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大运————蝙蝠
蝙蝠  发于:2009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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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定,他受了很重的伤。
      --他说不定正在吐血!
      多么荒谬而可笑的用词和想法,也许等他老了以后会因为年轻的时候看了太多的武侠小说而嘲笑自己,不过现在还不行。当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脑中出现了整片整片的空白,似乎是很久以后,他才感觉到胃在痉挛,心脏也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激烈地收缩。
      他以为自己接下来对那个人吼的声音是前所未有地巨大,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声带被愤怒的振动消去了大半的声音,只有一小部分冲了出来,简直近乎嘶哑力竭似的。
      --如果这就是你的帮忙的话,我就算被那些人踩死也不要你们帮!--
      这回的用词更是可笑,而且他居然说出口来了。要是以后再和那家伙吵架的话,没准他又会抓住这个小辫子大肆嘲笑自己吧?
      他不得不承认,那时候他已经愤怒得脑子也停止了运作,那些话没有经过脑袋,直接就从嘴里冲了出来。
      他愤怒,他异常愤怒,可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愤怒是从哪儿来的。如果那时候没有拓晖帮他挡,如果那一掌落在他身上,他大概会气得暴跳,而且是一蹦三尺高的那种。可是就算是那样,他也不会像现在一般怒气勃发,更不会在心中暗下决心,再见到那个叫东崇的人,一定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是义愤填膺吗?
      是感恩图报吗?
      回答是“YES”?
      那才真是见鬼了!
      不是义愤,不是感恩,只是那一掌在打到拓晖身上的同时,也打到了万桦的身上。痛是从心里出来的,不是从肉体上。愤怒也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
      --可是,就算是为“自己”也不会愤怒到如此地步吧?
      那么,为什么?
      是啊,真奇怪啊,为什么呢?
      套句某明星的话,“给个理由先”!
      理由?
      他们不是朋友。(为何拓晖却为他挡那一下?)
      他们从来都不想关心对方。(心里的愤怒又是从何而来?)
      他们已经敌对得甚至恨不得咒对方去死。(为何他又因拓晖的痛苦而痛疼难忍?)
      没有理由。
      真的,没有理由。
      就好像一直以来就应当如此,就好像从以前开始就注定了,就算再重来多少次也只会有同样的选择。
      为什么?
      “给个理由先”!
      为什么?
      “给个理由先”!
      理由?理由?理由?
      没有理由不行吗?
      理由--
      或许真的有理由,但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理由,他所学的课程,他所接受的知识,无法像数学公式一样给他推出一个理由。
      只有在他长大以后他才会知道,无法推断理由不是他的错,只是那并不是基于人们所承认的“公理”之上衍生出来的东西,从很多年以前开始直到很多年以后它都被正义和正道斥之门外,被硬压上了难听的名字。
      --“变态”!
      如果一辈子都不知道,没准会好一些。总有一天他会这么想。不过那都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年轻的孩子们还很纯洁,从没想过这么肮脏的词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拓晖梦见自己被串在铁叉上烧烤,火焰舔舐皮肤的感觉和皮肤烧焦的味道清晰可闻。他在床上痛苦地翻滚,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露出他和脸上一样红得病态却没有一滴汗珠的皮肤。
      很烫!很烫!很烫!
      这是梦,他知道,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火在舔舐皮肤,把皮肤烧得卷了起来,身体在逐渐变成焦炭!不……这是梦……必须醒……必须醒……否则真的会被烫死!必须醒!必须醒!好烫!快醒醒!好烫!醒醒!快!
      咚地一声,在激烈的翻滚中,他脑袋狠狠地撞到了墙上,他痛得猛一睁眼,梦魇迅速向黑暗之中消失褪去,他知道自己醒了,可身体的炽烫却和梦中一般,热得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
      灼热的感觉从胸口源源不绝地蔓延,那里是被东崇打到的地方,热源就在那里。他想找一个凉爽一点的地方,最终翻滚到墙边,努力把胸口靠在冰冷的墙上,这才让他舒服了一点。可是这种舒适没有持续多久,墙壁很快就被他的体温烤得火烫,不再有降温的效果。
      为什么身体还没有起火?还没有烧着?那些奇闻录里身体自燃的人,是不是起火之前就是这样?一定是的吧。因为他似乎听见了自己血液在沸点翻滚的声音,等血液蒸发完之后,他这具干尸就一定会烧着了。
      这无法摆脱的痛苦让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如果当时他没有阻挡的话,受这罪的不就不是他,而是万桦了吗?
