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他拍着我的背。
“我看不见了,再也看不见了——”
我拽着他的衬衫,眼泪渗入他的心里。
“月瞳!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不会让你就这样下去的,你不相信我吗?!”
我摇摇头:“不是,不是——”
“那就好了,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嗯?”他抚着我的头发,“来,我帮你冲干净。”
帮我穿上浴袍,冷不防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浅水?!”我一惊,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唔——别动呀!”他的声音听起来又好笑又无奈,“我带你上楼。你现在这样,我可不放心让你用走的。”
我搂住他的脖子,安静了下来。
他亲亲我的头发,道:“在你好以前,你就听我的吧!”说着,把我抱上楼。
他把我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你也累了,睡吧!”他抚摸着我的脸颊。
“浅水,”我覆住他的手,“我们——做爱吧!”
感觉到他的一丝颤抖,我没有反悔。
“月瞳——”他低吟我的名字。
俯身——给了我一个深深的吻。
离开——舍不得的呼吸。
“你现在是病人哦,不适合剧烈运动。”他应该是笑着的吧!我感觉得到。
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我了解你!”说完,他离开了。
待门被关上,我的心里满是酸楚。
“我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我了解你!”
浅水,我欠你的,我一直觉得。无论你给我带来的是什么,我仍然亏欠你太多。我无法爱你,我只能用我可以利用的身体来偿还你。享受着你给我带来的痛苦,疼痛让我意识到自己的价值;你的温柔让我不安,因为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我没有那个能力爱你。
这笔情债,何时才能还清——
不知何时进入梦乡,却被突如其来的争吵惊醒。
“失明?!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
“这个与你无关!我和月瞳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挑衅!
“我当初让他回来,不是要他残缺!姬浅水,你欺人太甚!”
是迦文!
“你弄清楚,当初是月瞳选择回来的。不要一副你对我有恩的样子!”
我要去阻止他!
“你说什么?!”
桌椅移动的声音。
还有——倒地的声音。
浅水!
不知为何,脑中闪现浅水的身影。
我摸索着开门,冲到楼梯的扶栏。
“浅水!迦文!你们——”
“月瞳!”迦文奔跑上楼,紧紧抱住我,“你,真得什么都看不见了吗?”
我不语,点点头。
“我带你去国外治疗,一定可以好的!”他似乎有点失控了,异常激动,“跟我走吧!我这次要去法国参加一个国际大赏,我们一起走!”
我挣脱他的怀抱,淡淡地说:“不,不用了。我在国内挺好的。医生也说了,因为很多原因,大多是精神上的,所以,会不治而愈的。迦文,你自己去参加大赏吧!如果我在的话,难免不那么用心。”
“那我不去了!”他此时像个稚儿,执拗却让人不忍。
“不要这样。我希望你去。
你一向太过低调。如果这次不去,当然无可厚非。可是,我觉得既然你选择了作为一个万众瞩目的人,就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太随性的话,只能说幼稚了。”
感觉到他一怔,无言以对。
“去吧!”不知道为什么会劝他,只是觉得应该如此。
“月瞳——”他喃喃道。
我微笑:“你自己决定吧!我要去休息了。”
扭过头,背转身,不想被看到心痛的感觉。为什么?面对着他们两个的感觉为什么总是无法解释?!莫非这就是困惑着我的念咒?!不想看到的——莫非就是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面前的踌躇——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迦文语气坚定,“但是,我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一个更快乐的月瞳,这你可以答应我吗?”
“嗯,我答应你。”我伸手出碰到墙壁,摸到了门把手。
从刚才开始便没有听到浅水的声响。
你在看我吗?
你在想什么?
你的表情是什么?
你的心情又是什么?
我所作的一切,究竟是为了迦文,为了自己,还是——
“嘭”的一声关上门。
“长大了我做最好看的衣服给你——”
“你穿上它做我的新娘子——”
“月瞳——”
“月瞳——”
脑中,暧昧不清的梦——
(To be continued)
第十九章
“叽叽——”
已经习惯了清晨的鸟语。一个星期前,迦文正式离开,前往法国。
“月瞳,已经醒了吗?”浅水开门进来。
“嗯,醒了。”我坐起来,“怎么,要去公司?”
“怎么会?现在才六点多。”脸上冰冰的,我下意识躲了一下,“呵呵,你最喜欢的冰咖啡。”
“呃——谢谢!”我伸手接过罐装咖啡,在手里把玩着。
“那个,浅水——”
“什么?”
“真不好意思——为了照顾我,你都没有什么时间处理公事,每天都是凌晨才睡觉。早晨又——”
“你在说什么东西?!”他埋怨的语气异常刺耳,“你认为自己是我的负担吗?!”
