拉你饿了吗?”

就算不饿,走走也好,不要站着不动。

还是没有回应。

那就是不饿了。

“查拉,这里什么地方枫叶最好看?”

回答,一定要回答!

“浅云居。”

浅云居,定是个好地方了。

“就去浅云居。”一言定论,不过,在此之前……“老记包子铺,查拉你知道路吗?”

很多年后,我想起和查拉的那次对话还是羞恼不已,我怎么会那么笨的!

申时的时候,包子铺里人并不多,大都是外城的人、赶路人、小贩。本城的人一般都回家吃饭去了,而有钱的也不会在包子铺解决温饱

问题。

老记老远就吆喝:“年轻人!可等死老记我了!”

又是一拨起哄的人,“老记,你讲话越来越风趣了!”

“就是就是!应该说想死我了才对!”

我呵呵笑着走进铺子,还是一盘包子,一碗阳春面。

“你吃点什么?”我问查拉。

查拉也不跟我客气,坐在对面,摆着脸说:“不用。”

“这家店包子很好吃的。”往嘴里塞个包子,不放弃招呼查拉。美食当前,不吃岂不可惜了?

“查拉,好东西要在最恰当的时候吃,包子要在它热的时候解决。你别嫌我话多。”

因为你这个闷葫芦,做下人都不会。

“吃点,一定饿了吧。”抓了个包子就塞到查拉手里,也不管他喜不喜欢都要给他塞着。

“公子。”

“恩?咳咳——”

有点咽着,眼前立刻多了个茶杯,一抬眼,落进一双水漾桃花。

“闲月?”

“还知道我是谁啊?”来者说着就要坐到我左手边,遥知利索地掏出绢帕擦干净凳子桌子,闲月才入座。

在这种小铺子里,闲月一身华服实在醒目。可是我知道,即使去了这一身累赘,闲月仍旧吸引人。

老记殷勤地过来招待,嘴还没张就被遥知打发。“给!沏杯好茶来!”扔了块碎银子给老记,又嫌恶地打量铺子,说,“公子,我们换

个地方吧?”

我不说话,继续吃包子,阳春面被我推到查拉面前。查拉抬抬眼皮,瞟我一眼,继续无视我。

闲月温声温气,“擦擦手,我带你去浅云居。”说着从怀中掏出巾帕递给我,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上面一定也绣了紫阳花。

茶上来了,谈不上好茶,想是老记能拿出的最好的茶了。难为人家小百姓配合我们。下次,我还有什么脸过来这里啊!

闲月,闲月。

锦衣玉食,燕窝鱼翅,你过惯了公子的日子,这并不是你的错。

老记局促的脸,店里客人有意无意的窥视,那羡慕中的冷哼,还有我无法抑制的思绪。全都与你无关——

你不会知道在成为李家孩子之前,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也不必要知道。

“浅云居?不是赏枫的地方吗?”

“赏菊上酒游塔,赏枫去浅云居。残风,那里的师傅可有一手绝活。”

马车里,闲月皙白的肌肤隐在车帘暗处,唯有那双眼,依旧妩媚,依旧诱人。这人不说话时,眼是柔波,一说话,声是井泉。叮咚作响

——

闲月没有提我离开后的事,只是执意要带我上浅云居。说:“说好带你游荼焱的,结果什么地方都没去成。可浅云居你非去不可。”

哪有——那绕佛阁、酒游铁塔,又算什么?

闲月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身子挪了挪挨近我,“你不是喜欢吃荷叶包饭吗?”

“秋季……”

“是啊!也只有浅云居的师傅才能在这个荷花败落的季节里做出如此绝活来。”

原来如此——荷叶包饭啊——夏天的时候那是最普通的东西,可我就是喜欢它清清淡淡的味道,入嘴时回味无穷的清香。

“你怎么……”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喜欢荷叶包饭?”闲月眯起眼,满脸喜色。秀眉一挑,竟也带出一分淘气味来。“因为我就是知道啊!残风喜欢

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喜欢看什么,还有……”

闲月眼角翘起,朱唇抿笑,脸如琉璃珠宝。

在那双眼睛下,我感觉自己就是透明的。闲月这会儿给人的感觉和第一次见他时完全不一样。

“还有,残风喜欢穿什么,住什么……只要是关于残风的,我都知道。”

“闲月愿为残风机会。”闲月再次用这句话做结。

我心跳乱了一怕,不是好兆头。

“残风谢闲月美意。”

马车停了,车外遥知在叫,“公子、李公子,浅云居到了。”

停得太及时了!

