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纽约 上——寂静多年
寂静多年  发于:2011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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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老头也是忠心耿耿,以为家族有救,因此想也不想地跟着护卫出去了。
乔克尔冷冷一笑,拉着寒影尾随而去。
莫莱和护卫开着车驶出宅第,一路朝外开去。寒影见此情景,脑袋一下子炸了开来:这么一个无辜的老头就要这样死了?他一把抓住乔克尔的手,近乎央求地说:"能不能......救救他。他没有错的。"
"没错?"乔克尔笑得越发残酷,"什么叫没错?我们说有错就是有错!"他的五个手指迅疾反扣,精铁般箍住寒影的手,乘上另一部车,跟在后面。
开了大约十分钟,前方二十米左右的车子停在一条近乎废弃的街道上,莫莱走出来,打开前车盖,把头埋进去检查着什么。然后听他大声问车里的护卫:"好象没什么问题啊,不应该开不了呀。"
护卫回答:"不会吧?"
乔克尔紧紧抓住寒影,下车后从旁边绕过去,从一条小巷里慢慢掩出来时正好能瞧见莫莱那部车子的左前窗。于是两人就躲在暗处静静看着。寒影浑身发抖,感到自己几乎要崩溃了,他哆嗦着嘴唇再次央求:"主人,属下求你了。能不能发发慈悲,不要让莫莱这样死掉,他没做错什么,一点都没有做错。"
乔克尔眼中翻滚着兽性的光芒,嘴角拉住一个弧度:"我的寒影,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哗"地一下,寒影摇摇欲坠,整个人顺着墙壁往下滑去,他猛然间悲惨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任何权利要求乔克尔,他只是个偷渡者的瘸子后代!
直到现在,他竟然才意识到。
这时,莫莱抬起头,对着车前窗向车中的护卫大声喊:"真的找不到什么问题啊,发动机很正常。"
"是吗?"护卫边说,右手边举起早准备好的手枪,对准莫莱的脸就是一枪。"砰"声传来,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哗啦"声,莫莱的脸立刻塌进去一块,双眼不敢相信地瞪圆,死死盯着玻璃那头的人。
护卫不发一言,扣动扳机又是三枪。莫莱的脸瞬间飞出无数血肉,两个眼球伴着血丝炸裂了朝外散开。眼窟窿那里只余下小溪般的白色加红色的浆液。嘴唇被轰掉一块,牙齿很奇异地插到下唇上,嘴角拌着块小小的玻璃片,上面沾了眼白挤出的液体。
缓缓地,老头的身体撞进车子的前厢里,传出和发动机绞在一起的摩擦声,"咯吱咯吱"地极为刺耳。
寒影手撑在湿漉漉的墙壁上,怔怔地瞧着看起来很和蔼可亲的老头于刹那间消亡。没有征兆、没有余地、更没有法律约束。在强权下,他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个人的意志在黑社会中原来是如此微不足道,如果你不能站在顶峰,就只有被奴役的份。甚至于......在某些人眼中,你连申辩的资格都没有,和条狗无异。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呆滞,喃喃自语道:"就这样死了?"
忽然间,寒影发现自己把事情还是想得太美好了些。他以为如果想挣脱,总会有那么几分希望。但现在发现,游戏规则并不是他制定的,别人不喊停,他其实永远停不下来。就仿佛一根栓着丝线的木偶,操控权不在你手,由不得你故做清高,效仿那西绪福斯!
失魂落魄间,一股阴森的气息喷到他的耳边,那里响起没有温度的声音:"我的寒影,你看到了吗?这就是被惩罚者的下场。你如果敢和我对抗,结果就是莫莱。"
寒影说不出话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仍然不愿相信他的命运那么早就被囚禁住,天底下就没个法子来解脱吗?他不信!
乔克尔把头靠在寒影的肩膀上,状作亲密:"你这次搞砸了任务,让我很不高兴,直接坏了我的大事,害我要临时改变原定计划。你首先在楼梯中杀了人后并没处理掉尸体,这是败笔之一;然后又没小心应付街道状况,导致损失了一名副会长,这是其二;凡此种种,让我变得非常被动,很多布置不得不做改动。按照家族规矩,本该受到惩罚,姑且念你第一次出任务,难免有所闪失,就饶你这遭。但下不为例!"
