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马指天下(第一部 一 穿越)——董圣卿
董圣卿  发于:2011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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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咳……咳……哈……咳……”

“你醒了?”阿得一脸担忧的靠了近来。

谁?是谁?从噩梦中努力清醒过来。昏黄的光线中,朦胧的视线中,一张黝黑的脸正在头顶上方晃动,吓得他噤声蜷缩到

一边。

“嗯……”

“你别怕,我不会害你。哦,对了”阿得转身到桌上捧了一碗水来“喝点水吧,你看你,嘴唇都干了。”

夏轻尘戒备地看着阿得,被莫名追杀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喝啊,这是水,没有毒的”感觉到夏轻尘的不安,阿得把碗举到嘴边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又捧到夏轻尘面前“你看,没

事的,喝吧。”

夏轻尘嗓子痛得发干,他犹豫地看看碗里的水,然后支起脑袋凑过嘴去,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慢些,别呛了……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一定是赶路的时候让山贼给抢了吧?”

是吗,他们是被山贼袭击了……夏轻尘想着,对着阿得使劲点了点头。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你睡了四五天了。”

精神的紧张加上身体的伤势,夏轻尘高烧不退,哪里还有胃口。他只觉得昏天黑地,全身上下由里向外地叫嚣着疼痛,每

呼吸一次,那疼痛就牵动一分。可是眼前是哪里?桐儿和那个侍从难道已经死了吗?他该怎么办呢?那个人会不会已经知

道他出事了?他该怎么办才好?

“你想要什么?别乱动,你的手腕骨折了,千万不能动……”

“雍津……我要去……”夏轻尘失声的嗓子,艰难而破碎地震动着。

“什么?你大声点……”

“唉……”倒头栽在枕头上,夏轻尘眼冒金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要上哪儿也得把身子养好了再说”阿得替他掖好被子“这儿没有坏人,你就安心住着吧……”

也只能如此了。夏轻尘点点头,安静地闭上眼睛。

仿佛置身于波浪起伏的海面上,身子时轻时重,用不上一丝力气。有一只粗糙的大手不时抚摩过他的额头,替他抹去汗水

,同时也蹭得他生疼。当他再次清醒过来时,视线终于清晰起来,抬眼看见的,依旧是阿得关切的脸。

阿得有着一般干农活的人少有的魁梧身材。小麦色的肌肤,深深的大眼,刀刻一般的鼻梁,瘦削而硬挺的脸,难以想象这

样一张脸上总是憨憨的带着不怎么精明的土气——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看见的第一张脸——总是忙前忙后、地里炕头两边跑

,在没有针药和营养食品的条件下照顾着身体虚弱的他。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对阿得说“谢谢”的时候,那张黝黑的脸上

傻傻的痴呆表情,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地像铃铛一样,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感叹道:

“原来你会说话呀?”

于是紧绷多日的神经不经意地放松了下来,发自心底地笑了出来。

村里原本不留外人,但阿得对所有人说,夏轻尘是他远房的表弟,于是他便在这个不知名的村子暂住了下来。时间一晃就

过去,他年轻的身体在平静的休养时间里逐渐康复,手腕附近的轻肢骨折也终于愈合。起初他还计算着时间,到后来他渐

渐记不清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多少个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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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腕在盆中汲起一捧清凉,轻轻拍在微红的脸颊上,夏轻尘长长的羽睫颤动着,看着水盆里的倒影。那熟悉的眉眼、属于

自己的轮廓——每每这个时候,他都禁不住要自问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而当他摸着耳边长到肩颈的短发,那个疑问就会

被否定。

甩甩手上的水,扯下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推开柴门走到屋外的灶上,掀开木板钉的沉重锅盖,一边用手扇着热腾腾的

白气,一边用布裹着手,快速地从锅里的取出蒸着馒头的盘子。然后,他拿起一旁的瓢,将锅底的玉米粥盛在一个大碗里

,又将那盘馒头座在碗上,放进一口草篮子里,再用筷子在一旁坛子里夹了几筷头的腌咸菜,用篮子盖儿将碗筷扣上。回

身顺手将锅给刷了,清了清灶膛里多余的麦秆,便出提着那草篮子出门去了。

“阿得家的弟弟,你等等。”

听见身后的呼喊,夏轻尘转过身来。见一个少女穿着草木灰染的土布衫子,提着送饭竹篮远远从路上追了过来。

“小翠姐。”

“阿……不不,夏公子……”

“叫我轻尘、或者阿得家的弟弟都行。”

“不不……我还是叫你夏公子好了。”

“有什么事吗?”

