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是武林世家的少主,一个是不受重视的望族后人。他们各有打算却意外相爱。
他的心中本是江山武林,雄图大志,而他原以为自己一生只能屈辱而活,没有出路。
一场相遇,他因他的一场舞爱上了这个卑微怯懦的男子,而他也因着他的仗义相助脱离苦海,重获生路。
但是这并非一个幸福的开始,而是一个谎言在维系着两人的爱情。
终有一天他为了心中旧爱背叛了视自己如生命的恋人。断崖之上,他一剑刺来,毁灭的不仅是他的爱,更是自己的一切。
。。。
独有春红留醉脸(第一部)
(序)
万山苍紫,千里慕云,那雾霭深沉的山崖上,唯有凛冽的朔风还能激荡起一丝声响来。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寒刃,仿佛连时
间都要一并冻结,血色已经染透了浅色的衣袍,那张清俊无双的面孔早已失了先前的从容与儒雅,唯剩下一丝浓烈的杀意
与决然,“少卿,还不动手么,”那崖边,一对人影自暮色中隐隐而现,脚步缓缓,似是要故意扰人心神一样。那持刀的
男子恍惚见听见那个名字,手里迎着风的刀不自然地一颤,“你果真这般绝情?非要我死不可?”
他问着这话时,已存死志。但他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那慢慢逼近的少年。
那张面孔,还停留在他记忆里的那一个春天,满山红樱,灿若云霞。
这人,怎么一转脸,再也不对他笑了呢……
“少卿?……”
他唤他的声音,小心得像试探,可得到的却是那少年森然鬼魅地一笑,“时至今日,你还做着什么携手天涯的美梦么?沐
晟,原来你竟这样蠢。”少年将长剑自腰间抽出。森冷的寒光映在那张面孔上,冷丽得让人痴迷。
“做梦?”
男子的眉间微微一簇,人却恍惚地笑了起来,“不错,我到今日都还没从那梦里醒来,”那一笑,苦涩得能惹人落泪。少
年只觉唇边狠狠一痛,再回神时,原来那唇角已然渗出血来,少卿,那梦里有你,我怎会愿意醒来?
“闲话少说,我今日必取你性命!”
少年的剑横在他的面前。稍稍一寸,他便可以叫他血溅当场,命赴黄泉。以往的一切,便做烟云散去,再不会有人记得,
再不会有人心心念念要与他归隐田园,把酒东篱。
只要那个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那个明少卿,即便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少年长长地呼了口气,提剑,直刺,那一剑,漂亮得让沐晟都觉得眩目。他的嘴角动了一动,还想扯出一个笑来,可他哪
里还有那样的力气,那一剑,刺进了胸口,刺痛了心脏,连呼吸都停止了。
“我这样真心待你,你……”
他伸手一握,殷红的鲜血立时从那削铁如泥的宝剑上喷涌出来。铺天盖地的红漫过了少年的视线,他手里沉沉一重,整个
身体都被连带着向崖下滑去,那只手就这么死死地握着剑身,好像那怕要废去那五根手指也绝不放手。少年的视线里,那
张总是微笑的脸渐渐模糊,成了一个影子,沐晟,沐晟,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喉咙里好像只剩下这两个音节,一直重复,
一直重复,“沐晟!!────”苍山寂寞,人事两空。
漆黑如墨色的山间,那一袭白衫如轻云,风一吹,碎散了一地……
独有春红留醉脸(一 上)
“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 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江山千里劝人醉,碧草万川卧谁眠。
那一山春光里,马蹄哒哒而来,人未至,声先闻。
“少主,再往前便是明家堡的地界,我们恐怕要绕道而行……”身边的随从策马紧跟在蓝衫人身后,样子甚是恭敬。蓝衫
