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第三、四部——川井由美子
川井由美子  发于:2011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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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3冰点下的恋情

在日光灯照射下,显得异常苍白的小房间,总是弥漫着一股缺乏生活感的味道。

混杂着播报新闻的声音,可以听到房间的主人正在使用浴室的水声。

最近新闻的重点都集中在半个月前,东京地铁所发生的恐怖份子事件,警方已经锁定一可疑宗教团体开始进行调查。

刚洗完澡出来的司马彰典拉起百叶窗,推开玻璃窗后望向外面的街道。

一九九五年初,阪神地方发生了死伤六千多人的大地震,接着三月,东京地铁又有诡异的宗教团体到处散播毒气,可以说是多

事之秋。

除了诡异团体难以预测的恐怖活动之外,有一半都变成断垣残壁的神户,复原工作也进行得不太顺利,加上景气尚未恢复,世

纪末特有的压迫感充斥整个社会。

然而,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影响的天气仍旧柔和得像春临之际,夜晚显得格外的温暖。

透过玻璃目送着牵狗散步的中年妇女离去,司马突然发现一旁的树上竟然开始绽放着朵朵的白花。

「……咦?」

分辨出那是樱花的司马,不由自主地从窗缘上探出身体。

以前司马受托当桐原的保证人时,就注意到这房间的周围有自己特别喜欢的樱树,当时枝头上也正开着楚楚可怜的白色花朵。

看到花蕾已经呈现含苞待放的状态,司马心想要不了一个星期就会盛开了吧!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知道桐原从浴室出来的司马从窗缘缩回身体。

离去之际,眼角余光还瞟到一只猫正迅速地横过街道。

司马把窗户关起来,转身看着正在擦拭头发的男人。

少了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阴险的银框眼镜,男人瞇起眼睛凝视着司马。

或许是刚洗完澡还是穿著睡衣的关系,男人的表情显得比平常放松且带着些许不安。

桐原晃司,今年三十三岁,除了跟司马同年之外,两人还曾经是同事。

他们都是隶属财政部的高级官僚,在同期中也是互相竞争的对象。

由于桐原已入赘到名门财阀桐原家当女婿,在立场上算是领先司马一步,所以两人在部里尽管碰面依然不打招呼。

他们在彼此眼中都是碍事的存在。

没想到从司马知道了桐原的秘密那夜开始,两人慢慢演变到发生肉体关系,到现在司马偶尔还会产生想保护桐原的心态,世事

真是难料。

「你不冷吗?」

歪着头微皱眉心的男人,用着他即使是同性听来也会为之陶醉的美声问到。

桐原有一副从他纤细且神经质的外表下看不出来,深沉而稀有的好嗓音。

那低沉的音质就像神职者般理性,且充满危险的禁欲感。

但是,那听起来带有几分冰冷的声音背后,却潜伏着太过完美而近乎毁灭的特质,就算听在同性耳里也会陶然。

以声音来说,桐原可以挤进司马听过的美声前五名之列。

「天气已经暖和多了。」

放下百叶窗的司马招招手,桐原立刻走到离他极近的距离内。

那是一种在同性来说近得太不可思议的距离,连表情都是毫无防备。

他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但司马光是从感觉和动作,就能判断出这个男人现在的欲望。

平常几乎不和人视线相交的桐原会以极近的距离接近司马,然后用在外绝不显现出来的不安眼神,持续追踪着他的动态。

司马微笑地拉起坐在自己身边的桐原的手。

「有没有胖回来一点?」

「我也不知道……」

桐原顺从地往司马身上倒去。

今年春天的人事调动,桐原利用跟自己有关系,虽然是财政部旧官员但仍大权在握的政界大老筱田而高升。

这种卑鄙的行为一度使得他和司马的关系降到冰点。

生气的人只有司马,当事者桐原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

后来,在经过一个月的疏远之后,表面上是司马先屈服而原谅了桐原,然而实际上,桐原因为工作的压力以及长时间精神上的

孤独,而导致体重大幅下降。

司马虽然没有自恋到认为桐原的消瘦是因为跟自己疏远的关系,却明白了桐原是个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孤独且笨拙的男人。