他伸出手,握住寒影的下巴,硬扳向莫莱那里,手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阴阴地笑道:"你看到了吗,我的寒影。那血就这样安静地冒出来,多美丽、多平和。在我们黑道世界里,这是唯一的亮色。它是我们生存的基础,在你踏入这个圈子的那天起,就注定与它纠缠,千万、千万不要奢望逃离。不要说我不允许,就是那些死人也会一生一世在你梦里出现,让你无法超升。"
寒影表情淡然,双目寂静无比地看着西蒙的护卫把莫莱沾满血迹的身体从车前厢里拖出来,朝草丛里一丢。然后上车扬长而去。
他转头,没有起伏地问:"你说完没有?我想走了。"
乔克尔楞了一楞,脸上闪过几丝无法言喻的怪异,继而大笑:"谢寒影!你总是突然间给我吃惊,就好象没什么能真正摧毁你一样。"他摸摸下巴,眼神猛地收缩起来,"好吧,你现在可以走了。但今天我晚上约了吉尔维斯家族的人秘密商谈,你必须陪我去!"
"吉尔维斯家族?"寒影大大地震动了下,"他们不是和我们家族是死对头吗?难道说主人你......"
乔克尔神秘地一笑,不做回答,飘然转身离去。
寒影迷惑地看着他的背影,猛地喊道:"你似乎对你的掌控力过于自信了。"
"我的寒影,你还不够了解我。"乔克尔背影轻松地耸了耸,意味深长地抛过来这句话。
近乎咬牙切齿地望着恶魔远去,寒影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和他相差得太远太远,没有常年的磨练,自己永远追不上他,更遑论打败他了。
午夜时分,乔克尔和寒影出现在一家名为"泥巴"的酒吧前。推开门,舒缓的酸爵士节奏飘入耳朵,昏暗暧昧的灯光洒在人的脸上,形成班驳的阴影。本来不大的空间里因为空无一人而显得分外宽敞。寒影本来已经十二万分紧张的心顿时松弛下来--他从来未曾进过纽约的酒吧,也从未真正享受过"大苹果"迷人的夜生活。初次看到难免会赞叹不已,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时时刻刻警惕着的人早走在他前面。
乔克尔上前几步,与坐在吧台边的一个戴着灰色宽边帽的男子握上手了,只见他展开英俊的笑容,声音也柔和许多:"俞一凡,真真是好久不见了。"
那个男子将帽子朝上抬了抬,露出一张很方正的脸,带着谨慎的笑回握:"你小子在甘比诺家族混得春风得意,还找我们干什么?"
乔克尔但笑不语,而是把手指了指寒影说:"这是我的贴身侍卫--谢寒影。今天我就带了他一人来。我叫了几个很贴心的朋友帮我做掩护,即使家族中的人来查我到哪里去了,也绝追踪不到这里来。"
俞一凡快速地看了寒影一眼,在昏暗的空间里让人几乎看不清他双目中的神色,只觉得有种隐隐的流动。他微微哼了一声,说:"你竟也找了个东方人,真想不到。"
"这有什么?当初我在大学里读书时,也不是和你这个东方人关系最好吗?可见我天生和中国有缘。"乔克尔大异平常,整个脸庞洋溢着青春的光辉,仿佛已经回到美好的大学时光。
当然,对谢寒影来说,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他从没受过正规的教育,也就从没有过校园的青涩感受,更没有如同俞一凡般的知心好友。他从来是一个人的。
瘸着腿的偷渡移民后代!
