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我提到关于婚后生活的安排时,温蒂妮那双黯淡的眼睛,却让我再一次产生了负罪感。斐迪南的宠爱虽然廉价,但原本却是属于温蒂妮的。我从她的手中抢走王子,夺去了她的幸福,现在反而摆出一副仁慈的样子,要把她的东西,再分还给她……我对她所做的,比斐迪南的行径,更糟。
我现在就想向她道歉,把我心中所想的全都向她倾诉。我决不想成为她的敌人,更不希望伤害她。她是那么单纯,那么可怜,我唯一想对她做的,只是把她搂在怀中……对,我想要给她幸福,给她完全不同于斐迪南的幸福!这不是同情,而是另一样东西。
我爱她。83C57E7E2漫笆岁琵:)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我爱温蒂妮……
“殿下,我把温蒂妮小姐的东西全都搬来了。”库尔嘉用肩头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的手中抱着温蒂妮的垫子,还有衣服和首饰。
我几乎不敢抬起头来看她,惟恐她发现我的心虚,感受到我的异样。但库尔嘉似乎仍然没有意识到已经发生的一切,只是埋头准备着热水。
“您应该明白,奇怪的小姐。”她对温蒂妮说,“现在的天气虽然不冷,但睡在走廊里是很容易感冒的。既然那个麻烦的王子殿下不在这儿,您也没有必要在守着一间空房子了。”
说着,她熟练地为温蒂妮褪去睡裙,用热毛巾轻轻地擦拭女孩的身体。她又拿来水盆,将温蒂妮冰凉的双足浸没在温水之中,小心地擦洗。同时,她也说着一些有趣的笑话,还有在宫廷以外才能听到的奇闻。温蒂妮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库尔嘉的话,很快便逗乐了她。女骑士还不断地夸奖着我的善良,劝小飞鱼留下,不要让我失望。
在做这些的时候,库尔嘉显得很温柔,全然不似她持剑时的作风。而这却是我所熟悉的——从7岁时起,我的沐浴和擦身,便由库尔嘉一人承担。
第一次给我洗澡时,笨手笨脚的小女官用光了一整块肥皂,将我的浴室弄得一团糟;在搓背时,用力过猛之下,她还擦破了我柔嫩的肌肤。那时,我疼痛难忍,放声大哭。赶来的女官们见我背上鲜血淋漓,全都吓坏了。由于此事,库尔嘉被关在侯爵宅邸中,禁足一个月。
如此糟糕的情况,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库尔嘉抛弃了侯爵千金的身份,用那一个月向自己的侍女们学习;而我伤愈后的第一次沐浴,就是由她服侍的……我喜欢她的手势,喜欢她在含情脉脉地注视我的同时,抚慰我身体的每一寸。拥有她的爱抚,我便能感受到油然而生的幸福。
玛丽娅·卡萝莱娜·冯·奥瑞塔利斯是个该死的叛徒——当我的内心为温蒂妮的留下而兴奋不已时,我几乎已经可以这样肯定了。
……
(未完,待续)
(四)
因为温蒂妮的加入,我那小小的游览团从两人增加到了三人。我向老卡洛提出游览全城的请求,而他在隔着裙子抚摸我的大腿时,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便答应了。在付出了一盆洗澡水的代价后,我获得了自由出入宫禁、在街道上游玩的权力。
我和库尔嘉一共从卡林西亚带来了6匹马,供骑乘之用。我还有四套侧骑的鞍子,这是专为穿裙装骑马的公主和女王们准备的。库尔嘉不需要这样的马鞍,她从小就像男孩那样练习马术,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学到实用的武艺,能够保护心爱的人。
真正令我惊讶的是温蒂妮。当我命人取来一件骑马时穿的长裙和一具侧骑的马鞍送给她时,她却摇着头,拿出了自己的那套男装。王宫的侍从们告诉我,斐迪南希望能和温蒂妮一同骑马出游,便给她订做了一套小号男装,使她能像男人那样骑马。
