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子鸥
子鸥  发于:2009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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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龄撇了一下嘴,说:“算了,我大哥铁定去他朋友家了,眼里哪还有我这个作妹妹的。——好了,我去帮忙了。”站起身就往厨房跑去。
  宋凉呵呵地低笑着,在小羽身边坐了下来。
  “这小妮子真有个性。——李威,你就多陪陪小羽,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
李威不好意思起来,扭捏着坐下说:“宋叔叔,您太客气了!我是怕我们两个会不会——”
宋凉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李威的话道:“你这小子,我认识你也有些年头了,越长大越不像话,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小羽低头笑起来,李威的脸一下子就像煮熟了的虾子一样。
宋凉大笑道:“爽快点!我们家小羽总是在我面前夸你是个敢作敢为的男子汉!——好了,今天中午就要委屈你睡沙发了。我的床被人占了,而我人老了骨头早硬了,还是让你这身强体壮的小伙子受点皮肉之苦了。”小羽不停的吃吃的笑着。


李威抬起头,大声道:“这个没问题!”
小羽到卧室开了空调先将房间弄得暖和一些。走回来又坐回原处,问父亲:“爸爸,陈叔叔他——”
宋凉接话道:“你陈叔叔这些年来在我面前为儿子的事已经不知道诉了多少次苦了。看来这次情况更为严重,你陈叔叔人心肠好,够义气,不知怎么生出这么个不肖的儿子来,我都替他老子像揍他一顿。”


宋凉摸着小羽的头发接着说:“你们都长大了。小时候没什么差别啊!都是那么活泼可爱。你陈叔叔总说羡慕我,我也觉得有你这么个儿子也是我一辈子都值得骄傲的财富。”
小羽和李威静静的听着,厨房噼哩啪啦的响着,传来方龄毫不修饰的夸张的笑声。

(二十五)
一会儿大伙儿都去歇着了,宋凉和小羽睡,方龄和王妈,独剩下李威一个人窝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连牧羊犬也跟在小羽的身后进到卧室去了。
李威双手枕着头,刚阖上眼,有开门的声音,睁眼一看,是王妈抱了厚毯子过来盖在李威身上。一时半会睡不着,心想起学校的事情来。
王妈房里,方龄精神十足,嚷着要和王妈聊天。王妈经常一个人在家里,闷着慌呢。有人说说话也高兴着,两人坐在床上又聊了起来。
方龄说:“王妈,宋叔叔长得可真帅!好成熟的男人。”
王妈笑道:“是啊,小羽爸爸年轻的时候那可是不得了的,一群女人追着他跑呢。”
“哇噻,这么夸张?”
“嗬,不信你去问今天来的陈叔叔。”
“我当然信!——我今天看到宋叔叔第一眼的时候,心砰砰地直跳!我怕我是爱上宋叔叔了!”说完方龄哈哈哈地笑倒在床上。
王妈笑骂道:“你这孩子,一张嘴不肯饶人!”
方龄好不容易止住笑又说:“小羽的妈妈一定是个美人;看小羽那模样,是个美男子耶——对了,王妈,宋叔叔结过婚没有啊?”
王妈一楞,支吾到:“不结婚?那小羽打哪儿冒出来的嘛?!好了,睡吧!待会儿我们可不能睡一个下午。”
方龄忙点头,躺下去时不忘说一句:“宋叔叔真帅!”

(二十六)
下午四点多钟最先起来的果然是王妈和方龄。方龄一爬起来就跑到客厅把李威弄醒。接着又跑到思羽的卧室门口,刚要抬手敲门,门就开了。牧羊犬先从门缝里钻了出来;接着思羽也闪到了门外,轻轻关上门。不等方龄说话,拉起她的手腕就往客厅里走。


