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Davidoff(出书版) BY 尉宁非
  发于:2011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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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人很多,稍微注意一下。」我知道我口气不好,可是这种地点,这种时间,谁的口气会好得起来。靠!哭得更大声

。拜托,有话好好说,不用这样糟蹋我吧!

「哭够了没啊!」老实说,我性子很差,这样的语气对待女朋友,已经算是很忍耐了。

「你最近都不理我,下课也不陪我牵车,连我打电话给你,你都很冷漠......」

有吗?我有吗?没有吧!我还是这样的方式对待她啊!怎么她会说这种莫须有的话出来......

好像有吧!这几天我放学都是自己一个人,她走她的后门口,我走我的大门口,我跟她似乎有点疏远了,可是,除了这个

之外,其它的,没有啊!真的没有,我发誓。

「是吗?没感觉。」我这样说的确很伤人,应该要婉转一点,因为女朋友现在哭得更大声了。「最好在我还没有发火之前

安静!」我沉着声音,低声对女朋友发出最后警告。

我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女人哭!烦死了,哪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哭的啊。是泪腺发达,还是水分太多用不完?难怪,古

人说,女人是水做的,一点也没有夸大其辞。

女朋友很听话的安静下来,可是,她也就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喂......」

不用叫了,叫不回来了。这下好了吧!女朋友不理我了,而且是真的生气了,看我怎么收拾自己造成的烂摊子。

拿起琉璃矮柜上的遥控器,按下红色的电源键,唏哩呼噜的外国话,听不懂半句。

听不懂也好,因为,我不是想看电视,我是想要有些声音。至少,声音不会让我感到这么落寞,惆怅,孤独。

Porsche摇摇尾巴,晃到电视机面前,也趴着看了起来。牠的确是不想理睬我,可是,电视对牠来说却是不可或缺

的......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只狗,这么喜欢看电视。

不晓得,牠听不听得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下午五点十八分。那包前几分钟才去购买的香烟,已经让我抽去了三根,而我即将引燃这第四根。

火柴擦过磷纸的声音,让Porsche转过头。牠还是同样的态度,瞅了我一眼,那眼神,那眼神近乎不齿。牠低声吠了一下

,又转回头。

我想,如果Porsche可以像人类一样用两只脚走路,牠或许会毫不留情的先过来甩我一巴掌,而后,甩头离开我这个自甘

堕落的主人。

毕竟,跟了我这么样的一个主人,对一只狗来说,也似乎是种莫大的耻辱。

我笑着,眼神看着Porsche那颗像极了荒漠中野狼的头颅。高傲,而自命不凡的五官。

哈士奇--是一种骄傲的狗,牠的骄傲让牠更加目中无人,可是牠的确有这样的天赋骄傲。

指间挟着香烟,吸入一口,又吐出一口,如此反复循环着,汲取着香烟里微薄的馨香,汲取这份微薄的温暖。在我已经不

知什么是温暖的时候,只有香烟,能够让我隐约感受到。

我听着声音,驱赶寂寞。

将香烟搁在黑色瓷器的烟灰缸上,看着窗外。依然下着滂沱大雨。天晴时,我暂住的这个地方,可以看见远方那尖耸的圣

彼得教堂。

大刺刺的十字架,让我一眼即可瞧见。其实,好几次,我都想进去教堂里面,进去那里静静的坐着,也许参加个几场讲道

,参加个几场庄严肃穆的婚礼,参加个几场主日学......只是,我的身体,我的灵魂,仍然没有付诸行动。

有很多话,找不到人可以讲,找不到一个可以沟通的人。神父,他听不懂我的语言,而上帝,祂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告解。

我只好每天天晴时,看着街上的人潮,熙来攘往往教堂迈去。他们那喜悦的神情,让我忌妒。我能否也分享他们这样的喜

悦?让上帝眷顾的喜悦!