「只有你会这么问我……」

得不到周围的关心或许是桐原刻意与人保持距离而自作自受。但是,司马的一句关怀却让他率直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桐原依恋地把头埋在司马的胸膛上。司马明知要是完全相信这个男人所说的话,或许又会被他利用,不过好听的话总是受用。

他伸手往桐原睡衣下摆探去,用指尖享受着他侧腹细致肌肤的触感,边逗弄似地轻吻他的耳际。桐原难耐地握住司马睡衣前襟

缓缓扭动身体。

司马知道他急着索吻。

以前在情交的时候两人很少接吻,但自从关系冻结以后,桐原不知道是渴望人的体温,还是怀念那陶醉而又浓厚的吻,最近相

当沉醉在与司马的热吻当中。

那对司马来说,只不过是个没什么大不了、勾勾舌头的亲吻而已。

或许是桐原的女性经验太少,而且他自己也不是太喜欢接吻,所以吻技相当拙劣。

不过,天生有被动嗜好的桐原最近在火热的接吻之后,总是会眉目含情地对司马投怀送抱,他当然是乐在心里。

敷衍似地轻吻了他的太阳穴和鼻梁之后,桐原终于难耐地攀上了司马的膝盖,努力献上自己的唇。

那如同拼命舔着母亲或饲主的小狗般的稚拙模样,别有一种异样的可爱风情。

司马失笑地拥过桐原,正要重叠上唇瓣的时候,忽然"有关于财政部官员收贿事件"这几个字。

他搂着桐原的细腰朝电视方向看去。

跟诡异教团恐怖活动同样被新闻媒体大肆报导的,就是银行高级干部贿赂财政部官员的事件。

而且,收贿事件的中心人物就是主计处次长,也是司马的上司。

「又看到近江先生的名字了。」

看着已经受到部内处分,而整天被媒体追踪的上司名字,司马不禁叹息。

原本在部里已经司空见惯的名字,在萤光幕上看到竟会有如此不同的感觉,就好象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干脆连寺门处长也一起抓去算了……」

桐原只瞄了电视一眼,立刻又把注意力移回司马的唇上。

他的声音充满令人战栗的冷漠。

司马忽然想起以前听主查前辈说过,桐原是由寺门处长直接下令要他去接待原财政部旧官员,同时也是政界大老的筱田。

他似乎看到了最近被太多悲惨境遇磨得已经没有自尊,连自己也快遗忘的桐原高傲的一面。

这个男人也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抱着他被蹂躏和伤害的自尊心挣扎地活下去。

在同期之中,桐原的自尊心算是相当高的。

对这个男人而言,高傲的自尊可以说是他拿来跟司马等强敌抗衡的原动力。

他现在只是伤得暂时不能动弹而已,并没有忘记那曾经伤害过自己尊严的痛苦。

桐原并不是像家畜似地对那些把自己逼到绝境的人唯命是从。

他那打从心底泛起的冰冷恨意绝对不会消失。

不过,桐原嘀咕完之后却垂下眼睛,像完全忘了刚才透露出的恨意般,朝停止动作的司马索吻。

「管他们干什么……」

在他焦急手指的催促之下,从喉底发出愉快笑声的司马吸吮着桐原发热的舌尖。

在像这样身体接触的时候,司马有时会忘了这个男人薄情的一面。

「现在大家都在批评官僚腐败呢!」

司马伸出舌尖探索桐原的齿列。桐原陶然地回答:

「那跟我无关……」

是跟他没关。

司马扬唇一笑后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不管被媒体如何批评,跟司马这些新一代的菁英都没什么关系。

对司马本人来说,撇开事关自己的评价或褒贬之外,他们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去同情那些人。

