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秋苑 下——抽刀断水流
抽刀断水流  发于:2011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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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对看一眼,一想起丧魂的伤势便怒发如狂,反正早有以死报答丧魂的打算,他们像濒死的野兽般嘶吼了两声,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蓝卓没想到他们一上来就是这种拼命的打法,只能斜身避开。俗话说“一夫拼命,万夫莫挡,”更何况是三人同时拼命。蒙面人手段卑劣,兵刃专朝车夫身上招呼,晃晃黑影白光把车夫吓得连连惨叫。蓝卓只得护着他左闪右避,高明的功夫一成也使不出来了。在三个蒙面人看来,他们倒是替天行道,为灭恶徒,心狠一点也是所当从权。

拿飞爪铁链蒙面人攻向蓝卓的下盘,举铜锤的蒙面人使劲从蓝卓砸落,握板斧的蒙面人拦腰一砍,想把蓝卓劈成两截。

蓝卓大怒,随手车夫抛了出去,车夫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前面是一大块石壁,撞上去必然头破血流。他明白少爷是不得已为之,心里也不怨,紧紧地捂住怀里爱妻缝制的皮帽,心道:对不起,我回不来了。

蒙面人见蓝卓出手狠毒,不顾车夫性命,把他投向石壁,手上的劲使得加倍地大。

车夫却稳稳地落在了石壁上,他又惊又喜地左看右看。原来蓝卓为保他的安危,运巧劲把他送出重围中兵刃下,自己再团身翻了个斤斗避开蒙面人的攻势,烈炎剑同时直点三人的要害,逼得他们退开一步。

蒙面人见蓝卓的武功如此了得,互看了一眼,决定使出李云浩教他们的计策。

“你看这是什么?” 拿着板斧的那个蒙面人倏的丢了一物给蓝卓。

蓝卓为防中毒隔袖接住,一看大惊,那是蓝绣的绣鞋。他们抓了绣绣威胁他?绣绣!

蒙面人见蓝卓脸色大变,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你束手就擒,我们就放了这鞋子的主人!如果你仍抵抗,就等着给她收尸吧!”边说边递招。

闻言,蓝卓的双目几乎眦裂,又高又瘦的身体像被人沉重的一掌劈断,几乎站不稳,他斜斜避开几招,不敢反攻。

如果……如果他真的抛下烈炎剑,他们会放过绣绣吗?手里已无半分力道,重过千钧的烈炎剑即将缓缓滑落……

目光对峙的四人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笑声:“这样的厮杀倒是别开生面!”

蓝卓和三个蒙面人不约而同地往那绿意盎然的槐树上看去,手中的招数丝毫不缓,只见一片片树叶随风舞动,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撒落一地,星星点点地映照着草地。树上却无半个人影。

另一边的林崇涓凭招数变幻莫测,指上打下,似左朝右,与那个持剑的蒙面人对打尽占上风。

林依瞳以一敌二,武功虽高,但毕竟是女子,膂力不强,打了一会,娇喘渐急。林崇涓见势不妥,连忙冲到她身边,两人合力对战三人。

拿鞭的蒙面人却偏偏要把她们分开,他每一鞭都往两人中间打,飞沙击石的力道着实可怖。他们打算先杀林依瞳,再杀林崇涓。

林崇涓身法轻盈,说笑边退一步躲开鞭子后,然后马上又站回林依瞳身边。林依瞳左掌在前右掌在后,凝聚双掌力气攻向武功较弱的拿单刀的那个蒙面人。现在只看两边谁先露出破绽。

一朵白云突的飘然而至,把拿单刀的蒙面人,拿鞭的蒙面人和持剑的蒙面人冲得分散开来。他们凝目一看,哪里是云,竟是一个貌若桃花,清丽绝俗,身轻如燕的少女。

林崇涓大喜,柔声叫道:“珊珊!”她的声音越低,眼睛里的邪魅越浓。在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中,林依瞳冷艳高贵,白珊容色无双,林崇涓看起来最温柔娇俏,但三个蒙面人一接触到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都打了个寒噤。

原来是白珊看望那小丫头后,从城外回来了。她一看三人一车破了她的迷踪阵不说,还围攻她的两个表姐,如何不怒!?遥遥的使了一招“仙人渡桥”飞跃过来,志不在伤敌,却令三个蒙面人大惊。