      他为什么要在那一瞬间冲出去呢?为什么要挡在他前面呢?如果是保护别的人,他还可以告诉自己他是因为英雄主义的电视电影小说看得太多了,被催眠了。可他为什么要保护万桦?他们之间可是恨不能食其肉啃其骨寝其皮的天生宿敌关系!保护他有什么好处?
      拓晖自认不是坏人,可也不是好得毫无原则的傻瓜。保护敌对的人?如果时间倒流,重来一次的话,倒找他一万块钱他也不会干!可为什么当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前面?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尽释前嫌?嗤!他面对万桦的字典里一辈子也不会出现这种词!
      为什么?
      来个理由?
      理由?
      ……有理由吗?
      一瞬间的东西,有理由吗?
      有个人说过,人在瞬间的选择才是他真正的想法,在思考之后,在掺杂了理智以及其他不知道什么东西之后,所做出的选择就不是完全本色的了。这种观点乍听上去很奇怪,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在瞬间会有什么选择,说是不掺杂其他的东西,是不是也根本不掺杂自己的想法呢?只是凭着本能去做?
      比如这次,万桦遇见危险的时候。如果是拓晖的理智,是绝对绝对不会出手的,可是他出手了,挺身而出,为他挡下了那一下,万桦安全了,他却在这里好像被火烤一样痛苦难当。这是他的本能?保护万桦的本能?还是见义勇为的本能?也许是后者吧,因为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这样,捡到钱包就交给警察叔叔,遇见危险就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牺牲的必须是自己……
      那好,他是见义勇为,那么换一个人呢?
      如果那个即将被打的是金秀?张侦?周流?轩辕游丽?或者是那个叫掏铁(饕餮)什么的?
      他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非常悲哀地百分之百确定,他是绝对不会在他们面前见义勇为的,没准还会喊着“你殿后!我帮你求救!”然后不动声色地逃走。只有在想到万桦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才会本能地闪过自己挡在前面的镜头,不管几次都一样。
      那一“瞬间”就决定了他绝对的选择。
      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必然?
      必然?
      什么是必然?
      为什么会是必然?
      真是见了活鬼啊,他凭什么要“必然”去救万桦!那小子又从来没给过自己什么恩惠!从小到大陷害他的时候还比较多!--当然,被他陷害的时候也不算太少。
      那为什么会是必然?
      凭什么是必然?
      他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更理所当然的“可能”选择?
      他为什么就一定、肯定、必定、注定--去救万桦?
      理智呢?
      他的理智哪儿去了?
      他难道就不能对抗这种选择!?
      --那是本能?
      他才不承认那是本能!
      --他对万桦真的只有厌恶?
      还会有其他的吗?见鬼!
      --那,缘由?怎样都有个缘由吧?给个缘由如何?
      缘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当时脑袋被猪油蒙住了!
      这就是他百分之一千确定的答案!
