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泛海特在未成名之前,也不过是美国加州圣地亚哥附近小镇上,一名除了喜欢玩乐器外,其他方面并没有突出表现的普通
小伙子,而伦斯·狄尔和他则在中学时同班两年,交情并一直延续到泛海特站上国际舞台之后仍未中断。
看见熟人出现,伦斯重重吐口气。“老天啊,早知道你这家伙会参加这场宴会,我直接跟着你就行了,也不用费一番功夫
弄邀请函。”
哪知老朋友抿着嘴,满脸严肃,右手环抱着提琴盒,左手则伸过他的肘弯处,夹住他的手臂,直直就往会场的出入口走去
。
“慢--你在做什么呀?”发现自己即将被“带出场”的伦斯由于此行目的尚未达成,不由得有些着急。
“找地方和你叙叙旧……”
正为老友的声音突然和以往有些出入,而猜测他近日是否身体不适的伦斯·狄尔,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那个满头乱发的青
年拖拉着走出宴会会场,走进寒风中的加密施城。
“你你你--你是莫笑月?”被扔到一间小旅馆套房的沙发椅上,伦斯指着扯下假发脸上还戴着面具的青年,迭声说道。
三两下撕去人皮面具,取下代表泛海特灰色眼眸的隐形眼镜,莫笑月随手将为了戴假发而以发雕固定住的一头黑发拨乱,
然后瞪了瞪脸上惊愕表情一直未退的伦斯,说道:“没错!”
说也奇怪,自从由宁醉雨的日记中得知两人何以会使用同一个身体后,伦斯再遇上莫笑月,倒失去了先前在慕尼黑旅馆中
想要不顾一切扑上前与之一决高下的冲动。
在阅读宁醉雨的日记这段期间,他更能以较为平静的心情来思索彼此纠结混乱的过往种种。
或许莫笑月并非他一开始以为的可恶。伦斯虽然一面奇怪自己竟然会冒出这种想法,但他也不是没有猜想过,将宁醉雨那
些日记本交给他,让他对醉雨的过去更为了解的人,正是莫笑月。这是最有可能的,因为就日记上的描写,醉雨并没有其
他亲密的人,虽然日记中或多或少掺杂着在某些事情上对于莫笑月的不满和责难,但有些字里行间却也隐约透露出醉雨对
于那个人的依赖。
但若真是莫笑月将日记本交给他,真正的用意又是什么?
伦斯想不透,因为若非他将所有日记前前后后翻阅将近有十次,能够更深一层思索每篇记事所隐含的意思,如果仅仅是看
过一次,只会产生一种想法,就是赶紧将莫笑月的灵魂从醉雨的身上驱除。这难道就是莫笑月的意思?为什么?伦斯确实
怎么也想不透。
总之,先试试看再说。伦斯从怀中悄悄掏出一个串在银链子上的十字架,趁着莫笑月背过身去的同时,猛地站起来,口中
快速念出一堆意义不明的古拉丁文,然后将十字架正对莫笑月,喊道:“恶灵,快退!”
没有听见预期的惨叫或其他声响,招式使到最后一招的伦斯有点疑惑地看着莫笑月慢动作般缓缓转过身,而后莫笑月用修
长的指尖解起衬衫的胸前钮扣,一颗,又一颗。
解开第三颗钮扣后,莫笑月拉动挂在颈上的两条链子,从衬衫下方拉起两样原先紧贴在他胸口的坠饰,其中一个自然是莫
笑月自小携在身上,后来又被宁醉雨捡拾到的红色菱形坠,另一样,则是宁醉雨小时候离开虔莫尔村时,贺伯特神父交给
他有耶稣受难像的金色十字架。
“抱歉,这招没用。”莫笑月语气平静地对伦斯说道。“我先进洗手间一下,这段时间你可别趁机跑走。”说完,他转身
走进浴室,拉上门。
伦斯有些困窘地看看手中的十字架,耸耸肩,又收进怀中。看来莫笑月不是普通的恶灵,而这倒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他的祖母早先就告诉过他这方法成功率不高的事实。
前往双子城之前,除了从网路及图书资料方面查询有关分离灵魂的方法,伦斯亦曾抽空与家乡从事灵媒工作的祖母老狄尔
夫人联络,将莫笑月和宁醉雨之间的关联告知。
利用十字架驱灵就是出自她的主意。
趁着莫笑月在洗手间的空档,伦斯观察着现场的环境,然后他看见床上置放的小提琴。联想莫笑月装扮成泛海特的模样,
伦斯脑中灵光一闪,就在莫笑月开门的同时,对他说道:“你想要扮成泛海特接近米勒瑞塔?”
