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青?快跑啊!”想要再次寻回那种飞翔感觉的少女撒娇的催着少年。
少年却安静的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微怒的少女敲着少年的肩。
“因为……他会追不上的……”这样说着,良久,翼青突然回头,朝着后方深深的看了一眼。眼里,不见以往的傲气,只有那清风般的笑意。然后,翼青突然拉起缰绳,马又奔跑了起来。景色变幻,耳畔再度有了那呼啸的风。
少女回头张望,尘埃之中,一匹宝马,那是整个凌羽皇朝最好的马,马上,少年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苍白的脸,一看便知他自小便体弱。白衣的少年看着前方,眼中充斥着一种异样的光彩,那种光彩,甚至让她害怕。
“岩歌,岩歌,你若再不快些,便要误了时辰了,若是门关了,又要挨骂了!!”她突然笑着这样喊。
白衣的少年柔柔弱弱地也笑着回道:“放心,我定会赶上的。”
虽然从来不说,虽然那个白衣的少年从来都不曾知道,但是,她却是知道的。
在儿时,翼青便一直都在等着岩歌,只是,从不曾让人发觉。她知道翼青一直都等着岩歌,可时隔多年,岩歌骑着白马,带着她前往翼青驻扎的军营时,她明明听见了岩歌的话,她明明隐约的明白岩歌的意思……岩歌一直不知道翼青曾经每每都在前方等着他,而她,虽然知道,却狠着心不曾告诉他。
她希望他们能够永远在一起,永远是知己,是朋友,却只是希望他们是朋友。
段香突然惊醒了过来,猛地睁开眼,却见翼青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身不变的青衣,双眼看着自己。
夜,月下,晚风习习,相看两无言。
…… ……
“听闻你病了,特来看看。”翼青打破了夜下的寂静,先开口,道。
段香垂目。“已经不碍事了……”
“……为什么不愿见我?”
段香转头,不看翼青。窗外,一片漆黑,已经看不清那颗桃树了。
翼青怒,抓着段香的肩,逼迫着她看着他。又一次重重的问道:“为什么不见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段香看着翼青,道:“因为不想见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不愿见了。”
“……”翼青看着段香,用力的握着段香的肩。突然烦躁的喊道:“你说想让岩歌同我们一同去秋猎,我便让岩歌去了,你说想让岩歌同我们一起出巡,我便也让岩歌去了。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段香突然哭了。
翼青有些无措。
泪眼朦胧,段香断断续续的,看着翼青问道:“青,你还爱我吗?你还会同儿时一般……只要我高兴,便愿意为我做一切吗?”
“……你告诉我,你究竟想怎样?”
“若我说,我想让你对岩歌既往不咎,便当从前的种种都不曾发生过,你愿意吗?”
“……我可以既往不咎。”
“那么,若我说,我想让你放岩歌自由,让岩歌出宫,这一生,永永远远,你都不可以见他,青,你也会愿意吗?”
“!”翼青突然松了手。
“不见岩歌?为什么?”
月色下,雅致的房内,灯火摇曳,段香静静的道:“若你当真原谅了岩歌,便会愿意放岩歌自由,便能答应我,此生此世,永远不去干涉岩歌的自由。青,不要再牵制住岩歌的自由,放岩歌飞,他才会真正的快乐。”因为自私,因为每个人都会自私,所以当初明明知道,却不愿意说,所以,如今会这样说。
因为,自私。
…… ……
第四五章
这阵子不知道为什么,翼青突然不来笙箫馆了。前一阵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翼青都会来笙箫馆的,这一阵子却突然不来了,倒是红锦来的格外勤。
朝中……出了什么事了吗?
岩歌每晚都在房间的书桌上放一壶桃花酿,如今,桃花酿摆满了整个书桌,却依旧等不来那个一袭青衣的男子。
…… ……
日子越来越热了,炎热让人难受,夜晚即使是开了窗,也很难入睡。翼青命人送了冰过来,夜了将冰放在一个大盆中,置在屋内,便会凉快许多。
门外有轻微的响动,房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了。
“岩歌?子时了,怎么还不曾睡?”须眉手中端了一个盆子,站在岩歌的门口,见岩歌不曾入睡,柳眉微蹙,道。
岩歌站在窗边,回头对着须眉笑道:“须眉怎么也不曾入睡?”不曾回答了须眉的问题,却是反问了须眉一个问题。
须眉端着盛了水的盆进屋,将屋内的冰又重新换了些。“怕冰化了,怕岩歌会睡不着。”
岩歌看着盆中的冰块,对着须眉玩笑道:“这会儿怕是不会热得睡不着,反是要担心会受了凉罢?”
