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水穷处——如水涟漪
如水涟漪  发于:2011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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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无缘无故欺负人也叫道理?叶紫没有说话,郑雷的语气充满不屑。

你跟我走,以后叶子的事你不用再插手。锦河的话里难得有了火气。

哈,你来这儿就为这事儿啊,锦大人?

郑雷你少说两句。叶紫急忙插入,把打架的火苗掐死在摇篮里。

锦河你有什么其它的事?

嗯,主子让我来传话,今日所为,主子自有深意。另外,他递过一个包袱,你的衣物,好好收着。

谢谢你,锦河,叶紫迟疑了一下,说,我什么都没有想,你不要担心。

7

王爷到底有什么深意?跟随在锦河身侧快步走着,郑雷在心中嘀咕了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发问。

锦河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不关你的事。

你......为之气结。

不过郑雷并不知道,锦河确实有不能说的苦衷。

方才,在王爷命令他去传话之时,他就问过王爷这个问题。

结果王爷沉吟了片刻,说道:......白兄愿意宠这贱人,所以,算了,留着有留着的用处。

这是什么答案?

这话他又怎么敢告诉叶紫?

叶紫的性子,看似柔弱,骨子里其实激烈着,要不八年前也就不会出那样的事了。现在当初的过节仍在,听主子的眼下之意,

却似乎是教训教训,驯服之后再送与白屺玥玩乐。

但是这样的事实,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现在的叶紫的,哪怕最终仍要知道,也只能拖一日是一日。

锦河抬头望了下沉沉的夜色,心里希望自己的猜测错了。

要不然,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郑雷提议的那一条路。却偏偏注定是死路。

锦河在心底祈祷自己猜测错误的时候,叶紫则正在翻看锦河交与的包袱。刚才接到手中的时候,他便发觉不太对劲,几件衣物

,怎么可能如此沉重?

但当时的情况下也不好询问,只得等两人都离开后才解开包袱察看。

包袱里整齐叠着的确实是自己的随身衣物。最上面是那身青衫,洗得颜色有点褪了,叶紫还记得是四年前那个秋天,他出征的

前夕,府里的一位歌姬亲手缝制的。半年后这位歌姬就投湖自尽了,他听到消息后心里确实有些难过,这身衣裳,便常穿在身

上了。下面几套深色一样款式的,则是绣坊定制给府中护卫的制服。

锦河实在费心了。

他暗暗想。这些衣物,放在房中衣箱里已有些时日没动了,近两年战事一直吃紧,几乎就没有脱下战袍的机会。现在锦河还把

它们都翻出来整在一起带给自己,看来要费不少功夫。

叶紫随手拍了拍衣服,准备系上包袱时,笑容却忽然凝住了。衣服中夹着什么东西?

伸手摸到了实物,估量了下形状和尺寸之后,他甚至没有摸出来看的勇气。锦河是什么意思?

包袱中是叶紫曾经随身的一对短刃,就像锦河的长剑,浣衣的鞭子一样,自身最为擅长的兵器。然而在离开军营,被锦河押解

回王府的时候,已经如数上交。现在锦河居然偷偷地塞了回来,他究竟在想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除了呼呼的风声。以及......

那个他甚至不想再看到的人的声音。

是不是打算饿死自己?没见过你这样的。是那个较为壮硕的汉子,扔了两个馒头在地上,一脸厌烦地道。

我怎么去自己弄吃的?怎么叫人拿吃的来?

瞥了一眼脚上的铁链,想着怎么有人这么不讲道理的叶紫,并没有把肚子里的话反问出口。那样没有好处,除了惹怒眼前之人

。所以他只是捡起地上的馒头,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

喂,不要死人样的不说话。那汉子却不依不饶。

叶紫忍下翻白眼的冲动,......你要我说什么?

还真是没心肺的贱东西,怪不得早上那会儿连叫床都不会。

......叶紫深吸了一口气,才止住自己拿出刀来砍了眼前这家伙的忿然。

但那汉子却忽然痛呼一声,叶紫讶然望去,发觉他正捂着流血的胳膊,被一个黑衣蒙面人拿刀架住了脖子。

说,叶将军住哪个帐篷?