“那又如何?”莫笑月拿起小提琴,小心地开始调整,若无其事的表情下其实暗藏着汹涌波涛。
好样的,是睡连米勒瑞塔这名字都泄漏给伦斯知道了?发觉只有一个可能,莫笑月忍不住暗自咒骂起那位不知好歹的仲介
。
其实从方才开始,莫笑月的心情已经好转了不少。伦斯·狄尔果然如他所料地做出类似退灵驱灵的动作,凭伦斯奇怪的毅
力,假以时日,必定会对这方面有更为深入的研究。只是一想到伦斯方才发现招数无效的表情,莫笑月就忍俊不禁。也不
会趁着走进洗手间的时候,无声地大笑一番。
“我来帮忙!”毫无预警地,伦斯大声说道。
“你--什么?”莫笑月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他抬起头,看着伦斯认真的表情。
“我不管你现在是醉雨,或是莫笑月,现在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你安全地完成这次的任务。”原本伦斯心中还有犹豫
,但是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突然之间,所有的疑惑立即消失。没错,这样才对,无论如何,先解除这次的危机。
“你在开玩笑。”仿佛听见一个世界上最蠢的提议,莫笑月冷冷说道。“你只会拖累,说什么帮忙?”
“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打定主意后,伦斯也不甘示弱。“我可以帮你牵制瑟帕斯奈特,让你好好去完成任务。”
很好,现在连瑟帕斯奈特这个人都知道了。莫笑月冷着表情注视伦斯,后者也挺了挺胸膛,反瞪回来。
两人瞪视彼此,互不相让,良久,最后不敌拥有惊人执着的伦斯,只见莫笑月一脸疲惫地轻叹口气,道:“我知道了……
”
对于莫笑月的妥协,伦斯咧嘴笑开,兴奋地扑上前一把抱住莫笑月。“太好了!”
被伦斯所拥抱的莫笑月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慕地将身上的伦斯推开,退开好些步,在伦斯有些尴尬不知该做何动作
之时,莫笑月撇过头,声音干涩地,轻轻说道:“下次……别搞错对象了…”
第七章
米勒瑞塔虽是个英国贵族后裔,却不知怎地,在加密施接近山区的地带拥有一幢大豪宅,豪宅四周由低矮的围墙围起,豪
宅主体没有免俗地,同样也在洁白的墙壁绘上壁画,壁画的主题则为天使降临人间。
尽管收到顶尖杀手RAIN预告函,米勒也没有打消原先前往音乐会的计划。然而音乐会现场的周边,以及他自豪宅方圆几百
公尺,可见到比平时更为严密的守备。
豪宅的一楼大厅内,佣仆来来往往,正为了主人在音乐会后即将举行的奢华宴会做准备。在旁冷眼看着女侍忙碌地摆设宴
会盆饰,金发男子瑟帕斯奈特倚在墙边留意现场有无特殊的动静,一面等待着瑞塔的返回。
仰起头,瑟帕斯注视着米勒瑞塔在大厅正中央挂上的巨幅织锦挂饰。以及为细腻的针织法构成的繁复图案中,有个最为明
显的主题,是背后长了一对纯白羽翅的美丽天使,和外墙上的壁画相互辉映。
甘愿在瑞塔这样一个人渣底下做事,只因为瑞塔是个绝佳的诱饵,吸引那位杀手前来的诱饵,再者,经过他多年的打听,
瑞塔手中亦拥有一项他寻觅多年的宝物。
瑟帕斯阖上眼睛,遮掩住那双墨绿的瞳眸。
或许这个夜晚,将是揭起一切谜底的时候。
豪宅里的宴会终于开始,随着米勒瑞塔一同来到的众多宾客,莫不为现场装潢的富丽堂皇惊叹不已。
此次宴会的来宾较前一回莫笑月和伦斯所混入的更有社会地位,除了目前仍掌有权势的欧洲贵族外,德国本地的高官也来
了不少位。
至于身为宴会主人的米勒瑞塔,则在众多保镖的护卫下,在场子正中央,忙着与来宾打招呼。米勒是个约莫五十岁的灰发
中年男子,习惯性地戴着单片眼睛,镜片后的灰色眼眸似乎不时透着奇怪的光芒。
