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坂既非高兴又非惊讶,只是满脸困惑的表情,鸿岛的感觉当然好不到哪里去。他也是当事人,对这场偶然的相遇自然也感
到惊愕。
鸿岛叹息地想着,待会儿还是得跟他说清楚才行,于足焦急等待着教务主任交代的时间赶快过去。
然后,朝一脸冷漠的坂投以抗议的眼神,告诉他——『你也太过分了了吧!』
但是,这一瞬间的眼神交会,对鸿岛而言算是失策吧!坂只是怯怯地缩起双肩,游移着双眼的视线。
(未免也太没用了吧……)
看到那种露骨的狼狈样,鸿岛心里直摇头,唯有板起精悍的面孔,重重叹了一口气。有种近乎失望的感觉涌上心头,刚才还带
点茫然惆怅的激动情绪,也—下子烟消云散,只觉得坂真没出息。
鸿岛甚至觉得有点愤怒,他以犀利的眼神瞪了坂一眼,这严厉的表情反而把坂逼得更紧。
也难怪鸿岛会觉得莫名其妙。
但是,因眼前的意外而如惊弓之鸟的坂,已被内心混乱的情感弄得心神不宁,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这一点,鸿岛自然无从
得知。
等教务主任终于解说完毕后,由于实习生要在今天跟学生见面,一行人得参加朝会跟学生打招呼。之后还得到各班去旁听观摩
,鸿岛根本找不到时间跟坂单独相处。
但看到坂连眼光都不愿意跟自己相接,要说话大概更难了。
那一夜,彼此紊乱的呼吸交融合一的那一刻,他甚至觉得好像了解对方的一切,并感受到怜惜的感觉。
然而在光天化日下相对,彼此却异常尴尬,无法排遣的痛苦折磨着鸿岛的心房。
这种令人窒息的感受,已经无法归咎于领带了。
尚未交谈即感觉到坂的卑屈及失望,都是因为自己对他还有强烈的依恋。想到这里,鸿岛忍不住发出不知第几次的叹息。
*****
实习第一天,就在一阵兵荒马乱下结束。鸿岛没想到,观摩教学和参观校园居然是一件如此无聊的事,其它实习生也都有类似
的感想。
等回到实习生教室后,在无人注意的状况下才得以松口气。
「我差点睡着了……」
「笨蛋,要好好听才行。」
「数学我又听不懂!」
讽刺的是,第一堂观摩教学就是坂的数学课,不用说,更加深了鸿岛的疲劳。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站在讲台上的坂,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坂。
他那挺直的背脊,始终都以沉稳的表情解说着难解的数学题,声音清澈易辨识,还写得一手好板书。
而或许是他表情冰冷的关系,站在最后面听他讲课的鸿岛,竞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大到无法跨越。
「好久没见到坂老师了,他还是那么帅……」
还在叹息的鸿岛一听到『坂』二字,耳朵又开始竖起来。对于反应如此过剩的自己,他也只能苦笑。
「怎么?坂本喜欢那种型啊?」
「你在乱高兴什么啊?这可是实习耶。」
「不是啦……」
看到脸红的坂本泉,鸿岛强忍想咂舌的冲动。他知道自己只是不甘心罢了,所以才极力忍下来。
「我虽然毕业于这所学校,当时却没被他教到啊。坂老师不但长得帅,上课也很细心,在学校可是很受欢迎的。」
鸿岛想到刚才教学观摩时,已见识到学生上他课时那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是吗?坂老师应该是教升学班才没你的份吧?」
「讨厌啦、夏美,你好过分。」
插进来吐槽的,是坂本的好朋友永原夏美。在校成绩本来就不太好的坂本,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坂老师虽然个性温和,不过听说为人冷淡,我朋友还被甩过呢。」
「当然啊,老师怎么能跟学生有染?」
(……这不是有没有染的问题吧?)
