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花满客船——拐枣
拐枣  发于:2011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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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

霜帘盈盈地施礼道:“霜帘无意作恶,只是心愿未了,故趁中秋例不办事、魂可远行的日子前来人间,奈何我死前受了重责,

被抽去了三分精魄——如今尤惧光芒,若长久处于月光之下,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我又见两位公子皆非凡人,因此才冒昧搅

扰,万望二位能够助我。”

“抽去精魂?”赵遥挑了挑眉,“哈哈”笑道,“你一只小狐狸,怎么也不会犯下那样的重罪,你道我是那凡人不成?我可也

是狐狸,别净拿些荒唐可笑的来哄我——你也就只能哄哄子越罢了。”

“我……我没有欺骗公子……我本是要嫁与我王为后的,只是那日一时起了玩心,才从那深山中来贺城玩乐,却没想到与城中

的吴攸公子一见如故……因此,因此……”霜帘说道此处,怎么也不好再说下去了。

“哦,我知道啦,你便瞒了自己的身份与他相好对吧?”赵遥恍然大悟,嬉笑着说道。

“不,不是的。吴公子他知道我是狐精——可是他一点也不在意……他说了,我与他两情相悦,只要我不做恶事害人,千难万

阻都与我一同走过去……”霜帘抬起头,痴痴地望着贺城中的暧暧灯火,“能够遇见所爱之人,本属不易,若是为了什么身份

而轻易抛却,那便就是天地间再愚蠢不过的了。”

“可是,他最终还是弃你不顾。”李溪开口道,“那你又眷恋什么呢?值得么?”

“是我弃他而去的……狐族不久就知道了我私自与男子定了终身,幸而还不知对方是谁。事情败露,大王定是要惩罚我们两个

,我不忍伤他,因此独自回了族里……二位公子,霜帘别无他求,只烦请两位代我去看他一眼。事隔一年,也不知,不知他过

得如何……”语罢,霜帘便哀恳地望着赵李二人。

“好,你将那吴攸的处所告诉我,我代你探望。”

“小狐狸你安心等着,‘我们’代你探望。”赵遥将那“我们”二字拖得又长又重,还偷眼瞥了瞥李溪——对方恍若未闻,只

是安抚似的望着霜帘。

“多谢两位公子了,霜帘在此静候二位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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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段是必要的,否则赵狐狸没办法开窍……爬走

吴攸的家处于偏僻的巷子里,饶是如赵遥这般熟门熟路的狐狸也寻了两三刻才找到。

只是到了之后,二人霎时顿住脚步,再不敢往里去了——立在他们面前的,既不是什么寻常小院,也不是豪门大宅,却是一座

秦楼楚馆,里头莺声燕语不绝于耳,绮靡娇柔的吟唱声磨着李溪的耳朵,他竟不由得毛骨悚然。

“快滚开去,老子怎么会看上这些货色!”赵遥一边恶狠狠地甩开那些穿着轻纱彩缎的姑娘们的手,一边咋呼着,“老子没钱

,没钱!”

“请问老伯可知那吴攸现居何处?”李溪耐住性子,踱到不远处闲坐的老人面前,躬身问道。

“你说的是那个吴小公子啊?唉唉,你们晚来了几步,他死了。”老人喝着新酿的桂花酒,叹气道。

“死了?”李溪悚然一惊。

“是啊,两旬又三日前死的。”

“好好的人怎么会就死了?!”赵遥跳到老人面前叫嚷着。

“好好的?他都赌钱欠了那样多的债,最后还被讨债的打死了,怎么能说是好好的?唉……要是他媳妇还在,可不会落得如此

凄凉!那姑娘我还见过,真是难得的贤惠,和吴小公子站在一起,简直就跟那传奇本子上说的一样!只可惜一年前丢了,也不

知是死是活——吴小公子为了他媳妇,起先疯了似的找了几个月,后来哪里有那么多精神?竟到那赌场去消磨了,哎呀……”

老人抿了口桂花酿,“传奇究竟是传奇,哪来的那么多天仙龙女下凡,还成就一段佳话的?”