三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爸爸!”小羽看到父亲起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杂志去泡咖啡。
方龄笑着问:“宋叔叔睡得好吗?”
宋凉穿着宝蓝色的缎锦睡袍,扩了扩胸,说:“年纪大了,睡得沉呢。不比你们年轻人——”
方龄马上否定道:“宋叔叔看上去可年轻了。帅呆了!”
宋凉大笑起来,坐在餐桌边喝着咖啡。 王妈对宋凉说:“方龄的一张嘴真甜!”
陈信庭是最后才起来的人,很不好意思地大声吆喝道:“啊——见笑了,见笑了。——睡死了!睡死了!”
宋思羽笑道:“陈叔叔,你那是宿醉。” 宋凉也在一旁问道:“大哥,要王妈给你倒杯浓茶?” 陈信庭答道:“行!——正口渴着。”
宋凉接着说:“晚上叫大嫂和小文一块儿出去吃饭!” 陈信庭忙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说道:“应该是大哥我给兄弟你接风洗尘!这顿饭我是请定了!”
宋凉却说:“今天中午小羽在我面前叨念着小文,我想让他们两个年轻人聚一聚——再说小羽的两个好朋友都在,我打算让他们几个尝试着引导小文一下。”
陈信庭拍手大呼:“好!——好!这真是太好了!烦兄弟费心了,说什么这次饭都得大哥来请!”说完冲着小羽仨人喊:“小羽,陈文就拜托你们了。”
方龄回话道:“放心好了。你说是不是啊,小羽?”

(二十七)
晚上七点,宋凉一行五人来到宏成大厦十七楼的一家酒店。进去一看,眼前豁然开朗,笼罩在金碧辉煌之中的层次分明的摆设,大厅座无虚席,服务小姐和服务生在酒桌之间穿梭,一片飘动的湛蓝色彩。

服务生领着他们到了预订的包厢“山水芙蓉”,陈信庭和一个年轻人已到多时了。宋凉见大嫂没来,也就没多问。
陈信庭提醒一旁的年轻人道:“还不叫‘宋叔叔’?”
年轻人双手抱胸,垂着眼皮,懒洋洋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句:“宋叔。”
宋凉坐在陈信庭旁边,笑道:“小文,近来好吗?” 宋思羽紧跟着坐在父亲身边,李威和方龄则坐到陈文那边靠里面的位子上。陈文对面就是宋思羽。
宋思羽打量年轻人,染着火红的一头乱发,剪得短短的,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左耳三个耳洞,但是没有带耳环。一身紧身的“哈雷族”的皮衣,整个嬉皮士模样。小羽不禁皱起眉头,印象中的小文和现在简直是大相径庭。


陈文翻着眼皮,眼珠子乱转,坐立不安。没有看任何人一眼,也不回话。陈信庭急了,喝道:“你这孩子,耳朵长哪里去了?——咋不回话?”
陈文慢慢的说道:“这些还要我重复一遍?你不都早说了吗?”
闻言陈信庭怒火上来了,正要发怒,宋凉按住他,解围道:“小孩子嘛!别动气——”转而又对陈文说道:“小文,你好多年没看到多我家小羽了吧?——小羽,不跟你小文哥哥打个招呼?”


小羽动了动嘴唇,小文却鼻子里哼了一声,撇撇嘴道:“哼!老头子一年四季都在提起他——听到这个名字我就烦!”小羽马上闭上了嘴。
陈信庭又准备动手拍桌子,宋凉喊住道:“上菜,上菜——大家肚子都饿了——先吃饭,吃饭!”
吃饭的时候,四个年轻人都不说话。小羽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李威和方龄更不消说,吃得很谨慎,不敢发出一点不协调的声音,怕打破桌上日渐凝重的低气压。只有陈文噼里啪啦地猛吃猛喝,一瓶啤酒已经下到肚里,陈信庭一双牛眼都快鼓出来了,他只当没看见。


宋凉紧紧按住陈信庭的手,只顾劝陈信庭吃菜喝酒。 吃到一半时间,宋凉突然说话了。
“小文,宋叔叔这几天休息,你到小羽那住几天。”
陈信庭先是一惊,马上附和到:“好、好、好!”盯着陈文恶声恶气又说:“——还不快谢谢宋叔叔?”
陈文筷子一扔,垂着两臂,漫不经心地道: “——去看他们父子俩风流快活?”
话一出口,在桌的人统统变了脸色。小羽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怒瞪着陈文,李威和方龄也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宋凉咬牙喝下一杯酒,陈信庭倏地的起身,挥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陈文的脸上。又猛一拍桌子,桌上的菜盘都震起几毫米高,怒骂道: “混帐!——你乱说什么?”
陈文嘴巴往挨了一掌的脸颊扭动了一下,裂嘴笑道:“——我说错了吗?把情人的——” 陈信庭又是一掌,打断了陈文的胡言乱语。陈文摔倒在地上,他爬起来就去开门。
这时,宋凉开口了。 “坐下——”
这两个字犹如扔出去的一声闷雷,震得陈文抓住门锁不敢动了。方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威不安的望着思羽,发现他的肩在轻微发颤,脸上的肉一跳一跳的,额上已经冒出了细汗。