林依瞳和林崇涓笑着对视了一眼,悠然自若地站开,有白珊相助,她们三人已立于不败之地。

不知情的欧阳亦天没有再听到林崇涓银铃般的笑声,吓了一跳,以为她和林依瞳的情况危险,急得下唇都咬破了,鲜红直流。

林姨反倒放下心来,她知道林崇涓这古怪丫头,占了上风反而更安静。

白珊冷冷地往后斜睇了一眼,林依瞳和林崇涓顿时会意,白珊要她们把这三个蒙面人引入三连阵中,她好带动阵势,活捉他们。

林崇涓首先顺着徐风吹抚的方向,借力身若飞絮般轻柔地旋入拿鞭的蒙面人的长鞭及至的圈子内。

那蒙面人见她们多了一人,她却自投罗网,也不暗喜得意,反而加倍提防是不是诡计。

林崇涓的笑意更浓,却不出发出声音,挥动袖子一攻即退,身法极快。那个拿鞭的蒙面人哪容她逃走,立刻追了上去,狠狠一鞭抽下,毫不留情。

林依瞳与拿单刀的蒙面人单打独斗,她的武功高出甚多,举轻若重,莹莹雪白的纤手一拍,暗夹真气,力道大得像巨鹰在地上猛扑翅膀欲翱翔青天,带起的风足可以把人掀飞。

白珊看着持剑的那个蒙面人,并不进攻,若不是那个蒙面人亲眼见到她凌空而来,轻功佳妙,自己都有所不及。他真的会把她当成一个年约开芨的弱女子。

持剑的蒙面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白珊已解下腰间粉蓝色的带子,轻轻一抖,缠住了他的双足。他大惊,正要挥剑斩断这腰带,却被她随手一带,往前踉踉跄跄地冲了好几步。已入三连阵中。

林崇涓见白珊一招奏效,不服气起来,突然跃高,跳到紧追在她身后的那个拿鞭的蒙面人后面,伸脚一揣,把他也踢入阵中。

林依瞳这时正好伸足踩住了那个拿单刀的蒙面人的背,令他动弹不得,就没有挥掌把他也打进阵中。白珊走过去,用腰带缚住他。

拿鞭的蒙面人和持剑的蒙面人见同伴被擒,想伸出援手,脚下却乱,左弯右绕都走不过去。

44.计中计

白珊闪到阵前,纤手一抬,带动阵势,两个蒙面人竟觉得眼前出现了重影,树木,房舍,他们的同伙和三个美女都叠叠袅袅,越看越模糊.

拿鞭的蒙面人揉了揉眼睛,结果一切变得更朦胧,三个美女竟便成了九个,他急得乱挥武器,护住身体四周.

持剑的蒙面人大骇,因为同伴的鞭子竟招招都是打向他,他在地上左滚右滚,避开如暴风雨般凌利的攻势.

被林依瞳踩在脚下的蒙面人顿时惊呆了,在他看来, 拿鞭的和持剑的蒙面人都像发了疯一样,一个脸色涨得通红,

像醉汉般拿着鞭子乱抽乱打,一个颠狂地满地打滚.他瞟了林依瞳一眼,这个女子的武功最高,是不是她用了什么邪术呢?仔细一揣测,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们都不是她的对手啊!他又转头看林崇涓,

这个女子拢起袖子,气定身闲地站在一旁,姿态优雅,一点也不像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他最后望定白珊, 白珊正在移动脚下的阵石,

蒙面人肯定了,在捣鬼的就是这个绝美女子!

林依瞳踩在他背上的纤足好像重愈千斤,

蒙面人挣扎不脱,只能嘶声力竭地吼道:“这是妖术啊!妖术!大伙不要上当,住手,不要乱滚乱打,快清醒过来!这三个妖女就在你们前面啊!”

“妖女?”林崇涓好笑地看着这个“他人足下的蒙面侠”,她城府极深,不像白珊和林依瞳,已经气得脸罩寒霜了。

林依瞳食指一弹,“哧”地一声凌空点了拿单刀的蒙面人的穴道,让他做声不得。

三连阵中的蒙面人一个把鞭子使得滴水不露,那九个似真似幻的女子却好像满脸嘲弄地说:“你打不过我们!你打不过我们!”一张张艳丽的脸越笑越扭曲狰狞。

另一个蒙面人则在地上拼命翻滚,越躲越快,同伴的鞭子却如影随形,一直缠着他不放,他惊惶地想:他背叛我们了吗?他背叛丧魂大哥了吗?叛徒!不可饶赎!

