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水穷处——如水涟漪
如水涟漪  发于:2011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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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驾车的灰衣车夫勒着缰绳把车停稳之后,转头望向身后。藏青色的布帘在风中微微颤动着,车内安静得可以听见叶紫平稳的呼

吸。

于是他摸摸鼻子笑了一下,见守城门的士兵正好走过来,便利落地跳下马车递上令牌。

瘦高个儿的士兵低头认真地看了一下令牌上的花纹,之后行了个礼跑去打开了紧闭的城门。

于是马车又缓缓地向前了。

一切如此顺利,

顺利得让郑雷都有些得意了。然而就在得意的笑声刚刚起了个头的时候,一把冰凉得匕首已抵上他的喉咙。

“你……”他的语气有些慌乱,“你怎么会醒的,我明明……”

“明明在车里撒了云梦雨泽是不??”

“……”

“好了,不说废话。”确认是没有什么恶意的郑雷之后,叶紫便淡然地撤回了刀子,“你打什么主意?这个时辰跑城外来?”

“你猜不到吗?”

“呃?”

“以你的聪慧猜不到吗?还是故意不想猜到?”

“你说什么呀,阴阳怪气的……”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叶紫咽下了责怪的话,轻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真的这么做了……”

“那么我问你,到现在这样的局面,你还在犹豫什么?”一向嬉皮笑脸的郑雷,此刻的神情却是无比严肃。

“我从来没犹豫过什么……

“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离开?”

“没有。”

叶紫肯定地回答,哪怕郑雷的脸色会因此变得十分难看。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叶紫爬下马车,在冷风中伸了伸懒腰。

总算清醒一些了~

郑雷依然坐在车前,整个人似乎都融进了夜色之中。

他沉默着,或许只是在平复此刻的心情,也或许,在等待叶紫的一个解释。

“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何没有想过逃跑的事情,或许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是反过来说,就算能够顺利地逃走,我又能去哪

儿呢?”他回头有些无奈地看着郑雷,“叶紫只是雍王府的一个奴隶,不管是荣是辱,是生是死。”

“不对,你完全可以跟我走,我会……”

“你会什么?你最多让我从雍王府的奴隶,变成镇远府雷家的奴隶而已。”

“不是的……,我……”

郑雷想辩解自己会把叶紫当作朋友,知己,话到嘴边才发现这样的辩解是多么无力。

他无法改变叶紫奴隶的身份,即使出了雍王府,即使离开了南赵国。朋友,知己,甚至爱人,都不过是自己心里的感觉,叶紫

凭什么相信,并且把后半辈子托付?

像现在这样逃离的话,首先就已经上了雍王府的追杀名单,而自己家,郑雷并不能肯定雷家就能给于叶紫庇护。

叶紫见郑雷有了动摇,便接下去道:“还记得你上次问过我的话吗?为什么在林子里问都不问明白就杀了那个黑衣人?”

“……你说来不及考虑。”

“来不及深入考虑只是其中一个因素,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不能离开雍王府。如果那个黑衣人是来杀我的,我自然要先下手

为强。如果……是来带我离开的,我也必须杀掉他。”

“我曾经的那些部下们,并不会来找我,这和交情无关,他们都是雍王的属下,不会也不该背叛主子。那么有可能找上门的只

有两批人,敌国的守将,或者皇都里雍王的政敌。他们找我也不过找一个有用的棋子而已,棋子被利用完了是什么下场你不会

不清楚对不?”

“所以我不去想离开的事情,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忠心,而是,离开了那儿我确实无处可去。

或者说,即使有地方可以收容我,我也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还有点用处的奴隶而已。你能明白不?”

听完了叶紫的长篇大论后,郑雷又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地道:“……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

“没事的。”叶紫温和地笑,“现在可以载我去尚书府了吗?”

郑雷没有回答叶紫的询问,而是慢慢地攥紧了手中的缰绳,“……你其实不是没有想过离开,是不是?”

“……”

“如果你真的没有想过又哪来这一整套的理由?”

“……”

“告诉我,是不是??”

“是,在八年前我才只有十四岁的时候我就想过逃跑了,但是想有什么用?你说光想有什么用??”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动了,叶紫停顿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有些事情,你只能认命。”

“或许,不用这么早就认命的?”郑雷歪着头想了一下说。

第一次,听到叶紫温和顺从背后的真实想法,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惊喜。然后心里忽然闪过大哥曾经无意间透露的一个消息,

他决定,告诉叶紫,虽然还不能证实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什么意思?”