陈信庭吼道:“你还不给我坐下?!” 陈文于是又坐下来,头扭向一边,口腔里的舌头不停的搅动着,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朝外的脸上展示着红肿的五个鲜明的手指印。
宋凉压着声音说:“谁说的?”
陈信庭始终站着,俯视自己的儿子,咬牙切齿地重复道:“你刚才说的话是谁告诉你的?”
陈文继续保持沉默和原有的姿势没有反应。陈信庭反手又是一耳光,打得方龄心惊肉跳的,叫出了声。
宋凉拉住陈信庭道:“大哥,你先坐下。——让他好好说。” 一时间包厢里的口气沉甸甸的,方龄觉得自己大气都不敢出了。盯着低头不发一语的小羽,更是不敢将眼睛移开。
陈信庭拼命地喝酒,宋凉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文的侧脸。 良久,陈文的嘴巴动了动,说: “妈说的。”
陈信庭扬起手中的酒杯往地上死命一摔,碎瓷片溅得满屋子都是。一双眼瞪着地面,额上手上的青筋暴露,猛一拍桌而起,怒吼道: “那个臭婆娘——!”
说完在宋凉面前几乎要跪下,被宋凉及时架住了双肩,喊道:“大哥!您这是干什么啊?” 陈信庭声泪俱下,带着哭腔说: “兄弟啊——大哥对不住你呀!”
宋凉慌了,喊道:“大哥——有话站起来再说!您这一跪不是要我心里难受吗——?”
陈信庭已经完全不能自己,不愿起来,这时方龄和李威尖声惊呼:“小羽——!”只见宋思羽上身一歪,倒在了地上。
两个大人都扑了过去,抱起小羽竭力呼喊;这边李威冲过去一拳打得陈文飞了出去,方龄也冲过来抡起手提包乱打倒在地上的陈文,边哭边喊叫道:“你这个混蛋——!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为什么要欺负思羽!”


陈信庭哪还顾得了自己的混帐儿子,帮着宋凉给宋思羽掐人中。方龄又跑到这边哭着,李威扶着她的肩膀,焦急地看着脸色白得吓人紧闭着眼睛的思羽。
陈文也被吓到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靠墙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穿过桌底,看见宋思羽被抱在宋凉怀里,紧抿的双唇完全失去了血色,像白纸一样,掐了半天也不见人转醒,一群人又是哭,又是叫的,乱了手脚。他突然狂喊道:“还不叫救护车——!”

一语惊醒所有人,李威连忙掏出手机叫救护车;宋凉抱起儿子就往外面跑。所有的人包括陈文都跟了上去。

(二十八)
医生A给宋思羽诊断过后,取下听诊器说:“没事!——只是精神紧张昏过去了——打完这瓶点滴之后就行了。”
听到这话,宋凉一群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方龄用左手掌拍打胸脯,连声感叹道:“幸好没事!”
已是晚上11点钟了,宋凉回转身来对众人说:“大家都回去吧——这么晚了,回家休息去——”又对李威说:“李威,要送方龄小姐回去啊。”然后对陈信庭道:“大哥,你也回去吧——你明天还要忙事哩!”

陈信庭刚要开口,被宋凉的手势打住,宋凉说:“大哥,小羽没事——您别想多了!——你是我大哥,有些事您不说我心里也明白!这哪能怪您?——小羽这孩子自小身子就不是很好,心思又比一般男孩子细密些——难免的。”


陈信庭直摇头,一双眼都不敢看宋凉,自知宋凉是在给他找台阶下,心里更是惭愧得很。说宋凉对这件事不介意,那是说瞎话。宋凉介意的倒不是别人在他背后议论他的情感经历,而是别人对儿子的伤害!但是陈信庭的为人处世他很熟悉,他信任陈信庭,自是不将这份不满撒在大哥身上。碍着大哥的情面,更不能冲着陈文和陈大嫂发火,毕竟陈文还年轻,有很多事情不能体会;至于大嫂,也只能忍耐了。