持剑的蒙面人怒吼震天,一越而起,扑向他看到的拿鞭的那个蒙面人,其实他是冲向了一颗大树,乱砍乱剁。

白珊,林依瞳和林崇涓觉得事情的发展出乎她们的意料,三连阵只会让人迷路,走不出阵中,并不会迷失人的心智,但这两个陷入阵中的蒙面人势如疯虎,目光涣散,明显是出现了幻觉。

白珊正准备收阵,那个拿鞭的蒙面人却突然跃了起来,林崇涓以为他要破阵而出,正准备挡住,他却直挺挺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持剑的蒙面人也长声惨笑起来,慢慢软倒。

林依瞳脚下的蒙面人见状,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眼里流出黑血来,身体缓缓地缩成一团。林依瞳惊呼了一声,退开了两步:“他们……他们服毒了……”林崇涓冲过去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手心冰凉,满是冷汗。

白珊快速地收了阵,小脸惨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只是看见这三个蒙面人在围攻她的表姐,没有问青红皂白,就出手相助,完全没想到竟会闹出命案来。

林崇涓赶紧打开自家竹门,趴在门上听外面听静的欧阳亦天和林姨,一点防备也没有,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林崇涓忙扶住林姨,可怜的欧阳亦天差点摔倒在执鞭的蒙面人的尸体上,还好白珊挥动腰带,帮了他一把。

看清门外情景的林姨和欧阳亦天也吓得尖叫起来,林崇涓焦急地把快要晕撅过去的母亲扶回家,她跨入门槛时,回头吩咐:“快报官吧!这不是小事!”神情不再惊惶,她毕竟是郑州府的官牙,对这种案子也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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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卓看到蓝绣的绣鞋,本来打算抛下烈炎剑束手就擒,几个蒙面人看到他不敢再反抗大喜,却被人突然从中打断。

那个声音好像是从他们头顶上的槐树上发出来的,他们却没有看到人影,但蓝卓已经知道是谁了!就是横行黄海的女海盗头子景宁郡主。

景宁郡主接着道:“蓝卓,你上当了!你妹妹根本没事!我的手下一直跟踪着她,你真是蠢材!这样的人怎佩受我爹爹举荐?”

蓝卓苦笑了一下,握紧烈炎剑攻向三个蒙面人,招数精湛,似行云流水,身形如风,快而敏捷,以一敌三,没有丝毫脱泥带水,很快就尽占上风。

站在石壁上的车夫拍掌叫好,脸满兴奋,倒提醒了三个蒙面人:蓝卓还有这个弱点。拿飞爪铁链和举铜锤的蒙面人同时攻向车夫,这个憨厚敦实的人顿时傻了,也不知闪避,眼看见要被抓为人质。

蓝卓被拿着板斧的那个蒙面人十八招快劈缠住了,来不及救援,心里一惊,还好景宁郡主没让他失望,迅速地从树上跳下来,左手两指直戳举铜锤的蒙面人的眼睛,逼得他退开了几步;右手抓住另一个蒙面人的铁爪,保住了车夫的小命。

景宁郡主一现身,就攻势不停,先救车夫,然后逼近一招,点倒举铜锤的蒙面人。蓝卓也撂倒了拿着板斧的蒙面人,两人立刻同时扑向拿飞爪铁链的蒙面人,蓝卓突然退开一步,任由她一掌拍去,将拿飞爪铁链那个蒙面人拍倒在地。

三个蒙面人定睛一瞧,那突如其来的人个子不高,戴着及膝的黑纱斗笠,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纱下华丽的紫色长衫,金色的边饰。双手戴着黑色手套,全身上下蒙得比他们还严密,却自然而然流露出高贵的气质。他们互看了一眼,同时去咬藏在嘴里的毒囊,举铜锤和拿着板斧的蒙面人一声未出就扑倒在地,眼睛里黑血直流。

拿飞爪铁链蒙面人被景宁郡主刚才的一掌打得头昏脑胀,动作没有同伴快,景宁郡主见势不妙,在他咬破毒囊之前,抓住他的头颅,双手一挫,“咔”地一声扭脱了他的上下鄂。

蓝卓一见蒙面人服毒就怔住了,还好景宁郡主反应奇快,留下了一个活口!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可想不出怎么阻止这些人自尽,也没有一下子扭脱别人的下巴的狠劲。真是恶人终有恶有磨。不过,这话蓝卓可不敢说口。

蓝卓既钦佩又有点畏惧地看了景宁郡主的背影一眼,道:“您怎么会突然赶来?”

