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见录2————蓝蝎子
蓝蝎子  发于:2009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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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正说到开心的地方,突然,走廊里响起了卫兵的整齐的脚步声,阿里知道,那是父王来探看他了。可是,要是让父王知道昆巴在这里,一定会杀了昆巴的。于是,他领着昆巴,把他装扮成卫兵的模样,来到后花园的门口,对他说:“昆巴,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可是,也许我们只能见这一面了。算了,你从这里出去,卫兵是不会阻挡你的,真希望还能见到你呀!”

      昆巴望着阿里赶回去见他父王的背影,心中一阵怅惘。难道真的只能见这么一面么?他颓丧地从后门出了王宫,却不知道到那儿去。街市上,人们正在议论着,说是国王刚从邻国迎请了许多位公主,准备让王子阿里从中选一个作为王妃。听到这个消息,昆巴的心更沉了,他随意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块空地上,这个时候,神灯没有经过擦拭,自己冒出了黑烟。原来,躲在神灯里的加发早就知晓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想出一个主意,让昆巴再许一个愿望。他对昆巴谄媚地说道:“主人,您现在一定很忧郁吧?没有关系,只要您许一个愿望,我就可以满足您!”他看看昆巴没精打采的模样,更是火上浇油:“不要担心,您可以许愿自己成为一个漂亮的公主,这样您不就可以成为王子的王妃,永远呆在他的身边了吗?”加发为自己想到这个主意窃喜,因为他知道,让一个男孩子变成一个女孩子,心里头的转变所带来的痛苦是多么得巨大。可如果昆巴许下这个愿望,他就要品尝这样的苦果。

      昆巴这个时候心头一阵乱麻,他发现他真的很喜欢王子,但是,现实的一切都表明他不可能和阿里在一起,难道真的只能像加发所说的那样,自己变成为一个公主,才能留在阿里身边吗?烦乱的心绪让他忘记了蓬蓬的告诫,他咬牙说道:“好,我的第二个愿望是成为一个漂亮的公主,并被选为王子的王妃。”

      “乐意为您效劳,我的主人。”加发的笑容别提有多贼了。他一挥手,昆巴立刻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公主,并且已经身在王宫之中,成为国王选定的王子阿里的妻子。
      昆巴的手被国王捧起,交到了阿里的手中。那一刹那,昆巴禁不住心跳如兔,已经变成嫩白色的少女的脸,一直红透到脖子根。可是,当他(她)偷偷看阿里的神情时,心却一下子沉到了谷地,因为阿里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他(她)的身上,他漠然地直视前方,仿佛这个终身大事也跟他毫无瓜葛似的。而方才在谈笑中显现的那一丝红润也消失了,阿里的脸,又是一般的苍白。

      结婚大典即刻举行,人们围绕着这一对新人,又是唱又是跳,以为两个主角都开心得不得了。但是,阿里的心,早就飞到了昆巴向他描述的那片沙漠,那片绿洲,还有那群温顺的羊群,当然,还有边放牧边歌唱的英俊的昆巴。而昆巴也真正意识到自己许下的是多么愚蠢的一个愿望。当他们被人们让进王子的新房时,阿里冷冷地说道:“我到花园里去。你自己先休息吧!”不等昆巴跟他说明一切,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昆巴独自坐在床头,开始静静地思考着这一切,本来以为这样两个人可以开心地呆在一起的,想不到结果是事与愿违。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塔塔的说话声:“昆巴,你是昆巴吧?”

      昆巴看到那只绿色鹦鹉,精灵般的眼睛闪着智慧的光芒,便点了点头。
      塔塔在笼子里跳跃着,说道:“别忘了,你还有一个愿望,你要好好地运用它!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抓住幸福!”
      怀中的神灯又自动跳了出来,黑烟过处,阴险的加发又出现了。他戏谑地对昆巴说:“是呀!许愿吧!您可以夺取整个王国,让王子臣服于你,这样,你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塔塔沉静的声音也响起:“昆巴,按照你善良的心去许愿吧!你一定能抓住幸福的。”
      昆巴看看加发,又看看塔塔,使劲扯着自己的头发,想把思绪整理清楚。他(她)走出新房,跟随着阿里的脚步,来到那孤独的人儿身后,他(她)看到阿里正在那里低声地啜泣,仿佛整个世界都离弃了他。那哭声非常低沉,却让人无比的心酸。昆巴望着满天的星斗,想起了自己从前艰苦但快乐的生活,于是,他(她)下定了决心。

      他回到新房中,对着加发命令道:“听好了,这是我的最后一个愿望:我希望阿里能够自由快乐地生活。”
      加发听到这个善良的愿望,脸色都变了,他想阻止昆巴,就说:“不,我的主人,难道您就没有别的愿望了吗?一个阿里值得您这样浪费您的最后一个愿望吗?”
      昆巴无比坚决,他说道:“我决定了,加发,因为我想我是爱上他了。”
      加发的魔鬼计划终于泡汤了,他只好颓丧地说道:“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可怜的恋爱中的人。”他一挥手,王宫里的一切都改变了。昆巴也改变了。世界中的一切的一切都改变了。