他们虽然也经过了重重努力才获得现有的地位,但是到了现在只会忘了以前的辛苦而贪图小利,真是连同情的余地也没有。

无论如何都跟我们无关。

现在的司马等人在世人眼里虽然是有能的官僚菁英,但是从整个部会,甚至官僚体系来看,只不过是好用,又不允许有自我意

识的棋子而已。

每天有做不完的工作,既没有时间应酬,也没有人肯花大钱在一颗棋子身上。

在司马的同期中,有不少曾接受过银行或证券公司的公关招待而洋洋得意的同事,司马不屑与他们为伍。

那些一副喝酒就交给我们负责,你们只要忙着升官就好了的轻薄嘴脸,早就该让他们尝尝苦头了。

在泡沫经济崩溃后,日本经济大国的黄金神话已经消失,但那些受太平洋战争波及的银行、证券业及民间企业,仍奉那种靠走

政府后门的古老习惯为金科玉律,没发现时代已经改变。

或许他们已经发现了吧?只是人的习惯太恐怖,权力这种东西谁能说放就放?

干脆把贪污问题斩草除根算了,对司马这些新世代的官员来说,也可以免除一些麻烦。

我跟这个男人到底会面对什么样的未来呢?司马微笑地抱住桐原纤瘦的身体。

「喂、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确定了桐原的办公室没人后,司马弯下腰对正在看着计算机翻阅手边资料的桐原说。

「……你……」

这个在部里几乎不太跟司马交谈的同期,推了推让他那纤细容貌增添几分神经质的银框眼镜,慌张地环顾四周。

平常像战场般的财政部此刻由于大部分的官员都午休去了,整个办公室只有桐原与司马两人。

「走吧!」

确定只有两人独处的司马拍拍桐原的肩膀,率先向门口走去。

还在吃惊状态的桐原慌忙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追着司马而去。

「喂、你要去哪里……?」

桐原跟在不朝员工餐厅,而往正门方向走去的司马身后发问。

「日比谷公园。」

司马若无其事地回答。

「你也懒得被熟人问东问西吧?反正天气这么好,就到公园去透透气吧!」

在同期里算是竞争对手的两人,就算平常在同一个部会里也不常交谈。

也想避免与司马一起在员工餐厅用餐而被询问的桐原,和他并肩朝着霞关附近的日比谷公园走去。

进入四月,晴朗的天气是外出的好时节。

从野外音乐堂方向一走进公园,就看到好几棵樱树已经陆续含苞待放。

虽然还不到盛开的地步,但是那白色的花蕾更有春天清爽的气息。

「喂、是樱花……」

昨晚与司马共度一夜的桐原或许是被樱花分了心吧,亲密地拉住司马的手腕。

「是啊,花苞才刚绽放的感觉也挺好的。」

司马瞇起眼睛俯视着桐原白晰的脸颊。

「是啊……」

今天穿著灰色西装的桐原也倾着头微笑。

在部会里有美男之称的司马,把手插在长裤的口袋里满足地看着桐原直率的反应。

他喜欢桐原那种没有心机而天真的笑容。

「我去买东西,你先找位子坐吧!」

走道喷水池边,司马指指藤棚下的长椅,然后径自往商店走去。

在贫乏的小店里好不容易找到桐原喜欢的鲔鱼三明治,司马还买了两罐咖啡。

这个位于都市中心的公园或许是因为有绿树的关系,那种静谧的感觉容易让人平静心情。

混在其它也吃着便当的三两人群里,脱下西装的桐原伸了个懒腰眺望着公园的景色。

那令人无法联想到平日阴郁气质的动作,让司马回一起昨晚他在自己怀中的感觉。

如同神职者般洁净的美声狂放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那低沉喘息要求给予的声音,泄漏出满足的气息。

全都是只有司马才知道的桐原另一面。

可能连筱田,甚至桐原的妻子也不知道他高潮时的声音和表情吧?