景宁郡主冷冷地道:“有人写信问我有没有割丧魂的舌头,分明是在怀疑我,我能不回来为查出真相,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蓝卓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句句话都语含轻视和讽刺了,原来是因这件事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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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身为知府女婿的李云浩很轻易地得知了蓝卓在孜文堂纸坊和路上,欧阳亦天在林家门口都卷入了命案中,得意地狂笑起来,认为他布属周密,现在死无对证,这几件案子足以毁了孜文堂。

李云浩赶去给他昏庸糊涂的岳父出谋划策,想一举制敌死命,却听说这件案子被申王府拦了下来。

李云浩大惊,没想到事情越来越棘手,连申王府都牵扯进来了。他想知道详细情况,陈知府却一问三不知。

原来是景宁郡主因为身份特殊,不愿正面出现干预此事,只派手下拿着她的申王金牌交待陈知府谨慎审理案件。

李云浩开始四处活动,他坚信这件事罪证确凿,孜文堂难辞其究,派人装成死者家属去官府喊冤,每天在孜文堂门口涕哭辱骂,赢取百姓的同情,故意把事情越闹越大,

景宁郡主和蓝卓没有唯一活下来的那个蒙面人交给官差,他们要到最后时刻再让他出现。

45.游街

这几天,蓝卓,蓝绣和欧阳亦天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因为孜文堂和蓝府门口围了不少为那几个蒙面人“家属”打报不平的百姓,嬷嬷和小厮出门买菜或办事都会被骂作“狗仗人势”,还被扔烂菜叶子,臭鸡蛋,阴沟里的泥巴。他们这几个“命案的主使者”,“幕后黑手”和“无恶不作,猪狗不如”的罪魁祸首,估计出去就别想活着回来了。

听说林依瞳被卷入了这场命案后,对万芳阁的生意也影响颇深,万芳阁原本是郑州城最火暴的风流场所,现在却乏人问津。

官牙林崇涓也深受其害,好像被停职了。

孜文堂更不用说,生意一落千丈,欧阳亦天越想越生气,过去蓝绣一个人把孜文堂经营得有声有色,生意兴隆,现在多了他和蓝卓两个帮手,反而让孜文堂快垮了,还遗臭万年。

阅文堂现在得意了,在郑州一枝独秀,风生水起,新书和仿画都卖得如火如荼。孜文堂只剩时文挽留了部分读者,因为孜文堂的时文印得又快又好,阅文堂还是不能相提并论。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蓝卓看着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轻轻拍着自己膝盖,坐在桌旁。昏黄的蜡烛照着他沉思的侧脸,看起来说不出的萧索。让蓝卓心里很难受,他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连忙走到欧阳亦天身边:“给你!”希望能让他开心。

欧阳亦天一直没有理会蓝卓目不转睛的视线,反正只要他们在一起,蓝卓都会这样怔怔地看着他。时间久了,也习惯了。他抬眼看到蓝卓手里握着的东西,才不解地与之对视,大吃一惊:“你……从哪里得来的?”

蓝卓手里拿的竟是他从小就戴在身上的长命锁!这个长命锁应该是在海盗手里!仔细一想,欧阳亦天就明白了:“你见过景宁郡主?”

“嗯……”蓝卓不懂欧阳亦天为什么这么生气,如果他没有遇见景宁郡主,只怕现在已入土为安了。那些蒙面人拿着蓝绣的鞋子威胁他,他信以为真,差点弃剑投降。

“她待你不错啊,到手的东西都还回来了。”欧阳亦天莫名其妙地焦躁起来,说话的口吻称不上恶声恶气,也是疾言厉色了。这个皇族郡主不在王府里享受荣华富贵,偏偏要藏头露尾,劫略百姓,多半是对当今天子有什么不满,之前他的财物被抢,欧阳亦天心想自认倒霉算了。不愿也不敢追究。实在是不想和她有什么牵连。

欧阳亦天寒着脸任由蓝卓给他戴上长命锁,本来想让蓝卓把它退还给景宁郡主,想了想,还是不要再给他们制造机会见面的好。心里勉强自己突略掉蓝卓冰冷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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