他这一问,小翠便红了脸,低下头去,抿着嘴笑道:“你,你是去给你哥哥送饭去吗?”

“是。”

“我帮你提。”

“哎,不用……”

“没事儿,我也正要去地里送饭”小翠一把抢下他手里的食篮“提一个篮儿也是提,提两个也是提……”

说完便提着两个草篮子走在了前面,夏轻尘只得紧跟在她后面。小翠只低着头浅笑,夏轻尘也不知该如何搭话,两人一路

沉默地往田里缓缓走去。

此时已是夏末,村里的男女老少几乎每天都呆在地里,赶在秋天到来之前抢收田里的麦子。

夏轻尘走在干燥的田埂上,深深地呼吸着那带着干草香味儿的空气。抬头一幕碧蓝的晴空下,接天连地的是一望无际的麦

田。那比太阳的光辉还要纯正的金黄,仿佛是上等的染料一般,浸透在阿得年轻的骨血里,从灵魂的深处绽放出光芒来。

他赤裸的上身被汗水浸透,阳光下,散发着蜜一般柔和的光泽。风吹过田里,翻起层层麦浪,他直起腰来,挥舞持着镰刀

的胳膊一抹头上的汗水,年轻而健壮的身体肌理分明,饱满的胸肌和肩膀在那无边的金黄中缓缓起伏着。

当看见走在田埂上的夏轻尘时,他丢下手中的镰刀,从地里跑了上来。小翠见他上了田来,将手中草篮交还夏轻尘,自己

则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你不在家里歇着,跑来地里做什么?”阿得拉着他避到一旁树荫下。

“我来给你送饭。”

“我说过等我回去再做,你急个什么”阿得接过他手里的篮子,拉着他坐到麦杆垛子上“你又不会用那炉灶,一会儿再叫

锅边给烫了怎么办?”

“我已经会用了。”

“那你也该在屋里歇着。这么大的日头,你再给晒晕了可怎么好”说着伸出手去,想了想又将自己的脏手在裤腿上抹了两

下,捡起自己的一截腰带边儿裹在手上,蹭了蹭夏轻尘额上的汗“你看你,出这么多汗,一会儿再着风了可怎么办?”

“我没事……”阿得的下体几乎挨到他的脸上,体温带着汗味让夏轻尘红着脸偏了偏脑袋。察觉他的异状,阿得不解地停

了停动作,猛地发觉彼此姿势暧昧,不由地也是脸上一烫,口里含混地嘟哝两句,不自在地背对着他坐下来,拿过一边的

篮子,手忙脚乱地搬出碗筷来,口齿不清地说道:

“吃饭了,吃饭吧。你吃了没有?没吃你先吃。”

“没吃呢。你先吃吧,吃完你还要干活呢。”

“喏。”阿得将一个馒头塞给他,自己从篮子里搬出碗筷来,放在两人中间,闷头吃了起来,

“吃完饭你就快点回去,躺着睡觉,天一黑我就回去……你又有喘症,别老往麦子地里跑,不然又像上回那样,咳嗽不停

还全身从里到外的痒……”

“嗯……”夏轻尘掰着馒头,他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已原来会对麦子过敏。

“别光啃干的,喝点粥……”阿得将粥碗举给他,让他就着碗喝了一口,自己再喝“这什么菜……”阿得嚼着那咸菜问道

“上次吃剩下那些桔梗,我加了点盐和辣椒做成了泡菜。”

“挺好吃……”

“那,你觉得这个拿出去卖能不能赚钱啊?”

“这个啊……”阿得拿着筷子摇摇头“你别整天想着做这个买卖、做那个买卖的好不好,就这东西,要卖多少才能凑够去

雍津的盘缠?”

“唉,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弄钱的法子……该怎么办才好?”

“你就别瞎想了,要整钱岂是这么容易的事。你先安心静养,等我将今年的麦子磨去卖了,再向村里人借些,应当能够…

…”

“那怎么行,那是你种了一年的麦子啊……我已经在你家白吃白住了,怎么能让你为了我卖掉麦子呢?”

“什么白吃白住!你是我弟弟,身子又弱,住在我家里,受我的照顾是应该的”阿得吼了两句,立刻有些后悔得看着夏轻

尘有些尴尬的脸,不由地降低的声调“我知道,我不是你真的表哥……可是,谁叫咱们碰上了呢,我是将你当亲弟弟看待

的,你也别把我当外人……”

“阿得,我没有……”

“我知道你想去雍津。可是你连你那个亲戚长什么样,姓什名谁都不知道,即便是去了也找不到人啊。所以你还是耐心等

等,等攒够了钱,我陪你一起去,咱们慢慢找好不好?”

