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数的触手威吓着凌马,让他不禁颤抖。
「拓哉……拓哉!」
凌马烦躁地用佛珠拨开侵袭自己的触手,即使不断被推倒在地,他仍不放弃地再度爬起,不停呼唤着拓哉的名字。
「拓哉,快起来——!!」
拓哉的睫毛轻颤,下唇微微颤动。
拓哉只剩手肘和胸部以上露出地面而已,看起来就像浮在黑色的沼泽中一样。
『你想妨碍仪式的进行——!』
树木猛然摇晃,四周传来地鸣般的巨响。
——咚!一阵钝重的巨响,强烈的暴风应声而起。
当拓哉撑开沉重的眼皮时,恰好见到凌马被强风刮起,摔落在数公尺远的地面。
拓哉惊讶得双眼圆睁。
————竟敢……伤害凌马————!!
突然,一股强烈的怒气涌现。原本环绕在他四周的温暖“气流”,瞬间起了变化。
「——竟敢伤害我的凌马!!」
吼叫的瞬间,“愤怒”凌驾了所有的情感。
————我绝对不原谅你!!
拓哉全身沸腾,眩目有如强光般的“气”从他体内喷出。刚刚几乎要和神木同化的拓哉,所有的细胞都在抗拒着,转而从内部攻击巨木
。
神木内部开始出现闪电状的严重龟裂,神灵在本体中不停叫喊着。
突然间,树干内部开始收缩,推挤的力道之大几乎让拓哉被压扁。
拓哉难过得尖叫,全身的细胞都在悲鸣。
「……凌马……!」
拓哉奋力朝凌马伸出手,但下一秒钟,他却被无尽的黑暗完全吞噬了。
「——拓哉!!」
喊叫过后,凌马的目光猛然转到佛珠上头。现在他连拿佛殊的力量都没有了。
「黑炎……就算你要我的命也没关系……,快去保护拓哉!」
『领命!』
听到黑炎那毫无情感的声音后,凌马不禁嘴角微扬。
身体早已不听使唤。凌马只能将体内残存的力量,全数集中到眉心。
事到如今,就算将所有的气用尽 也无所谓了。
「基于斋木凌魔的真名命令你!」
凌马用着颤抖不已的手握起佛珠 将它高举向天。
「——————眷属招来!!」
低沉的嗓音在空间中回荡。
瞬间,佛珠笔直地朝天顶伸去。
「凌马……!?」
一阵强风从鸟居对面的地狱入口吹来,让高见惊讶得立刻转头。
就在此时,一直依附在高见身上,从出生起就守护着她的数个祖灵,就这幺硬生生地被拉离她体内,使高见不禁哀叫连连。
「…是凌马……吗?」
几乎晕厥的高见在神谷搀扶下,一脸苍白地望着地狱的入口。
「——凌马他……!?」
和真站起身,凝视着头顶。
在屋内坐禅的当儿,身体突然涌现撕裂般的剧痛。从昨天起,他的心里就一直骚动不安。
他虽曾用灵力追查凌马的踪影,但之前老有个巨大的墙阻挡在他面前,让他的能力发挥不了作用。然而……。
「……在富士山吗?」
和真低语过后,便立刻穿上外套,抓起汽车钥匙。
和真急忙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往凌马最有可能在的方向前进。
——擅自招集祖灵可是他们这族最大禁忌啊………!
祖灵若被剥除,身为血亲的老弱妇孺很有可能因此死去。凌马应该相当清楚才对啊!
既然如此……
「可恶……凌马,你可别死啊!」
「——黑炎,霸.烈.斩!!」
凌马集中所有心力,将凝聚几万名祖灵所成的巨大的“气”,连同佛珠甩出。
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强大的落雷划破天际,直击神木。枝叶碎裂的声音轧唧作响,神木倏地倒地。
异次元的天顶破了好大一个洞。
凌马那朝天顶挥出的重拳,使得达成使命的佛珠同时断裂,随后便如电影慢动作般飞散到四处。
而破洞上方,则出现了耀眼的湛蓝天空。
从人界射进的阳光,将从束缚中解脱的佛珠照得闪闪发亮。
——……好漂亮啊…!…
这便是凌马最后见到的美景了。
***
凌马踩着黑色的土壤,在杯中走着。
不断延伸的无声空间。一个闻不到树木香气,不明不暗的诡异空间。走着走着,一股极为怀念的情绪霎时涌现。
“前方有神社”
脑中不可思议地冒出这个念头。
不久,穿过红色鸟居后,一座神社便出现在眼前。他缓缓地推开门,踏进了神社。
「拓哉……」
眼前躺着和凌马相遇前的年幼拓哉。
蜷曲在地上的拓哉看起来就像坐禅到一半累得睡着一样。
“这该不会又是梦吧……?”