人侧目一笑,却闭口不言,
“如今正是乱世,哪派势力不想趁机做大,独占山头。这明家堡乃是武林世家,江湖声望一时无两,沐家人想劝其归顺,
怕是难如登天,”
驿道旁的茶寮里,稀落的几个茶客正说到兴处,怎会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已引起身侧二人的注目。蓝衫人笑而不言地捡了个
地方坐下,那小二见这二人衣着不凡,想必是阔绰人家出身,忙一脸讨好地凑过来添茶。他们走了一整日,正是饥渴难当
,抓起桌上的茶水便牛饮下去。那茶水喝来甚是甘冽清甜,叫人好不痛快。
“其实也不尽然,这沐家虽是后起之秀,但这些年来后来居上,势头正盛,倘若真想借明家堡独霸武林,也未尝不可能。
”
“也罢也罢,这些江湖人的事哪是我们说得清的?”其中一人抬手敬茶,打断了他的话,“你我还是万事莫管,置身事外
的好。”
蓝衫人闻言,放下手里的茶,侧身看了这二人一眼。都是山野村夫的打扮,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随从见他面色有异,刚
欲开口询问。茶寮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一队人从林中驰马而来,个个膀壮臂圆,神色肃然。茶寮里的人一见那身打扮,登时紧张起来,再不敢多说什么。
“是明家堡的人……”
蓝衫人了然地点点头,依旧低头饮茶。随从则从他身后悄悄绕到一边,一把拉住噤若寒蝉的小二,
“我们主仆二人初来此地,不知这里的规矩,还请指教一二。”
小二虽出身乡野,但也算是阅人无数。他一见此人他手里有剑,又生的剑眉星目,一身侠气,而那蓝衫人更是面色如玉,
颜色无双,举手投足也谦和有度,这主仆二人定然不是俗人。
“客官可知再往西十余里是什么地方?”
“明家堡盛名在外,我等怎会不知。”随从轻笑一声,拍拍那小二的肩膀,“那些是明家堡的人?”
“自然,”小二看他如此轻待明家,唯恐惹祸上身,忙扯住他,捂紧他的嘴,“你既然知道,还敢这么不要命。这两日堡
里出了大事,到处都在抓人,你看,这生意还叫人怎么做。”
随从听到这里,心里已是明白,谢过那小二便回小跑回来。俯身在蓝衫人耳边把小二话转述了一遍。蓝衫人听罢,悠悠然
抿了口茶,“看来正如师爷所说,几日前明不戒遇刺的事情是真的。”
“此刻明家堡内外紧张,我们现在进堡,若是暴露怕是难以脱身……”
“怕什么,”蓝衫人将手里的杯子往桌上轻轻一放,起身道,“天下间还有我沐晟不敢闯的地方么?”
独有春红留醉脸(一 下)
岁华一任委西风,独有春红留醉脸。
明家堡外虽是剑戟峥嵘,一派肃杀,可堡内却仍是一片歌舞升平,暖风十里,春红漾漾。沐晟与手下借着明家堡的盐车混
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盛世之景。
江湖传言明家堡前堡主明帝醉心武学,近年来已把大权交到名不戒手上。而此人玩心颇重,不喜争斗,一时间明家堡在江
湖上锐气大减,反而是在经商上名声大噪。此番进堡,沐晟心里也登时明白过来。这明家堡表面上还是武林大家,可实质
上已和一般的富商无异。
“少主,你看那里!”
正在街上走着的两个人被人群左右挤着脱不了身,只得随人潮往一处涌去。手下人忽而一声惊呼,沐晟朝着他手指的地方
一看,那处果然是人声鼎沸,不知是在看什么热闹。
“少主,我们也去看看可好?”
他说完,拉着人就挤过去。沐晟生来就喜静,不大爱去凑这热闹。可难得出来一次,他也不好坏了别人兴致。只好跟着他
走过去。
与他好不容易挤台下,沐晟举头一看,未想看到的正是精彩之处。
满天的红屑中,那一朵不染纤尘的莲花层层绽开,花中人缓带轻衫,笑意浅浅。那张面孔俊丽精致得犹如细心雕琢过一般
,虽是男子,却能生得这样动人心魄。沐晟远远地看着他,一时间竟恍了神……
“老子等了半天就为看你个男人跳舞不成?还不给老子滚下来!”
