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五百香
五百香  发于:2011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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圯也皱起眉头认真地追问。
“有趣又英俊……跟我什么关系?”
“你又还没见到他,怎么会知道?”
“你在帮我相亲啊?”
“我又没叫你跟他结婚。”
听出圯也语带讽刺,大鹿含笑地回应。
“……啊……啊,我真想把这个盒子踢翻。”
圯也烦躁地停下脚步,打开放在桌上的长形盒子。
“不行……不行,真是孩子气。”
苦笑的大鹿伸手阻止圯也,在碰到圯也的背上时,他无言地回头,把背包代替蛋糕盒丢在地上,并上前拥住了这个年长男人的身体。
“马上就有客人要来了啊……圯也。”
“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了吗?是不是叫我以后都别来了?”
“说什么傻话。”
对于圯也像孩子般的胡闹,大鹿一笑置之。
“我爱你爱到连自己都会感动得掉泪的程度啊。”
“但是你却想把我推给别人?”
把头埋在大鹿的肩头,圯也继续哀怨的倾诉。
“我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圯也知道那是无法取代的不是吗?大鹿先生。”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光是遗忘也没有用。啊啊……我快不能呼吸了,别抱得这么紧,我已经快没有支撑圯也的能力了,所以得先找个比我年轻的男孩子来替代。”
“我不要。”
“还没见面就先拒绝是不对的哦。你认为我会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典型吗?”
“外表有什么用……”
不可能会有一个年轻的男孩能像大鹿一样心胸宽广而有丰富的理解力。除非越过时空再回到和大鹿初相遇的时候。
“大鹿先生,我只要你就够了。”
“我已经不能安慰你了。”
“你是指身体?你已经不喜欢做爱了吗?我不是说过不做也没关系吗?”
“这不是做不做的问题,圯也。”
“我不做也无所谓。”
圯也是说真的,只要对方是幻想中的青梅竹马是谁都无所谓。即使是一个人,要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不一样。欲望虽然无止境,但是性欲却不长久。
“大鹿先生,你不要抛弃我。”
“我怎么会抛弃你?你都已经成年了,要闹情绪就去找澄吧。”
“……别提这个名字了。”
“就算不提现实也不会改变的,圯也。”
拥着身体僵硬的圯也,大鹿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
“我并没有要你忘记他啊。如果不想忘的话就不要忘,要是忘不掉也没办法,那是你必须独自背负的东西,我无力去帮你承担,所以我才会送你这个礼物。”
“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了?”
“活生生的男人。”
圯也故意半开玩笑的说,大鹿也含笑的回答。
“他是个好孩子。”
“我对孩子可没兴趣。”
“他只比你小一岁。”
“20?”
“对。”
两人慢慢地离开了彼此的身体,他们的确不是一对适合闹情绪的情侣。圯也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起蛋糕盒向厨房走去。电铃声响起,室内的对讲机发出了叫声。
“他来了。”
大鹿状似愉快地到外面去接听对讲机。
“啊啊……是筑田吗?你坐过头了?没关系、没关系……先上来再说。”
背对着大鹿,听他和对方说话的圯也,转过头来皱着眉凝视放下对讲机的他。
“大鹿先生,他知道我是一个对谁都不会认真的人吗?”
“不知道……”
“那我和你的关系呢?”
“不知道啊。”
听到大鹿干脆的回答,圯也不禁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自信能跟一个20岁的男人谈恋爱。
他丢下大鹿往厨房走去,从置物台前把自己的外套朝沙发丢过去。
“大鹿先生,请把我的东西拿进来。”
“好。”
从外面传来大鹿的回应声,声音中充满了开朗。
这真的很难得,因为大鹿不是个会去管别人恋爱闲事的人。基本上,他是那种会把对爱情纠缠不清的人,放逐到离岛去的那种典型。大鹿和天生讨厌女人的圯也不一样,他反而是个会站在女性立场设想的绅士。
不过真实的他,却是个淡泊而潇洒的人,或许连活下去这件事他都可以轻易的割舍吧。他目前唯一的乐趣就是找可爱的小伙子搭讪,然后守护着这个被抢回来的孩子成长吧。
用薄刀把起士蛋糕切开。要是那个男人敢说这个蛋糕不好吃的话,圯也心想自己一定会当场给他一拳。即使是大鹿的刻意安排,这场相亲也会立即宣告流产。
听到电铃声的大鹿快步跑去开门。伴随着开门声是大鹿愉快的笑声。
“……我看是你自己对他有意思吧……”
