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第三、四部——川井由美子
川井由美子  发于:2011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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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没有亲切到去提醒对方。

桐原那种微笑的方式让伏屋厌恶,同时也觉得不解。

而且,看桐原文风不动的模样,伏屋想必已经对自己刚才说的话产生了动摇。

对桐原来说也算是小小的反击吧!

他用手上的资料夹轻推了眼前这个矮小的跑龙套胸口一下,示意他让开。

重心不稳的伏屋难看地撞上了办公室的门。

“可怜的人是你吧?节哀顺变。”

把脸凑近像青蛙一样贴在门上的伏屋耳边,桐原轻声调侃。

只是想小小反击一下的桐原没有计算到自己美声所带来的效果,伏屋的脸色一下青一下红。

不知道是因为桐原的动作和诡笑感到害怕,还是耻于听到美声就脸红的伏屋,额上开始冒出百一大的汗珠,扭曲着五官往后退

了几步。

桐原还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地扑上来,看来他连这点胆量也没有。

看他的嘴一张一合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模样,桐原顿时对他失去了兴趣。

侧着肩膀,桐原从这个跟自己同期却毫无价值的男人身边走进办公室。

就算伏屋待会儿回去之后会怎么嚼舌根编排自己,桐原也不放在心上了。

“喂、你还好吧?”

桐原才把硬币投进自贩机里,就听到司马从背后叫了自己一声。

“什么好不好?”

桐原反而有点担心司马在这里跟自己说话好不好呢!但是,对方似乎不是太在意。

等桐原拿出咖啡之后他也接着投入硬币。

看来他也是到外面来喘口气。

桐原知道这个男人就算待会儿被问到跟自己说了什么,也有笑着敷衍过去的本事。

“伏屋那家伙不是撞到门吗?”

“哦、你是说他啊!”

你都看到了?桐原讶异地问。

“是啊,全部都看到了。”

司马认真地回答过后扬起嘴角。

“要是我就用资料夹背面好好伺候他的胸骨。”

你对他太客气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司马边喝咖啡边说:

“我本来还想出来帮你解围,没想到你会用那么阴险的方法打击他,害我不觉有点同情起那个跑龙套的来了。”

语气一点也听不出同情的司马说得轻松。

“就是因为他太可怜了,我才给他最后的忠告。”

“什么忠告?”

“秘密。”

拿着纸杯的司马笑而不答。

这个男人的毒舌自己又不是没有领教过,想像伏屋被司马的一句话吓得发抖的画面,桐原就觉得好笑。

这种感觉很像报复了讨厌的同学时那种爽快。

两人并肩喝了半晌咖啡后,司马忽然正色问道:

“你真的跟筱田断绝关系了吗?”

早已有司马会问起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桐原靠在自贩机旁点点头。

司马回了他一个微笑。

“那可需要一点勇气呢!”

“是啊!”

没有调侃桐原的司马神色更挚地回答。

他没打算把那天的情形告诉司马。

反正一切都是自己惹来的。

不过,司马是个聪明的男人,应该可以想像他跟筱田之间有发生过某种程度上的争执。

“你岳父知道的话不会生气吗?”

“这……我倒没想过。”

经司马提醒桐原才想到自己一心只想跟筱田分手,根本就没想过如何对岳父解释。

以前自己就是因为惧怕被岳父赶出去才不得不跟筱田虚与委蛇,但是为什么在准备与筱田决裂的时候,却完全没有想到会惹恼

岳父呢?

难道也是因为自己的价值观已经被颠覆了吗?还是对恐惧失去的定义完全改变了?

不过,从岳父全然没有提及看来,可能筱田也没有对他施加什么压力吧!

还是岳父根本还不知道?

反正那个男人跟自己的价值观根本不同,现在也猜不出他会有什么反应的桐原并不感到害怕。

“不知道你是笨还是聪明。”

“是吗?”

看到桐原歪头不解的模样,司马摇头苦笑。

“筱田大老知道你的事。”

司马停下了动作,只把视线投向桐原。

“他好像有去调查你,也知道我常到你家去,还有你是我那个房间保证人的事。”

司马沉默了几秒钟后没事似地说:

“他有没有说我是个大帅哥?”

桐原故意冷嘲司马的偷揶。

“他说你又没什么本事,还说我品味太差。”

可能是桐原的话触及司马的笑穴吧,他压抑着快要从喉头进出的笑意。

“你是不是很爱笑啊?”

“不是,我觉得你太强了。”

看到桐原皱眉,司马更是笑到肩膀颤抖。

到最后连桐原也觉得好笑起来,两人就这样靠着自贩机相视而笑。

“聊什么这么开心?”