“那,老伯可知吴攸公子如今葬在何处?我也好前去拜唁。”

“连生时的院子都被卖了抵债,还谈什么棺椁墓地?早拖到河边焚了,灰飞烟灭,谁知道到哪里去了。”

灰飞烟灭。

李溪的目光越过那摇晃的殷红灯火,望见那一轮满月,匀匀地洒下了漫天凄清而冰冷的光。

“二位公子。”霜帘在河畔怅望徘徊许久,终于等到了赵李二人的归来,“可见到了我的夫君?”

赵遥咧嘴笑着:“当然是见到了——他可好着呢!我们去的时候,那吴公子还要请我们一起赏月,我想你在这里等得急了,所

以就先回来了。”

“这样……可真是太好了。”霜帘脸上闪过一丝清愁,又倏尔化作了欣慰与轻松,“他能忘了我,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李溪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是盯着霜帘脚下的土地出神。

“哈哈,我说你这小狐精,如今心愿已了,怎么说也要放开了罢——人家吴公子都放得下,你……”

“倘若能和人一样容易忘却,也就不是精怪了,修炼千百年才得人形,用所有的孤寂和清修换一次相遇,如何能轻易忘却?—

—公子你同是狐妖,想来也会感同身受吧。”霜帘遥遥望着贺城,眼神中苦涩与甜蜜交融在一起,“我知道,若精怪心中还有

前世欲念,是无**回的——可是那又如何?如果百年之后,我能在那忘川水畔再远远看他一眼,也就知足了。”

恐怕此时那吴攸早已渡过忘川,将前世换做薄酒残汤一杯了。

赵遥还欲说些安慰的话语,霜帘却再拜了谢礼:“子夜将近,我也该回去了,望两位公子各自珍重,早日成仙罢。”说完,微

侧了身子,便化作了淡淡的雾气,被风一吹,再也看不见了。

“她适才站的地方……不知是不是那吴攸的骨灰寥落之处。”李溪久久地望着长满菀蒻的河畔,突然轻轻地说道,仿佛叹息。

赵遥却蓦地抬头微笑道:“我并不知晓这个,但却知晓另一件事。”

“嗯?”

“‘能够遇见所爱之人,本属不易,若是为了什么身份而轻易抛却,那便就是天地间再愚蠢不过的了。’——她说得对。”

李溪一僵,又蓦地回过头去:“是,她说得对,回去吧。”

说罢就转身要离开。

赵遥不动声色,却伸出右手抓住了李溪的手。

“你做什么?”李溪从指尖到手腕全然冰凉,映着月光,恍若白玉;他要甩开赵遥,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挣脱。

“子越,我喜欢你。”赵遥紧紧握住李溪的手掌,神情专注,眸子里倒映出皎洁璀璨的月色,流光溢彩。

“你喜欢的是三勒浆。”李溪冷笑一声,“嫌自己没喝醉的话,大可再买上一壶。”

他这样说着,却偏过头不敢再看赵遥。

“不是,我喜欢你。”赵遥把嗓音微微提高了一些,仿佛这样就可以湮没李溪的声音甚至是,想法。

“你——”李溪很想说“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只当是你今日胡言乱语。何况——我并不喜欢你

。”

赵遥笑了笑,酒气随着夜风悠悠散开去:“子越,你说谎。”

他抬起右手——却不知何时,李溪已然反握住自己的手掌,颤抖着,仿佛在攫取温暖。

“子越,你说谎。”赵遥重复着,志得意满。

李溪慌乱地松开手,脸颊却浮上了薄薄的红:“我冷了而……”

