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变 下————小裹
小裹  发于:2009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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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剡几度犹豫,要不要干脆夺门而出,谅这庸医也追不上自己!可是……唉!好友钱塘面提耳命的教育----鳞可剥、角可锯,龙神面子不可丢!
      无法,打落牙齿和血吞,剡闭上眼,以绝决的凛然之姿,悲愤万千的捧起桶来,仰首闭气“咕咚,咕咚”饮牛般服起来。才灌到一半,他胃里一阵翻腾,喉头一痒,忍耐不住,低下头来,“哇”的一声,就着那桶吐个不止。直到吐空了胃里所有东西,剡才虚弱至极的回过气来。

      而那盛满污物的桶中,一条蛇形水波亦在痛苦翻涌。

      化蛇竟当真被逼了出来?!

      剡哭笑不得。莫说化蛇,便是他这神龙给这药物催逼之下……
      他越想越怒,一道龙炎射出,把丢脸的证据烧个干净。不甘心骂道:“你这庸医,开的什么烂药!万幸我非凡人,否则定会给你折腾死!”
      孙思邈“哈哈”一乐,道:“在下开的也非什么灵丹妙药,只不过一桶醋拌蒜泥而已,灵物忌晕,况此两物酸辣交加,那化蛇自然待不住了。”他眉飞色舞,当真掩不住的得意。“不管怎样,在下已治愈龙君病体,龙君可还记得适才与我定的赌约?可愿应我之求?”

      剡心烦的挑挑眉,其实,与孙思邈定约之时,并未说明治好了要如何如何,只是事已至此,他亦不好再以此强辩耍赖。愠道:“少罗嗦,你要什么直接说吧!荣华富贵?还是我龙府奇珍?只是,你也别要的太出格了!”

      岂料,孙思邈闻他此言,神色一敛,严肃道:“龙君当我是那种只重私欲的小人吗?”

      孙思邈气质清雅,一身正气。剡当然知他非是寻常俗人,也只是一时气话。这儒雅君子动了怒,他也微觉歉疚,摆摆手,道:“你非是小人,我愿赌服输。你有什么要求,即便说出来吧。只要我力所能及,便当为你做到。”

      孙思邈上前一摆,正色道:“其实,我现在并没有什么需龙君帮助之事,只是,曾有道友为在下相命,数年后,孙某将有一难,需得贵人之助方可渡劫。因此,孙某妄求龙君一诺。到时,为孙某做一件事。”

      剡言行举止虽是粗鲁,却实是个小心慎重之人。早在与孙思邈对话之时,他已对他施加龙威暗示。若是孙思邈存心挟恩行骗,断无法如此说得如此坦然庄重。
      剡见他并无做伪。便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给孙思邈。道:“我乃汝阴西湖水府龙君,你到需我之助之时,便对此佩焚香祷之,唤我之名。届时我自来助你。”


      孙思邈接了玉佩,却是欲言又止,剡察颜观色,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真的只要是龙君\'能做到\'的事,就一定能为在下做吗?”孙思邈状似不安,咬牙道:“即是如此,龙君可愿与我定\'契\'?”
      “契”即以神仙定约时,以含灵力的语言通传三界,以天地万灵为见证。结“契”的神仙,若是违了“契”之约定,便等同于失格。天地万灵都会知晓,而违了“契”约的仙灵,除非他脸皮够厚,否则想再在天界混下去也很难。

      孙思邈一生修道,对这些仙界规则所知甚详。

      孙思邈要求定“契”,未免太过庄重。只是,剡锁他精神探察,未觉他有丝毫邪念,忧心中掺杂的是凛然正气,只道他纯是杞人忧天。便冷笑道:“哼,即允了你,我还会赖不成。便与你定\'契\'。”

      他说着,双手在胸前,连番结印,同时,以含有灵力的声音,唱颂道:“天地日月为证,吾,汝阴炎龙,许华原孙思邈一诺,但其所求,不违道义公理,兼吾力所能及,求之必应!诸神万灵共鉴,结\'契\'。”

      剡与死党钱塘不同,豪气烈性之下亦有谨慎细心之处。他虽与孙思邈定“契”,却也进行了严格的限制。孙思邈不能求他做驳德之事,亦不能提超出他己身能力的难题。只是,剡虽已小心万分,却仍是大意着了“道”。


      …………

      “想来,孙真人求你的,便是要你违令降雨了?”
      张路斯听到此处,已猜出事情后来的发展。降雨之求虽违了“天规”,但确是汝阴龙君“力所能及”“解民苦难”的善事,再加上小弟素来高傲爱面,若给孙思邈激上一激……

      他苦笑道:“难怪你不肯说给我知。果然丢脸。若不是你好赌又骄傲,也不会被孙真人言语给套住!!而且,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偏是你,死性不改,到现在也爱与人争气……”

      他想起小弟现在也是同样不变的臭脾气,当真哭笑不得。

      张路靖没好气的翻翻白眼,恬不知耻的反驳道:“谁说我没长智!我现在只与人打赌,再不定\'契\'!哼哼~~~而且,我现在还学会耍赖~~~做不到的事我便不做,再遇上孙思邈,我非给他些苦头吃吃!!”