呜呜......他痛得疵牙裂齿,却没有一下子明白黑衣人话里的意思。

......我知道。叶紫一边把右手伸进包袱,一边接了黑衣人的话。

那你说!黑衣人点了那汉子的穴道,移开的长刀指向坐在树下的叶紫。叶紫急忙乘这个机会,抽出双刃,一把格住长刀的刃口

,一把向着黑衣人的胸口扎去。

黑衣人闷哼了一声,应声而倒。叶紫也收不住脚步,整个身子压在黑衣人身上。

幸好铁链够长,幸好没有扎偏能够一击毙命......

叶紫伏在黑衣人身上喘气,对于失去了内力的他而言,这一击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现在连从死尸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剩下

眼前在迅速变黑,大概要昏过去了吧。他疲倦地抬了抬眼皮,对着僵立在身边的那人断断续续地说着:......穴道......会自

动解开......应该......没有其......其它的人了......

8

昨晚的事情我已经报告给锦大人了,现在该上路了。他单膝跪在叶紫的身畔说道,眼神里多了些什么东西。这次没有折辱也没

有讥讽,叶紫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你恨我是吧?那汉子似乎也很了然,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走吧,再迟就赶不上王爷的车队了。

叶紫点点头,挣扎着爬了起来。这次那人没有拿绳子绑他,他就跟在马后面慢慢走。

这样没关系吗?这样的走法恐怕赶不上王爷他们。叶紫看着身下的影子,算了算时辰已近晌午。

锦大人吩咐了,主子会在前面林子里歇息。那汉子一手牵着马,回头答道。

叶紫低了头,没有说话。

午后他们终于赶上了王爷的队伍,锦河过来看了一下,神色有些担忧。

于是叶紫就淡淡地向他微笑。午后的风也暖了些,裹在郑雷的袍子里他莫名地有一丝丝的睡意。

锦河最终没有说话,策马回到了队伍前头,中途经过王爷的马车时停了一停,似乎说了些什么话。

叶紫磕磕碰碰地跟在最后,不知是什么缘故几次被石头绊倒。每当这个时候,队伍中间那辆蒙着绛紫帘布的马车就会被一只洁

白的手掀开一角,马上又恢复原状。

小姐,别看了。藕儿忍不住劝道,小姐你为着什么呀?嘴巴上说着恨,心里偏又......

你别胡说。浣衣瞪了她一眼,悻悻地放下帘子。

山路崎岖,马车颠簸着前行。浣衣靠着软垫坐在车中看似悠闲地翻看着医书。藕儿则怀抱着一盒的点心打瞌睡。

午后总是让人昏昏欲睡的。

叶紫也想是不是因为午后的阳光的缘故,以至于自己完全提不起精神来。如果不是的话就有点糟糕了。可是摸摸额头并没有发

烧。他有些疑惑也有些迷糊。

光阴这种事物啊......

在午后的光影里,在崎岖的山路上,在倒下的瞬间,看到锦河策马奔来的身影,叶紫的脑海里,出现出幼年读书时,夫子常挂

在嘴边的那句话。

是啊,光阴这种事物......制造着仇恨,也培育着友情。

很严重吗?锦河的声音有些迟疑,难道......不是普通的昏迷?

如果只是受伤只是风寒的话,浣衣的脸色应该不会这么凝重,犹如覆了一层寒霜。

......浣衣抬头看了锦河一眼,又下头去。

......我......再确认一下。

嗯,好。他答应着,也低头看叶紫的睡脸。

枕着他膝盖安睡的叶紫有着很安稳的神色,甚至带着一点点隐约的满足。睫毛微微卷曲着,投下浅浅的阴影。比往日瘦了一点

,下巴变得尖锐了,倒显出瓜子脸的轮廓来。锦河有些失神,他想起小时候的叶子,明明是圆脸的啊。所以那时自己取笑他,

还好不是女孩子,要不然绝对成不了美人这个事实给予的打击就太大了。

美人有什么好?我们这种身份,丑八怪才好呢。

那时的小叶子狠狠给了他一拳,扭头离去时抛下了这样的话语。

也对哦。他捂着红肿的脸颊,心底不知是不是该感到高兴。

那时哪里料得到后来呢?