鸿岛愈听愈不是滋味,干脆走到窗边抽烟。
「长得帅的老师本来就比较吃香。」
山冈也觉得不爽,不过相较于鸿岛的不悦,却完全是两回事。
(没想到他也有那样的一面。)
那应该就是平常的坂吧,优秀却稍嫌冷淡的数学老师。从打得整斋的领带和一丝不乱的头发,完全想象不出那夜的淫乱模样。
鸿岛甚至错觉那夜跟自己同床的,只不过是跟坂同姓的别人而已。
「可是啊……能在学生面前从容讲话还真是厉害呢。」
「是啊是啊!上课的时候没感觉,事后仔细想想还真是恐怖呢。」
明天就要开始正式实习了,说不紧张是骗人的。虽然要上的课都有范围可循,却无法提出课前摘要,毕竟要教的对象可是几十
个现役高中生呢。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好……」
「我刚刚才看过课本而已,现在都已经忘了…。讨厌,万一说不出答案怎么办? 」
在众人面前出丑是多么丢脸的事,只要回顾几年前还在当学生的自己,就不难体会那种滋味,光想到就教人发抖了。
从明天开始将各自跟指导员一起上课,或是担任其助手。指导员会将实习情况写成报告,对学分的取得有相当大的影响,完全
马虎不得。
「我……到平井老师那里去一趟。」
「你去干嘛?」
比鸿岛矮一点的山冈虽然有副强壮的体格,个性却意外谨慎和认真。
「我想去确认一下明天的课程……」
看到山冈已经在收拾东西,鸿岛也跟着站起来。
「啊、那我也去找一下坂……老师好了。」
「啊……那我也去吧。」
跟一早来时那种轻松的心情完全不同,和老师及学生接触过后,大家都感受到了压力。看到山冈准备去找自己的指导员,其它
人也纷纷效尤。
鸿岛走到职员室,却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坂老师?哦,他在准备室里。」
担任国文老师、同时也是山冈指导员的资深教师平井,回答了鸿岛的疑问。没有担任导师的老师,通常都在各自的科别准备室
出入。
知道准备室在最北边的大楼后,道过谢的鸿岛跟山冈告别。听到平井在身后说,今年的实习生还满热心的时候,鸿岛忍不住心
虚起来。
「老师再见——」
「啊?哦、再见。」
走在走廊上的鸿岛跟几个学生擦肩而过,有些还会轻快地打招呼。
(……对她们来说,我也是老师啊。)
听到『老师』两个字没立刻反应过来的鸿岛,听到远去学生银钤般的笑声,不觉有种奇妙的感觉。身为实习生,鸿岛还当自己
是一介学生,然而对她们来说,却已经是『鸿岛老师』了。
(好奇怪的感觉……)
老实说,这次实习大概会在连学生面孔尚未全记住前结束,但她们却早已认识自己。这么一来,就得好好维持形象了。
(难怪老师当久了会变得敏感。)
一想到自己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会有人注意,压力不可谓不大。
鸿岛也知道,自己野性的外貌很难不引起学生注意。而且他从以前就知道,自己不管在哪里都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坂也跟自己一样吧。无论是从坂本所言或今天的观摩教学来看,都能得知拥有一副端正容貌的坂,在学校的确很受学生欢迎。
而且,坂跟上了年纪的平井之间的不同,除了在各自负责的学科方面之外,学生的反应更是明显。看到那些女孩子明显不甩中
年男老师的模样,鸿岛不禁在心中感叹女人的恐怖。
(还是跟他说声别在意那天的事好了。)
走到数学准备室所在的三楼,可以看到另有视听教室这类使用频率不高的教室。
穿着好久没穿的室内拖鞋走在静谧的走廊上,跟地面摩擦的鞋底发出如同海豚的叫声。觉得那声音分外扰人的鸿岛,看到数学
准备室的门牌后,心脏顿时狂跳起来。
他深呼吸之后伸手准备敲门,却听到室内传来话声而犹豫了。
(糟糕……里面好像还有其它人。)
仔细想想,数学老师又不止一个,自己怎会没想到除了坂以外,可能还有别的数学老师在里面呢?不过,那声音听起来却相当
年轻。
「……什么?」
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传进站在门口的鸿岛耳里。
「因为我是学生吗!?」
「……不是。」
听到啜泣声和坂疲惫的声音,鸿岛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然而,听出坂的语气明显带着困扰,于是他下定决心敲门。
「——不好意思,请问里面有人吗?」
鸿岛轻敲了两声门,还故意用开朗的声音询问。过了几秒钟,才听到坂说『请进』的声音。
「失礼了——。咦?不好意思,您在忙吗?」
「……没关系,请进。」
红着眼眶的女学生,含泪瞪了故意装作没看到里面有人的鸿岛一眼,快速从他身边擦过走出准备室。
「唉……怎么把人家给惹哭了?」
「……跟我无关。」
确定女学生走远后,鸿岛才反手关上门。眼前的坂,浑身散发着跟刚才完全不同的紧张感。
「有……什么事?」
「你的语气好冷淡。」
看到坂僵硬的神情,鸿岛很想叫他不要那么紧绷。他也不喜欢这种沉重的感觉。
况且,他又不是想加害他才来的。不管是前几天或现在,自己可都算帮了坂的忙,他应该感谢才对吧。
「……你用不着这么警戒吧?」
「我不是问你有什么事吗!」
面对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坂,鸿岛先前的同情瞬间转化成不悦的感觉。
「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我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好不容易正眼看鸿岛了,坂却露出一副极度嫌恶的神情。下一句话更教鸿岛惊愕不已。
「……你骗了我吗?明知道我是老师,还用化名骗我……」
「啊……?」
(骗?……谁骗谁啊!?)