神话里,该隐是个受诅咒的人物,他被放逐,成为流浪者,居住在一个名为--流荡的地方。

而我,我没有让任何人放逐,我是自我放逐,成为另一个流浪者,居住在一个又一个不相同的城市。

我是跳脱神话里的一个活生生的实体。

第六根香烟--我可以回家吗?流浪让我疲惫了。

一个月,一个月,我真不敢相信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而最让我不敢相信的是,我居然可以跟大凯子讲了一个月的电话,连

续一个月的晚上十一点。

为何我会发觉已经一个月了呢?因为我白痴的在日历上写下--有疯子吵醒我!这几个简短的红字。我又是很哀怨的趴在桌

子上,一动也不动,不是我不想动,而是我现在动弹不得......

「喔!是喔。」

她怎么还有这么多话可以说!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居然还没让我挂她电话。

她还在说,而且说得兴致高昂,话题愈来愈多。难道,她没有感觉到我已经很不耐烦了吗?还是,她根本就是故意忽略这

样的感觉?

「......然后,我上司就说,她想要当我女朋友......」

这不用跟我说吧!你多金有钱,你上司地位高,很相配啊!我又很无奈的应了她一声。

「我上司问为什么我要拒绝她......」

不要跟我说原因!这个上司与下属的故事,我已经听第三次了,而她的理由我也同样听了三次,那三次都让我很无情的挂

断电话。

「......我就对她说,我......」

「你如果想让我再挂第三十八次的话,请继续,我不会阻止你。」

「你刚刚不是说有问题要问我?」

很聪明嘛!还知道改变话题,我差点忘了有一个问题要问她。女朋友流泪事件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我问你,为什么女人

动不动就喜欢哭?好像要奔丧似的?」

我想听听看有没有其它的说法。因为每个人都会跟我说

「你问你自己就好了啊,你不是女的吗?」

我......我......靠!还以为她会有比较好一点的回答,想不到,居然跟我之前问的那些人一样!白问。「如果,我可以

自己给自己答案,还有必要在这里跟你废话?」虚软无力。跟她讲电话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那你也不能问我,因为我不是--女人!」

很好,你不错,你这个大凯子真的有种--「去死!」

第三十八次挂她电话。这次没有骄傲的感觉,只有想杀人的冲动。

想不通我怎么会问大凯子这种愚蠢的问题,可能是因为女朋友最近天天哭,天天哭。女朋友很厉害,都哭不累的,泪水也

好像多得哭不完。

隔天,我又迟到,来到学校,讲台上的老师正用犀利的目光,一刀一刀的杀了我成千上万次。

下课了,我来到女朋友的身边,「你知不知道,你哭得已经严重到离谱了。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哭得这么

惨烈的?」看到女朋友的眼睛......哎!乒乓球。

「没有。」早料到女朋友会有此一答了。不惊讶。

「我不想争辩什么,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也懒得问你了。」

好吧!我是又再一次的对女朋友无情。我不喜欢有人无故对我耍脾气,我也很没有耐性。没有耐性?如果,如果我真的没

有耐性的话,那为什么我有本事跟大凯子讲了一个月的电话,却永远都只是跟她说,不要再打来给我,而不是对她说,我

不会接你电话的这种说法?

如果,如果,我真的是个很没有耐性的人,我应该不会任凭大凯子每天晚上准时十一点的折磨?是我没有耐性,还是我没

有耐性的对象是可以自我选择的?

熄灭燃烧殆尽的香烟,电视里的画面,不停跳换着--

我离开房间,来到厨房,四处一览无遗的厨房,除了冰箱,还有搬过来时就存在的厨具之外,什么都是空荡荡的。

我并不会在这里长久居住,又何必去替自己增添这么多不必要的多余?也许明天,也许下一秒,我又会逃离这个地方,换

往另一个让人找寻不到的方位--落脚、藏匿。而多余的行李只会带给我不必要的累赘。身边的行李已经超出我的负荷了,

我不需要,再也不需要增添任何东西。

过往的回忆,就是我这份不该携带出来的行李。这份行李过于负担、沉重,让每每逃亡的我,收拾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已经凌乱的无法整理的回忆,却因为每次的流浪而更加纠结缠绕,成为一个死结里面的一个更难解开的死结。层层迭迭的