俞一凡走进吧台,亲自给两人调酒。寒影眼花缭乱地瞧着他的手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到处晃动,不时将各种颜色的酒倒到小小的银色调酒瓶里。不禁叹服:世上还可以这样做出酒来,当真是不可想象。自己倒象个井底之蛙,陪着乔克尔出行,每次都象刘姥姥进大观园,实在有些丢人啊。
乔克尔始终笑着,两手插在裤袋里,受不了地轻叫:"好了,好了。你又要耍帅了。这里可没有漂亮娘儿们让你拐骗。"
"我提早两个小时清空了‘泥巴',就是为了和你好好谈正事。现在当然只好由我亲自出马了。你别口是心非,能吃到我的调酒是你的荣幸。" 俞一凡一脸正经地将调酒瓶放下,从吧台的上方拿下两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打开调酒瓶,把里面红中带黄的酒汁平均倒入两个杯子,插上柠檬。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满意地拍拍手:"好了,我最拿手的‘夏威夷风情'。"
乔克尔招呼寒影过来也尝尝,然后自己笑着对俞一凡说:"你也知道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吉尔维斯家族是不是在背后支持博南诺?"
俞一凡自己捧着一大杯啤酒大口喝着,有意无意地绕开了这个话题:"现在我是吉尔维斯家族的高级成员,不应当透露机密。但做为朋友,我能告诉你,的确你是没什么希望了。"
"是吗?"乔克尔本来笑盈盈的脸庞顿时冰霜满布,"家族里那帮蠢材没有我,这次迟早被博南诺给灭了。不过我也不急,原本就预料到第一次选举绝轮不到我,只是想看看那些老不死里有多少是支持我的,现在已是心中有数了。"
"哦?" 俞一凡瞧瞧在旁边头也不抬、仿佛和他们的谈话没有丝毫关系的寒影,感兴趣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清楚你们家族需要枪火生意的大笔定单。最近国防部需要新一代的陆军截击枪支,你我两家族控制的公司都参与了投标。但关键技术在我们手中,你们胜算不大。不过我直接负责这个项目,而且枪火方面的所有生意都归我管辖。我愿意以这笔单子换取你们家族的支持。"
俞一凡本来兴趣缺缺的样子,忽然眼睛大亮。将硕大的啤酒杯重重放到吧台上。郑重地问:"你确定?这样一来,很可能我们将在以后的竞争中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乔克尔笑得极有风度:"一凡,你太小看我了。这点蝇头小利,我还不放在眼里。教父之位值得一点点的牺牲。况且,在枪火这个领域,不进则退,你们即使掌握了现在最尖端的技术,也不代表可以一直领先。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俞一凡嘴角挂起节制的笑,又大喝了口啤酒,语带保留地说:"那我们走着瞧吧。吉尔维斯家族会考虑你的建议,等我的回音!"他说着,左右看了看乔克尔的脸,大笑起来:"听说你们家族两个副会长死了一个,怎么不见你挫败神情?"
"我该给你什么表情呢,一凡?"乔克尔依然笑得青春,"那两个副会长我早知道有问题。后来博南诺与我家族撕破脸皮,晓得那两人早晚要被捉回去,到时自己家的秘密反而会让敌人了解,因此想先下手为墙。我虽派人去救他们俩,但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
说到这里,他忽然瞥了俞一凡几眼,其中涵义不言自明。那边厢则仿佛完全不知情般,依旧镇定自若。整个脸朦胧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看不清他的表情。
寒影本在边上喝他的"夏威夷风情",一听乔克尔的话,差点没把酒全喷出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恶魔:他不但对如今情势了如指掌,还能借此打算那么长久以后的事。心计之深、手段之毒实在是无与伦比。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他的棋子安排,一举一动全是深思熟虑。看起来就象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在其料中。如今为了教父之位子首次使了出来,那个傻哥哥怎么可能是他的敌手?
他想着想着,便浑身打了个冷战。发现自己和他接触越多,越觉得这人的不可战胜。自己重获自由的打算,简直是毫无希望。本来有些昏沉的脑袋因为这事,一下子又清醒过来。身体冰凉冰凉,就好象有一条毒蛇从心头爬过,觉得整个人都压抑得难受。
俞一凡似乎觉察到寒影的异样,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嘴巴上却打着哈哈:"乔克尔,我不得不说,你太可怕了。谁做你的敌人都是他的不幸啊。你也别介意,我和你私交归私交,但家族利益至上,我们吉尔维斯会慎重讨论你的提议,如果确实觉得比博南诺的优厚,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乔克尔笑着举起酒:"干杯!"