鸿岛不解坂的语意。
「你…你在说什么……」
鸿岛一片空白的脑中,只知道自己被严重侮辱了。
「你在说什么啊!?」
看到颤抖着嘴唇的坂,鸿岛知道现在的自己,大概已经取代了那天下药的男人在坂心中的恶劣地位吧。
「你说你叫斋是骗我的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下他总算听懂坂的意思了,愤怒扬起的同时,胸口恍若被冰冷的利刀刺伤般疼痛。
「……你是白痴吗?」
「谁是白痴啊!」
坂怒吼的声音低沉且冰冷。
要疑心生暗鬼也得有个分寸吧,没想到他居然认为自己是个利用化名欺骗人的男人。那,那天救了他的事又怎么说?
「你没听到我的名字吗?我叫鸿岛斋——就是斋啊!堂堂一个老师连字也不会念吗?」
「你……」
听出鸿岛语气中的嘲讽,坂脸上不禁一阵青一阵红。
「而且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就是黑白不分才会被人下药吧!?」
「——!」
鸿岛盛怒下口不择言的话,确实打击了坂。他失去血色的嘴唇无意识地一张一阖。两人持续沉默地互瞪。外面的夕阳将室内染
成血红,深浓的阴影让两人的表情更显昏暗。
明知有哪里不对劲,但年轻的鸿岛修养还没好到可以轻易原谅,仍在畏怯中的年长男人。而且即便只有一夜,坂那副彷佛毫无
情分的态度,更让他无法原谅。
「……我也想不到,原来你是高中老师啊。」
冷笑的鸿岛心想,自己生平大概没这么愤怒过吧。
(果然怒极会反笑……)
而莫名高昂的情绪和笑意所引发出来的冷酷,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那……那又怎么样?」
「没有啊……」
从鼻腔里哼了几声的鸿岛,忽然觉得慌张游栘着视线的坂很可悲,却无法否认,那脆弱的表情的确也让自己心动。
对很少装恶的鸿岛来说,眼下的状况只会让自己痛苦。他潜意识里希望坂能够饶了自己,却又心知现在已经无法后退。
「……你想恐吓我?」
听到坂迟疑的质问,鸿岛绝望地捂住脸。
「——哈哈!」
被说成这样还真的只能笑而已。没想到居然有如此无法沟通的对象,鸿岛甚至觉得感动起来。
「这个点子不错。我恐吓你有什么好处?」
被鄙视到这种程度,干脆赏他几拳后顺便吐口水,或许可以消消气,但鸿岛知道,这么做只是徒增空虚罢了。
「好玩……干脆这样好不好?我冲进职员室告诉他们,坂老师玩弄我——」
「不要!」
他根本不想听到坂的哀嚎,只想安慰守护他那纤细的肩膀而已,万没想到如今却沦为只想践踏的感觉。
「那你说,该怎么办?」
「怎、怎…么办……要怎么样……你才肯保守秘密?」
坂又怯怯地加了句弓我什么都肯做b,眼眶也因为恐惧而逐渐湿润起来。
真是有够悲惨。不止自已,还有坂。
「我要你的钱也没用。……好吧,就用你的身体来抵,当做封口费好了。」
鸿岛半自嘲兼半开玩笑地提出要求,没想到坂竟然当真。
「什……」
「反正你技巧还不错。……你要是肯答应,我就不说。」
坂惊愕地睁大眼睛,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红。在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下,鸿岛抓住他柔软而直顺的头发,听到他发出细微的尖
叫。
「哇啊……!」
「把下面脱掉,吸我。」
鸿岛把他的头往后扯,还以为会被殴打的坂更是满眶泪水。
「好痛……好痛……」
听到他求自己别打他,真的打从心底憎恨出来的鸿岛,咬住他细致的颈项。
「不……!」
(……气死我了……)
尽管他冲动得想打人,却无法对这副纤细的容貌出手。
(想哭的人是我啊……!)
搞不清楚状况就在那里搞警戒乱害怕,还说出践踏他人人格的胡言乱语,现在居然还要求自己别打他。面对这个正在啜泣的没
神经男人,鸿岛忍不住厌恶起来。
「你该不会不愿意吧?……刚才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做吗,老师?」
听到『老师』二字而一惊的坂,一脸放弃的表情。
「要……在这里吗?」
都到了这地步,他竟然还一副顺从状地怯怯吐出这种话,鸿岛还能怎么样呢?
「荡妇。……你喜欢在学校做吗?」
「不…不是……」
从鸿岛嘴里吐出的,尽是言不由衷的羞辱言语。然而,看到坂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又让他感到些许平静。对于自己这种矛盾的
行动,鸿岛控制不住怒气地笑了。
「好啊,那就在这里做。……快点!」
「我…我知道了……」
他将坂小巧的头按到自己私处,纵使心情不佳,那里依然感到亢奋。他心里的怒火更加炽烈,一股混浊黑暗的情绪在胃的深处
煎熬。抽动的脸颊让他察觉,自己的脸想必已经气得变形,此刻,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悲哀了。
坂犹豫了半晌后,颤抖地吐出一口长气,这才伸手解开鸿岛的裤头。
潮湿的口腔非常温暖。明明不如那夜的甜蜜,却仍然迅速引起鸿岛的欲望,或许是这种异样的环境刺激了他未觉的兴奋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