沐晟看得正欲叫好,谁知身后几个衣衫不整的破落子弟便朝着台上大声嚷嚷起来。经他这么一挑唆,台下等着看好戏的人
也跟着叫唤起来。台上的奏乐的人听到下面乱成一片,也都停了下来。沐晟心里暗骂那几个泼皮不知好歹,手里捻了些碎
石就想教训他们,可转头一看,那莲花中的人却好像依旧不为所动。歌已歇,而舞未停。满堂的叫骂被那一支不落纤尘的
舞隔在天外,不曾入耳。
“少主,那人也真是奇怪,好好的大男人,跳这舞做什么,不怕被人耻笑么?”
沐晟笑着摇摇头,示意手下噤声。那人见主子看得这样入神,也不好多说什么。而闹事的人见那人半点也不动怒,更是得
寸进尺,拿起手里的杯子便往台上掷。沐晟暗中运气,弹指间,茶杯凌空化作齑粉,刚赶到台下的鸨妈呆立当场,不敢作
声。沐晟神色悠然地将手收在袖中,却瞥见台上的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那一眼间,笑容就定在嘴边,似要把他看穿一般。沐晟端过桌上的茶,稍稍一举,那人也敛眉一愣,然后莞尔一笑。
“是什么人在这里闹事,连我们明少爷的场子都敢砸,不要命了么!?”
台下的人刚刚被沐晟那一手隔空打物唬得乱作一团,现在又忽然闯进一队人来。沐晟听那口气就知道来者不善,果然,那
被唤作‘明少爷’的人面色一僵,已是难看至极。
“我说今天这刮的是什么风,居然把大总管吹到我这醉仙望月楼来?”鸨妈一见来人,忙不迭地迎上去。沐晟上下打量了
那人一番,一身玄色的长衫,虽是极普通的样式,但那布料一看就非俗物。再加上他态度甚是傲慢,似是谁都不能入眼。
沐晟见他一把推开鸨妈,走到台前,不由替台上的人担心。
“少卿见过大总管。”
少卿?
原来他就是明少卿?
沐晟一听那名字,眉头就拧住了。
“不敢,我们做下人的哪敢受小少爷您这一拜啊,真是折煞小人了。”那人嘴上说是不敢,可也不见他弯腰回礼。只是明
少卿却始终不敢抬起身来,大总管满眼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才道,“好啦,小少爷你就起身吧,这么多人看着呢,传出去
我在明家堡还有立足之地么,”
江湖上对明家堡的传言看来九成九是真的。这大总管分明已经大权在握,有恃无恐了。堂堂明家堡堡主已然不放在眼中,
何况是庶出的明少卿?
独有春红留醉脸(二 上)
“明家堡的下人好没规矩,敢这么和主子说话。”
沐晟一边想着明少卿的事,一边听那随从从旁唠叨,他横了那人一眼,打趣道,“怎么,羡慕了?也想试试?”
这话刚说完,那里就听见大总管质问鸨妈的声音,
“小少爷到你这儿是来寻乐子的,你倒好,那么多姑娘不用,要他上去跳什么舞,丢人现眼!”
“大总管我……”明少卿刚开口,便给他一把推开,做到这个份上着实是欺人太甚,沐晟不禁狠狠一捏拳,随从忙拉住他
,“少主,您别多事。他们明家堡自个儿窝里反,可不关我们的事。”
这话是没错,可就这么眼睁睁就他被人欺负?