正好也出来休息的同事冈日讶异地问。

这两个平常虽然不到反目,但也不太交谈的人,居然会在走廊上谈笑风生,目睹者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看到司马还笑个不停,桐原抬起头来代替他回答:

“我们在说伏屋的坏话。”

八月底,国会发生了一连串的纠纷导致内阁总辞。

不但首相改选,连新内阁的人事也有大幅度的变动。筱田再度以财政大臣的身分入阁。

这件事虽然在报纸上喧腾一时,不过这种政界交替的新闻并不稀奇,也没有引起人民大大的注意力。

媒体就藉机大力炒作国民不关心政治的话题。

真是内容毫无新意的冷饭热炒。

 

3

司马在新桥站高架下来往的人群中发现了有贺的踪影。

发色明亮且相貌突出的有贺,即使在人群中也相当醒目。

看他一点绉痕也没有的公事包和擦得晶亮的义大利制皮鞋,在这种充斥着疲劳上班族喝酒解闷的小店附近,只有他身边的气氛

感觉格外不同。

克弘的事情结束之后,有贺一直忙着在日本欧洲来回跑,司马只跟他吃过几次中饭,不太像以前那样晚上有时间便一起喝酒聊

天。

而且,有贺是个有家庭的人,难得回到日本当然不是在家里陪老婆小孩,就是应付外面多如繁星的女性朋友,司马不想去占用

他有限的时间。

两人的交情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只要—起吃吃午饭聊聊天就够了。

反正都已经遇到了,司马走向有贺,想邀他去喝酒时,却发现他居然难得地喝醉了。

自己这个平常酒量不错的朋友脚步蹒跚,身形摇晃地缓缓走在街头。

他身边没有别人。

还把手插在口袋里哼着歌。

不过,他虽然喝醉却不像一般的醉汉醉得没品。

明明是走在最多上班族发牢骚的小酒店聚集地新桥,有贺却像刚从高级酒吧里出来吹夜风,心情看起来相当愉快的男人。

但是,不知怎地,这样的有贺看在司马眼里却觉得有点不幸。

“有贺!”

听到叫声的有贺慢慢转过肩头。

看他歪斜的领带和没扣的衬衫,司马心想这个男人难得会这么邋遢。

他是一个就算在喝酒的时候会松开领带,但是只要一出来就会把服装整理好的男人。

果真是醉了的有贺有点找不到声音的方向,视线飘浮了半天后,才在人群中找到司马。

“哟!”

就像在大学时代打招呼的方式一样,有贺微笑地扬起手。

“你喝酒了?”

有贺笑着回答:

“本来想要找你……不过有时候觉得一个人也满好的。”

有贺很少用这种迟疑的语气说话。

他大概是真的想一个人喝酒吧!

谁都难免会有想独处的时候。

“不好意思,我应该别叫你的。”

看到司马道歉,歪着头的有贺用以前像开玩笑的眼神凝视着他。

“不过,像你这么醒目的男人走在这里的话,我也很难不发现吧?到时候还会问你是不是故意没看到我。”

“彼此彼此啦!要不要再去喝一杯?”

“好啊,不过我想换个地方,我今天在新桥的运气不好。回涉谷去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遇到讨厌的人,声称自己今天在新桥不走运的有贺转身往车站走去。

在搭车途中,有贺就像平常一样地跟司马谈天说地,一点也看不出来想独自喝酒的样子。

就好像两人早已约好要一起喝酒一样。

到了涉谷之后,说要介绍一家不错的店给司马的有贺,走过几幢大楼之后,停在一楝有各式店铺的大楼前咦了一声。

面前那家看起来像是有贺要找的店门口贴了一张今日有事……的白纸。

“休息啊?要不要到别家去?”

在司马思索着这附近有没有适当场所的时候,有贺看了一下腕表说:

“我想喝咖啡,酒精太苦涩了。”

这个喜欢喝酒的男人今天果然有问题。

司马瞄了有贺的侧面一眼,除了有几分疲累之外倒是看不出跟平常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只是看他手插口袋,摇摇晃晃走路的模样似乎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

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在遇到有贺之后司马不只一次这么想。

“那就找一家咖啡厅好了。”

“不用了,我喝罐装咖啡就好。在路边喝也不错哩!”

说话有点孩子气起来的有贺,司马想到他本来就满喜欢吃甜食的。

念大学的时候,一向被不喜欢甜食的司马当成黑五类的罐装咖啡,有贺却喝得很高兴。

而一旁的司马喝的是不加糖的纸杯咖啡。

找到自贩机的有贺率先走过去买了两罐咖啡,然后把其中一罐丢给司马。

“这是没有加糖和奶精的咖啡。”

有贺丢给司马的是罐装的无糖黑咖啡。

他的记性还是很好。

“我请客。”

看到司马掏口袋找零钱,有贺扬了扬下巴笑着阻止,视线环顾四周。

这里是涉谷的闹区,找不到一张干净的长椅可以让两人坐着聊天。

“那里不错,过去吧!”