须眉蹲下了,兀自摆弄着盆子,背对着岩歌,不曾将岩歌的玩笑话放在心上。片刻后,一直蹲着的人才又开口问道:“岩歌,你会离开吗?”声音极轻,透着一种不安。
岩歌站在窗口,看着须眉的背影,然后微笑。
“不会。”
…… ……
…… ……
皇宫内即使是到了子时,也还是有灯亮着的,大可不必提着宫灯走,但岩歌还是很有闲情逸致地提了一盏宫灯。
回来后岩歌便不曾出笙箫馆走动,而皇宫这个他自小便住的地方,此刻竟也显得生疏了。翼青当了皇之后,皇宫中的格调变了些,若是不提着灯,岩歌怕出了笙箫馆便很难回去,可至少,如今他还是不愿意同魏阳元一般,在这皇宫中瞎转悠。
先去了凤仪居,凤仪居内无灯。硕大的宫殿此刻寂静的像睡着了的娃娃一般,没有任何的声响。
本是想再逗留一会儿,看清楚了再走,但黑夜之中,一身白衣,提着一盏白灯的自己格外的扎眼。若是不巧给人瞧见了,怕是会让人当成了索命的白无常。
于是没做多少的停留。岩歌转身,又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未央宫——
翼青又失眠了。近来常常无法入眠,即使勉强睡下了,也极易醒,烦躁,烦躁,却是无论怎样,也无法化解了心上的这股烦躁。
未央宫的窗前有一株桃树,春时花开满枝头,如今盛夏,却是连一只桃子也未曾结。那棵他们儿时种下的桃树,曾经承载着他们满心期盼。却不曾想,这么多年了,这棵桃树却一直都不曾结出过任何一只果子。
最终,也是没有结果的吗?
翼青下了床,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右手撑着额头,靠着窗,渐渐的闭上眼。总觉得,整个未央宫,只有这个位置,才会令他心上的那股烦躁,减退了稍许。
一阵轻微的响动,翼青睁开眼,却是段香将一杯菊花茶摆在了桌上。
“……”想说什么,却可悲的发现,不知在何时,他们之间,早已经无话可说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段香的脸微微的有些泛红,说话的时候只是垂着眼,看着桌上的那杯菊花茶。第一次,是由她率先打破这令人感到的寂寞的宁静。
岩歌提着宫灯,便站在那棵好大的桃树下,静静地看着窗内的翼青和段香,一动不动。
桃树下,提着灯的白衣男子突然勾了勾嘴角,然后,提着宫灯,转身离开了,没有声息。谁也不曾发现,他曾经来过,无论是段香,翼青,还是这未央宫内的宫女,小太监。
“原来,没事。”提着灯的白衣男子轻轻地笑道。
因为近来翼青不曾来笙箫馆,本事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才特意过来看看,如今无事,自然最好。
他是皇,原本便无法日日陪他。不再来了,也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对自己说,既然已经见了翼青,自己便可以回笙箫馆了,脚却不由自主的走偏了轨道,待岩歌恍然回神之时,自己却已然在了桃园。
密密的绿叶,在月下远远望去,竟显得有些狰狞。如今盛夏,树叶之中悄悄藏起的桃子,却是个个玲珑的紧,即使在月夜下,也惹人怜爱。
在桃园中不断的徘徊,试图寻找,寻找着那株属于他的桃树。
那棵桃树属于他,是因为儿时,翼青曾为他爬上去偷摘过桃子。如今,岁月匆匆,满院的桃树,可却是无论他怎样的寻找,也已经再也无法寻出那棵,翼青曾爬过,属于他的桃树了。
伸手摘了桃子,他每年都会来桃园之中,趁着桃子成熟之前偷上几个,不断的重复着那样可笑的行为,只是为了拼命地留住儿时的那种记忆。
如今却无可奈何的,无论怎样,也留不住了。
看似好吃的桃子却意外的又硬又涩。
“……”
不会有结果,即使有结果,也不会好。
那个承诺,果然是无法实现的……
硕大的桃园之中,密密的桃树之下,只有岩歌独自一人的身影,唯一的一抹白。
你明明答应过的……原来,即使是皇,也有无法兑现的诺言。
…… ……
清晨。
须眉开了岩歌的房门。屋内空落落的,不见岩歌的踪影。
“岩,岩歌?”须眉放了盆,然后开始无措地寻找那抹白色的身影。房间里找不到,便在笙箫馆的每一个角落找,笙箫馆内找不到,便疯狂地在整个皇宫中找。,没有目的,只要不见到那抹白,便无法停止。
“岩歌?岩歌?”