那个“已”字尚未说出口,就已经被欺身上来的赵遥堵在了唇齿之间。

月光嚣张地溅落一地的银色碎琼。

第七章 鲛泪莲心

南海四时皆有朱槿,花常开。然一木之内,所发不过一二十花。且开不能如图画者,丛发烂熳。——《酉阳杂俎》

子夜已过,中秋之夜的贺城渐渐灭了阑珊的灯火,沉沉入眠。

李溪的屋里,灯火疲倦地敛了光晕,一片昏然,却又蓦地被那垂落的帘帐里传出的一声压抑的呻吟撩动,“啪”地爆了一朵小

小的灯花。

“你做什么!”李溪此刻脸色酡红,被散落的乌发衬着,愈发显出如桃李初绽般的颜色,分明是情潮正浓的时候,却依然狠狠

地对伏于自己颈侧的赵遥说道。

赵遥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又望着李溪肩窝处的那一痕艳色,痴笑道:“没什么,你手凉得很,我替你暖一暖。”说罢,将原本

就抓牢的李溪的左手举至唇边,细细地舔弄着。

李溪几乎要立时将他踢下床去,但此时连抬脚的气力都消失无踪,只有冷笑道:“我那里还冷呢!怎么你也要替我暖不成?”

赵遥笑嘻嘻地说:“本也无不可——何况子越你既说了,我自然荣幸之至……”早就垂下头去,又要解开对方的素裆。

“你——”李溪咬牙咽下一句呻 吟,举起被吮 吻得湿润的手,将赵大狐狸的脑袋推了开去,他脑海里一片混沌,眼前朦胧飘

渺,恍惚之中浮泛起那年兄长衣裳凌乱时的怒容,不禁打了个寒战。

身体却一阵又一阵烧灼得厉害,仿佛在排斥着什么,又不由自主地想留住什么——李溪顾不上想这许多,只是耗尽了全身的气

力,咬着嘴唇忍住那翻涌欲出的呻 吟,手掌贴着柔软的褥子摸索一阵,却只摸到自己适才被扯落的发绦,长长的锦缎绦带。

赵遥望着李溪目光茫然涣散、咬唇隐忍的模样,哪里还停得住,倾身衔了那被咬得苍白的嘴唇,一点一点舔 舐着,撬开了牙关

——忘情之时甚至大了胆子追逐着对方滞拙的舌尖。

李溪毫无招架之力,只那由唇齿间传来的温暖漫溯过舌头,倏尔便将所有的理智浸淫其中,再也透不过气来。

赵遥只将所有的痴缠与眷恋,埋入那温热的柔软之中。

喘息声交织模糊。

李溪手里紧紧攥着锦绦,在褥子上划出一道绵延的痕迹。

灯火回光返照一般,明灭绽放着,曳了曳,终于灭了。

不知是谁的长衣,从那帐中滑出一角,铺就细碎的涟漪。

李溪的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珠——难以言明的泪水,氲着月色,凝成一朵柔光。

李溪睁开眼,天穹还是浓紫深蓝的颜色,月也未沉。

身边的赵遥,抓着自己的手臂,倒仿佛是攥着只小鸡崽似的。

李溪因为自己的荒诞想法,兀自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地掰开赵遥的手指,披了长衣起身,开了房门。

秋夜的空气是寒凉的,摇动了缸中的睡莲花瓣,那莲房正中,分明结了一颗青碧色的莲子,映着那微亮的金色光芒,煞是好看

李溪默默走近,愣怔半晌,苦笑自语:“兄长,你说我该不该赌这一场?倘若是用自己的性命做那孤注一掷,那是无妨的——

但究竟是你……”他声音低沉,被风一卷,就再听不见了。

李溪颤抖着伸出手去,采撷下那颗莲子,叹了一口气,张口就将它咽了下去。

苦涩的气息在唇齿间恍惚而过,转瞬即逝。

“兄长,我还是不敢赌。”