      热……真热……床单都快烧着了!他烦躁地拉扯着衣服,三两下就脱了个干净。可是这样还是不行,还是很热很热,床单上也到处都是热的,哪里也不凉快。他想起自己进门之前开始下的那场小雨,现在听不到声音,说不定已经停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外面也一定很清凉吧。
      他赤裸着身体下床走到窗前,两扇窗扇之中有一扇是开着的,另外一扇只开了一条小缝,他一向都没有插窗销的习惯,它大概是被风吹得关上的吧。
      他推开那扇微闭的窗门,一阵清凉的风一股脑地冲了进来,凉风席卷着舔过他全身过热的皮肤,燥热火烫的痛苦好像一下子消退得无影无踪。他舒服地闭上眼睛,又向窗户靠得更近了些,深深吸入雨后的空气。可是那股舒适感只有一下,很快燥热就回来了,他把窗户又推得更大,直到感觉接触到墙壁,再也不能推为止。
      不行……这样不行……还是不行……如果能开得更大就好了。
      他把一只手臂伸到了窗户外面,即使只有一只胳膊也好,只要能让他更凉爽一点。外面的风一阵一阵的,有风的时候温度降得很快,可是没有风的时候和房间里没有区别,有好一阵没有来半点风,他闭着眼睛烦躁地挥舞手臂,希望以此带来风动,不过风动是带来了一点,还顺便带来了从今后每想起一次,就让他脑死一百次的“惊喜”。
      啪!
      好像打到了什么比较软的东西……
      最先浮上心头的是鬼故事,拓晖的头皮狠狠地麻了一下,险些连心脏都不会跳了。不过他很快想到如果是鬼的话八成不应该有温度,说是小偷恐怕还比较可能……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张奇怪的脸正挂在他的窗户外面。
      “☆▲◎&◇#@&*--!!”
      拓晖险些嚎叫出声,不过幸亏想起这寂静的时刻自己要是胆敢真叫出来的话会挨老爹多少拖鞋底,硬是掐住自己的脖子把声音又堵了回去。
      就算外面挂着的是一张鬼脸他也不会这么惊讶,可那不是鬼脸,而是万桦的脸,这个答案比世上所有的惊奇故事都更让他无法预料。他们两家住隔壁,万桦的窗户就在他的窗户旁边,双方相隔不到一米。要是他们关系好的话,这条空中近途恐怕已经被他们踩烂了也说不定,问题是他们关系不好,连互相恶作剧都不屑于爬对方的窗户,要出现今晚这种镜头,用他们的话来说,那就简直是“见鬼得不能再见鬼了”。
      万桦挂在拓晖的窗户上,由于身上穿的衣服颜色比较暗,猛一看上去就好像只有一张脸一样。他刚才爬过来的时候正赶上拓晖开窗,险些被那个闭目享受的家伙用窗户拍到楼下去,他经过颇为艰苦卓绝的努力才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一鼓作气,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视,看了有足足五分钟,拓晖才开口,低声狠狠问:“你半夜爬到这边来,想干什么!”
      万桦的脸涨得有点红--拓晖不能肯定,因为光线实在太暗了,他只能勉强分辨一点点颜色。
      “你放心好了,我不是来袭击你的。”万桦的表情倒是很正常,一点也看不出这种表情和脸红会有什么关系,所以他认为自己看错了。
      左手从窗边的书桌上拿起一只单面刀片,他恶笑着把它放在万桦紧紧扒住窗棂的手上,万桦面色苍白,冷汗流得哗啦哗啦的。不过万桦是不会求饶的,就算他把他推下去也不会,拓晖也没指望听到什么求饶的话,只要吓到他就好了。
      他收回刀片,露一个不屑的表情,说:“行了,你走吧,我不追究你偷窥的罪行。”
      他以为万桦会马上逃走,不过他猜错了,万桦不是无聊到他这里来观光的,所以在他达到自己之所以爬墙而过的目的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就走的。
      “智障才偷窥你!”万桦的声音习惯性地高拔了上去,不过他马上发现这样不对,又把声音放低,“我有话要问你,让我进去。”
      “有话明天说!”身体的热度让拓晖很烦躁,那家伙却捡在这时候来找事,真是纯粹和他过不去吧!
      “我不放心,今晚一定要说清楚!”万桦坚持。
      “滚!”拓晖没心情和他拌嘴,也没精力招呼他,只希望现在他能赶快滚蛋算完。
      拓晖窗户外面的窗台比较窄,万桦只有脚尖在上面勉强踏着,主要就靠手在支撑。这并不是个舒服的姿势,他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错了,偏偏那小子还坚持不让他进去!他心里不禁异常恼火,也不再征求他同意,双手扒着窗框就往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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