遥知,你真是个好人——回去那十遍《礼仪》我帮你求求你家公子。

七:浅云红枫

浅云居出名的是沿道的枫树,只要踏上去往浅云居的那条红枫大道,驻足观望,心会被一下拔高,想要坐在树梢,看红枫如蝶。

其实,我来过浅云居,只是刻意把它给遗忘了。

浅云居主人是四贵之一平井族族长夫人,大家都称呼她为平井夫人,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一双杏眼,桃仁似的,讨人喜欢。

梳大大的回鹘髻,插翡翠珠宝簪、玛瑙玉石簪,贴金嵌珠宝花饰,耳坠镂花镶宝,项围黑曜石大珠串。总之,全身上下,珠光宝气。

四十多岁的人还喜欢画少女妆,袭红袍黑裙,披红丝纱,足穿翘头软锦鞋。

红唇粉黛,杏眼柳眉,从眼角蔓延到两腮的粉色腮红,何等妖娆的一个女人啊!

平井夫人一见闲月就嘟着嘴嚷嚷,“月,你怎么才来看人家啊?小牙有没有一起来啊?”

趴住闲月往后头张望,视线碰到我时,忽然露出诡异一笑。扔了闲月就扑向我。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本是每个男子梦寐以求的美事一桩,只可惜,可惜了——

我对妈妈级的女人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

平井美人莲藕玉臂缠着我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我身上。

“多俊的人啊!跟玉似的。月你真是捡到宝了。”平井夫人扭头对闲月说。

闲月拿扇掩嘴,却是笑得很欢。

敢情你以为把嘴巴遮住,我就看不出你在笑吗?

笑,笑,笑,笑死你!

我瞪,瞪,瞪,瞪死你!

我就不信你还能笑得出来——闲月,我记住你了。

闲月笑得更开心,扇子也不遮,右手握,放左手,轻轻一搭,搭得那叫一个风流!

平井夫人“啧啧啧——”直叹,“月,你这人……真是,嗨——”

她最后那声叹息,并不是笑闹,莫明,我听出了一丝无奈。

“夫人,闲月带了人过来,你可得拿出你的双色枫给我们瞧瞧。”

平井夫人嗔怒,“就知月不安好心。”

浅云居实际上是家酒楼,来的都是高等府邸的达官贵族。居里人流不多,大都三四成群,饮酒赏景。也有那么一个单独坐在角落,一壶

酒,几盘小菜,菜小却精致。

二楼是一个接一个的独间,拉门紧闭,门口都候了一个小童,穿同色服饰,是浅云居里的人。

平井夫人将我们带到三楼,这层楼就一扇门。

门推开,入眼,大得离谱的厅堂,铺了一地的厚毛毯。只在墙角摆了两把椅子,中央一张两人宽的矮榻。

没有桌几,茶具器皿都放置在从墙壁伸出来的木隔板上。而右手边是一排窗子,都用木柱支起,每个窗门外都有一个矮小的身影。

“那是夫人的侍女从。”闲月做解道。

“那廊道通往哪里?”

“没有出口,只有一架接连中心庭院的楼梯。”闲月拉着我来到窗口,立刻就有人从柱子后面钻出来。

“月公子。”是个着红衣,梳包子髻的女孩子。

“你先下去,需要时自会唤你。”

闲月一句话下来,那个女孩子立马又消失在柱子后。

“闲月,你姓什么?”脑子里窜过一条线,太快了,我抓不住。

闲月也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没什么。”