陈信庭想说些什么又不知怎么说出口,一脸涨的通红。宋凉对他越是礼让,反而越是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宋凉是他的好兄弟,心里有什么事也不瞒他,陈信庭觉得自己对不起宋凉的信任,痛恨自己没把儿子和老婆教好。这女人喜欢说三道四,他平时倒没什么在意,只当她是在放屁;可没想到她连他的好兄弟都不放过!老婆的荒唐使陈信庭颜面失尽,怒火烧得他浑身发抖。而他自觉没脸继续留在医院里,一肚子的怒气使他走起路来像只大象一样,震得整个楼层都有回音。


陈文一直被冷落在外面的休息椅上,看到大家从病房里走出来,也跟着站起来。陈信庭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朝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两个年轻人横了一眼,也走了。
陈文站在离宋凉三步远,低下了头。
宋凉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手上的淤伤更明显了,满头乱发更乱了,衣服也磨花了;再看他沉默寡言地站在自己面前,没什么表情,垂着的目光直直的。宋凉并不忍心责骂他的失礼和鲁莽,拍了拍他的左肩头,轻声道:“明天,带好东西到我家里住几天。——以后要和小羽好好相处。回去吧。”

陈文微微点点头,转身追上父亲。

(二十九)
一大清早,王妈提着个小钱包和一个崭新的保温杯赶到了病房。宋思羽昏睡了一个晚上,到早上还没醒来。宋凉在一旁忧心忡忡地注视着小羽的睡颜,充满了爱怜。王妈一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小羽,眼泪就流了下来,心疼地帮他理好被子,坐在病床上望着他的睡脸。


宋凉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王姐,等小羽醒了就可以回家去了——没什么问题。”王妈点点头表示明白。
小羽睡得很香很浓的样子,表情舒缓多了,脸色已变得红润起来。一撮头发从前额搭到右眼上,头微微向右偏看,露出轮廓完美的耳朵。秀长的睫毛盖住眼帘,带着漂亮的卷儿。呼吸声很轻细而且均匀。淡红色的双唇有点儿嘟起,像刚出世的小婴儿。


宋凉的双眼里都是血丝,憔悴的面容,衣服皱巴巴的,便打起盹来。等再睁开眼时,就看见王妈正用手巾擦眼睛,小羽正在喝王妈带来的热汤,还不时安慰王妈。宋凉就宽心了。
陈信庭一大早就派车到医院接宋凉和宋思羽。到了家门口,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只见陈文背着个旅行包,耷拉着头,靠在门上,手里有一大束黄玫瑰。
宋凉拍了拍小羽的背,对着他笑了笑,用眼睛告诉他:“你要和他好好相处啊。呵呵。”
陈文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到宋凉三人,不好意思起来。等他们走近,默默的把花递给宋思羽,没敢看他一眼;宋思羽也没看他,低着头接过了花束。宋凉知道两个年轻人之间存在隔阂,要消除这个隔阂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况且年轻人之间往往意气用事,有他们自己独特的解决方式,成年人是不方便去干预的。时间会证明一切的真伪,带给新生的人最真实的认识和经历。

宋凉欣慰的一笑,宣布道:“好了——都是小伙子!有什么事都可以解决的。以后两个人增进了解,好好相处。”王妈盯着陈文仔细看了一会儿,觉得像个小阿飞,心中更不满他对小羽的刁难和伤害,也就没表现任何欢迎的态度。

(三十)
宋思羽窝在父亲的床上看书,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当时真的被气傻了,从来没有人这样数落或是侮辱过他,所以受不了这种冷嘲热讽,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清醒时才发现自己到了医院。这种看上去就很无聊的闹剧怎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呢?宋思羽越想越觉得昨晚的一幕简直就是一场梦,眨眼间便过去了,自己的脑子还来不及思考这事是怎么个突发的,便就又回复到了往常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再说这个陈文,应该是无恶意的有心排斥自己。看他现在的个性,想必成长过程也是受了不少刺激和无意识的伤害的。一个人的反叛或曰叛逆,源于对自己最在乎的生活环境的强烈不满,以及自己不成熟的思想不为最亲近的人所理解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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