静静在拓哉身边蹲下后,凌马在心里低喃着
原本打算抱起拓哉,没想到双手却穿透地板,无法抱起他娇小的身躯。凌马并没有实体。
手掌悄悄碰触拓哉的胸口,在他小小的胸腔内侧游走。完全记不起任何事。实在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做什幺。不过,内心的确有一股冲动
,想将那里面的『某种东西』取走。
年幼的拓哉,灵魂被完密地对印住。
直到十六岁举行仪式的那一刻前,他的灵魂都像被棉花温柔地包裹住一般,完美地存在着。同时,那封印也是为了证明拓哉是供品的印
记。
『拓哉、拓哉。』
有如映在水面的影子般,凌马的指尖微微晃动,影像逐渐变淡。即使这样,他仍努力想要将拓哉体内的某种东西拿掉。
「唔……嗯。」
这时,幼小的拓哉突然扭动身体,让凌马的手指突然有了微弱的触感。覆盖住灵魂的封印好不容易有些脱落,温柔的光芒从缺口散出。
——难道不能再弄了吗……?
『……没关系,这样应该可以了。』
今后,极有可能和拓哉相遇的自己,铁定能借着这个印记,毫不迟疑地来他身边……。
凌马瞇细双眼,轻触着拓哉柔软的脸颊。
『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锐利的眼神瞬间缓和,转成温柔的笑脸。
他弯下身体,轻轻抱起眼前娇小的少年。
『你一定要记得喔,拓哉。』
他在拓哉耳边轻喃着。
『我真正的名字叫做“凌魔”。』
凌马无限爱怜地注视着安睡中的拓哉。
『就是“凌驾所有魔物”的意思喔!』
凌马温柔的低喃,让沉睡中的拓哉突然露出开心的微笑。
有如春花初绽的可爱笑容。
拓哉的曾祖母苍白着一张脸,站在鸟居对面。
老妇双手合掌,脸上挂着两行泪水,不停对微笑点头的凌马鞠躬行礼。
远处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
凌马微瞇起眼睛,因那深爱不已的声音抬起头。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一刻起,从过去衔接未来的时间,将再度转动……。
—— 完结 ——
终章
瞬间————
聚集在头顶的强大“气团”,朝敌人冲去。
伴随着刺耳的轰隆声,远胜过落雷威力的能量全数往特定的一点攻击,将冥界的神木当场劈成两半。
在使出浑身力量后,“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身体有如慢动作般往后倾倒。散裂的佛珠在空中飞舞,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头顶上出现了大片的晴空,从一切咒术中解脱的佛珠散发着
美丽的光芒。
从那之后到底经过了多久?他淡然地想着。
他闭着眼睛,飘浮在冰冻的星群中。身体不上不下,就连是动是静,都无法掌握。
全身的知觉微弱,犹如从重力中解放般变得十分经盈。意识在空间中不断扩散,就算闭上双眼,他也能清楚地掌握周遭的景色。
星星没有闪烁,耳边也听不到令人不快的噪音,这里就像宇宙空间般安静,所有的“气”都沉寂下来。完全感觉不到血肉碎裂的痛苦,
尽是无限自由的舒爽气氛。
这是哪里呢……?我到底是谁……?真的搞不清楚。
心情好得几乎忘了一切。
飘荡在这空间中,所有事物都像好久以前发生的一样,记忆变得十分淡薄。
——好想……好想再见他一次喔……。
无意识的低语,却让他胸口猛然一阵剧痛。
想不起刚刚到底想呼唤谁的名字。
那是他想忘也忘不掉的重要名字。
在几乎消失的意识中,只有这份依恋勉强留住“他”。
***
十二月七日,下午……。
被私人轿车送抵医院的青年,似乎是卷进某件爆炸事故般,身上的皮衣碎成片片。
当护士匆忙赶到,还为该如何安置这名伤重的患者而大伤脑筋。
眼前胸腔破了个大洞的伤者,看起就像一具早已死绝的尸体。
「他还有呼吸。」
护士在青年耳边说话,边确认着他的呼吸,随后一脸难以置信地将氧气罩固定在患者的嘴上,并调整好点滴的管子。
当青年被推进急诊室后,他身上的重装备莫不让在场的医生们大吃一惊。
这年经人一身重装备,到底是要干嘛呢……?
从他这身打扮,很难让人相信他只是遇到普通事故而已。事实上,这样的状况理应通知警方处理的。
但患者的生命垂危,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就在他们费心将青年的重装备拆下时,另一波异样的沉默再度造访急诊室。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医生护士全都讶然。
眼前青年的肉体,就如同他身上的衣物般残破不堪。手指、手腕上千疮百孔,胸膛腹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破洞。
——破洞……!?
不、不是这样的。
如果真是破洞,那体内的脏器早该掉出来,这名青年也不可能还活着了。
他身上那些被贯穿的空洞,覆盖着一层沥青般黑色的“物体”,似乎在修补那些伤口似地。
仔细一瞧,还可发现那黏腻的黑水表面有着微弱的脉搏跳动。
或许这名青年还能保有一丝气息的主因,就是这些来历不明的黏稠物体吧!