「我只找到三明治,你喝咖啡吧?」

边想着情事的司马边把买来的东西放在长椅上。似乎也想到同一件事的桐原,在与司马目光相遇后,像少女般羞涩地低下头。

「……干嘛露出这种表情?」

瞬间被男人的表情所吸引的司马斥喝着自己没有自制力,边故意调侃桐原。桐原动摇似地转过头去。

「才中午而已别露出这种表情。」

桐原出乎意料的反应引起了司马的怜爱,他伸手乱抚了一下桐原的前发。

下一秒钟,池边却响起拍打的声音。

比起痛楚,更吃惊于被拒的司马讶异地凝视着自己被打掉的手。

他无言地扬扬嘴角,从纸袋里拿出自己的三明治。

然后把纸袋丢到桐原的膝盖上。桐原有点畏怯地看着他。

「……呃…抱歉……」

司马微怒地点点头,自顾自地拆开三明治的包装。

「我只是…吓了一跳……」

桐原拿着纸袋踌躇地说。

「…你怎么知道…樱花就快要开了……」

沉默的气氛还是令人尴尬,听着桐原细如蚊鸣的问题,司马喝了一口黑咖啡回答:

「昨晚我在你房间窗外看到樱花花苞,还想要叫你来看。」

没料到司马蕙如此回答的桐原微惊地抬起头。

司马挑挑下巴。

「你不是喜欢吃鲔鱼三明治吗?」

「喜欢。谢谢你……」

桐原低下头轻声道谢。

不久之后即将樱花盛开的四月暖春。

桐原用形状优美的白牙轻轻咬了三明治一口。

夜半,感觉到身边司马翻身的桐原忽然醒了。

他透过百叶窗外漏进的街灯,转头看看枕边那个司马带来的玩具型闹钟。

已经将近凌晨四点。

想再继续睡的桐原发现仍在身边沈睡的司马,因为体温过高而使得整个房间好象有点燥热起来。

或许是天气的关系吧,门窗紧闭的房间里温度越来越高。

桐原小心不惊醒司马地起身。

就像几天前司马所做过的一样,他也卷起百叶窗静静地打开窗户。

一打开窗户,清爽的空气夹带着白色的物体飘飞到桐原的膝盖上。

不戴眼镜就看不清楚的桐原讶异地拿起物体,发现那是一片薄薄的樱花瓣。

明明是无风的夜晚,窗边的樱花瓣却漫天飞舞。

十天前,他才跟司马在日比谷公园看过尚未盛开的樱花苞。

现在大概已经开得相当灿烂了吧?又是连续几天忙得不可开交的桐原,根本就没有赏樱的兴致。

要是那天没有司马邀约的话,他相信自己可能完全不会注意到樱花是否盛放。

像报纸或是电视,甚至电车里吊挂的广告,应该都会提到樱花盛开的季节行事。

然而那些对桐原来说,就跟台风或梅雨要来的消息差不多,这几年来他已经没有好好赏花来感觉季节的变换了。

像这样在沈睡的司马身边眺望着残樱飘落,桐原觉得季节好象就这样慌忙地从自己身上溜走。

他呆望了花瓣片刻之后,也没有把窗户关起来就走回男人身边。

他钻进司马身边,天生冷底的桐原把冰冷的脚偎近司马脚边,那里果然有着温柔的体温。

惋惜着没有好好欣赏就快消失的残樱,桐原抬起上半身仰望着窗外飞舞的白色花瓣。

偶尔飘进落在枕边的花瓣也被他片片收集细数。

就像哀悼着美丽樱花逝去般,桐原缓缓收集着樱花的碎片。

数完樱花之后桐原忽然想到,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特别提醒自己樱花已经盛开之事?他下意识地转头凝视安睡中的司马。

吐露着健康气息的男人有一副高挺的鼻梁。

到现在还是经常有人提到司马在刚入部的时候,曾经被当时的财政部长叫住,称赞他有一个如同歌舞伎演员般形状优美的鼻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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