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 第一、二部——残焱
残焱  发于:2011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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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0)

在松山宗实的记忆里,永远有这麽一个少年。

稍长的头发看来很柔软,穿着无袖的皮背心,露出的苍白皮肤上有着罂粟花的刺青,身上随时带着菸、酒以及精|液的味道。

少年的脸孔清秀得很平凡,眯起眼来朝着你笑的时候,说不出的淫媚诱惑,使的你不由自主的就忘了他的脸。

只记得他身上的罂粟花,淫秽的气息,还有那媚惑的眼神下的利剑。

藏在眼神之中,冷傲的杀人剑。

这个是松山宗实看过,最特别的一个人。

以至於松山宗实到了现在,时常会在夜晚之中,想起这麽一个人。

冷冽的剑,罂粟花的香。

花朵般妖艳的少年。

罂粟(1)

穿着睡袍,松山宗实手拿着酒杯,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

灰蒙蒙的天,雨水像是把玻璃洗的更乾净似的,赤着脚踏在地面上面可以感受到湿冷的寒意。

或许,等一下还会打雷。

松山宗实小的时候很喜欢下雨天,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拿出雨鞋和雨伞,偷偷的跑出屋外,和佣人的小孩子打着泥巴仗。

泥巴打到了身上,很快的就被雨水给冲刷掉,带出门只是用来让自己心安的雨伞也早就被丢弃在一旁的泥巴地上。

会带着雨伞跟雨鞋出门,是因为平常天气好的时候很难得拿出来,更何况平常要是天气不好,自己都被关在家中不准出门,更

不可能用到这些雨具。对於很难得拿出来的东西,小孩子总是喜欢动不动就拿到手中把玩。

之後,浑身湿淋淋的被捉回屋子里头,免不了被训斥一顿。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想不起来,那个时候佣人家的小孩是怎麽了。

至於长大之後的松山宗实,已经不像小的时候那麽喜欢下雨天了。

现在的他只会觉得,下雨天会让自己的皮鞋被地上的泥巴弄脏,要清理很麻烦罢了。

想起来小时後与现在的差别,松山宗实忍不住笑了下,然後一口将杯中的白兰地给饮尽。

昨天为了确认今日的宴会而不停的烦忙着,一直到了今天中午两点多才勉强自己睡一下。

要不是自己并不放心将事情交给别人,否则自己并不用那麽累的……

身体还带着睡意,可是还是不得不准备。

已经五点半了,宴会六点半开始。

在将身上的睡袍刚换下的时候,有人敲了松山宗实的房门。

松山宗实没有马上理会他,直到将身上的东西都穿戴好了之後才去开门。

「你让人家等了好久。」门外的女孩爱娇的嘟起了擦了粉色唇蜜的珠唇。

「我刚刚在换衣服。」

宗实解释着,安抚似的,低头吻了女孩一下。

女孩名字叫长谷川茵,他的未婚妻。

长谷川家亦是松山家的合作对象之一,为了要更加巩固两家的合作关系,於是就决定要联姻。

对於建立在利益上的婚姻,宗实本身是无所谓,可长谷川茵可开心了。

毕竟宗实的条件极好,身材好长的帅不说,多金且对人有礼貌,没有丝毫有钱人的傲气,甚至是很少有诽闻在他身上出现过…

…她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不羡慕的,甚至还可以感觉到几个「姐妹淘」对她的敌意……这一点大大的满足了长谷川茵的虚荣心

重点并非自己喜不喜欢对方,感情这种东西,相处久了就会有了,最主要的是她会很有面子。

试问和她一样幸运的女孩子,能有几个呢?

「刚刚到了会场之後发觉你还没有出现,问了一下之後才知道你还在房间……夫人还在等着你过去呢!」长谷川茵在两唇分离

的时候如此说着。

她口中的夫人指的是松山宗实的母亲。松山宗实听了以後,笑了笑,牵起了她的手。

「那我们现在过去,别让母亲等太久。」

「嗯。」

长谷川茵点了点头,因着他的动作而两颊染上了美丽的霞色,清纯娇艳的不可方物。

松山宗实认真的应付着宴会上来往着的人们。

今天是他母亲的生日宴会,因着松山家在黑白两道以及商场上的势力,这次来了很多人。

这些人的名字呀什麽的都必须牢牢的记在脑海之中,若是叫错名字可不是尴尬那麽简单而已,还牵扯到之後的合作关系等等。

光是想这些人的名字什麽的就累死了,其实关於交际的部分,松山宗实并不如外表来的游刃有馀。

这个时候的他,只想要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的透透气休息一下。

「石先生,别来无恙。」松山宗实以流利的中文说着,朝着眼前的中年人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石家与松山家是世交关系,而石远企业也是松山家亟欲合作的对象,为了要将企业版图从日本扩展到台湾,为此必须与他们打