闲月,绝不可能姓闲名月,我可以这么肯定!不为别的,就冲他们一口一个月施主、月公子。

可是,闲月不想回答,我也不好追根究底。

闲月带我从窗子跳出,沿着楼梯而下,飞身跃到院中心的亭子。

这亭子坐落在湖中,四面环水。湖周满载红枫,间或会有一株两株菊花掺杂。

在浅云居,菊花只是枫树的陪衬。

风过处,皆是枫叶红色的身影。

不消片刻,在那个厅堂里消失的平井夫人也来了。后面跟了一串红衣少女,个个手捧银盘,拎竹篮。

迈着整齐划一的莲步,姗姗然,在湖畔站定,银盘托顶,竹篮挂臂,从水上飘然而至。

亭外落定,低眉掩目,神态端雅,仪容娇美。莲步移至长桌前,将银盘一个个摆开,又从竹篮里取出小碟子,摆了整整一桌。

“鲤鱼羹、静江醋鱼、龙井虾仁、干炸响铃、莼菜汤……”少女退下,从湖上荡来一艘小舟,舟上女子眉目清秀,干净的就像染了光华

,却了繁杂。

单见她一身纯白拖地细摺罗裙,湖蓝直裾长外套,短袖、对襟,衣长与臀齐。在袖口、衣襟、下摆缀梅红色缘饰,胸口绑一条同色帛带

。没珠玉做饰,无宝石衬脱,她天然会发光。

她是湖中精灵的化身,纯得令人心颤。

轻扬起的风,纱罗如蝉翼,暗红色的发丝轻轻荡开。如此诗画——

“姑娘便是那位有反季节之能的师傅了吧?”我的视线移不开,嘴唇自主动起来。

“浅云居真正的主人,兰名。”闲月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可我当时根本没那心思去注意去思考,只是后知后觉,却是为时已晚。

那女子低眉微微点头致意,说:“兰名见过李公子。”声音柔的可以挤出水来。

“兰师傅有礼了。这都是出自兰师傅之手吗?”我的视线扫过一长桌的碟盘。

兰名谦恭以对,反倒是平井夫人一脸骄傲,“那是,名儿的手艺那可是绝顶的!”

这番看来,我还是看出她们两人间是有若无的暧昧。虽然兰名一直都是用温柔的眼神回视平井夫人,可平井夫人那样,根本就是惟恐天

下人不知。

兰名走向停靠在亭边的小舟,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只镶漆竹篮。

“听说李公子喜欢荷叶包饭,兰名刚做好的,尝尝看。若是合意,厨房还有很多。”

“以香粳杂鱼肉诸味,包荷叶蒸之,在里香透。兰师傅好手艺。”

闲月舀了一小勺递到我嘴边,我也不跟他客气,一口咬下。

香甜滋糯,鲜美可口。

荷叶幽香尤新,合眼冥思,满湖满池的莲叶碧如天。

风儿,十里荷塘,四河故乡。

父亲牵起我的小手拂过碧绿荷叶,宽大而圆,露珠从指缝间滑落。

不解抬头,却见父亲温情的视线深深凝望岸那头,那个男人挺拔的身材。

我一辈子都忘不掉——荷叶包饭,清甜而苦涩的味道。

这些回忆注定要烂在我的心底,可是每次碰到熟悉的事物,总是会自己跑出来。

父亲亲自把锁泪珠交到我手里,说,风儿,藏好,只要将它带在身上,父亲就一辈子在你身边。

往事历历在目,而说这些话的人,已经再也无法允诺了。

牙晓,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即使念着却也怨着。我就像父亲那样给了你希望,又生生将它砸碎。

无心,却也无情。

夏令的食物秋日品来,透着淡淡的忧伤。

“残风。”

“怎么?”

“尝尝其他的……”

……“好。”

八:松寒容改

回府的时候,不期然,碰到了个熟人。

说来,今天碰到的熟人岂止一个,可大家都默契地当作第一次见面。

怪不了人,只怪自己当初不告而别,或多或少总有些芥蒂吧。

牙敏领着我走进松寒阁,偌大的院子,沿路亭台楼榭、梯台廊桥,绕过一片竹林,那后头的一切都令人我害怕。

牙敏不时回头偷窥,眼神躲躲闪闪,一碰到我又急忙躲开。

这个小姑娘,何时变得这么不坦率了?

难道真是长了年纪,心也变了?

“牙敏。”我唤她。

“啊!”她惊然,恐慌得看了我几眼,突然尖叫着跑开了。

不至于吧——我有这么可怕吗?

在原地等她,顺便把六年前的记忆挖出来回忆回忆,等会儿见到牙晓时也好少出差错。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牙敏又跑回来了。

风风火火的样子,哪像她哥啊——想到牙狼,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刮风了呢——也是,天色也晚,不知牙晓找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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