与数年前的长相几乎没有太大差别,原来据称你是英国贵族后裔的米勒瑞塔竟是自阿勃莱瑟事件中逃脱的化学老师塔克尔
。从阿勃莱瑟逃离时顺手携出的股票债券与金饰等校产让塔克尔这几年里相当吃得开,甚至能在双子城购下一幢豪宅。
也由于要躲避宁醉雨,莫笑月的追杀,塔克尔大半的时间都躲在英国。这回不顾危险返回德国,或许是生活过于挥霍财务
已出现些许危机,不愿错过此次能与德国富商高官互攀关系的机会。至于这场奢华的宴会,则是不顾财务问题打肿脸充胖
子之下的产物。
依旧顶着一头乱草的泛海特距离米勒瑞塔很近,不过中间至少隔了五、六位保镖。泛海特身穿正式的黑色燕尾服,手中仍
紧紧抱着提琴盒。
瑟帕斯奈特紧盯着泛海特的一举一动。
然后,身为东道主的米勒瑞塔,也就是塔克尔突然站中正前方中央的台子,提高音量,对在场众人说道:“贵宾们远道而
来,或许还不知道在下前些天遇上件事情。”
他环视现场,而后继续说道:“诸位或许曾听说过杀手RAIN的大名与事迹,是吧?”
听见宁醉雨的名号,在场宾客间响起吱吱喳喳议论的声音。
就在此时,塔克尔将手伸进西装上衣的暗袋内,掏出一张淡蓝色的卡片,对众人挥了几下展示,并道:“这就是RAIN的预
告函,杀人预告。至于对象,则是我本人。”
此言一出,当场引起更多的谈论声。
“我向各位保证,这儿不但有最为严密的警备守卫,而且这栋房子更具有前所未有,最为精良的安检设备,不但RAIN无法
进入,就算在里头,也是插翅难飞。”塔克尔的表情看来,相当胸有成竹。
“今天这场宴会,预定到午夜十二点结束。就请在场诸位见证,过了十二点,RAIN每出任务必定得手的不败神话,就会在
此终结。那么,我就在此宣布,宴会开始!”话说完,他从身边等待已久的侍者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一个高脚酒杯,而后
轻微晃动晶莹的醇酒,向众人举杯。
随着塔克尔的举动,原先在他说话时似乎被吓呆了的人群,这时候就像活过来一般,宾客们纷纷将他们方才听到的消息抛
在脑后,沉浸在宴会欢欣的气氛中,觥筹交错,笑语晏晏。
瑟帕斯又一次为塔克尔低能的程度感到无可奈何。顶尖杀手RAIN成名多年自有原因,不容小觑,即使塔克尔有这么多保镖
保卫,现场警报系统再灵,也难保不会有被趁隙而入的时候。
更何况,安检设备再齐全,塔克尔根本忽略了对宾客们做出详细检查的重要性,或许是避免得罪其中在某些社会上具有重
量级地位的客人,却因此方便任何人混入其中,是安全方面的一大死角。想到此,瑟帕斯不由得朝泛海特多望一眼。
与身旁其他宾客聊天着的泛海特一手抱着提琴盒,一手拿个酒杯,曾短暂地与会场另一头的瑟帕斯作视线的交会,不过他
很快将目光调开,并没有在瑟帕斯身上多做停留,脸上则是仿佛从未与瑟帕斯见过面的神情。
瑟帕斯并没有对此感到在意,他的墨绿色眼睛反而在塔克尔再次站上台的时候,不明显地闪了一下。
“诸位贵宾,很抱歉在此打断各位。”塔克尔此时再度放大音量,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我是个无神论者,也
不认为世界上有什么天堂,天使的存在。原本,是这样。但,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说着和宴会似乎丝毫没有干系的话题,瑟帕斯却顿时绷紧了神经,似乎害怕错过任何讯息。
就听塔克尔续道:“有一次,非常偶然,我遇到了真正的天使。今天,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这个场合,我也请各位亲眼
证实,天使的存在。”