      想知道结果吗?人们总是有好奇心的。那就告诉大家吧。当昆巴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恢复了男儿身,他看到阿里就躺在自己的怀里,周围是美丽的大理石宫殿,宫殿外是繁华的都市,似乎是传说中的奇迹--圣亚历山大城。而他们,则成为了这座圣城的主宰,从此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当然,那只锁在笼子中的塔塔和那只聪明的蓬蓬也都获得了自由,成为这个圣城中的圣兽,不仅在活着的时候受到人们的供养,而且就是在死了以后,也被人们葬在神庙里,雕刻在大理石上。

      不过,不要忘记了,当加发给昆巴实现了三个愿望以后,他又被困在神灯里,掩埋在大沙漠底下了。只要是有心的人,也许就会在哪一天找到他,但是,千万不要听信他的谎言和挑拨,只要按照自己善良的爱心去决定,那三个愿望就是可以成就一切的!


      莲生
                 --情见录之二五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各位看官想必都读过《山海经》与《镜花缘》这两部奇书。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而这两本奇书中所有的,则是世外仙山、海外仙境。

      话说前明万历年间,理气之学盛行天下,但在寺院道观中,香火依然鼎盛。人们对于得道成仙的想望,也不亚于当年之盛唐。
      北京城里住着一家林姓的大户,夫妇俩古稀之年,才养了个黄齿小儿,自是备加疼爱,呵护备至。由于这孩子从出生到长大,手脚如藕,面粉如莲,所以孩子的乳名就叫作莲生,只是孩子刚刚周岁,老夫妇俩便双双亡故,也就再也没有机会给他正式起名,于是这名字就一直被呼唤着,竟成了实名。夫妇过世以后,家产暂托管家代理。管家倒是个老实人,也不图私利,为林家兢兢业业,苦心经营,一边还代替亡故的夫妇抚养莲生。所以,左邻右舍都十分称道,有说林家有知人之明的,有说管家有忠主之心的。再说这莲生,看看已经长大成人,到了弱冠之年,相貌也益发俊朗起来,端的是潘安再世,登徒重生,每每过街,都须蒙面而行,否则,观看之人便会群集如鸦雀,喧杂如兽林。只是他不喜欢研读孔孟大儒之著作,更不喜欢做那些无聊的八股文章,他专挑道家的学问来看,在他的书房中、席枕边,堆放的全是《道德经》、《南华经》、《抱朴子》……尤其是那《山海经》和《镜花缘》这两部书,则是他经常放在手边阅读的,每每还以书果腹,以文消暑。他还经常在白云观上下走动,认识了不少修仙养生的道长,甚至还给自己起了个道名,叫做“慕仙”。

      到了十六岁时,莲生花销了大笔家财,购置了一艘大船,招募了十余名经验丰富的船工,上边还预备了许多食物,准备出海寻访蓬莱仙岛。虽然管家和邻人多方劝解,可是,莲生主意已定,再难更改。他把剩余的家产全部交托给了管家,任由他处置,然后向白云观的道长们问明了蓬莱仙岛的大致方位,便选了个良辰吉日,带了一名小童,一起寻仙去了。他走时说了一句话,您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说:“我慕仙离尘而去,再也不回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本来也该了结了:既然莲生已经出海访仙,再也不回来了,那还有什么故事好听?这您就不清楚了不是?过了三十年,那小童竟然独自跑回来了,还是当初黄齿垂髫的模样,问他,他说只出海三年,想来是海外一年便抵我们这里十年。那小童告知年老的管家邻人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继而是一传十、十传百,如今传到我这说书的耳朵里,才有我们今天这个曲折离奇的寻仙故事。

      正所谓:莲生慕仙离尘去,流离颠沛到蓬莱。童子卅年返乡日,尤说三载泛舟时。
      各位看官,且说那莲生带着小童泛舟出海,当日海面上风平浪静,一派安逸景象。日头东升,霞光照射在船舷上,泛起了金子一般的光芒。微微的几缕清风掀起伫立在船头的俊俏人影的长裳,真正有超凡脱俗的感觉。这时船上再无妇女闲杂,莲生没有蒙面,飞长的青丝盘起在脑后,用根蓝丝带缠了,再扎了根羊脂玉衔珠白龙簪,身上是一袭青衫,临袖口领间都用银丝嵌色,缀成兰花模样,脚上一双湛青色短靴用金丝嵌花,描出水波形状。他右手无名指间套了枚翡翠戒指,青色可人,左手则是捧了一本《镜花缘》,书卷微开,正翻到其中的女儿国那一段。

      正展读间,小童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公子,茶烹好了。”
      “哦。”莲生答应着,捧过小童递过来的茶,放在鼻尖轻轻闻了一下,一缕淡淡的微笑浮上了他的脸颊。这茶是明前的毛峰,晒好收藏,等到夏日莲花盛开,于日头西落时放在花蓬之中,任由莲花闭合,到次日莲花重新开敷时才取出。这样茶叶既有本身的茶香,又带着莲花的清郁。而这烹茶的水,却是产在西域雪山上的冰块融化而成,洁净清凉。莲生取了这些物事来烹茶品饮,自然是乐在其中,难怪他闻到茶香会面露笑容了。

