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虹养悔 下————蜃楼
蜃楼  发于:2009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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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端顾一直说一直说,都没什么要收口的意思,手势生动,七情上面。奇怪这么霸势的人说教不

好儿子,让儿子认了轩作师父,学些拳脚武技。
他不让别人有插话的空隙,而轩只是静静地听,不时给他勾个笑,搞不好早已听过了,但一点也

不像他把不耐烦都写在面上。
祁澜有点闷慌了,在酒馆时这混蛋就常把他的模事逐项翻出来,五年前开始逐样说,真有他的记

性。
吱吱喳喳的怖景声音中,他看出庭园,那里添了道身影,是韬韬。
燕端顾刚著他把韬韬留下给孩子们玩(他似乎完全没看出他家儿子跟韬韬有多不咬弦),于是两

个小孩子,跟一只猫就这样跑跳著。
燕端望不愧是这流氓的孩子,真的跟只猫去较真了。一逮到空就端起战斗模样,跟韬韬互不相让

地瞪。
红发小男娃叫守娆争,守娆一族代代相传特别的发色。大概只有两岁多,正是趣致年纪,双颊粉

红粉嫩,说起话来的声音可爱得直要人命。
大家都不叫他争儿、小争或争争,是娃儿娃儿的叫,很溜口,当成了小名。
娃儿对猫儿很有兴趣,圆滚滚的大眼一直盯著瞧,却有点怕生地抱紧大男孩的腿,躲在后头。
"我们别理这只猫!"直到大男孩跟韬韬都瞪累了,索性带娃儿去找别的玩意儿时,男娃终于勇敢

伸出了手。
他用小手快速摸了猫头一下,然后又收回去。韬韬聪敏,知道娃儿的怕生,就主动的凑过去。
韬韬跟他摆著尾巴,还仰起了头,眯起双眸,没有一个孩童可以抗拒这诱惑。"呀──"娃儿拖了

长长一个甜音,大著胆子伸手去摸。
"喵喵-"他一手被男孩拉起,另手就一下一下轻抚著猫身,兴奋得很。
"娃儿,别管这只猫了,我们去玩旋缧!"极有兄长的气势,燕端望拉著他的另手,向反方向拉扯

。"来,望哥带你去吃甜糕!"
看起来是很不满娃儿的注意力被猫儿都引走了,年纪小小,醋劲大著,不让谁抢走他的娃儿。
"喵喵、喵喵......"娃儿甩甩红发,索性蹲下来跟猫儿玩耍。燕端望倔强,不肯离开也不肯松手


韬韬当猫少说五年,也很懂逗乐孩儿的技俩,伸小舌就舔他的脸颊,弄得娃儿眨眨眼,然后咯咯

地乱笑。
"娃儿!"看见娃儿被逗得很乐,大男孩这下更认真了,抽起他的手更用劲扯,不知是否扯痛了他


上一刻还在甜笑的娃娃,下一刹转头过去,一记瞪视就杀过去!
"噗──"祁澜含著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喷到燕端顾一脸都是!"咳咳咳──咳咳咳......"
吓著了!
那漂亮的眼瞪起人来极有效果,那股迫力让人喉咙发紧,赫得无法动弹。果然...轩爷的儿子也

不是普通娃儿,失敬了。
儿子也深藏不露成这样,当父亲的会平凡得去哪儿,他看这趟带守守回家之旅,十成九不会成功


希望很渺茫啊......
"搞啥啊!?你听得很火气很大,一拳揍过来我就算了,那有人像你这样一声不哼就喷茶的!"
拜托,要我先说一句才喷的话,你早避开了好不好。祁澜心底嘀嘀咕咕地抱怨,却没敢说出来,

怕会给燕端顾一记老拳打死。
他只能轻咳著顺气,边手忙脚乱的拿起抹布替他抹脸,燕端顾哇哇大叫著不领他的情"这是抹桌

的布啦!我跟你有仇是不是..."
"大呼小叫什么,抹一抹不就好了。"守娆轩站起身子来,拉起衣袖就替他抹脸,胡乱抹了好几"