“我——”的确,对于一个没有用处的人,我不认为他会继续忍受。等等,我怎么会有这种忧虑?!莫非我的惴惴不安——
“月瞳!”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把我的身体贴近他的胸膛。
砰!——咖啡掉了。
“听好了,”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我不会放开你的——绝对!所以,不要以为可以用这样的理由离开我!我说过了,你是我姬浅水一个人的,知道吗?!”不似以往的霸道,此时此刻的他,满溢出来的温柔气质令我疑惑万分。
倦怠于思考,我只是靠在他的怀里。
“月瞳,”他搂着我,低低地说,“其实,我一直好想抱你——”
呓语般的告白。
“浅水——”我伸手解睡袍的腰带。
他忙按住我的手,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了。”
“浅水,”我抬起头,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告诉我,你现在什么样子。我看不到你。”
“呵呵,你说呢?仍然是那个很帅,很有魅力的男人——也是,深深爱着你的那个姬浅水。”说着,他轻吻着我的眼睛。
唇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气息。终于捕捉到一丝甜蜜,紧紧地锁住不让它溜走。
“嗯——”
“嗯——”
纠缠在一起,我与他,好久没有这样亲吻彼此了。
“好了!”他猛地放开我的唇舌,“我要去公司了。”
“可是——”无意间触碰倒他蓄势待发的欲望,我茫然。
“好了,好了,今天已经有进步了——一个吻!”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嘴唇,脖颈,胸口,小腹,然后——
“月瞳,”发现我也和他一样的时候,他叹了口气,“真得很想抱你啊!”
说着,他用手托住我的脖子和腰,把我压到床上。
久违了的熟悉喘息,还有抚摸,亲吻——不再是霸道疼痛的,却温柔得好似羽毛泡沫。我在他身下颤抖不已,十指深深扎入他的背。
“呃——”
“啊——”
“浅水,等等——等一下——”
弓起身体,堆积已久的欲念在最后的一瞬爆发。
“月瞳还是那么甜美!”他的声音邪恶却真诚,“不能吃你,就让我品尝你。呵呵——”
他俯身,摸摸我的头发,道:“好了,我走了。只是去处理一些小事,一会儿就会回来。等我!”
我点头,已经全身无力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心里有点东西开始蔓延。
“简单的说,是他自己不愿意看见。潜意识里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留在黑暗的世界里。”
到底是什么呢?我逃避的。
莫非是——以前的记忆?!但是我没有揭开以前记忆的密钥,也没有任何预兆。苦思冥想,如今只有那个梦了——那个有“施迦文”和“红月瞳”的梦。可是,小时候的事情又怎会摧毁我的意志?!
“嘶——”头痛欲裂,我不禁呻吟。每次想到这里,试图去回忆什么的时候,都会头疼。应该是这个吧——我的梦魇。
“铃——”
又是这个时候响起的电话铃声。
“喂?”我接起电话。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了。
“月瞳,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听说好像大赏要延期?”
“是呀,有一批嘉宾的飞机中途滞延了。”
“哦,这样啊——”
无话可说。黑暗已经彻底摧毁了我的世界,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身边的关怀。已经不再会觉得温暖了,我有点疲惫。已经厌倦了没有光亮的世界。或许是上天的惩罚吧!贪图黑暗艳媚的人,最后终于尝到了被侵蚀的苦痛。
挂了电话,心里一阵酸楚。迦文人在天边,心在咫尺。而我却恰恰相反,生存在这个时空,可是我的心好像遗失在过去的某个角落,寻也寻不回来。
“月瞳,我回来了。”
我摸索着开门,走到楼梯扶栏边:“你回来啦?”
和前几天一样,浅水飞快上楼,给了我一个满满的拥抱。
“我不在的时候,还好吗?”他轻轻问。
我点头:“你才走了多久?那么一点时间,想有事也不行啊。”
每次浅水的出现都会让我心安,真不知他究竟是我的撒旦还是我的上帝。
“来,我们下楼吧!”
一切就好像是约定俗成的,他每天去公司一个半个小时,然后回来接我出去。所以,我一般会趁那个时候洗漱穿衣。还有——接听迦文的电话。总觉得浅水是知道的,可是以他的个性却没有猜疑和嫉妒,却让我困惑。
抱我下楼,他在我耳边小声说:“今天我们去野餐吧!”
“野餐?!”真的假的?
“对!呵呵,我可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哟。”他口吻暧昧,令我有点忍俊不禁。
驱车前往满是青草气息的地方。我尽情呼吸,好像这么做会得到净化一般。
“喜欢吧!”他的小小得意让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熟悉起来,“我就知道会你喜欢的!”
从没有见过的浅水,不熟识的另一个浅水,好想看看他。不自觉的,便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他的唇。冷不防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指,我一惊。
“呵呵,你想偷袭我吗?”他把车停到一边,解开安全带,猛地吻上我的唇。
甜蜜的感觉充斥全身上下。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我,道:“不要玩火哦,不然吃亏的是你哟!”
