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啊！”卫灵惜也觉得自己挺委屈的，“我也就把人给掉包了。”
“呃……您可以说的具体点吗？老奴我的悟性不是很好。”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浣奴要秋月接客，可秋月不喜欢那个客人，因为他长得丑不说，还很猥亵。所以我就找个人跟秋月掉
包了。”
“你找的那个人，客人不满意吗？”
“怎么可能，对方可是个黄花闺女呢！”
“啊？！”福伯吓得不轻，“二少爷您这……不是误了人家吗？”
“不会啊！正因为是黄花闺女，所以现在那个又丑又猥亵的客人要娶她了。”
“可是，嫁给那种人，不是委屈了人家闺女吗？”
“我看倒不会，阿花可高兴了。”
“谁？！你刚才说谁？”福伯连走路都忘记了，直接停在路中央。
“阿花。”
“可是镇东边的那个人称‘赛东施’的阿花？”
“是啊！”
福伯寒了一下，替那个可怜的客人。不用问，现在他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望着走在前面的翩翩美少年，福伯真心向苍天祈祷。
我家二少爷年少不懂事，菩萨莫怪，莫怪！
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灵惜给娘请安。”
站在卫夫人面前的是一唇红齿白、举止得体的斯文书生。
卫夫人差点就满心欢喜地把“乖”字说出口，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这孩子，除了样貌偏于柔美、身板略嫌单薄与男儿身不怎么相符之外，一表人才，聪明伶俐，举止得体，在人前倒不失大家风
范，只是其行径之恶劣……
唉！这该从何说起呢？
他们卫家是汉代名将卫青的后裔，后来几朝几代都有人朝廷为官，但自中唐时起便解甲归田，安史之乱时躲入蜀地，走上经商
之道。到灵惜的爷爷时，卫家在这片水乡泽国已居于首富之位，在丰水镇更以仁义出名。
她是蜀地以用毒独步武林的唐门之后，三十年前嫁入卫家，不久便生了长子天若，八年后又喜得龙凤胎，可惜两年前他们最疼
爱的幼女灵儿不幸得了重病……
如今只剩下这两个儿子，长子天若做了将军，不久前更娶了亲王的妹妹，这对他们卫家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可偌大的家业仍
要有人来守。两年前丈夫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无处排遣忧愁之感，加上多年的操劳，终于积劳成疾，一个月后便撒手人寰，
丢下他们孤儿寡妇。
随后她也差点一病不起，若非想着家中重担无人承担，以及神迹出现，爱女的魂魄归来探她，恐怕现在早随夫女去了。
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二子灵惜身上，谁知这孩子成天吊儿郎当的，既不懂为官之道，又不精商贾之术，本想只要为他娶一门媳妇
就会定下心来，可他一提到这种事就像要把他推上断头台一样。对送来的仕女图瞧都不瞧一眼，成天去找那个叫浣奴的青楼女
子。
“娘亲为何事叹气？”
“还敢问？”卫夫人又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你？”
卫灵惜配合地指着自己，眼中尽是疑惑。
“我……”
“你就不能让我少操一天心吗？”
“娘亲，我……”
“灵惜，娘问你，你去了这大半天，是不是又去找那个浣奴姑娘了？”
知道他的卫夫人又在老调重弹了，卫灵惜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老样子，“是。”
“你、你怎么可以整天和那种青楼女子乱来呢？”卫夫人说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
卫灵惜两手一摊，“没办法，谁叫那些红楼女子一点都不好玩。”
“你、你……”
“而且我和浣奴可没有乱来。”他又好心更正娘的口误。
卫夫人的脸涨得通红，倏地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把指着卫灵惜的手指放了下来，摆摆手。
卫灵惜见卫夫人这副模样，背脊登时一阵发凉。
“罢了罢了，两年前你娘捡回这条命也有你一半的辛苦，如今就还了你吧！等我去了干净了，你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扑通”一声，卫灵惜跪在地上，“娘亲，孩儿知错了，请您以后别再说这些话了。”
唉！想他卫家二公子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宫都闯过，却最怕卫家老夫人这一招。怪不得女人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总是
百演不厌。