对于王子殿下这种杀鸡取卵式的简单做法,我只能抱以蔑视的冷笑。侧骑的技巧要比一般的骑术更难掌握,仅仅是保证自己不从马上滑落下来,公主们就必须付出超过普通人的努力和更多的时间。但这种骑马方式的存在并非只因为我们的害羞,更重要的,它能够保护贵族少女身体上最重要的部分,使之免于在运动中遭受撕裂的危险。
“王子殿下当然不用在意。”库尔嘉对词评论道,“因为那个孩子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他骗走了。”
但温蒂妮并不同意这样的说法——她甚至不能容忍任何关于斐迪南的负面评价。每当库尔嘉挖苦她的情敌时,生气的小飞鱼就会使劲摇晃着脑袋,用她那双不高兴的大眼睛瞪着女骑士,似乎是在责备着她。库尔嘉对男人从不手软,但面对女孩子就会变得手足无措。她总有许多“抱歉”要对温蒂妮说,但依旧拒绝收回那些话。
在这样的时候,小飞鱼便抱住她的胳膊,摆出要缠着她一整天的姿态;而虎鲸便会装作顽劣的样子,将温蒂妮那小巧柔软的身体按倒在大床上,同时大声招呼我来咯吱她。我本应该保有帝国公主的矜持,不参与这种孩子气的游戏,但她们俩的笑声却总是吸引着我,使我不由自主地就会加入其中。于是,一场争执往往转化为玩闹;而温蒂妮对斐迪南的看法始终没有改变。
我和库尔嘉都明白,想让这个孩子回心转意几乎是不可能的。库尔嘉说,斐迪南对于温蒂妮的意义和我对于她的意义是一样的。如果某一天她发现自己不能再爱我了,她就会死;而要让温蒂妮离开斐迪南,也就等同于夺走这个孩子生存的意义。
痴情的人儿永远不会对我说谎,我知道库尔嘉的话全都是她内心真实的写照。因此,我也就变得更痛苦了。那种撕裂灵魂的痛楚随时随地都会降临到我的脑海中,让我感受到毛骨悚然的恐惧和冰冷的凄凉。
我们并非生活在荷马那个自由的时代,公主与自己的女官相爱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我有过许多犹豫,但我和库尔嘉的结合决不是一时冲动。我们花了10年来了解彼此,到最后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她深爱着我、守护着我,将所有的情感寄托在我的身上;而我也以为,她是我唯一、不变的此生挚爱。
直到温蒂妮进入我生活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对库尔嘉的感情是多么地脆弱,我自己,又是多么地不坚定……
欲望和内疚同时折磨着我,可我却没有时间却等待糟糕情绪的离去。
斐迪南已经到了伊斯特拉,正在与卡林西亚方面办理交割领土的手续;母皇也已经正式铨封我为伊斯特拉女公爵,同意将这里并入本尼凡多。
邻近的威尼西亚共和国对此表示抗议,认为卡林西亚的做法会为本尼凡多在北方提供据点,从而打破这一地区的势力平衡。且伊斯特拉本是他们的土地,被帝国夺取,又转送本尼凡多。这在威尼西亚人看来,等同于另一个更大的耻辱。
共和国的战列舰整天徘徊于的卡梅尼亚的海岸,让本就无能的斐迪南头痛不已。但母皇对她未来的女婿倒不吝啬——卡林西亚的主力舰队奉命出动,完全地封锁了亚德里亚海,隔绝了达尔马提亚与威尼西亚本土的联系。同时,帕尔马王国也在波河南岸集结军队,威胁米兰和威尼西亚的边境。帕尔马的王后是我的另一个姐妹阿玛丽娅,那个国家从内政到外交均被母皇控制,实际上已经沦为卡林西亚的附庸。威尼西亚军害怕帝国从陆上对他们进行夹击,也就知难而退,撤走了。
斐迪南在给我的信中自吹自擂,说是因为他的手段才让敌人落魄丧胆。他还告诉我,他已经办理完了交接的手续,正前往霍夫堡觐见母皇。他得意地保证,最多在过一个月,他就能回来与我完婚。
“啊,我亲爱的卡萝琳,我每天晚上都会想起妳。在我的梦中,我们俩手挽着手,并肩站立在用宝石装点的战车上。举着法西斯的军官率领卫队在前方开路,广场四周的人群在为我们欢呼。我就是恺撒,妳就是我的克娄帕特拉,我们的爱情将被人类的历史所记载!”