“其实,我也不是非找不可……我只是有些放不下……”

听他这样说,阿得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

“那就先等等,等你身子再好些,等过了这个冬天,天气暖了,咱们再多攒点钱,咱们一起去,好吗?”

夏轻尘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事实上,虽然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是眼前安逸的生活却让他前所未有地满足。阿得从来

不让他干粗活,他只能跟妇女孩子混在一起。他也曾想着帮忙做些杂活,可别人说什么都不让。因为这个村里,只有他识

字,而在这个社会,读书人是很矜贵的。

阿得曾说,这个社会,读书是士族与豪门的特权,所以他的出身一定非富则贵。对此,夏轻尘也不知要如何去辩解,正如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地。幸好没有人问起他的过去,大家都相信他是阿得的表弟,这就够了。

于是,夏轻尘成了着村里唯一的闲人,偶尔帮人念一念书信,或是教村里的孩子认几个字。因此,虽然村庄的生活很清苦

,但是在这里,没有人嫌弃他,没有人厌恶他,也没有人欺负他,他第一感觉自己受到了尊重,甚至是——被喜欢。

“今天王家那个老婆姨又跑来找我,要给你说亲了。”

“啊”夏轻尘吃了一半的馒头放了下来“那怎么办……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说。”

“哦……”夏轻尘松了口气。

“怎么?想娶媳妇儿?”

“才不是!”他现在连脚跟儿都没站稳,哪有什么心思娶媳妇儿呢。

“那你跟小翠拉拉扯扯的。”

“只是出门碰上了,哪有拉拉扯扯……”

“那死丫头,一定是猫在咱们家门口专等你出来呢……这鞋是她送的吧?”

“嗯。”

“你就是想娶媳妇儿,我也不同意。”

“啊?”

“不是啊……我是说……你身体不好……呃……好了再说……哎呀,快吃吧,不然该凉了……”

“哦……”

“再过些时日就是赶集的日子。我得赶在那之前磨上一车面,拉到县城里卖了。你跟我一起去吧,把你最近做的那些乱七

八糟的东西也带上,一起卖了。”

“面粉不是要留着吃吗,怎么突然要卖呢?”

“麦子一收天就得跟着凉了,总得换钱买几匹布来,让村里的婆姨给你做两件厚衣裳,不能叫你老穿我的”阿得一边吃着

,一边将粥碗递给他“来,再喝点粥……”

从他的手里喝过粥,夏轻尘靠在树下继续吃了起来。看着那金黄的麦田,他自问,如果生活就这样下去,自己又当如何呢

第六章

村里只有一口石磨,收获的季节,每家每户轮着用。这天,阿得在磨房里,徒手推着沉重的磨盘,一旁的夏轻尘拿着笤帚

,扫着磨盘上的面粉。

“阿得,你力气好大哦,这么重的磨,你一个人就能推动……”

“唉……我就天生力气大,你要我干别的,我只怕还干不来。”

“要是有牲口就好了。对了,村头的王家不是有一头驴子吗,为什么不借来用?”

“人家的驴子还要为自家拉磨,咱们这么借来借去,那驴子该累了……”阿得喘着粗气,一圈一圈地推着磨盘。

“我们要多少钱才能买自己的牲口?”

“一头刚生的小驴子,都得要十五两银子啊……”

“十五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

“十五两银子就是十两银子呗。”

“我是说,大概相当于多少东西?比如——相当于多少斤面粉?”

“这……这可难算了,这可真的难算了……”

“你就说一斗面能卖多少钱吧。”

“一斗面六钱银子啊。”

“十钱为一两,十五两就是一百五十钱,一百五除以六……等于二十五——就是二十五斗。一斗就是十升,大概是十二到

十四斤面吧,二十五乘十四——哇,三百五十斤面,好贵!”夏轻尘捂着嘴惊呼,却看见阿得一脸崇拜,两眼放光地看着

他,于是不解地眨眨眼“怎么了?”

“你……你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我算的快吗?”

“很快!很快!你没有用算盘,就这样就算出来了,你比县城商铺里那些账房先生算得还快。”

“不会吧……”刚好是整数的除法,又是二十五的倍数,所以夏轻尘才算得比较快。倒是阿得的反应,让他有了到县城去

应聘账房先生的冲动。

“阿得,我们现在有多少积蓄?”

“快到十两了。”

“啊?!”

“你不用担心,等麦子都打下来,交了田赋,剩下除了口粮,应能卖个二十两。”

“这么艰难,那还是不要买驴子好了”夏轻尘叹了口气“唉……要是有水磨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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