有贺指着天桥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作开朗,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要愉快很多。

“好啊!”

拿着咖啡的司马跟有贺一起走上大楼间的天桥。

时间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天桥下的明治通还车水马龙,不断可以听到喇叭和引擎的声音。

两人俯视着红色的车灯打开咖啡。

“先来干杯。”

可能还有醉意的有贺用自己的咖啡罐碰了司马的一下。

“今天好累。”

手撑在楼梯扶手上的有贺仰望着没有半颗星星的夜空。

或许是湿度太高的关系,飘浮着混浊云层的夜空像要罩顶似地低迷,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司马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老家所看过繁星点点又无边无际的夜空。

在这种狭窄的天空下生活久了也会失去干劲。

罐装咖啡喝起来有一种会残留在舌头上的酸味,司马也不是很喜欢。

“发生了什么事?难得听你说一些丧气话的。”

“我偶尔也会示弱吧?平常只是因为不想被你看扁而已。”

有贺凝望着桥下的车阵笑说。

司马想到有贺上次打电话来的时候,难得地抱怨过工作上的不满。

现在距离当时已有一段时间,司马自己忙,又找不到机会跟有贺喝酒,不知道让他发牢骚的事情解决了没有。

不过看他今天的样子,事态可能更严重。

“今天比较特别吗?”

“是啊!”

有贺单手撑在栏杆上看着司马。

“我要离开外交部。”

有贺突如其来地说。

那口气就跟说我现在要回家一样的自然干脆。

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司马凝视着好友的脸。

“我不当公务员了。”

有贺撑着下巴笑着对司马说。

“真的?”

司马知道有贺不是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男人。

有贺跟自己是在同一年以优异的成绩通过高级公务员考试,在外交部一展长才的实力精英。

从他出众的外表下看不出来,但司马知道他是经过多少努力才有今天精通英文、法文、德文,甚至还会一点意大利日常会话的

技能。

他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放弃的男人。

“我已经厌烦了那种要向蠢蛋低头,要为蠢蛋卖命,还要用愚蠢的方法做事的工作。”

有贺像泄愤似地一口气说完。

“我们财政部就别提了,外交部应该没有那么糟吧?像我同期还有人抱怨与其在这名誉扫地的财政部工作,还不如跳槽到隔壁

听起来既称头又可以到外国出差的外交部工作呢!”

“哪里都一样、都一样啦!”

有贺出现难得的焦躁摆摆手说。

那动作彷佛要把一直缠绕在他身上那种无形的烦郁摆脱掉一样。

“你离职之后打算做什么?不可能走回头路去当个普通的上班族吧?还是要走后门往外商公司发展?”

这个男人天生就懂得保身,就算再怎么自暴自弃也不可能打一场明知道会输的仗。

司马心想他既然决定要离职的话,一定有哪些跨国企业已经找上他了,要不然他不会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像有贺这么有外交天分的男人,相关的工作机会多得是。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会到外商公司上班的男人吗?”

有贺第一次愉快地笑了。

“应该比公务员的头衔适合你吧?”

“噗、噗——你猜错罗!”

有贺像女高中生般嘟起嘴,夸张地摇着肩膀笑。

司马的没猜中似乎让他很兴奋。

看自己出糗是这个男人的恶趣味啊,司马无可奈何地叹息。

即使是谈论到自己的前途,这个男人还是能如此轻松自在。

“那你想做什么?该不会是考律师或开公司吧?别告诉我你要吃回头草。”

那算回头草吗?有贺耸耸肩,一脸愉快地笑说:

“我想继承岳父的事业。”

“……你要当政治家?”

有贺的岳父池村弘道是执政党中保守派的有力政治家。

他在党内的地位虽然已经相当稳固,但是能得到像有贺这种曾经在外交部就职,还是部内精英的女婿来继承自己的政治生涯,

应该是求之不得吧!

不过之前的有贺从来没有表现出类似的意愿。

“都已经做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才想打退堂鼓?你不会到现在才知道官僚的腐败吧?”

有贺微妙地笑了。

看到有贺的笑容,司马知道他不是因为讨厌那份工作才想离职。

那种必须对外协调的工作对他来说应该相当有魅力。

但是,在那种魅力被特定的压力渐渐消磨掉的情况下,他明知方向不对却必须逼迫自己转换跑道,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虽然我不想在你面前发牢骚……”

有贺说。

“不过,就像刚才所说工作无聊是不可避免,但要是已经从根本开始腐败的话那就另当别论。现在的外交部早就失去了原有的

外交精神,一点原则和身为日本人的自尊都没有。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外国人当作傻子,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以自

己的国家为荣而被耻笑。即使是任何一个未开发的贫穷国家,只要是外交官都有背负以自己国家为荣辱的使命,但日本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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