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 卷一 残月+番外——小茄子
小茄子  发于:2011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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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闲月告别后,我被人半路拦截。而这个人,现在正站在我面前,气喘如牛。

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族长,族长,逸风居,李……”

知道了——牙晓叫我在逸风居等他。

赶紧给这姑娘顺顺气,免得到时候哭鼻子上眼的,我可受不了她这一招。

“好好好,逸风居,我知道了。”

“李,李公子……”小兔子的眼睛瞅着我,水汪汪的。

“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残风哥好了,李公子,听了别扭。”

“恩——”牙敏低下头,想要靠近我,移了两步,却在一拳头远的地方定住,继续拿眼瞅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牙晓那点小伎俩,玩了不知多少次,你不用替我担心。”

“牙敏。”我叫住她离去的脚步,在好奇的眸子中软下语调,“牙晓,他可好?”

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向人探听牙晓的事,虽然千万次警告自己——你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叙旧而来的。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牙敏回身,用了很长的时间,迟迟才开口。

“族长,没有再笑过。”

心,哗啦哗啦得疼了起来。

“残风哥,我唤你一声残风哥!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真心待族长好!只是……只是,这次再也不要让族长伤心了。”

望着牙敏离去的方向,我久久回不了神。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可我知道——

牙敏,对不起,我可能又要让你最最崇拜的族长失望了。

有次我问牙晓,纯属没事找事,“为何取之松寒?”

牙晓也不恼我,“松寒一词是那混蛋亲题上去的。”

当初就有不少人觉得这一词过于轻寒,应选个能显出长子身份的词取而代之,但都被牙老将军一一驳回。

“那混蛋说——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兰幽香风定,松寒不改容。说什么若你是女子,我便兰幽定之,而今你为男子,当作松寒不

改容。”

只要一提起牙老将军,牙晓总是一脸愤愤的样子,也不尊称父亲或爹爹。不知道,现在他还是不是那个明明喜欢却又要装作一副不屑冷

哼模样的孩子?

逸风居是设在松寒阁里的书房,只要穿过大厅,掀起三层垂地帷幔,登上木制楼梯便可。

牙狼就候在书房门口,他一如既往冷眼冷语,那张脸单板得近乎无表情。

牙老两个儿女,一个木讷,一个活泼。

“族长让你先在外间等着。”

逸风居分里外两间,里间是卧房,外间才是用来办公的书房。

书房靠窗也有个矮榻,平时看书看累了作休息用。抬窗往外眺,亘长的廊道那头就是桐知阁。

这个方位好熟悉——熟悉的让我不敢往下想。

我是纯种的书生,就是那种为武人所不齿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在寺里能探知生人靠近的气息完全是因为对方故意而为之。所以,

我进门的时候没他们内力高强的人,可以做到行处无声,过处无影。

我是大大方方关上门,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到窗边的。

依照我对牙晓的熟知程度,他知道我来了,然后,他会发出一些声音。或喘息,或尖叫,或呻吟,或翻腾,反正全都不会是他发出来的

就是了。

以前他喜欢看别人表演,然而惹我生气。那么,现在他会不会亲自上场?

思维到这里打了个嗝,再想下去我不敢担保自己还能这么冷静。

果然,我只是在窗口停留片刻,失神须臾,里间就传出难耐的呻吟。

是个男子,恩——听声音应该很年轻,像是少年的。接连不断的大口喘息,时而夹杂无法抑制的尖叫。然而,吟得最多的还是“牙牙,

牙牙……”

牙牙?

虞星辰?

我怎么就忘了呢!将军府上三个姑娘三个公子,这还只是我看到,而我看不到的地方又会有多少公子姑娘?

他何须再看着其他人——

自以为了解他,却还是忘了——他已不是那个十二岁的孩子。

可潜意识又希望着,期翼着,或许他是故意的。像以往每次一样,要引起我注意,要气得我伤心难过,然后再转过来安慰我,为的只是

要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门“咔嚓”推开,又“咔嚓”关上。

幸好——他还是那个温柔的牙晓。

只是这温柔已经不属于我了。

牙晓是有备而来的,一出口就很冲。

“表哥,别开无恙?”

一袭月白长衫,银发如月华流泻披在身后,在发尾处杂了条黑色锦带。牙晓斜斜倚在书桌后的椅子上,丹凤眼微眯,眉心的烙痕似一把

尖刀狠狠划在我的心口。

牙晓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眼神就完全捕捉到了我,真的已经不再是那个要人疼,要人哄的孩子了。

初识对方,那是个细雨连绵的下午,我躲在亭子里看书。

不知不觉间面前多了个玲珑的孩子,张着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眸子,问——李残风,你怎么在这里?