最多只能算得上清俊而绝不是美人胚子的叶紫,在刚刚进入少年的时候,就要侍候在老王爷身前了。老王爷没后便归了王爷,

然后又和白少主子有了牵扯。

我到底哪点符合主子们的嗜好了?

那个时候,那个有着属于少年的激烈性子的小叶紫不止一次地愤愤不平。所以不出他的担忧,不久后就发生了那件事情......

是化雪露残余的毒性。

浣衣语调平淡,话里的内容却让锦河着实震惊。

没有清除干净吗?怎么会?

恐怕......根本不是毒性残留的问题。浣衣默默地摸上叶紫沉睡的脸庞,我想他可能根本就没有拿到解药。

这不可能!!解药不是你亲自负责的吗?

我是亲自写了药方交给膳药坊了,不过......

他们没有配药送过去?锦河的脸色有些青了。

应该是这样。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必死的人,所以......即使是王府的奴隶们之间,也是免不了趋炎附

势的。浣衣后悔,自己没有亲自去配那解药。

那现在情况如何?还能不能解?

不可能了,毒性已经侵入到骨髓。

那......有没有救?说这话的锦河语气甚至有一丝颤抖。

浣衣摇了摇头,好好调养的话,还有三五年......化雪露的毒性发作很缓慢。

锦河把头埋进了叶紫的胸前,许久许久没有出声。浣衣看着他颤抖的肩膀,沉默地别过了视线。这时藕儿看到,她那个

一向不把喜怒哀乐真实表现在脸上的小姐,红了眼眶。

9

我去告诉主子,这一切......重新抬起头来的锦河,平静如水。

嗯,这儿有我照看着。浣衣点了点头,让藕儿也跟着锦河出去,拿些伤药回来。

等他醒了,我再处理一下外伤。说着便把昏迷中的叶紫移到自己怀里。

于是锦河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藕儿也跟着爬了下去,只剩下浣衣和叶紫两人。

帘子放下,阻断了外边的阳光,也阻断了嘈杂的声音,昏暗的车厢里静静的,只听见浣衣在幽幽地叹息:你听见了多少?

......该知道的大概都听见了。叶紫睁开眼睛,昏暗中看到浣衣模糊的面影。

那也好,省得我再作解释。她的语气刻意放松着,到京城再说吧,太医院有最好的大夫。

......嗯,谢谢。

谢我干嘛啊......

呃?

没有什么,你再睡会吧。

嗯,......好。

叶紫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他和浣衣,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融洽地相处了。没想到会因为这个所谓的绝症,而改善了彼此的关

系。浣衣不是真的恨自己吧,而这么些年,自己却任由误会在各自的心里滋长......

几乎到了互相伤害的地步!

心境的变化有时是出人意料的微妙,得知自己可能不治的叶紫,心里并没有害怕或者悲伤的感觉,甚至有隐隐的喜悦,不知是

为了早日结束所有的一切,还是因为和浣衣的和好如初?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没有求生的欲望,想活下去,这是每一个人生命中

的本能,他自然也不可能例外。只是,死亡在此时还显得如此遥远,现实却似乎有好转的迹象。叶紫一向认为重要的是把握现

在,所以心里小小的喜悦产生得如此自然。

然而还有愧疚的,让锦河和浣衣这样难过~但是劝说的话语却说不出口,而且由他这个,本来应该最为绝望的人来说出劝慰的话

语,大概只会给人诡异的感觉吧。

所以叶紫什么都没有说,安安静静地休息。

王爷那边的气氛就没有马车里这么和煦了。

虽然也是沉默,只听得马蹄的声音。听完锦河详细的叙述之后,敬铭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再没话语。锦河骑马跟在身侧

,心里忐忑不安。

近些年愈发不能猜透主子的心思,锦河知道,喜怒不形于色是上位者应有的素质,而猜测主子的心思,其实是为奴隶者的大忌

。然而规矩等于规矩,生活归于生活,察言观色是下人们生存的必要技能。于是主子们更加的不把心思表露出来了。

主子,锦河认为......