你的反应,倒像怀疑我在茶中下毒了是吧?"
祁澜看著他,一个主人家竟然就拉起衣袖,向对座的燕端顾抹脸,不禁惊诧。他在剑场中没什么

地位,可起居都好歹有婢女服侍耶。
燕端顾被喷了一脸,有点不爽,却给守娆轩一句就堵嘴了,只嘟嚷了句"怎敢。"
守娆轩似有看穿人心的魔力,祁澜没说些什么겣他先道"祁剑师别见怪,宅中只得我跟娃

儿,自然不需婢女前后侍奉了。"
燕端顾有闭不起来的口匣子,立即插话"他当狗皇上的侍卫,离宫日子少,宫中又有住的地方,

一年只有几次回府,府中冷清得像鬼宅,"
守娆轩是御前侍卫,把红发蚀成白的,是世代忠心的传统,只是听起来超痛的。
"可怜娃儿一年不知得几次见面,那群母猪只懂吃喝拉撒,娃儿啊平常像死城中唯一的小活

口......"
逮著机会想继续说下去,却又给守娆轩的微微抬眼给压了下去。守娆轩好像在警告他,在我的客

人前说这什么话。
祁澜看得心中大拍手掌,这守娆家大小对燕端家的都很有一套,稍微抬个眼,已教他们噤若寒蝉


燕端顾也不觉失了面子,一动一静的有轩来制制他的气焰多好,不然他时常就口没遮拦,说的过

火了。"巧著我就说到你打钦天监的事!"
祁澜一手掩脸,无力地笑叹一声。哎,这事是最新鲜滚热的祸,惹出来的风波传得可猛了。
自此事之后,小顾忍无可忍,每叫他都加"惹事生非的"四字,只差没有颁怖一个终身不得进宫的

令予他。
不过说起那次,他可都不曾后悔过,那个钦天监是该打的,他打得一点也不手软,不歉疚。夏还

说,看不出他也有男儿担当的一面,让他神气了可久。
"哈哈哈...说起那次都想笑,那钦天监是小舞的宫中老师,平常就教些天文观像什么的,那次也

不知说了那句话引得咱们的祁爷不高兴,一拳就打过去!"
说的时候激情,燕端顾也顺著手势,一记直拳就挥出去,直迫守娆轩的脸门!"打得钦天监鼻梁

歪掉了!"
轩爷不愧是轩爷,噙著笑意,敏捷举手,手背一推就这样推走他的拳头。祁澜看他们两个还有说

有笑,自然得紧,他倒吓得心脏猛跳,差点没尖叫。
"他妈的我去到的时候,只看到他们两个在地上滚,哎哎乱叫,满地都是血!"
"有孩子在,别说脏话。"轻轻一句提醒。
"喔好,然后我以为他们激烈干架,干到血溅当场,结果你猜是怎么著!?祁澜这个笨蛋,一拳

挥过去多英勇,又忘了自己的手才刚受伤,结果他叫得比别人还厉害,痛到差点没昏过去,哈哈

哈哈──他脸青唇白看起来快死了,吓得我赶忙拉袭非过去治......"
祁澜只觉有股热气烧滚了耳根子,的确,连语冰都说他脑子失常了,之前双手好端端没事就去咬

人,现在刚断指反而用拳头,还要猛力挥过去,笨蛋不值得同情。
"什么嘛,那个钦天监说我家小舞目中无人,又说他鲁莽跋扈一堆的,都是难听的说话,把我家

小舞说得一文不值,其实根本就是他的本领比不上小舞!我听完他长长一串废话,一拳就挥过去

了,这种人我不用拳头打不痛快!"
熹舞乖巧不想麻烦他,要不是春魉拉他去拜访一下老师,他还真不知道那所谓钦天监的老师是只

猪,学费收了他不少,却只懂嚷嚷。
那只猪他一看就知道没料子,比不上他家熹舞的本领万份之一,这也就算了,为了将来的仕途著

想,在宫中还是需要有个人带著。
可那只猪一直数落小舞,口水直喷在他脸上,说熹舞上堂不听书、又说他胆敢驳斥老师的理论什

么的,他好声好气听完,一直忍忍忍。忍到那只猪开始说起熹舞的眸,说他是妖异孩子养不熟,

他再也忍无可忍,微笑著一拳就直打过去,快到全部人魂都措手不及。春魉不担待熹舞的因果,

好,那就由他当师父的来担待!
他还似武生角儿般留了句"给我听著,现在是我家熹舞不要当你的学徒!",自己也觉得帅得不得

了,虽然紧接著是伤口大喷血,分不清是他手喷的血还是真打断了别人鼻梁。 
最过份的是,他痛到抱手在地上滚,春魉却在身旁笑得比谁都大声,笑到差点嗝了气。
之后他与韬韬说过的大计划被迫延期,因为他把储来在乡下开剑场的钱,全都拿去买书让小舞在