好关系才行。

「松山先生,你好,这次承蒙你的邀请。」石远安握住了宗实的手。「这里布置的很棒,餐点也很好。」

「谢谢你,你们能喜欢就好。」松山宗实笑着回答。

「长谷川小姐,许久不见,您还是一样美丽。」

「石先生你好。」长谷川茵仅仅向石远安点了点头。

接着,石远安将身旁的青年带到了宗实的面前。

「这个是我弟弟,石远清。」

松山宗实对於石远安的举动有些奇怪,可是也只是愣了一下子,就马上回复了冷静。

「松山先生,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石远清以低沉的声音说着,同时也伸出手来,宗实亦伸出自己的手掌与之交握。

掌下有着微凉的温度,握着自己的手的力道坚定有力,却温和的不带侵略性。

青年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带着金丝眼镜,英俊的脸上有个淡淡的笑,一看就会让人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看来是个温和的人,或者绵羊般的毛皮底下是一头深藏不露的狼?

石远安会要将他弟弟带来这场宴会,甚至是介绍给自己,定是带着要好好栽培他的意思。

这个人也是要打好关系的对象……只是,先前没听说过石远安有个弟弟。

松山宗实从来没有听闻过这件事情,为了未来的合作关系,他对於是「世交关系」的石家有仔细的调查过……毕竟商场上面没

有永远的朋友,你永远也不知道谁会在背後捅你一刀,有点防范总是好的。

报告书上面没有写到这一点,松山宗实对於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

看来,石家对於这个青年的保护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啊……松山宗实当场就将这个人给放上了心。

再看看这两人的样貌,一个是中年,另一个看来才要三十,虽然长的十分相似,可是这两人的年岁相差的很大,说是兄弟倒不

如说是父子。

心里面盘算着,宗实再与石远安交谈了几句,石远清在一旁只是笑着聆听,并未加入这两人的谈话之中。

直到有人来通知说宗实该上台去发言了,这两个人才结束交谈。

这个是松山宗实与「石远清」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藉口说要去洗手间,松山宗实暂时的离开了宴会。

实在是很不喜欢这种场合,即使宴会的主人是自己也一样。

虽然说是自己母亲的生日宴会,其实也是要确认自己的朋友和敌人。

这种事情一想到就觉得累。

即使自己真的有这种与人斡旋交际的天份,可是真实的自己却是喜欢单独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听着古典音乐的……

想要走到阳台上面吹一下冷风,将那些烦人的事情暂时的抛到脑後。

虽然说这种事情是都要面对的,可是自己还是需要休息一下。

要整理一下情绪,否则再这个样子下去他真的会疯掉。

松山宗实走到了阳台口,意外的在这里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是石远安的弟弟,石远清。

本来想要就这个样子离开了的,可是自己的双脚像是被这一股迷样的气氛给牢牢的捕捉了,只是站在那边看着。松山宗实还是

没有移动自己的脚步。

月光洒在石远清的身上,他面向着外面,眼神有些迷茫。

迷茫之中还带着一股像是利剑一般的坚强。

为了这个眼神,他被迷惑住了。

「请问有什麽事情吗?」

没有回过头来,石远清这麽问着。

松山宗实回过神来,笑了笑。

「没什麽。」然後走到了石远清的身边。

阳台正对着门口的大花园,有着微微黄光的路灯从门口沿伸至别墅,在暗夜之中看起来像是星光一样。

若是灯光像是星星的话,那麽在靠近别墅的地方的,有着七彩灯光的喷水池就像是月亮。

很美丽,也很寂寞。

尤其是在晚上没有人的时候看这个貌似热闹却没有丝毫生气的空间,这个感觉更深。

「怎麽过来了?」

松山宗实问着,他靠在白色的围栏上,将上半身的重量压在手肘上头。

石远清没有回答,松山宗实也没有多说什麽。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吹着风。

有些好奇身旁的人现在正在想什麽,可是想这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毕竟想对方的事情对自己而言并没有好处。

已经被训练成无时无刻都在思考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於自己到底有没有任何的利益。甚至是自己的行为也受到了这层约束…

整个人都变得俗气了,只是在这个世界的人,有多少人能随心所欲的?

恐怕是没有的。

「那麽松山先生您呢?您为什麽会过来?」石远清的声音在宁静的空间之中显得特别突兀。

松山宗实没有回答,应该说是他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自己的思想对於旁人来说是很失礼的,要在社交圈打滚,掩饰自己是很重要的一见事情。

石远清没有勉强他回答,他转过身,离开了阳台。

留下松山宗实一个人在那边,幽幽的叹了口气。

回到宴会上面的松山宗实,已经变成了平常的他了。

幽默风趣,谈吐优雅,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肚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算计的坏水。

其实这边的每一个人都一样,只不过松山宗实做起来特别的自然。

这也是为什麽他会打败家族中的众多兄弟姐妹成为家主的原因。

在转头要将空了的杯子放到服务生的托盘上的时候,眼神与石远清对上了。

石远清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是将眼神转开,从桌子上面随意的取了些餐点。

松山宗实在那个时间点是不可能上到那个阳台去的,而身为客人的石远清在中途偷跑出去也是很失礼的事情。

因为说出去对对方都没有好处,於是乎这一晚的事情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而从这一天开始,松山宗实就对「石远清」这个人留上了心。