低低的嘟囔了一句,圯也开始烧开水。圯也待在这个厨房的时间比大鹿还要久。过了一会儿,圯也听到拖鞋向这里走来的声音。
“圯也。”
“来了。”
圯也带笑地转过头来。白色的蔷薇花束在置物台前摇晃。圯也皱起眉头眺望这个早已取下墨镜正预备脱帽的黑衣男人。
“你好,我叫筑田道晴。”
男人微红着脸点头打招呼。他有一对漂亮的双眼皮和端整的五官。——对了……
从以前就相信世界上绝没有第二个如此美貌的脸,此刻竟浮现在圯也眼前。圯也眉头纠结地把视线移到笑得很得意的大鹿脸上。给他看过照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这个男人的记性居然这么好。他为了找这张脸一定费了一番苦心。原来如此,他真的是自己喜欢的典型。圯也收起微笑,恶作剧地扭曲着嘴唇。跟澄十分相似的男人窥伺着圯也的表情。不理会茶壶发出的声响,圯也从置物台后伸出右手。
“我叫刘田圯也。”
男人回过神似的捧着花束走近。希望他是一个能超越障碍的男人。圯也带着嘲讽的情绪等待着他叠上自己右手的瞬间。
已经冷却的心掠过一道刺痛。
——如果说漠视别人的怜惜的话,圯也一样。
我比谁都了解被背叛的痛苦。
 
父母的语声仿佛从远方传来。
今天天气这么好,真想出去外面走走。在太阳底下那种自由的感觉,似乎已离自己好遥远。
“我会让她幸福的。”
制式的台词。松了一口气似的她的微笑。回了她一个笑的自己一定也松了一口气吧。为了逃,为了想逃到远远的地方。——但是究竟能逃到哪里去,冢本澄不知道。
“唉,肩膀酸死了。”
穿着全新洋装的仄一脸灿烂的微笑,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所以不需要任何嘲讽的口气。
“静香,你也一定松了口气吧?这么一来,这个坏小子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怎么这么说啊……仄。我们家的澄对静香可是一心一意的。”
穿着和服的和稳重的说。
在订婚仪式结束后的小宴会室里,充满了和谐的气氛,正等着服务人员送餐点来。
“澄?”
“对不起,我失陪一下。”
在侍者上菜的时候,澄向众人说了一声后走出了房间。
走到铺着绯色地毯的走廊上,好像被四方墙壁围攻的压迫感让澄慌忙逃进了洗手间。
穿过了几道门,与其在一个初次来到的饭店里寻找不知在何处的指标,还不如找个人问比较快。澄拦住了一个饭店的工作人员问他化妆室在哪里,那亲切的青年还好心地把他带到通往目的地的方向。
澄记得小时候最怕让人知道自己有什么不懂的事。
而现在则完全没有这种顾虑,因为这世界上有太多澄不知道的事,让他连羞耻的空隙都没有。
澄不明白当时的自己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为什么会坚持自己就是高人一等呢?这对目前的澄来说,可算是最大的羞耻了。
“啊……对不起。”
他向自己撞到的中年男人道歉。
以前的自己,不论是年长的或多有成就的人,要叫自己向他们低头简直比死还痛苦。
然而,现在都变得无所谓。不管对方是谁,自己都能毫不在乎地低头道歉。
事实上,澄在大学时代就有向人低头甚至下跪的经验。
对澄来说,像是时间永远停止般的那个暑假过后,从高二秋天就开始交往的静香,直到升上大学之后也还一直持续交往。
在那个过激的高二夏天之后,澄就失去了和陌生女性恋爱的力气了。
静香是个知性又温柔的女孩子,配自己真是太可惜了——只要认识冢本澄的人,都难以置信吧。澄对静香没有任何不满,甚至还希望这种稳定的生活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他走进一间厕所掀开马桶盖。好干净的厕所。
解开皮带,轻轻的脱下长裤。
这件崭新的长裤没有一条皱摺,是母亲精心挑选还用熨斗烫过的。
澄有时会觉得生活无味。在体验过毫无保留的炙热爱情后,自已又亲手将它舍弃,现在连日常生活都变得很空虚。
澄弯下腰,透过房门好像可以看到遥远的彼方。
瞬间,记忆像走马灯般运转起来。
为什么总是在大号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澄由衷的觉得自己真悲哀。圯也一定不懂这种心情吧。
他绝对不会懂——
“……”
擦掉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澄速速解决后走出厕所。
走向洗脸台,每一处都雪白而洁净。
他转开水龙头,抹上肥皂,听着水流的声音。
若今天圯也回来,一定会听到自己订婚的消息吧。
“……呼……唔……”
痛苦溢满胸腔,澄终于哭了出来。
要生气就生气吧,还在我身上留下了这不可磨灭的生理障碍。
他一定没想到我还记得吧?他一定认为我已经忘记,然后在暗地里恨我。
因为我知道你是怎样一个执拗的男人。
很可惜,我并没有忘掉。
我的人生改变了,连看男人的观点也改变了。
被你那样侵犯过后,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不会受伤吗?