死结,一个覆盖着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

拿出前些日子买的红酒,瓶子别致得令我舍不得放下,只好将它买了回来。

这红酒的产地是这国家一个名叫Bordeaux--享负红酒盛名的地点。标签上写着一串烫金的Cabernet Sauvignon。年分,一

九九二年。一个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的年分。

Bordeaux红酒,据说,要放上十年以上才能彰显出这瓶酒的潜力--二00二年,恰好十年,这不多不少的时间,可以让这

酒有足够的发挥?

我喝过一次,这滋味有点像一种名叫黑加仑子水果的口感,入喉过后,浓烈而丰富的气味,伴随着些微的辛辣窜出,唇齿

间,还残留着淡雅的芳草味

一瓶不可多得的好酒,花费一百三十六块二十九分的Euro。它超出了我大半部分的预算,让我的生活可以说顿时由尚可度

过,跳进了一种近乎困顿的情境里面。

不过,我倒不后悔买下它。如果,真要后悔,而后悔之后可以重来的话,那么我选择为这辈子做出太多的过错而后悔,而

绝对不会是为了这瓶Cabernet Sauvignon。

倒出半杯液体,璀璨的深红色液体,晃动半透明的酒杯,杯内的CabernetSauvignon随着杯身摆动着,绕过杯腹,滑过杯

口,沉落杯底,旋着一圈圈的漩涡。凝视着,就宛如自己也寄身在这浓郁的涡潮里。

浅啜一口,我不懂得品酒,也不懂得酒价,这瓶的价值是否真如我所购买的这般昂贵,我也无从问起,我只能由口腔里感

受到的,这瓶酒的香气......好坏与否,我无从评论。

只是,喝过一口后,滑顺的液体流入胃囊里--缓缓,缓缓,一点一滴,点点滴滴,驱赶隐匿在心中的孤与独......我应该

不只眷恋香烟,我还眷恋着这瓶酒......又将杯口靠近唇畔......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寒流来袭--

所有知道我跟女朋友交往这件事情的人,都一致的认为,我们可以长久的在一起。

是啊!当初一开始跟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认同点,跟所有的朋友一样。而且,还夸下海口说--我一定会跟女朋友长

长久久。哈哈!到现在,现在,我只能干笑几声,将一切带过。不然呢!我还能怎样--因为我在几年后的某天,跟女朋友

分手了。

其实,我跟女朋友分手分得很平静,我们没有争执,没有彼此扯破脸的大肆叫嚣。我们理性的协议分手。会跟女朋友分手

,说穿了,对我跟女朋友来说,都算是一种解脱吧!

我跟女朋友之间的思想差距愈行愈远,原本只是一条细小的裂缝,却在一转眼成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我无法跟女朋友

用平行思考的模式沟通,而女朋友也渐渐地无法融入我的世界。

我在成长,可是女朋友却在原地踏步;我爬得很高了,女朋友却始终在我们一同出发的那个起点。我站在高点希望她可以

慢慢的赶上我,可是,女朋友却说,她累了,她不想前进了。

我跟女朋友就这么断了--不可惜,一点也不可惜。毕竟,我追寻的是一个能与我并肩成长的人,不论脚步快慢与否。女朋

友也不觉得惋惜。毕竟,她追寻的是一份平淡的生活,不要有压力的生活。

然而跟大凯子之间,还是一样,十一点的人间炼狱。

大凯子进步了,她现在可以整整跟我说上二个小时,还不会让我挂电话。也可以说是我挂到手没力气了吧。总而言之,挂

她电话已经不是我的乐趣了。

我现在的乐趣是,叫她去死!!因为她还是会三不五时的就跟我说

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的听清楚......我不会去逼迫你什么,因为你有你自己的方式;只是,我也有喜欢你

的权利......如果,你认为你身边的那个人,真的是你的最爱,我会祝福你,爱一个人是希望能让她幸福......