办公室里面的气氛很僵,像是被强烈低气压冷气团给垄罩住一般。

松山宗实翻阅着卷宗,尽管脸上没有什麽特别的表情,甚至还可以拿「看起来心情还好」来形容,可是在他身旁的人还是可以

感受的到他身上的那股压力。

那是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谁能告诉我,为什麽会犯这种错误呢?」

松山宗实问着,办公室里面的人各个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跳出来说话。

凌厉的目光从镜片後面往所有人的脸扫过去,最後停在为首的秃头男人身上。

「森生,你说。」

被点名了的男人身体一震,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上面流下。

「我……我……」

「嗯?」松山宗实放下卷宗,等着他的下文。

「我……」

森生忍不住拿起了手帕擦掉脸上的汗水,这个是要怎麽开口说呀!

「你怎样?快点说,我的时间不多。」

「董事长,对不起,我们会努力补救的。」森生九十度鞠躬着,差一点点就没对着松山宗实跪下。

「喔?那麽你说要怎麽补救?」松山宗实皮笑肉不笑的问着。

「这……」

公司非常看重这次的跨国BOT案(注一),为了要成功的打进台湾的市场,为此还投下了大量的资金,就为了未来在台湾能有足够

的知名度,才能够在台湾有好的发展。

这也是行销的一种手法,有了知名度,有了成绩出来,自然要找人合作的时候人家会很欢迎的。

而台湾虽然小,可是知名的跨国企业却也不少,外国人没听过「台湾」两个字却也一定知道那些大公司的名字……更何况日系

品牌在台湾可不是普通的受欢迎。

而如今,自己负责的部门将数字多打了一个零,影响的并不只有要多付那五百万美金而已,还连带的影响了公司的形象……这

该怎麽补救?

尤其犯了错的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森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对着松山宗实跪了下来。

「对不起,我错了、我……」

松山宗实撇过头,看也不看他一眼。

面向着办公室背後的落地窗,松山宗实透过洗刷的乾净透明的玻璃窗看着湛蓝的天空。

这个时候的他,也在思考着该要怎麽处理才好。

森生一看就知道是个懦弱的人,今天的他会坐上这个位子,也不是因为他真的有什麽真才实料,是因为他的父亲与自己的祖父

有那麽一点私交在,否则今日这个人怎麽可能还安稳的坐在这个位子上,没被赶出公司就不错了。

既然没人能给他一个好的解决方案──错误已经造成了,在犯了错之後最主要的是要去补救,而非追究责任,这个是在这之後

的事情,森生能看得清楚这一点算他还有点脑子,只是这并不是自己想要听的结果──松山宗实也就只能靠着自己了。

天空蓝的有点假……松山宗实垂下眼,手指轻敲着办公椅的把手,思考着。

森生等人屏息等着松山宗实下决定。

森生非常的紧张,不知道松山宗实会做出什麽决定。

他的位子是靠着家族的能力而安插在公司的,相信松山宗实不会不看在他祖父的面子将自己给赶出公司。

可自己的儿子是家族也不知道的私生子呀!他会怎麽样自己就不敢保证了。

可是要是旁人不讲,有谁知道是他的儿子做的呢?

阴毒的目光扫过在办公室之中的人,这边的人都是亲信,相信没有人会出卖他的,他们还想要继续待在公司里面,他们不会有

这种胆子的。

森生如此的盘算着。

松山宗实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的表情已经不是他一贯的温和笑容了。

「森生。」

「是的。」森生诚惶诚恐的回答着。

「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不用再来了。」

「啊!?」森生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些什麽。

「要我再重复一次吗?」松山宗实眯起了眼来。

他刚才已经给了森生机会了,若是他自己不肯扛起这个责任的话,就不能怪他不给他面子。

自己摸摸鼻子离开总比被人撵出去还来的有尊严一点。

「董事长,您难道忘记了,前董事……」森生才想要说些什麽,却被松山宗实凌厉的一眼给打断。

「我相信,爷爷不会要我把无能的人继续留在公司里面。」

「你……」

森生咬牙切齿的指着松山宗实,後者按了一下放置於桌上了电话。

「请警卫进来。」

「不用了,我自己出去。」

森生青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走出办公室。

松山宗实没有多理会他,他看向在他眼前剩馀的人。

「据说,你们都是森生一手带出来的?」

松山宗实说着,其实这麽说都还算是客气的了,这些人拿「走狗」两个字还形容也不算过分。

若非看这次的变动会影响到公司内的人心,否则松山宗实本来是想要连这些人给顺便赶出公司的。

众人对看了眼,他们也知道松山宗实的意图,只好异口同声的说:「我们会誓死效忠董事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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