“我今日到这里来也不是找你们麻烦。你们也知道,明家堡最近不太平,有贼人胆敢刺伤堡主。我们也是奉命前来搜查,
你们不必过于紧张,”大总管收起先前的笑容,板下脸盯着明少卿看,一字一句都好像是在说给他听一样。一边的鸨妈见
这情势不好,忙上去打圆场。那大总管嗤笑道,
“还不把你楼子里的姑娘请下来,要我们亲自上去不成?”
“这,这姑娘们都在楼下……”
鸨妈显然已被吓得不轻,说起话来都舌头打颤,大总管一只手抓着明少卿的胳膊,那人见到这场面已是脸色惨白,全然不
见了方才在台上的风姿。沐晟不知为何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望,再去看明少卿时,他已被大总管拉扯着上了楼,
“这热闹没的看了,我们还是走吧,待会儿要是给他们盘问起来,再想走就难了。”
旁边的随从说着就要离开,沐晟却甩开他的手,挤到人群里,一下子就没了踪影。任那随从在什么怎么喊他也不回头,
“大总管,这青姑娘她刚染了病不能下楼,你们这么多人闯进去,怕是要吓到她的……”鸨妈一路小心跟在后面解释,可
大总管依旧不为所动地往楼上走。明少卿一脸惊恐地看着鸨妈,本还想为那姑娘求情,但这么一来,谁还敢说话。
“不能见人就是有问题,还不让开!”大总管厉声一喝,手下人便上来拉开了鸨妈。接着一群人蜂拥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一群大男人这样闯入姑娘的卧房委实过分了,但形势比人强,事事都只能忍着。
一群人直闯进后,就看见青姑娘一脸病容地靠在床边,该是被这群莽汉吓到了,一直在哆嗦。鸨妈看这情况把人一把搂在
怀里,才劝慰了几声,大总管就突然拽住青姑娘的手,皓白如玉的手臂被猛地扯出锦被,在场的人都不禁嘘声,那姑娘原
本病得惨白的脸刷地就好像染上了胭脂。姑娘家受了这样的委屈,还来不及挣扎,两眼里就蓄满了泪,样子实在可怜。
大总管把那手臂左右看了个遍,莫说是伤了,连道伤疤都没有。那夜贼人摸入庄主寝室行刺,虽然让他逃脱,但当时乱箭
射出,险些将那贼人捉住。当时大总管一刀砍在他手臂上,事隔不多天,绝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看来,确实与她无关
。
“大总管,您都看到了,青姑娘是弱质女流,哪敢插手江湖上的这些事,您查都查过了,青姑娘这病见不得风,您还是…
…”
“是啊,大总管,我整日都呆在这楼里,也没见什么可疑的人出入,您看就让人先散了吧,姑娘家受了惊耽误了病就不好
了,”站在大总管身后的名少卿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这才有了点血色。大总管转身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小少爷还真
是怜香惜玉,在这温柔乡呆久了,倒是生出一副多情性子来,”
他说着,一只手已抚上明少卿的面孔。那动作已是颇为露骨,他脸上的狎笑更是让人不堪忍受,但明少卿却不敢有丝毫的
抵抗。大总管见他这般驯服,倒也没了兴致。
“小少爷,你平日里不回堡里就算了,现在堡主出了事,总该回去看看吧,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叔侄不和,传出去明家堡
颜面何存?”
独有春红留醉脸(二 下)
以为你叔侄不和,传出去明家堡颜面何存?”
大总管令人悉数退到楼下,临走时还不忘在明少卿耳边厮磨一番。这景象在别人眼中已是见怪不怪。大总管何曾把明家的
这两个后辈看在眼中。尤其是这个明少卿,大总管在这楼里做的那些事,随便挑那件传到江湖上,都足够明家堡失尽颜面
了。
待一干人离开,鸨妈才慌慌忙忙地去合上门,屋里的青姑娘也一改方才柔弱无骨的样子,从榻上起身下来,明少卿正要去
扶她,她却把人轻轻推开,摇头道,“无妨,刚才一直担心赵总管看出端倪来,好在他素来自傲,以为事事看透才没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