“我曾经,听过一个传闻,许国的摄政王似乎有废奴的打算。”

“别开玩笑了。废奴可是要遭天谴的,你不会没听说过四百年前的末帝是怎么死的吧?”

“传说怎么能随便信啊,我觉得不是神的问题,再说现在的世道和那时候不一样了,或许,许国能成功也未必?”

“就算成功也是遥远的事情,不和你争这个了。送我回去吧。”叶紫其实心里想说“你那么想让你的祖国毁灭?”,想想这样

说可能会伤害到郑雷才改口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郑雷是为自己好,这一点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了。

“不行啊,这样我没办法向锦河交待。”郑雷也没有再继续废不废奴的话题,他心里也清楚,那太不现实了。所以就搬出锦河

来作救兵。

“……我就想,”叶紫爬上马车,在郑雷身边坐下,“你哪来的令牌和?锦河那边我会解释的,你只要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就可

以了。”

“我当然不会愚蠢到宣扬出去!对了,你怎么意识到有的?锦河说这药无色无味……还有,哪来的解药?”

“……知道这是什么类型的吗?”

“呃?难道不是普通的??”

“你们两个啊。”叶紫摇头,“锦河根本就不懂药理,这药看来是从浣衣那儿拿的……”

“到底是什么药?用错了有没有关系??”郑雷有些急了。

“没事,云梦雨泽是府里对付不听话的男宠用的,药性很温和。”他轻飘飘地回答。

“所以……所以你很快就感觉到不对了?”于是郑雷闹了个大红脸,在心里把锦河咒上了八百遍。

“嗯。”叶紫却像没事的人似的,默默地扯下半片衣襟包扎被回雪刃划伤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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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凤的街道和巷子都以花为名,且彼此间等级森严。皇亲国戚多住在雍王府所在的梨花巷子,大臣们的官邸则依律建在靠近宫

城的榴花巷里。为了防止皇族和大臣们过多走动,或者说为了顺利监视,这两条巷子都是只有一个出口且彼此相隔甚远的。自

然,这是翔凤城建立之始的规定,现在的皇宫贵族们多半是阳奉阴违,仅仅维持着表面的次序井然。

16

郑雷终究没有办法拗过叶紫的性子,只是调转车头回了城中。但毕竟耽搁了不少辰光,以至于叶紫在史尚书府邸的大门旁下马

车的时候,史府的下人赶紧迎了上来:“今个儿怎么迟了这么久?老爷已经等了几个时辰了……”

“真是抱歉,路上耽搁了一些。”他一边陪笑一边从袖中掏出些碎银按在这个史府下人的手心。就算是史府的下人,也是他得

罪不起的,这个道理,叶紫懂。

果然那人掂掂了手中的分量,脸上就多了点笑容:“我就说雍王府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不懂规矩,无故来迟呢?……不过,老爷

那儿我可没法帮你美言。”

“我明白。可否问下史尚书有什么表示?”

“那倒没有。今儿老爷好像心情不错。算了,不跟你废话,快进去吧,都快二更天了。”

“请稍等一下,我拿样东西。”

他回头走向马车,郑雷依然坐在车头,拉长了脸没有说话。于是叶紫在掀开车帘拿琴的同时,暗暗搭了一下他的肩膀,“回去

吧,明早叫原先的车夫过来接。锦河若问起,就说我的意思,我回去自会向他解释。”

郑雷扭过头看了一眼,叶紫抱着琴站在夜色里,依稀是微笑着的。他胸口堵了一下,扬起手中的马鞭,驱车离开。

既然自个儿都想不明白,外人说那么多废话又有何用呢?

这般想着,整个回程郑雷都是一肚子的愤懑。气叶紫不知好歹,把他人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是有点。但是更多的是气自己的无

能为力?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强硬地拖他离开?因为还记挂着留在雍地的新娘?还是因为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给于叶紫完全的

庇护?

如果,如果是那个叶紫青梅竹马的锦河,可能不是现在这样的状况了吧?

锦河看起来就是办事利落的家伙。

不对,锦河为什么要我去做这件事呢?

为什么他不自己亲自去说服叶紫呢?

难道他舍不得雍王府给于的一切?