家中自习。那些书贵得要命,他买的时候一点也不心疼。
心疼的是小舞受委屈也不对他说,他这当师父的失格了,还不如小鸟妖。可经那事之后,小舞竟

不再恭敬叫他师父,而是跟儿子们一起叫他祁澜,害他感动得要死。
唯一遗憾的就是在宫中替小舞惹了坏名,不然以小舞的本领,绝不止当钦天监的亲随,要受人难

看嘴脸。
当然,依照惯例,他打钦天监之后,又给燕端顾颁令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进宫了,他也大条道理

不接工作,在剑场中蹲到发霉。
"那些书大概是黄金镀的,我有看没有懂,可是一本几乎比草纸还簿的书要整整二百多钧!我只

差没昏倒在书铺子......"
"省省吧,你那些书算得上什么,我给望儿购那些弓啊箭的才真的想哭,在家中建练箭场的时候

啊,我直叫工匠用红泥把望儿一起埋掉算了!"
"娃儿再长大点,我也是时候给他筹谋一下......"
"筹谋个屁,望儿留下的弓箭刀剑可以给娃儿用啊,还新著,再不够的时候就叫祁澜打些出来,

别忘了我们身旁的是宫中第一铸剑师啊!"
"噗──!"再一次被小顾的铁沙掌拍到喷茶!"咳咳咳──咳咳咳......我、我不是有意

的......"
........................
滴答滴答,头一次觉得,发丝滴水的声好可怕......
"我打人罗──!你不信我真的会打人是吧!?"啪勒,皇军将领掐爆了杯子!
结果,他们聊开了一个下午,话题接续下去都不停,小顾脑子有说不尽的宫中趣事,轩只是偶尔

会搭上一两句。
看两个孩子跟猫儿玩得正兴起,看见娃儿笑乐的,少有这些日子。燕端顾不忍心拉望儿一起归家

,决定留到晚上再走,把两名下属安置去了客房。
这些都没什么所谓,却导向了一个结果──他得留到晚上,待小顾离开后才能把守守盗出来了。
怎说也好,在三个皇军的眼皮下盗窃,他那有这胆子。
"祁剑师,不好意思东扯西拉的都没回到正事来,若你不介意的话,就在寒舍住上一晚如何?"正

沮丧,如神祗一般的轩爷,对他发出拯救光芒,阿好刺眼!
"不、当然不介意!而且叫我祁澜就好了,让侍卫大人如此称呼,怎担待得起来?哈哈......"
好,住下来是求之不得啊!祁澜抱著韬韬,在心中比出胜利手势!
守守,爹爹来接你了!
掌灯时份。
以右手仅余的三指扶著灯笼,祁澜抱著韬虹游走于宅间。
脚步声已是宅内最大的声音,晕光打上脸颊,还抱著一只蓝毛猫,连祁澜也觉得有点鬼宅的况味

了。
轩爷不在房间里头,也没有待在娃儿的房间。
"到底是那去了......"一边喃喃自语著,灯笼挺重,祁澜举得手都有点酸软。
猫儿抬头,如汪洋般澄蓝的猫眼瞧著他,然后猫眼渐渐垂下,合上。
侧方浮现了一个青年。
祁澜看著飘浮面前的韬虹,知道他一定是有话想说才跑出来。偏偏,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劝

止。
于是他步伐未有缓下,就这样越过他然后前进。
深夜间,长长的一道走廊,一豆光,身后飘浮著的是只魂,光的照射隐约透不过。
这鬼宅没有闹鬼,倒是他自制出来了,祁澜感到讽刺地好笑。韬虹没有跟随他前进,只是走廊间