"干杯!"
两小时后,乔克尔同寒影在夜风中走出"泥巴"。两人走了几步,坐上停在街角的奔驰S系列豪华车。乔克尔默默看着寒影系好安全带,准备启动车子,突然开口,冷冷地说:"我的寒影,你看清俞一凡的样子了吗?记住!他以前是、将来也会一直是我最大的对手之一,一旦有机会,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将他杀死!绝不给他反抗我的余地!"
杀死俞一凡?寒影已经恐惧得说不出话来了。这个人......当面能与人谈笑风生,活象是多年好友一般;一转身却狠毒得要致人于死地。实在没有一点人性可言。
他完全是头披着人皮的野兽!
甘比诺家族新一任教父在毫无争议的情况下,顺利诞生了。这在纽约堪称是特大消息,
《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洛杉机时报》美国三大主流大报纷纷在头版头条将西蒙的照片、生平大曝光,即使只做金融消息的《华尔街日报》也大幅报道,生怕错过了这个几乎会影响金融形势的爆炸性新闻。
一时间,大街小巷都议论纷纷这个老教父的儿子会将美国第一大黑帮带向什么道路,所有人都在担心:新任教父将以什么方式来树立自己的威信--杀更多的人还是抢更多的钱?
但无论如何,这总不会是个很令人愉快的消息。
然而其实,此时的西蒙是无暇顾及外界的风风雨雨了,为了在登上教父宝座之初就震慑全黑道,他这几天正在积极筹划谋杀博南诺家族的简森,一来可以建立权威,二来也是报复他们杀害老教父的血海深仇。
只见他在甘比诺家族祖宅二楼那间象征最高权利的办公室里,焦躁地踱着步。旁边的沙发上沉静地坐着乔克尔,而寒影就站在他身边。整个办公室除了兄弟俩和各自的护卫外,别无他人;空气里则流动着诡异的肃杀,气氛近乎凝固。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西蒙连忙跑到桌边接起话筒,"哦哦啊啊"地几下了后,便满面笑容地挂好电话,转身扫视了下自己的弟弟,语气轻快地说道:"刚才来了消息,简森今天晚上会带女友去MIDTOWN的Cipriani Le Specialità吃晚饭,而且因为是私人约会不会带很多保镖,正是好机会。"
乔克尔沉吟了一下,抬头,带着恰倒好处的下属对上司的恭敬:"虽说教父您早做安排,但根据我们的资料,简森并不是个二世子,身手相当扎实。如果就派一人前去,恐怕不妥。"
西蒙皱眉,坐回桌子后的椅子上,用手敲着桌面说:"人多了暗杀只有不成功,本来决定由拉尔夫去,然后叫三个人做接应。听你这一说,反而有些左右为难了。" 说着,他指指亦步亦趋地站在他身后的贴身护卫--拉尔夫,脸上收起笑容。
"不如让寒影和你的护卫一起去,两人也好有个照应。他们做为我俩的护卫,手下工夫自是不必说,而且互相也能掩护。"乔克尔的眼睛闪了闪,适时提出了建议。
西蒙思考了一下,猛地一拍桌子,大笑道:"好!就用你的办法,计划略略做个调整,我先下去吩咐一下。你和你护卫赶快准备一下,没多少时间了。"说完,便"腾"地站起身,走到乔克尔身边,重重敲敲他的肩膀,眨眨眼睛:"有你的啊,老弟。"然后,就开门下楼,拉尔夫紧紧跟在后面,出去时连门都没再掩上。
仿佛潜台词就是:这个地方本不是他们的,该是在他们走后才关门。小小的十几个平方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掩门留下私人空间只有西蒙能够享受。
乔克尔看着他们的举动,眼中的锐芒几乎都要刺破那两人的后背。身体笔直得挺在沙发上,好象有多少坚定在他体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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