      最丢脸的事即已坦白,他索性便把事情全部的由来告诉兄长,包括他在天界的职司、与袁守诚、泾河水族的关系,到最后,才说明----孙思邈其实也是被人给利用了。


      那个给药王看相的“道友”,其实便是泾阳龙君。
      泾阳慕孙思邈品格,曾化身为人与他相交,还赠过他龙宫奇方三十篇。两人情谊笃深。后来,因袁守诚之事,泾阳恨上汝阴君,便一直想暗中设计他,为此不惜牺牲手下亲信,以那龙将为饵,将剡引出,再利用好友设下圈套。

      泾阳对孙思邈透露了数年后的长安大旱,并指点他相助汝阴君,到时可向他狭恩,以解天下苍生之苦。他熟知剡的性格,孙思邈按他指点说话行事,剡果然中计与他定“契”。

      再后来,一切便按泾阳计划进行--汝阴君虽是火龙,不懂行云布雨之法,却汲了泾河之水移到长安沟渠。泾阳便上告天庭,哭诉老父降雨错了分毫便被斩,汝阴龙君恶意曲解圣旨,以他泾河之水代雨解长安旱情,实是挑衅天庭威仪,理应当诛。于是,便有了后来的借体重生之事……


      “刚知道上当那会儿,真是气得我七窍生烟。我之所以坚持要\'借体重生\',便是不想泾阳诡计得逞。”----当年,他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再出现在径阳面前,向那家伙复仇,亲手打得他满地找牙,才生受了斩龙台上断魂一刀的!

      “结果谁知道,钱塘那家伙沉不住气,打散他一身修为,害我想要复仇,得再等上几千年,真是郁气!!”
      “你……啊……”小弟提起宿敌就气哼哼,张路斯长叹不语,拉起他手,劝道:“要我说啊--泾阳龙君设计害你虽是不该,你在人家丧父伤痛时落井下时更是不对。你以后可得改了牙尖嘴利的毛病。别再惹事端了。”

      张路靖从鼻里连番发出诡异声音,阴阴笑道:“哼,我就知道,说给你听你定要骂我。”
      “你即知道我会骂你,就证明你也心里有愧!”

      红衣青年张嘴想辩,欲言还休。张路斯神情极是严厉,他便转为嘻皮笑脸,“嘿嘿”笑着讨好道:“大哥莫气,我当然知道自己也有一些小小错处的~~~”
      “…………”
      “……其实,说真的,我现在已经不恨他了。”若没有斩龙台上那一刀,他怎有机缘做得了他的兄弟……张路靖可以坦承,他有时想起泾阳君,不仅觉得欠疚,还存了份感激之情呢!

      他手指与他交握,轻轻摩娑着暗示。
      张路斯自知他话里含义。严肃的表情不由柔和下来。叹口气,嗔道:“还有。以后也不要再与人打赌了。”
      张路靖傻笑着应了,突然大惊失色道:“不好!你一提醒,我才想起--当真还欠着一个赌约!”

      “你……”张路斯无力,紧张追问道:“赌了什么?”
      “就是那年,我说要来寻大哥,陪着你一起做\'人\',钱塘听了笑话我,说做人无趣,况我做事总是三时辰的热度,定坚持不下了多久……果然,我还是做不了\'人\',反而拖了大哥下水,辛苦修道陪我成仙~~~嘿嘿~~~~”

      他说到一半,张路斯就放下心来,在他脑上敲个爆栗。这可爱又可气的小弟啊……
      张路靖继续幸福傻笑:“大哥,我和钱塘打赌--说会保护你一生一世!嘿嘿,这回,我可是极有自信赢他的,你说是不?”