须眉是不愿意入这皇宫的,皇宫,是个繁华的鸟笼,无论在怎样的金碧辉煌,却也毕竟只是一个限制住她自由的鸟笼。所以,入了宫第二年,须眉便想尽了一切办法的想要离开这个皇宫。
后来,她来了笙箫馆,来这里只是为了贪图笙箫馆的一份宁静。而且在这样的地方,她也会有更多的空闲,去为自己寻找更多的出宫之路。
无时无刻,她都不曾停止过那个想要出宫的梦。
可是,一个月前,终于有了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终于可以有机会出宫了。如今皇后娘娘身边宫女,是自己的好姐妹,她曾偷偷的跑过来,告诉她,说只要自己还愿意出宫,她便能让自己出去,就混在今年获批准能回乡的宫女名额之中。她就可以永远的摆脱这里了。
出宫?她怎么会不愿意出宫?她每晚都梦想着可以再一次的看见自己的父母,看见自己的家乡,那个并不繁华,却宁静,美丽的小地方,可她却拒绝了。
不是因为她爱上了这个皇宫,而时因为她突然发现,出了宫便代表她永远也无法见到他了。
岩歌!岩歌!她愿意留下,只为了这个人,这个时常微笑,却只在子时才会露出哀伤和寂寞的人。
岩歌!岩歌!你知不知道?我突然才发现,岩歌,我喜欢你,我喜欢上你了。所以才时时刻刻都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才无法忍受你像上一次那般突然离开。
岩歌,我喜欢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岩歌,你也能喜欢我吗?所以,岩歌,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用我一生的自由,来换你一份爱。
…… ……
…… ……
岩歌是被清晨不断的鸟鸣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岩歌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回笙箫馆,而是就在这桃园里睡着了。
衣服一次脏了,回了笙箫馆,不知会不会被须眉或是藏月念。
岩歌拿着那盏也不知何时灭了的宫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准备回去了。
“岩歌?!”可却只是刚出了桃园,便正巧遇着了红锦。
岩歌站在桃园门口,眯着眼笑。
红锦却是一愣,然后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眯着眼微笑的人有些不解,站在桃园门口看着红锦,模样有些傻。
笑什么?左右看看,没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呀?
疑惑着,红锦却已经伸手,点住了岩歌的脸。一个小小的红点。
有点痒。
红锦看着岩歌笑道:“岩歌,昨夜你去喂蚊虫了吗?这么多的红点。”
“……”难怪总觉得脸上有些痒。白衣的男子笑了:“是呀,昨夜蚊子族的族长托梦给我,说要我去参加蚊子族的晚宴,我便去了。”说着这些话的岩歌却是当真很想看看,如今自己究竟是如何的模样了。
…… ……
须眉找遍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地方,却依旧无法找到岩歌。从不曾发现,她竟全然不知,岩歌除了笙箫馆,还会去何处,
明明她离他那么近,明明她整日同他在一起,明明她那么的喜欢他,可她却怎样也想不出,岩歌会去哪了。
在宫中漫无目的的走,却不觉间来到了桃园。
桃园其实离笙箫馆并不远,每每出了笙箫馆,须眉便常会路过这桃园。
于是惊喜的看到了桃园门口的那抹白,想冲上前,却又因为突然看到了岩歌身边的那抹艳红而不动了。
红锦拉着岩歌站在桃园的门口,笑得胜过了这皇宫中正盛开的百花。
须眉站在原地,却是不知该上前,还是该转身离开。
红锦贵为公主,是金枝玉叶,而她,却只是个没有自由的宫女。灵鸟同乌鹊,本就无法相比。
若她是岩歌,她也会喜欢俏丽天真的小公主,而不是她这只乌鹊。
所以,那是个奢望,她也许永远也无法实现。
可虽然自己同自己这样不止一遍的说,却在看到红锦拉着岩歌要离开桃园之时,还是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不愿被人发现地偷偷跟着。
“?!”那不是笙箫馆的方向,小公主要带着岩歌去何处?
第四六章
翼青下了朝,近来边疆似是又有些动乱了,小国邦们都蠢蠢欲动,凌羽朝也已经派去了军队严密的注意了。天下平静了两年,便又要开始不安稳了吗?
…… ……
翼青在书房同伊书谈论了梅奎国和凌羽王朝近年来发生的一些小干戈,不过双方都不愿意因这些小事儿动气。毕竟两国如今相处和睦,于是,并不多久,两人便结束了谈话,出了御书房。翼青陪着伊书在宫中四处走走,段香是一国之母,此时若只在凤仪居,实在是不合情理。于是,在亭中休息时,翼青特命人请了段香,共赏御花园。
两人行也因此变成了三人行。
走了不多久,翼青便听见了小公主红锦的笑声。于是寻着声音走去。
须眉一直安静的跟着岩歌和红锦,其实……中途有好几次都想就这样上前,把岩歌抢回来。可是,最终却还是怯步了。
她无法和红锦争。岩歌,也会比较喜欢红锦吧?若是让她看到岩歌因此而生气的脸,那么,已经如此的她,或许会活不下去。
无论什么,都比不上岩歌的微笑。因为爱你,所以最怕见你生气,为了让你开心,做什么,都会愿意。
红锦拉着岩歌在宫内四处的走,突然的,一身红衣的少女飞快的踮起了脚尖,在岩歌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柔柔软软……
突如其来,岩歌惊,立着未动。
翼青同着段香和伊书,却正巧在此刻迎面走了来,见了岩歌同红锦的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青衣的男子站住,还不及上前,却已经有人先一步冲了上去,一把拉开了红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