      正品茶间,突然从海天交接的地方升起了一片黯淡的浮云,然后越变越暗,越升越快,迅速飞到了大船顶上。船头的艄公刚要呼叫落帆放锚,却见得空中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接着听得一声霹雳震响,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莲生不禁埋怨道:“今天不是出海的黄道吉日么?怎么竟然遇上这倒霉的雷雨。”小童慌忙推着他到舱中躲雨,一边招呼着船工们把船稳定好。
      莲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哎呀,我的书!”他什么也不管,跑向舱外,但见刚才品茶时放在一旁的《镜花缘》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上边的字迹也开始模糊起来,只有“女儿国”三个字还依稀可辨。莲生捧了书,回到舱中,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心中一阵气苦。小童忙着给他擦拭身上的雨水,却听得舱外咔嚓一声,一声恶雷似乎就响在头上,接着便听到什么东西倾倒的声音,小童跑到舱门口一看,挂帆的梁柱居然让雷给劈倒了,还压死了几个船工。船工们见出了人命,大呼小叫着,乱成一团,看看又是一个闪电,船工们纷纷跳到海中,各自逃生去了。

      小童看到这个动静,急坏了,回头对莲生说道:“公子,船工们都弃船逃命去了。我们怎么办啊?”
      莲生想想也头疼,手边就是一本《道德经》,他也只好说道:“顺其自然吧。”
      各位看官,说到这,各位也应该明白,这位莲生公子也算是个有修为的,到了这种生死关头能用一句“顺其自然”打发过去,也不亏了他出海寻仙的本愿。
      不过,话是这么说,老天却似乎还没有玩得尽兴,这一番刮风下雨,翻江倒海,可够莲生主仆受的。那大船虽说在风平浪静的时候稳如平地,可是,哪里禁得住这狂风暴雨,早就颠簸得像个摇摇晃晃的不倒翁,在起伏的大浪上挣扎。船上的两个人更不用提了,平生是在陆地上习惯了走路的,最多骑骑马,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么大的风雨,他们两个肚子里也一样是翻江倒海似的,什么明前毛峰、西域雪水,一样化成苦汁吐了一地都是。到最后,两个人都只是抓牢了船舱,人事不省了。

      等他们醒过来,却发现船依然还是在海面上,一切又都平息了,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那海水就像我们家孩子哭完了抹了一把的脸,重新现出了太阳般的红润,几丝流云在湛蓝的天空上牵扯着,还有几只海鸥高低飞翔,围绕着大船,婉转地鸣唱着鸟类的音乐。只是,大船已经毁伤了帆柱,又没有了船工,两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看舱中还有一些没有受潮的食物,也就只好将就着吃了些。

      船随着洋流开始前进,不知道是往哪一个方向。而船舱中的食物也一天少过一天了。小童开始在船上找了些鱼具,学着捕鱼抓虾,不几天居然让他捕到了一条大海鳗,用火烤了,也是滋味香醇。不过,莲生一直持斋修身,所以吃的都是素食。他也不好阻止小童捕鱼,只是每日里在船头风口上,盘腿坐着,诵读些经典度日。

      这一天,莲生正读到《道德经》中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伫立在他身后的小童居然也跟着说起来:“一,二,三……”莲生回头看小童,以为自己长年的修行终于让他开窍了,却见小童的眼睛直楞楞地望向前方,唇边绽出一丝久违了的微笑,忙又转头去看船的前方,但见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几个小岛,看看是三五个的样子,再仔细看时,却见一个巨大的陆地出现了。这倒像是应了那《道德经》的“三生万物”,结果眼前就生出一个万物滋生的陆地来!

      莲生禁不住站立起来,心潮澎湃:难不成是老天庇佑,将我送到蓬莱仙岛了不成?他挥动起手臂,开始高声呼喊:“喂--喂--”惊起了岸边上的海鸥,漫天飞舞,像极了一个隆重的鸟类庆典。

      等心儿平静下来,莲生立刻想到,如果是蓬莱仙岛,自己应当保持清虚自然的神态,这样大呼小叫反而会拂逆了那些仙人的意思。于是,他回到船舱中,细细整理自己的服装头发,然后轻呼出一口气,觉得整个身心都清爽了,才出到船头。

      可是,当莲生回到船头向海岸上望去时,他整个人都楞住了。您道如何?只见那岸上整装伫立的分明是持枪执剑的女子,一个个横眉冷对,其中一个为首的还用她娇俏的嗓音吆喝道:“你们听着,船靠岸后自动走下船来,否则,我们的大炮就会轰了你们的船,让你们尸沉大海!”这分明是刚遇海难,又上贼岛,莲生禁不住愤愤不平起来:苍天不公啊!为什么当年唐公出海都可以遇上仙人指引,自己却是要遭受这样的苦楚呢?他哪里料到,他要受的苦楚才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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