在旁的众仆人对自家夫人的敬佩之情又更上一层楼。
“你要真知道错了，待这件事过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娶门媳妇，开枝散叶……“
“娘，你说待哪件事过了？”卫灵惜不得不岔开话题，卫夫人的话让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娶妻，生子。这些对于刚至弱冠的他来说，还很遥远（当然卫夫人持的是完全相反的观点）……虽然这个问题有一天他终须面
对，但那是将来的事。他卫灵惜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的媳妇……明日再说吧！
卫夫人恍然大悟般，急拍额头，“看我被你气的，都差点忘了正事了。”
明明是您老人家自己记性不好。纵有异议，卫灵惜只敢作腹诽。
找遍整个丰水镇，能坑他卫灵惜大概也就卫家的老夫人了。
“娘，到底是什么事啊？”卫灵惜打了个哈欠，坐到桌边，把玩着桌上的青花瓷杯，一边等待卫夫人的下文。
“是我中午接到一封信函，说北静王爷微服出巡，要路过我们丰水镇。当然是为了探望羽柔郡主特意转进来的。”
“可嫂嫂半个月前已随大哥上京去了。”卫灵惜放下杯子说。
“这我也知道。不过王爷可能还没收到消息。不管如何，我们不能叫王爷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吧？”
第3节
“那也总不能到京城把嫂嫂接回来啊？这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来回也要半月的时间啊！”还不如叫王爷自己去要来得快。
“叫你嫂子回来倒是不用。你只要替为娘和你大哥尽一下地主之谊就行了。毕竟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卫灵惜脸上尽是为难之色，“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擅长这些事情，而且我……”
“哎哟！我的命啊！我的心肝……”
“行、行！”卫灵惜马上举双手投降，“我都照您的意思去做还不行吗？”
卫夫人一副“这才对嘛”的表情，悠哉游哉地端起桌上的茶杯，不理会卫灵惜臭得不行的俊脸。
“娘另外还有什么吩咐吗？”
“还有……还有什么事来着？”卫夫人陷入苦思之中，“刚才明明就在嘴边了，怎么又……唉！我这脑子是越来越不济事了。
”
“想不起来就算了，”不愿看娘亲想得辛苦，卫灵惜站起身来，“想必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娘亲还是早点休息吧！”
“好，你也累了，回房歇着去吧！”
卫灵惜出了房门，就见福伯在门外守着。
“福伯，您的伤好些了吗？”
“是。二少爷，浣奴姑娘的药真灵。”福伯笑眯眯地回道。
他的二少爷虽有时爱调皮捣蛋，却是个有心人。因为这一点，整个卫府的人其实都打从心里喜欢他们的二少爷——当然，如果
二少爷不是三天两头地整他们的话，他们会更喜欢他。
卫灵惜走上湖心亭，福伯跟在身后。
主仆二人皆半晌无语。
卫灵惜微抬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福伯垂首，看着小主人投在地上影子，显得分外寂寥。
其实他是个惹人怜惜的孩子，虽生在富可敌国的家庭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懂他，爱他。老爷和夫人把爱
都给了三小姐，大少爷长年在外带兵，如今又抱得美娇娘……所以，二少爷总是一个人的时候多一点。
想到这里，福伯不禁叹了口气。
希望二少爷有一天可以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疼他的人。
“二少爷有心事？”
卫灵惜依旧望着明月，“福伯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四。”福伯说，“明天是十五，三小姐回来的日子。”
“您还记得，可娘她刚才似乎忘记了。”
“夫人这两年的记忆的确大不如前了。”
“忘的好、忘的好，有些事情还是忘掉的好。”卫灵惜喃喃自语道。
福伯没有听见卫灵惜最后的自语，继续说道：“而且最近的事情也多了些。”
“对了，福伯，”卫灵惜终于收回对着冷月的目光，转过身来望着福伯，眼神也恢复了以往的神采，“你对那个王爷可有什么
印象？”
“二少爷说的是大少夫人的哥哥北静王爷？”
“没错。”
“是个相当不错的人。”
“哦？”卫灵惜挑眉，“是吗？怎么个不错法？”
“这个……其实老奴跟那个北静王爷不过一面之缘，而且那时也只是偷偷瞄了一眼，其余的也只是听说而已。”
“那您又怎么断定那个王爷是‘相当不错’的人？”
“那位王爷的相貌自不用说，而其散发出来的风采……呵呵！”
“到底如何？”卫灵惜的好奇心被勾起，偏偏福伯说话总改不了吊人胃口的习惯。
“呵呵！”
“福伯——”卫灵惜用拉长的声调表示他的不满。