的旋身。
韬虹转过身来,看著他背光的影"祁澜,不如就这样算......"
那个守娆轩既当得上御前侍卫,自当有他的本事,祁澜纵然天生怪力也拚不过。
守娆轩把匕首收于袖子内,从不离身,说是要盗,不如说抢吧。
"韬韬......我只是忘不了那天早晨,语冰哼的曲子。"掌著灯笼,祁澜步步向凉亭迈进。
四年了,那天早晨的一段小曲,还像刚听般鲜明地在他脑海盘旋,散不去。他不知道要多少年才

能遗忘去。
当他才放下心中搁著的事,想好好地与他们一起生活时,才骤然夺走他生命一部份,他活得失了

重心、不安乐。失了平衡的日子,都是韬韬扶著他走。
断了五指的他,尚且走得稳稳当当,但心头有些地方却拨了给守守,填不回来了。
曲调在耳涡盘旋时,那么地凄凉,都似迫著要他做些什么。"你放心吧,我答应过你要跟你们好

好地生活下去,就没打算做傻事,我是怎也抢不过轩爷的。"
"那你......"韬虹听见他的允诺,才放下了心头大石。祁澜一向说风是雨,千万就不要再发生打

钦天监般的事了。
"我好歹也是个刀剑匠,真来修养一下刀器,也不为过吧。"
祁澜朝他笑了,笑得如此地纯粹,还似带点炫耀意味。
即使不能带守守回家,对思念成疾的人来说,见一见面也不算过份吧。他可以等,一直等到守守

再无托付时再带回家。
韬虹也勾起了嘴角,突地就觉得刚刚的惶恐,是对祁澜不起了。
正要继续寻找轩爷,那边的一线光火燃起,如流萤。
凉亭处走来一道人影,最夺目的还是在豆光映照中,彷佛镀金的发。
来人提起了灯笼,看见走廊上的他。
"祁剑师,睡不惯?"守娆轩见著他,倒也随性地坐于木栏,攀谈起来。
"不,这儿的被褥比起我家的好多了,我正要去寻你。"
看主人家不摆架子,祁澜也乐得轻松地坐上栏杆,反正他在剑场也坐惯了。
"燕端家的大爷不知打那来的苦闷,刚拉著我一直吐苦水,都聊晚了。"燕端顾每回见著他都有新

鲜事、心事,真是服了他。"我也正打算去寻你。"
"那小顾跟望儿,此晚就住下了是吗?"
"不,明个儿有早朝要上,他有功夫在府中未做,我刚去拍醒他要他收拾收拾,准备回洛沐。"
他带来的两名皇军倒也厉害,在客房睡了个天昏地暗,连提醒主子归程都忘了。
"不知轩爷寻我是什么事?"该不会知道他的盗窃意图,特意来警告的吧!?
现在夜深看不见脸,可他仍记著下午时轩爷的浅笑,笑得深藏不露,直教遍体生寒。
守娆轩不语,一手提著灯笼,另一手在他面前举起,彷似邀请握手的姿态"整天下来,不讳言,

祁剑师都看向我袖子。"
祁澜整个人一怔,瞪目结舌。他是有瞪得如此明显吗!?他以为自己已是很不经意地偷瞄了!
这下惨了!一早给轩爷发现了,他还自以为暪得天衣无缝,自以为偷偷牺牲有多壮烈、多悲

苦......
守娆轩没有看向他,只以一足尖碰地,锦鞋头勾勒自己的影"作为主子的,用惯一把刀剑都有感

情,何况是刀剑匠。我不问祁剑师突地拜访的目的,是明白你对刀器的惦挂之情。"
他说到这儿一顿,然后看向身旁的祁澜,勾唇。
那个笑纯真中带著媚,让年岁跟他差不多的轩爷,看上去硬是年轻,他不扎长发也许更是主因吧


"但也绝没有一个刀剑匠,没有通报一声就上门来修养刀剑。我大抵知道祁剑师想要的是什么。"
听到这儿,韬虹真想说句,轩爷你错了,祁澜绝对就是会不通报一声,只凭自己喜恶就杀上门来

探看儿女的刀剑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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