还是有别的更深的想法……

察觉到自己可能被锦河罢了一道的郑雷,心情就更加恶劣了。

他这种恶劣的心境,直到马车驶进雍王府的后院,看到站在马厩前边空地中央看月亮的某人也没有平复下来。

“你站这儿干什么?赏月?不要妨碍我的马儿进门。”

“你怎么回来了?叶子呢?”锦河回头,诧异。

“我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你专属的奴隶。”

“我问你叶子呢?”锦河的脸色开始发青。

“自然去……”郑雷跳下马车,面对着冷峻得像冬天的冰块一样的锦河,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弱了几分,“叶紫去他本该去的地

方了。”

“什么叫本该去的?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吗?”锦河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史府对叶紫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我能做什么?他自愿去那种地方,是他自个儿犯贱,我又有什么

办法?”

“你既然这么在意他为什么自己送他离开?何必假手于人呢?说到底还不是自己贪生怕死……”

“你再说一遍!!”

一拳砸在郑雷的脸上,锦河失去理智似的吼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想打架是不?我奉陪。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就是不敢自己带叶紫远走高飞,难道我说错了?”

“你……”锦河为之气结,但是砸在郑雷胸口的拳头却硬生生地收了回来。他站起身,后退一步,“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

是闲来没事才忽然叫你带叶紫走的吗?”

他转身欲走,此时刚从地上爬起的郑雷却从他的身后扑了上来,反而把他压倒在地。“这场架我干定了。今天你必须给我说出

个子丑寅卯来。”

“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锦河在心里暗想,你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刨根问底过?有本事自己去查。

郑雷却不是锦河肚子里的蛔虫。他只是郁闷,叶紫,锦河,这帮人的脑袋瓜子是用什么做成的?真是不可理喻。

叶紫却不知郑雷此刻心里的想法,他知道郑雷离开时并不开心,却不会真正了解到他为什么不开心。何况他也没什么时间细想

。郑雷和锦河在王府后院的空地上掐架的当儿,他正尽量平心静气地跪坐在绢花丝毯上给吏部尚书史汝远抚琴。

这并不是叶紫习惯的风雅行为,虽然白屺钥教了他好几天,他依然觉得在他人面前弹个不知所谓的曲子,简直是如坐针毡。

果然,史汝远听了半晌,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问:“你知道自己在弹些什么吗?我的小叶子。”

“扶风曲。”他老老实实地回答,白屺玥确实说这是大名鼎鼎的扶风曲,史尚书也肯定知道。问这话不过讥笑自己弹得不成调

而已。

所以之后听到尚书大人的狂笑声,他既不意外,也不羞愧。

倒是史汝远,笑过之后若有所思,“这调子和扶风曲也差太远了,不过,倒有点像……”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绕到叶紫身边坐下,伸手探入他的衣襟。

这种时候叶紫当然不会傻到去煞风景,他只是轻轻地把珍贵的桐木琴搁在地上,渐渐地放松着自己的身体任由尚书大人双手的

游走。

温柔地触摸,如同亲昵地情人。这个以暴虐闻名的尚书大人,却从来没有在叶紫身上表现过他的残忍。这一点,让雍王府几乎

所有的知情人都感到诧异。

17无

18

但是那天叶紫并没有回来。

锦河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得知他没有回来的消息,一开始也并没有太在意。叶紫虽然一直很听话,不过偶尔出点意外状况也不是

没有可能的事。他甚至想,如果叶紫就这样离开了,去了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反而更好也说不定。

不过也只是想想,他知道以叶紫的性格,做不出这样擅自出逃的事儿。

所以他并没有太着急。直到王爷传他过去,才忽然意识到出了多大的意外。

据一向接送叶紫的马夫说,早晨他去史府接人的时候,史府的管事说尚书大人要多留他一会儿,所以他就回来了。傍晚的时候

又去接了一趟,史府的人又说还要留一晚上,明天再来接人。于是他回来禀报了主子,主子说那就由着史大人吧。

今早他起了个大早去史府门前等着,却被史府的下人痛骂了一顿,赶了回来。从那些骂人的话里听出事情有些不好,就赶紧回

来告诉管家,管家又禀报给了王爷。

锦河听了半晌,还是没听出发生了什么意外,抬头望向王爷,王爷的脸上一如往常地没有表情。

于是锦河急了,问:“你从那些话里听出了什么?”

马夫却被他冷冽的语气吓得直哆嗦,支吾着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只好放弃了转而向孟管事询问。孟管事是这儿的二管家,西院的事情基本上都由他过问,这次的事儿,也大概只有他心里最

清楚了。

“不用问了,本王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

“叶紫刺伤了史尚书,带着史府的一个小奴隶跑了。”

“这……怎么可能??”

先不说性格,单论能力,刺伤史汝远还有可能,毕竟他不过是个文官;但是之后带着个小奴隶逃出护卫重重的尚书府,即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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