      他声音甜腻腻的,扑上兄长后背,也不顾忌旁人眼光。蹭着讨好。
      路上行人见这两人容姿出众,行为奇特,好奇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张路斯脸皮不及他厚,窘的面红,又甩不掉这块牛皮糖,只得拖着他辛苦前行。
      一路上,只听那小贩口中“福荫乡里、恩泽八方”的伟大龙王爷,孩子气的耍赖追问:“大哥,大哥,你倒是说啊~~我会不会赌赢~~~”


      (二十六)

      柳叶儿的娥黄转成了油绿,海榴花压过牡丹艳欲醉人,孟夏送走了季春。
      “端午”立夏,因五月是毒月,五日是毒日,五日的中午又是毒时,居三毒之端,民间过节,习俗讲究甚多,礼仪活动也是不少。这天下午,茗儿跑到两位家长的院子里,邀他们同去帮忙村里祭典的准备工作。


      “往年你们总是要紧关头就溜的不知踪影,只辛苦小姐忠叔我们!!今年好容易被我逮到,别想再落跑!”女孩儿双手叉腰,凶神恶煞般宣告。
      而躺在柳下凉荫处长椅上的红衣青年,只是右手甩了两下,懒洋洋道:“不去。村里祭典每年翻来覆去也就那些花样,有什么好瞧的。有那功夫还不如睡觉。”
      “二老爷~~~”茗儿走到近前,对他做个大大的鬼脸:“你真是猪精转世~~~~”
      “笑话。”张路靖轻蔑的翻翻白眼,冷笑道:“小丫头没见过世面还敢口出狂言,得空带你去瞧瞧那使九齿钉耙的情圣是什么模样。哼,猪精转世,猪精有我这么纤瘦苗条的吗?”


      “你……哼!不和你这软骨虫讲!”茗儿吐吐舌头,改向张路斯进攻:“老爷,今个儿是端午,大家都在忙,你既然也在家,可不能再偷懒的!”
      “好啊。那就同去吧。”以前逢年过节时,张路斯存心避开村长族亲相邀,都和小弟出游。今年难得闲在家中,那便与亲同乐吧!好好先生无视某懒“虫”丢来的抗议目光,笑眯眯的点头应允,换来女孩胜利的欢呼。

      “嘁!”张路靖正待强调自己的立场,他兄长已走到近前,伸出右手,优雅笑道:“今日出门晒太阳可以避邪去病,一同走走吧。你这几日都瘫在椅上了。”
      “笑话,晒端午是在正午吧!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况且要晒也是晒那些体弱多病的俗夫,我身体强健不说,万魔见之亦要褪避,哪用去凑这热闹。”嘴上罗嗦了这么一大串,还不是乖乖的递手给兄长,让他拉自己起身。

      茗儿见目的已达到,快乐的当先溜了出去,又去唤张忠和石沐霜。一家子人声势隆重的出游去也。

      村里谷场,众人为祭典准备忙活的热火朝天。村溪窄小,办不了大型的龙船会,但几艘小船意思意思还是有必要的!舞龙和各项应景活动更是少不了。
      张家诸人没有参加活动,被分配了装饰场地。承包下一片区域后,就忙活起来。高傲的(前)龙君臭着一张大便脸,但在兄长温声劝诱、石沐霜好言相求、茗儿指使颐气下,也只得撸袖揎拳,充当壮丁劳力。初时虽然意见多多,但干了一会儿,也觉得是新鲜有趣的经验,皱成一团的五官渐渐舒展开了。

      众人忙得正欢,却见张喜儿和几个学生勿勿跑了近来,边跑边喊:“先生先生!!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慌成这样?”
      五月学塾放假,不过今日祭典之故,大家也多来帮忙。会撞见不足为奇,只是他们惊慌神色着实奇怪。
      “先生!”已长成俊秀少年的喜儿喘口气,一看张路斯这大家长也在,就直接对他说了:“今日,村中来了个奇怪的道人,在学馆前画阵贴符!”
      “咱们见他行迹可疑,就拦住他。”
      “结果……他就说学堂里不干净……”
      “真是可气!二虎他们还和他吵起来,却被他给打了……”
      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张路斯听了个大致明白。原来,这群学生路过焦氏台时,见个行迹可疑的道人在苏家老宅附近做法,就去相拦。双方吵了起来,一些学生留在原地阻那道士,喜儿等人便来寻师长相告。


      学生们义愤填膺,骂那道士骗子缺德。张路斯唯有苦笑----怎能怪那道人,他也确是好心。那学馆老宅,确有不少精怪居住。只是,这些年,小靖和那些精灵们处得甚是不错,还收了他们做役仆……

      他转身,正想问问二弟的意见,红衣青年眉开眼笑的凑过来:“有趣,大哥,我去瞧瞧。”说着,丢下手里工具,撒着欢儿向谷场外跑去。他笑的一脸阳光灿烂春风得意,在场熟悉他脾气的部分人心里已开始为那道士默哀了。

      张路斯更是知道他因诸多前事——袁守诚、孙思邈、济成子等人,他提起亦要咬牙切齿,更别说当年“丹慧真人”那样的恶劣家伙。若这回的“道人”也是同类,再不幸惹他反感,只怕要吃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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