“二少爷，恕老奴才疏学浅，口齿笨拙，说不清这位北静王爷的好，只是老奴认为王爷是少爷应该结识的人。”
不知道就早说嘛！
“好，我知道了。”卫灵惜打了个哈欠。
“二少爷困了，不如早点回房休息吧！”
“好。福伯，你也早点歇去吧！”
“那，二少爷，老奴告退了。”
福伯走了，陪伴卫灵惜的，就只有天上的孤月了。
明天。王爷……
“娘，您找孩儿……”
卫灵惜一进书房就瞥到书桌上堆成小山的画卷，心里喊一声“不妙”，转身欲逃，但为时已晚。
“呵呵！儿啊！”只见卫夫人笑得春光灿烂花开遍野，一招擒拿手指住卫灵惜，空出的另一手抄起案桌上的一副丹青。
“呵呵！娘啊！”卫灵惜扯开一个倾国倾城的笑，满怀希望卫夫人能像望月楼的姑娘一样被他迷得东倒西歪——哪怕只有一眨
眼的功夫，他就能逃出生天了。
可不知是他太过紧张，发挥不出平时的正常水平，还是卫夫人定力惊人。只见卫夫人依旧神态自若，从容不迫地抖开手中的丹
青，“儿啊！这位是赵小姐，今年芳龄十八，正是大好年华，你看她面如桃花，欲语还休的样子……”
默。
卫夫人打开第二副丹青，“儿啊！这位是钱小姐，你看她有前有后，一看就知道好生养……”
再默。
卫夫人打开第三副丹青，“这位是孙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后她要是过门来你们就可以鸾凤和鸣……”
再再默。
卫夫人再接再厉，“这位是李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娶进了门，肯定是位贤内助……”
再……
卫灵惜终于受不了了，挣脱母亲大人的擒拿手，刚想破门而出，就见一个娉婷少女推门而入。
“哈哈哈……”卫夫人笑得肆无忌惮，“儿啊！原来北静王爷除了羽柔郡主之外还有一个妹妹，你跟她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啊！
哈哈哈……”
“娘啊！”
卫家二少爷的房间传出一声凄怨的惨叫，过往的下人都知道：他们可怜的二少爷又做噩梦了。
冷汗涔涔的卫灵惜有气无力地坐起身来，到桌子边给自己倒杯凉水喝，一边还想着梦里的事。
如果那个北静王爷真的还有一个妹妹，那他岂不是要步大哥的后尘（卫灵惜的大哥娶到羽柔郡主可是乐得不知东西南北的，大
家别被卫灵惜的思维方式混淆了——作者注）？而且母亲大人为什么执意要他迎接王爷，明知以他的个性是很有可能把事情搞
砸的，除非她老人家另有目的……
卫灵惜眯起桃花眼，越想越不对劲。
“不行！”卫灵惜霍地跳将起来，“我不能坐以待毙！”
转身打开衣柜，拿出几件衣服放在包袱里。
“二少爷，你这是要去哪？”福伯悄无声息地在卫灵惜身后出现。
“哇！”卫灵惜被吓得嘴唇发紫脸发青，定睛一看，见是福伯，稍稍安下心来，“是你啊！福伯。”
第4节
他们卫家的轻功独步江湖。就算是下人，对“水上漂”等的功夫也都是驾轻就熟，大家忙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抄捷径
踩着荷花荷叶从湖面过是卫府里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久而久之，在卫府里也就听不到脚步声了。
福伯见卫灵惜怀中抱着包袱，一副要落跑的样子，“二少爷，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人啊？”
“如果是的话，我又何必往外逃？”卫夫人可是唐门之后，最擅长用毒。敢擅闯卫府的人，先过了她设的“仙殁阵”再说。“
我惹的是那个前世的冤家。”
福伯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不过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可是今晚……”
“我知道，今晚我会回来的。”卫灵惜把窗子打开一条小缝，漂亮的水眸溜溜地转，勘察外面的情况。
“那少爷打算去哪儿？”
“我暂时去望月楼住几天。”
“可浣奴姑娘昨天不是……”
“我知道。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是吗？”福伯还是怀疑。
“放心！浣奴可比我娘好哄多了。”卫灵惜边说边往门口走，“那我走了，福伯，你要帮我保密啊！”
“好的，二少爷慢走！”福伯笑眯眯地招手。在卫府，最宠卫灵惜，不是别人，正是福伯。
“不对啊！我刚才来找二少爷是为了什么事来着？”卫灵惜走后，福伯一个人在房里嘀咕，“啊！对了，北……北静王爷！啊
！不好了！二少爷，快回来！二少爷，快回来啊……”
“浣奴！浣奴！浣奴……”
门刚打开，就见一个青花酒杯迎面飞来，卫灵惜轻轻松松把它接住。
“‘荷醉’？”卫灵惜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你知道我比较喜欢‘菊欢’的，下次可别弄错了。不过这个天喝‘荷醉’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