牙晓从来没叫过我一声表哥,高兴时叫残风,生气时会用生硬的语调唤李残风。

这还是第一次,他嘴角噙笑,笑意达不到眼睛,软着嗓子叫,表哥。

表哥,单这两字便将泾渭划清,容不得我靠近一分。

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那也好,做不了朋友,做兄弟也不错。最起码我们之间还有一条牵绊,那是怎样都无法磨灭的血带。

“有表弟这么挂心着,表哥自然安好。”

回味下,恩——说得挺好的,词句、语序都没有问题。称不上完美,可也毫无差错。

牙晓的脸色却很难看,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在这六年里成长了不少。

首先就是变脸和翻书的速度。

桌案上有一本书,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是关于祭祀的条章。

想想,再过几日也是牙老将军的忌日了。

那么……

“在想什么?”

牙晓的突然靠近着实让吓了我一跳,他就仗着自己武功了得,走路都不发出一丝声响。我一惊,这人就放在眼前。

“你靠太近了。”我伸手想去推他,这样的距离让我有点紧张。

而且,他一身那个味儿,难闻死了——

“就允许他靠近?”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有数,别让我提醒你。”牙晓身子一侧,脚下运气,飘飘然,已经荡开在两米外。

他左脚翘起放在右脚上,右手扶在桌上,食指和中指交换扣桌面,左手肘支起,手心向下,手背托下巴。

发丝一倾而下,过长的刘海遮去了半边脸颊,而另一边,凤眼半遮半启。嘴角似笑非笑,挽起浅浅的弧度。

不得不承认,牙晓的风情足够让任何一个人迷恋。他继承了牙老将军三分英气,牙老夫人七分容貌。牙族族长,主军上将,这些光环已

经够风光了。再加上这等容颜,上天对他何止是眷顾。

牙晓就这样直勾勾得盯着我。

而我竟也傻了,任自己的视线在他身上打转。

若不是里间房门从里面被推开,我不知道这样的局面该如何收场。

“牙牙——”随着房门打开,腻得发酸的声音也一道而来。

“额——残风?”虞星辰疑惑地看着我,应该是在思考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我以为我们三人的时间要停止的时候,虞星辰突然一笑,笑声甜丝丝的,荡着幸福。他反复抚摸胸口,眼睑垂下,神情是无法形容的

娇羞。

这个大大咧咧的可爱少年,也会有这么迷人的表情?

虞星辰拿眼角瞅牙晓,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牙晓伸开手臂,虞星辰的双眸闪亮,飞进牙晓的怀抱。

他们似乎忘了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你侬我侬,好不亲热。

活春宫,是不错,但也要看观众的心情啊!

虞星辰的衣服敞开到一半,挂在手臂上,肌肤细腻泛光,急促的喘息。红晕从他的脸颊蔓延,殷红像是一连串绽放的晚樱,迅速爬满了

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

挺刺激的。如果牙晓你能把你那吃人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的话,我应该夸你一句——演技不错。

但问题是,我现在被一样东西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就在虞星辰光洁的胸膛上,那个刺眼的光芒。

那块白玉我认识,正是在绕佛阁,杨玦最后拿出来的其中一件。当时我就觉得眼熟,现在看来,牙晓的脖子上也曾挂了这么一块。

虞星辰一见那块白玉就惊叫着,缠着杨玦卖给他。可是杨玦却淡然拒绝了。他的理由很简单,也让人无法反驳。

——虞公子,这可不是你该拥有的东西。

那个时候,我很不解,不就是一块白玉,虽然材质上等,雕刻者更是赫赫有名的杨先生。但若是物件,就有一定有它的价格。

然而杨玦亲自发的话,我们也不好强求。

连玉,又叫凤凰玉,左为凤,右为凰。凤凰本为一体,若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分离。

牙晓如何得到凤玉的,我不知道。杨玦又是如何拥有凰玉的,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虞星辰脖子上的那一块凤玉,是从何而来的。

我不停告诉自己,这不是你可以管,也不是你应该管的事。就算你曾经和他食同器,寝同衾。

“有趣吗?”突然的出声再次打断我的思绪。

就见得牙晓眼睛一暗,我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夜也深了,表哥应该也累了吧?”慵懒的声音还带着青年男子的清越。

“累,当然累!那,我就不打搅了。”我也慌不择口,连连应着退了出去。

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在我背过背,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牙晓眼中窜过的流光。他推开了虞星辰,没有情绪,毫无温柔,就像推开一件肮

脏的物品。

这些东西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一些本该可以挽回的生命,是我的自私,让他们陨落。

九:名茶雪芽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几乎都待在桐知阁,喝茶晒太阳,扳着手指等时间一刻一刻过去。