我是个何等懦弱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啊。
仿佛永无止境的泪水,成串地落在水涡中。
没有人知道,我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就算要我拿任何东西交换,或叫我在满屋的人面前下跪,叫我承受再大的羞耻都无所谓。
澄用满是肥皂的手扶住额头,凝视镜子。
左边的虎牙稍微有点成长,有着一副像少年般眼神的自己,泪流满面。
如果在小时候就能想像长人的样子,那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呢?
反正自己只有走上这条路的本领而已吧。
澄空虚地沉着脸,把肥皂和泪水一起洗掉。本来预备拿出的手巾就用它来擦脸。后来看到饭店预备好的手巾就用它来擦脸。
镜中是个满脸螺恢,红着一双眼睛的男人,一想到要用这张脸出现在两家人面前,澄的心情就开始沉重走来。
但是自己什么都无能为力。身体不舒服既是事实,到这里来之后也不知道挣扎了多少次,最后仍然不得不来。
他从上衣口袋取出轻度近视眼镜戴上,实在很不相称。
“你没事吧?”
从洗手间出来,静香等在门口。她做了一头漂亮的卷发,还戴着小花,长度及膝的连身粉红小洋装也非常可爱。
“对不起。”
澄用力挤出一丝微笑,下一刻却虚脱地倒在窗边面向走廊的沙发之中。
“澄。”
静香不安地陪在他身边。
单眼皮而肤色白皙的静香,就像古典的人偶一样楚楚可怜。声音虽然清澈但带着点微妙的沙哑。
她长得酷似圯也,这也是澄为什么会选择她的理由。
戴着不适合自己的眼镜,就算它不稳地歪斜在脸上,美貌的澄还是一心一意地凝视着这个跟圯也酷似的静香的脸。
就这样结束吧。这样最好。
“……对不起。”
“没关系。”
她一定以为自己是在为离开重要的场合而道歉吧。
然而,澄还是跟以前一样浅薄,对于人的心情和动作,一样缺乏观察的神经。
定下婚约的人,也不一定是将来结合的对象,聪明的静香不会察觉不到。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不难想像。
一定是跟自己长得很相似的人吧?单眼皮又肤色白皙。
从跟澄认识以来,他就喜欢抚摸自己的脸,每次都说“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他那因为某种理由而不能结合的人,一定是个温柔又贤淑的女性吧?
说不定他还没有跟自己喜欢的人做过爱。
澄本人并没有像静香从友人那里得来的那样,对性行为那么热衷,反而都是静香主动要求的时候比较多。
他跟我相遇之后就改变了,这一点满足了静香的自尊心。
“要不要我去跟饭店拿药?”
“好……麻烦你了。”
“那你等我一下。”
静香站起身来向饭店内的药局走去。
静香不是不知道澄在想什么,他一定是把自己当作初恋对象的代替品吧?
从高中开始交往以来,静香就知道他的性格里有相当优柔寡断的一面。即使真的决定结婚,也难保他不会临阵脱逃。
他虽然是个男人,却没有男人该有的责任感。
但是静香深爱澄的美貌,对他有点脱线的性格并不讨厌。
在描绘未来蓝图时即使从家族的联系关系来考量,静香也坚信能给自己一个美丽画板的人只有澄而已。
当然她是爱着澄的,只是当别人问起有没有谈过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时,她只能说没有。
然而,只要澄能一生陪在自己身边,谈不谈惊天动地的恋爱都无所谓。恋爱并不是幸福的必要条件,对静香来说,安稳的生活才是未来的保障。
她找到了药局,买了感冒药和头痛药。
在柜台等着服务人员结帐的时候,静香的目光转移到怀孕测试剂上。
如果怀孕就好了,这么一来澄就没有逃避的机会了。而且,父母一定不会责怪自己怀孕这件事,包括冢本家的任何一个人在内。
早点结婚的话,在婆家居住的日子也会减短?在冢本家的小姑们还没嫁出去之前,搬出去是被允许的。
在另找一户公寓,只有夫妻两人和孩子一起生活描绘着梦般的婚后生活,静香拿了药回到澄的身边。
澄面对着窗边。
从窗口望去,饭店内的庭园造景一览无遗,澄那茶色的瞳孔朦胧地眺望眼前的光景。
静香心疼地看着这样的澄。
那一定是他的初恋……
难以忘怀的强烈印象,将在他的心中发酵后沉淀……
忘不掉也没关系。就算花上一生的时间我也会帮你把她忘了。
“澄。”
澄听到静香的呼唤转过头来,最少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虚假。
 
在玄关脱鞋子的时候,母亲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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