瑟帕斯奈特的视线,紧盯着塔克尔身后,那片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出现的厚重布幔。静静等待着,头一次,他感觉到身体
的血液停止流动;心脏也不再跳动,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瑟帕斯握紧拳头,紧到指甲深深陷入肉中,渗出血丝,也毫无
知觉。
终于来到了,在塔克尔身边潜伏这么久的日子,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随着塔克尔的指示,厚重布幔缓缓掀起,几名身穿黑色衣服的壮汉以非常轻柔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推着个约两公尺长度,
以装有轮子的棒木柜为底的透明玻璃柜,推到前台的中央。然后几人合作无间,避免一端抬起,至固定的高度,使现场每
一个人都能够清楚看见玻璃柜中的景象。
在场没有一个人不被这场景震慑得目瞪口呆。
玻璃柜中,以熟睡的姿态,双手交叠地躺着一个难以形容的绝尘美人,一个没有沾染半点污浊尘世气息的天使。纯白的长
衫覆盖住大部分的胴体,然而裸露在外的臂膀、纤长手指以及颈项部位,透着美丽的牛奶色,更引起人们对于长衫下方的
遐想。
天使拥有一头丰厚富有光泽的黑缎长发,大约是到腰间的长度。轻灵的脸庞,长卷的眼睫轻轻阖着,却更教人不由得幻想
当那长睫掀起时,会露出何种珍贵更胜宝石的纯净眼眸。
过了几乎有一分多钟之久的沉默,现场终于响起此起彼落的惊叹声,大伙儿或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带着崇敬
的目光向前移动,希望尽可能看清天使的容貌。
然后站在瑟帕斯斜前方,担任侍者的一个女孩,突然摇晃了几下,仿佛要昏倒一般。
一方面留意着玻璃柜的瑟帕斯上前伸臂扶住似乎要倒下的女孩,他低头时看见女孩的目光也停留在玻璃柜上,但似乎是惊
讶过度的表情。瑟帕斯曾在塔克尔位于伦敦的府邸见过这女孩几次,相当不起眼,似乎是一年前雇来的,这次也随同塔克
尔来到德国的豪宅帮忙。
发现塔克尔示意展示结束,壮汉们准备将玻璃柜收回,瑟帕斯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那名女孩的身上,随口说了些要她多加
小心的语句,瑟帕斯不着痕迹地随着玻璃柜的移出,离开大厅。
偌大的豪宅中,只见金发的瑟帕斯奈特以惊人的利落身手,轻盈步伐跟踪推着玻璃柜的壮汉,然后他看见玻璃柜最后被推
至上了重重大锁的地下密室。
原来在这儿。牵起嘴角,终于达到目的的瑟帕斯返身打算回到仍旧举办奢华宴会的大厅。
然而走在途中,瑟帕斯突然一阵心神不宁。感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或是忽略了什么。
宴会途中与泛海特视线互相交错时,泛海特对于他完全陌生的反应自脑海浮现,顿如一道闪电击落,瑟帕斯猛然醒悟过来
。
被摆了一道!他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想着。
这边正热闹的宴会会场,突然间一位德国的官员对泛海特提议道:“就这么个难得的机会,不妨也请泛海特先生演奏个曲
目,为宴会增添光彩,不知意下如何?”
原本被瑟帕斯认为是由RAIN伪装而成的泛海特此时丝毫没有露出惧意,只是更拥紧怀中的提琴盒,昂首回道:“若瑞塔先
生希望,自然没有问题。”
身为主人的塔克尔自然也希望宴会越成功越好,有了著名的泛海特做提琴演奏,确实能替宴会增色不少。二话不说,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