某天突发奇想,叫小洁去搞了副棋子。当然,自己和自己对垒,却也别有一番趣味在其中。谁叫我那两个下从——查拉和查米。我现在

想来都后悔,没事找谁不好,找那两兄弟。

查拉是个闷葫芦那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到底有多少个众我也不清楚,但听小洁有时候无心说的话中,我知道,查家兄弟在庄里并不

讨人喜欢。

若不是有好心人护着,那两兄弟还不让人欺负死了。

我问那个好心人是谁时,小洁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也不为难她,谁没有一个两个秘密的。

查米和他哥查拉长得一点都不像,查拉性子闷,查米却活泼得过份。查拉八尺男儿,查米是个小米虫,还没人家小洁高。查拉功夫不错

,似乎有专门跟人学过,而查米跟我一样,软虫一条。可我软得有文化,他软得无能,整天拿把扫帚在院子最南边那颗梧桐树下挥汗如

雨。美其名曰是打扫院子,小洁偷偷告诉我,这孩子脑子不好用。

但也不其然,最起码我捧着书看的时候,他总是会凑上来。我一抬头,他又躲得远远的,我看他,他东张西望,我盯得久了,他就冲我

傻笑。

这些都是从我住进桐知阁,他们三人被牙晓派过来服侍我以后发生的事。

最后实在没法,一日,天气晴朗,艳阳高挂。

小洁搬了把躺椅放在老地方,在一边又搭了个陶制炭炉,水壶置在上面热着。她知道我喜欢喝茶,可粗茶难入口,名茶又难弄到手。

茶叶大国是那巫国东武,但还是有不少名贵茶叶进了贵族华族的府宅。牙族是四华四贵之首,受历代帝君重视,在民间声望极高。

就算是名茶绿雪芽,若是牙晓想要,那也只是举手之劳。

所以,当小洁将开水灌进茶壶,浓浓茶香溢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小洁好笑地看着我,掩不住笑意,呵呵笑得很贼:“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呀?”

“这,这……”我这会儿的姿势语调和那天虞星辰一个样儿,要多丢脸就有多丢脸。可我根本管不了这些,那可是千金难买的宝贝啊!

有幸饮过一回,那还是牙老将军送给父亲的,我也就尝了一口,从此,念念不忘。

“公子闻闻,香不香?”小洁这姑娘,学会戏弄人了。她拿了茶壶,小手在上面扇风,还不时窥视我的反应。

枉我自称读书人,李族本家子弟,没落贵族。在一壶茶水面前,简直就一毛头小子第一次见到心仪的姑娘。

“香——别提有多香了——”惬意地眯起双眼,让香气在身体里流窜。

高爽的兰花香啊——我被深深迷倒了!若是能尝一口的话,那无法言喻的甘醇滋味——

“小洁……”哀求声。

“公子,请。”小洁太懂我心意了,她捧了乐茶碗到我面前,小脸儿荡着红晕。

这姑娘,好看——

不和蝴蝶髻、牡丹、黄衫女子比,不和兰名、平井夫人比。花容月貌攀不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能有几个。小洁的美,是自然的,纯

真的,让人看了舒心的。

以扫落叶为己任的查米也被这里的笑声吸引了,狗尾巴翘翘,贴了过来。一张花脸藏不住好奇,眼珠子在我和小洁身上转溜来转溜去。

小洁先恼了,捻起中指就戳,边戳边骂:“扫你的地去,凑什么热闹!”

查拉也看向这边,只是他的视线依旧是淡漠的,甚至可以说是隔绝的。

我不喜欢别人这样看我,无论是恶意还是善意,这都让我不舒服。而不舒服的事,要么躲开,要么就迎头而上。

“查拉,查米,小洁。”放下茶杯,乐烧制成的茶碗在桌上扣出轻响。

三人齐齐看向我,静待下文。

“都过来吧。”

“公子不喝吗?”不解爬上这个小姑娘的眉梢,失望地盯着我。

怕是担心自己泡得茶不合我意吧——可是不用担心,我不会罚你。

正襟危坐,严肃的气氛让大家一僵,知道我是认真的了。

“小洁,我先问你。”

“公子说。”

“绿雪芽,从何而来?”我指着茶罐。

小洁回答,言词毫不躲闪。“将军给的。”

“哦——”我吟道,故意将音节拖长,尾音稍稍上翘,为得就是让小洁紧张,要她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么答案。

可这姑娘并不像我所期望的那样,反而底气更足了。“少尉拿过来的,公子还没起床。”

少尉?牙狼。

小洁继续说:“公子不是喜欢绿雪芽吗?这不很好。”

绿雪芽固然很好,头泡香高,二泡味浓,三泡四泡不走味,五泡六泡味犹存。可这东西泡下去,会泡出问题来的。

牙晓做事一向有原因,他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事,这我还是了解的。只是这一次,送上名贵茶叶,又是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而我,又能给他什么?

这真是……

“查拉。”转而看向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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