这些话让我听见了,我不叫她去死,要跟她说什么?

「你的脸还会不会痛?」今天她在电话上面这样问我。

不会痛才有鬼!想想看,被一个指甲长得像个黑山姥姥的女人,狠狠在大街上刮了一巴掌,不会痛吗?靠!痛到北极了--

到现在,我左边的脸颊还有浅浅的巴掌印。

那个女人,那个在大冷天穿着低胸,露背又露大腿的迷你连身裙的女人,我会记得你一辈子的。那女人是我这辈子看过疯

得最严重的神经病,连大凯子也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今天下午,我跟朋友刚好上街去买点东西,谁知道在半路上居然遇见大凯子......

「你不上班,跑出来混啊!」

她苦苦的笑了一下,她这种......不灿烂的笑容,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我将眼光往她身旁看过去--喔!原来......了解!

她的右手让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缠绕得死紧,那个女人可以说是整个人贴到她身上了。

我很同情她的走近,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没办法,谁叫我跟她是朋友,做朋友的应该要适时的伸出援手。我低下头

为她默哀,过了几秒,我噙着酝酿很久的几滴珍贵泪水深情的看着她。我在传递她一个讯息,认命,乃是人生最高宗旨与

目标,送给你,咱们共勉之......勉个屁!

「你是谁?」那个暴露狂的女人说话了。

「她是我朋友......」她替我回答了问题。

只是她话都还没说到一半,那个暴露狂女人--赞!打得我好爽,而且还不偏不倚的正中目标,打中我的左脸!痛得让我差

点飙泪!

「我警告你,她是我的,你少用你那低贱的脏手碰她!」好狠的话语。每一个字都狠狠的刺中我幼小又脆弱的心灵。

是啊!老娘我就是低贱的贫民,我......我去你妈的!你这个暴露狂当你自己镶钻石啊。

我扭头,将那股忿恨不平的怒气往大凯子身上发泄,狠狠的用力撞了她一下

「你让我打打看就知道痛不痛了。」那种低能的问题也只有她问得出来。

「喂,你明天是不是连放三天假。」

「对!」

「那你整理一下东西,我一小时之后去接你。」

「干嘛!」

私奔吗?不用这么大手笔吧!拿个几千几百万送到我面前,我自然就心甘情愿的做奴隶了。

「去垦丁。」

我有没有听错?还是再问一次会妥当一点。「哪里?!」

「垦丁。」我没有聋,我真的听到这两个字。

「哈哈,再见!」我挂断电话。

垦丁!神经病才跟你去垦丁,寒流耶,今天寒流来袭,冷得我快变成棒冰了,居然邀我一起去垦丁?!我宁愿在被窝里面

睡大觉。

那她的邀约怎么办?能怎么办,收拾行李啊!还真以为她不会来吗?少作梦了,她肯定会来,而且会很准时的出现,然后

打手机给我,最后,很高兴的对我说,我已经到了!

在寒流来袭的季节去垦丁,真是人生的恶梦。

将那瓶Cabernet Sauvignon收进橱柜里,端着酒杯又转回房间里面。Porsche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放下酒杯,就放

在那搁着那包过期香烟的不远处,看了眼,冲动的想,想从那过期的包装里面,掏出一根香烟来抽,品尝那滋味,是否走

样的过度。

甩掉这念头,我点着第七根香烟,剩下十三根香烟在这烟盒里面。

火光微微闪烁着,房间内已漫下了层灰薄的阴暗,借着电视里的光亮,隐约照亮着;借着手中这根刚点着的香烟,驱赶一

点深色。

下午五点三十分,这个多雨的城市,冬季的夜晚总是来临得特别快,如果是台湾,这时间想必那火红的烧人的太阳也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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