「我弟弟得了绝症。」
一名和患者长得十分相似的青年,厉声说道。他就是刚才将患者送到医院的家属。
「请立刻做妥善的处理……!」
有如斥责般的低沉嗓音,让愣在当场的所有人用力吞了一口气。
「使用超音波和断层扫描!立刻上手术台!」
另一名青年的声音似乎起了莫大的作用,使在场的所有医生迅速地动了起来。
「拓哉……拓哉,冷静下来!」
章子死命抱着拓哉大喊着。
「凌马他还好好活着啊!」
才刚赶到医院,完全不清楚情况的章子不停摇晃着拓哉。
「振作点!」
惊恐过度的拓哉,圆睁的眼里根本容不下章子。
非但如此,他甚至没发觉神谷跟和真抱着自己,也听不到周遭安慰似的呼唤。现在的拓哉早已搞不清楚任何状况。原先他还想跟着凌马
进加护病房,所幸被大家拦了下来。依他现在这种又哭又闹极不稳定的状况,实在不适合让他跟凌马在一起。
对此刻的拓哉而言,周遭的所有人,以及隔在他和凌马之间的厚玻璃,都是可恶的碍事者!
「斋木哥,到底该怎么办啊!?」
拓哉那错乱的模样,让神谷求救似地望向和真。
将凌马搬上和真的车后,神谷便用向叔叔借来的车将拓哉载来医院。
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拓哉,并无外伤。在医师诊断他只是单纯的疲劳过度后,便将他安置在病房打点滴。
没想到刚刚凌马手术结束时,拓哉突然醒来,并在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立刻拔掉手臂上的针头,准备冲到凌马身边。拓哉恐
惧地睁大眼睛,一脸苍白,好象随时都会昏倒过去。
「……为什么镇定剂对这孩子没用呢?」
方才为拓哉打过针的年轻医师皱起眉头念道。为了让拓哉冷静下来,他还特地从病房里追出来。
「先压着他,不要让他乱动。」
医师严厉地叮嘱着,边从护士那里接过增加剂量的针筒。
「我会立刻让他安静下来,请稍等一下。」
和真扬起手,示意医生别动。
他将食指抵在唇上,做出“安静”的动作。当章子和神谷一脸认真地点头后,他便拉开自己的外套,包裹似地将拓哉抱在胸前。
随即在大家的注视下,慢慢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坐下。
「拓哉。」
他在拓哉的耳边轻喃。
「已经没事了,拓哉。」
和真的口气和凌马像得令众人惊讶。
那怜爱的语调,简直跟凌马无异。
八成连凌马也不知道吧!和真有时真的很羡慕凌马对拓哉说话时,那甜美的声音。原本凌厉的目光,总是变得十分柔和。
「凌马……!?」
「嗯。」
静静地回答后,他便用脸颊摩擦着拓哉柔软的发丝。
拓哉的手指用力地嵌入和真的背部,让他因痛楚而瞇细了眼睛。为了不再分离,拓哉死命地抱紧和真……。
「……凌马。」
「嗯。」
从和真胸口传来的阵阵鼓动,让拓哉含糊地呜咽出声。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脸颊不断摩擦着温暖的胸膛。
「拓哉……」
当和真再度低喃时,拓哉已静静地躺在他胸前。看来,镇定剂终于发生效用了。紧抓住和真背部的手指松脱,规律的鼻息同时响起。
章子和神谷放松了肩膀,互相对望。两人都在和真身旁坐了下来,茫然地望着加护病房的玻璃。
「和真、神谷。」
坐在两人中间的章子,抚摸着和真怀中的拓哉,开口问道: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望着加护病房中的凌马,章子用手指揩了揩眼泪。
接到通知赶到富士山的章子,只从医生那里得知凌马遭到意外、身受重伤这讯息而已。
『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受伤?所有人都摸不着头绪。虽然已经做了最完善的处理,还是不敢保证结果会如何。』
就连严肃地说明病情的医师,也是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因为他们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患者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存活下来?
「我希望你们告诉我,拓哉跟凌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章子姨。」
和真一脸困惑。
「和真,我求求你,告诉我真相吧!」
「对普通人而言,这件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泪流满面的章子显得相当认真,于是和真在长叹了一口气后,娓娓道出整件事的经过。
和真还未通知自己的家人,他最先通知的是位于东北的本家。
因为凌马所犯下的禁忌,极有可能危害到斋木家所有的亲族,所以和真十分挂心。身为黑炎主人的凌马,使尽全力招集了所有祖灵,利
用他强大的力量破坏了神域。但,那还算是神域吗……!?
和真实在无法正确地下判断。也只能等凌马恢复意识,再和东北的本家商量对策了。
而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那些被剥除祖灵的亲族们。如果身上依附的祖灵神力较弱,在剥离的时候或许不被察觉。但,如果是那些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