突然间眼前光亮刺眼,我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
“怎么?月瞳,你看得到了?”浅水的声音很兴奋。
我慢慢体会着眼前的一切。
“草地——哪里的花园?”我问他。
“嗯?什么?”他满是讶异,“月瞳,你看到什么了?花园——?”
我点点头,道:“是啊,我们不是在车上吗?怎么——”
不对!好象做梦一样。眼前的是——幼时的我?!熟悉的榕树,还有熟悉的风。这是哪里?熟悉却又陌生。
“月瞳——”
是谁?
和年幼的我一起回头——
“浅水!”异口同声。虽然也同样年幼,却如此肯定。
“月瞳!”浅水用力摇摇我,“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了?!”
我摇着头,揉揉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到的是浅水焦急的双眸。
“浅水?”我伸出手,触碰着他。
“浅水——”指尖传来的体温,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我看到了!我终于看到你了!”
欢欣雀跃。
彼此的体温。
“是吗——”他紧紧拥住我,“太好了!”
他摩挲着我的头,深深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他松开我,面对面直视着我。
“月瞳,告诉我,你刚刚到底看到什么了?”
“榕树——有一棵榕树。还有——我们——”声音越来越轻,“我是说——”
“我知道了。”他微微一笑,“别在意,我们的野餐还没有开始呢!”
说着,他重新系好安全带,开车继续前往目的地。
“这里是——”
我慌忙下车。不会错的,就是这里,刚刚看到的地方。放眼望去,草地,素净的野花,还有——大榕树。我跑上前去,停在榕树前面。伸手抚摸着它苍老的树皮,有一种熟悉的气息顺着手指蔓延到全身各处。好熟悉的味道。
“认识吗?这里。”浅水拿着野餐篮子走过来,“是不是觉得曾经来过?”
我点头:“对,这里——就是刚刚我看到的地方。”
我抬头看看榕树的茂密树叶,道:“浅水,我们小时候常常到这里玩吧?”
扑通!野餐篮子掉到了地上,我一惊转身。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他脸色惨白,我瞪大了眼睛。
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里是——恐惧!
过去吗?
我们都害怕的梦魇——
(To be continued)
第二十章
我愣在原地,看着一反常态的浅水。
“怎么了?”
“没,”他侧手捂着嘴,“没事。”
我低着头,脑中一片空白。
“那个——”他语气僵硬,“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你复明了,需要休息。”说着,便径自走向停在一边的车子。
我默默跟在他后面,不时回过头去,看着那棵榕树。一阵风吹来,扬起我的头发。带着青草的味道,开始觉得熟悉了。
回家的途中,浅水好几次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想告诉我?”终于忍不住打破僵局,也不想再逃避什么了。的确,如果是为了逃避,下次或许就不是失明那么简单了。
“没有。只是在想,”他顿了顿,“想带你去心理医生那里做治疗,看能不能恢复记忆。”
“真的会有用吗?那么顽固的东西——”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十分清楚,内心已经褪去保护,所有的,所有的东西都将浮出水面。
第二天便随浅水去了医院,约了最好的心理大夫,也是姬家的世交。
“骆叔叔,就拜托你了。”浅水谦恭有礼,“希望可以令他的记忆恢复。”
“我会尽力而为的。不过,浅水啊,你真的想好了吗?其实——”骆医生看看我,脸上露出一丝顾虑。
“哦,我先去里面等好了。”我识趣的走开,但在里面的房间,仍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我跟你们家也算是有渊源了,月瞳的事情我也清楚。你真的不会后悔吗?让他恢复记忆,无疑是撕裂他的伤口。”
看来,我们都要去面对的梦魔,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的獠牙了。
“骆叔叔,你认为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浅水的声音听来有点陌生,“我也不想的。但是,月瞳现在也一样不幸福。而且,他有权利知道过去的一切。”
“哎——,随便你吧!不要后悔才好啊!浅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真不希望你活得那么辛苦。”
“骆叔叔——”
没有继续听他们的谈话,我坐到了椅子上。不一会儿,骆医生便走了进来。
“骆医生。”我站起身。
他关上门,笑道:“随浅水一样,叫我骆叔叔就好了。我只在你很小的时候见过你。没想到一别就是十几年。”
“是这样吗?我都想不起来了呢——”我低下头。
“哦,呵呵,没关系的。等会儿我会用催眠让你陷入以前的记忆。应该可以恢复的。不过——”他过了好久才说,“月瞳,你自己想恢复记忆吗?我的意思是,如果过去有让你很不开心的事,你也愿意重新记起来吗?”
是啊,逃避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太痛苦了吗?
沉默了许久,我道:“我想,我还是更愿意想起来。”
骆医生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先睡到那边的躺椅上去吧!”
他坐在我身边,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只挂表,道:“来,眼睛盯着这只挂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