看着王爷如常的表情,他在心底犹豫了一下,但仍然决定赌上一把,为叶子,便是值得的。

说吧。

锦河认为,叶紫是戴罪之身,和浣衣小姐待在一起坏了府里的规矩。

哦?敬铭不动声色地挑眉。

所以,......属下马上把他赶下车去。他说着拉住了缰绳,试图调转马头。

......由他呆着吧,你也少在我面前演戏。

主子英明,请处置属下的不恭。锦河松了口气,急忙翻身下马跪在地上。他本来就知道这样的话根本瞒不了主子,不过是为了

试探出主子的意图才出此下策的。

起来吧起来吧。这次不罚你,下次不要在做这样的举动不然饶不了你。敬铭的神色渐渐由和缓变为严肃,记住,你只是我的护

卫,而不是其他什么人的朋友。私下里你们有什么样的感情本王管不着,但是,若由此欺到主子头上来,后果自己想想清楚。

是的,锦河明白。

明白就好。

敬铭在心里说着,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示。他决不会告诉锦河,自己对他的赞赏和不舍。锦河是个沉默理性的人,他的个性让

他成为了很好的护卫和属下。也仅仅是护卫和属下。

作为主子,敬铭当然清楚锦河的能力绝对不止于做一个护卫,也因此自己把他当作心腹来看待,只有一点,绝对不许他披上战

袍。因为占有欲吗?或者其他?

如果说是占有欲的话,显然对曾经在身前脚后侍候自己的叶紫更为深重,但他依然让叶紫上了战场......每一个奴隶,都应该

派上最大的用场,这是自小所受的教育告诉他的道理。

而没有用处的,就要干净利落地抛掉。他也从来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正确的处理手段。

但是......

这一次是否太过心慈手软了呢?

10

在雍地通往京城的路上山峦重叠,几无人烟。但又不是真正没有人烟。虽说雍地的大部分人口密集地集中于东南部的平原地带

,在西北的山峦之间的河谷,还是分布着一些小小的村落。这些村落多半贫穷,同时也因为消息的闭塞而保留着纯朴的好客习

俗。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了叶紫的缘故,在翻过一座山时,雍王敬铭站在山岗上俯视着山谷中一座小小的村落,淡然地向锦河下令

今晚歇息在村子里,而那时夜色还未朦胧。

下马车的时候,叶紫发觉腿脚都发软了,踩在地上犹如踩棉花一般。他摇摇头,拒绝了浣衣的扶持。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虚弱

吧。自嘲地微笑着。

哼,逞强~浣衣从车中抱了药箱出来,然后不分说由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在我面前逞强还早个十年八年~

......叶紫沉默了半分钟,浣衣你,性格变得那么快?

呃?疑惑地回头。

那个冷静到冷血的女子到哪儿去了?

......你。她赌气地放了手,快步向前走去。

好了,我是开玩笑的。叶紫别过头看去,只见浣衣松松挽起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花纹简朴的银钗,末梢垂下一串绛色的珠子

,在山风中微微摇曳。他微微眯了一下眼,放低声音说道,谢谢。

浣衣的背影似乎一下子僵直了,说什么谢谢......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谢......

纵然这些年一直相互憎恨着,相互伤害着,也不能抹去过往的情分......虽然我并不想要,我甚至......恨你为我做那样的事

情,然而......

然而有时候我真的想一刀杀了你!

浣衣对于自己复杂得无法理清的情绪实在是无可奈何。不过她的性子里有一点和叶紫甚为相似,并不会让纷乱的想法困扰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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