赌不得,输不起。

李溪掩了房门,脱了长衣重又躺下,却觉得肩下有什么硌得疼,待取了一看,却是一颗珍珠,与自己手腕上的那颗并无二致。

他将那珍珠随意地丢在枕畔,然后紧紧闭上了双眼。

只愿从此睡去便好了。

赵遥醒来,掀了帐子向窗口看去,已是晨光熹微,拂晓时候。

李溪搂着锦衾,沉沉睡着,似乎极疲倦的样子。

赵遥笑了笑,垂头去吻一吻他的嘴角,手指却摸到了一颗圆滚滚的珍珠——咦?子越手腕上的还在呢,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赵遥探寻似的四下一看,榻上还遗落了几颗大大小小的珍珠,圆润可爱,触手微温。

算了,不管了,等李溪醒来问一问就知道啦。

赵遥绕过李溪的身体,蹑手蹑脚地下了榻,才刚要抬脚,又不放心地回过身,替李溪捂好了锦被。

院中的水缸里的睡莲却已经枯萎,只留了几根孤零零的茎秆,孱弱地在水中摇荡。

赵遥吃了一惊,才想回房唤李溪醒来,退了几步,却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看,原来是昨夜李溪弃在院中的那卷《搜神记》。

赵遥撇撇嘴,漫不经心地拾起它,却被散开的那段纸面上的文字攫住了目光,他有些诧异地默念着——“南海之外,有‘鲛人

’。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啪!”

卷轴猛地坠落,滚动着,铺就一道干枯发黄的痕迹,掩埋了昨夜落下的秋叶和露水。

赵遥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寻了半晌,终于从袖中掏出一截短香,又喃喃了几句——说来也怪,那香线竟一点点燃烧起来,

腾起一缕淡淡的紫烟。

那烟气,吞噬了香线,也仿佛抽空了自己的魂灵。

赵遥艰难地转过头去——敞开的房门,恰恰可以望见那低垂的帘帐,翻卷着细碎的波澜,好似秋雨,绵绵密密、哀哀凄凄。

天际升起一轮红日,喷薄出万丈烈焰,将天地烧了通透。

沧朔正闲闲地浇着面前回廊边的那丛单瓣朱槿——殷红的花,被雾气氤氲着,仿佛要淌下血滴。

他将葫芦水瓢往那缸子里一抛,举起手中的水晶细颈瓶,微笑道:“李沁,你看这花比得过海岸上的刺桐花吧?等你醒过来的

时候,我就剪一朵送你。”

说罢,盯住瓶里一汪浅蓝的液体又低低地笑了几声。那声音懒懒的,却是说不出的阴冷可怖,只令人毛骨悚然。

沧朔抬起头,不远处荚蓂艾草浓郁之处,江蓠蘼芜衍着丝丝缕缕的柔绿雾气——碧色的小湖里种满了睡莲,不过竟不见一朵花

苞,如同野苹荒菱,每一片舒展圆叶似乎都在嘲笑着他的荒诞与妄想。

沧朔紧紧攥住了水晶瓶颈。握在掌心的明明是那人的精魄,却为何只感觉到一片冰凉,刺痛了肌肤,牵起他嘴角的冷笑。

蓦地,一缕轻盈的香气掠过鼻端,沧朔愣了愣,继而自得地笑起来:“李沁,你是不是也想念弟弟了?叫李溪的吧——我这就

把他请来可好?”

袍角一扬,银线勾勒着玄衣仿佛暗夜的星辰。

不过是片刻的工夫,蜿蜒的回廊上空寂冷清一片,只是廊檐下的朱槿,依然殷红似血。

拐角处的一袭白色身影轻轻地战栗着,手中的青玉承盘上,堆了金灿灿黄澄澄的杏子,沉重不堪。

第八章 重回南海

李溪自己也不知昏昏沉沉睡了多少时候,只是分明觉察到四肢连着心肺肝脾如同拆骨泣血一般的疼痛,一点一点将自己的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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