看来,斐迪南并不是完全没有志向。或许他也和这里的其他国王、公爵一样,以统一整个阿尔卑斯山以南地区作为自己的目标。只可惜他似乎忘记了——恺撒被人刺中了心脏,而克娄帕特拉则自己将手伸进了放有毒蛇的篮子。用这他和她作为情侣的象征,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
但斐迪南很快便要返回却是事实,若非母皇额外安排的见面和招待,他甚至现在就已经在回国的船上了。所以,我、库尔嘉,还有温蒂妮,能够不受干扰地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太多。
我本以为能让温蒂妮当一回向导,带我们参观这座城市——因她到这儿已有很久。谁知她还是遗憾地摇头——我所报出的那些教堂、港口、市镇,她全都没有去过。
侍从们告诉我,斐迪南对建筑和历史完全不感兴趣,他只喜欢去鹿苑狩猎,或者去郊外的丘陵远足。由于温蒂妮讨厌任何伤害生命的事,所以斐迪南总是找其他情妇和贵族去打猎,而让温蒂妮陪他爬山。
“那个混蛋的眼睛瞎了吗?!他难道看不见温蒂妮腿上的伤口和鲜血吗?!”库尔嘉大怒,不断敲打着的拳头几乎要在桌子上砸出坑来。
“他的眼睛没瞎,只是心坏了。”我说,“他只需要温蒂妮的笑容,而不想为她的痛苦履行爱人的责任。所以,他即使知道温蒂妮的痛苦,也只会视而不见。”
自私的坏家伙都这样,我想,幸好库尔嘉从没有什么悲伤的事。
……
王宫方面建议我们雇些导游,同时带上护卫。他们说未来的太子妃不能像个平民家的野丫头一样骑着马在城里乱转;又说下层的暴民对贵族的幸福满怀嫉妒,随时有可能发动袭击,所以贵族的女孩子们从来不会单独出行。皇家卫队的军官们争相请求,希望能亲自保护他们美丽、温柔的太子妃。
我叫来库尔嘉,让提出要求的40多名军人一一与她比试剑术和枪法。剑术方面,库尔嘉所有对手均十分钟以内落败;射击方面,她的弹着点从来没有跑出过靶心。
“先生们,我想,现在你们已经不必为我的安全担心了。”我对垂头丧气的军人们说,“因为这个国家里最优秀的骑士,就在我的身边。”
虽然有些不甘,但在事实面前,男人们无法再提出反对的理由。而老卡洛的干预也使得我成功地摆脱了喋喋不休的皇家总管,获得了骑马上街的权力。国王对我的生活方式并不在意,他只关心我的身体是否每天都能多向他开放一些……
就这样,在到这儿以后的第十天,我们开始游览这座漂亮的城市。
欧诺敦很大,虽然她不曾像雅典、罗马、威尼西亚和热那亚那样成为多地中海的核心,但却同样是自古就有的名城。早在希腊人乘着三层战舰到来之前,原住民库马人便在这儿建起了城邦。
他们把此地称为“帕耳忒诺贝”,那是传说中一个美丽海妖的名字。她与她的姐妹们有着世界上最优美的嗓音,能唱出摄人灵魂的歌声,男人们在驾船从她们身边经过时,往往无法克制心中的欲望,跳进海里,试图去岛上向妖精求爱,结果却被大浪卷走淹死。
但不久,伊达卡的国王奥德修斯出现了——在这个传说人物的身上同时体现着男性的残暴、不忠、阴险、多疑和狭窄的心胸。他想出了一招:用蜡将手下人的耳朵全部封闭,使他们无法听到声音;又将自己绑在桅杆上,纹丝不动。这样他能够独自享受美妙的音乐,却不至于步其他好色者的后尘。因而,他的船只得以顺利通过,继续漂流的旅程。伤心的妖精们以为自己的歌声已经不再动听,无法表达她们心中的爱恋,便从悬崖上投海而死。
死去的帕耳忒诺贝漂流到了欧诺敦海岸,美丽的曲线化作了港湾。这里的人们崇拜她,为她修建了纪念碑,同样,也用她的名字命名这座城市。城南的维苏威火山不时发出隆隆的声响,人们对我说,那是海妖内心的悲伤;而每当厚厚的积云带来密集的雨水,人们就认为,忧愁的海妖正在流泪。
拥有最美妙的声音,却不能述说自己的爱情,那确实是一件痛苦的事。而在我的身边,似乎就有着这样的一个人。
温蒂妮坚持穿着斐迪南给她的那套男装,说什么也不愿换上女骑士的裙装。我捧来裙子,小飞鱼就躲进了被窝中,只露出那双不情愿的蓝眼睛。
“奇怪的小姐,您可真傻。”库尔嘉的教训有着固定的开头,“这件衣服破破烂烂的,分明属于饭馆里的小跑堂。可您宁愿要它,也不肯收下殿下的礼物——这会叫她多伤心啊。”
而我则顺水推舟地装出失望的样子,默默地望着温蒂妮。
库尔嘉又向她保证,一旦斐迪南回来,她就能穿回原先的衣服。“我的殿下是这个世界上最通情达理的人。”女骑士说,“她从来不会强人所难——得了,您自己选吧。”
于是,善良的小飞鱼便从躲藏的被窝里出来,跪在床上。她搂住我的脖子,永远清澈的眼睛似乎正在安慰着我——这可真是好笑,原本该是我安慰她才对。见她已经默许,库尔嘉就趁势脱去她的睡裙,为她扎起紧身胸衣,换上女骑士的蓝色裙装。
出游时,我还是卡林西亚公主的华服打扮,戴着精致的水晶冠,披着绣有美丽花纹的丝绸斗篷。温蒂妮顶着小小的圆帽,用薄薄的纱巾遮住上半边的脸蛋,看上去,倒像是我的小侍女。而忠实的库尔嘉则一如既往地戎装护身,穿着轻骑兵的胸甲,配着双剑与手枪。她还带有另一匹马,驮着我们的饮食、毛毯和我的画具。
我们一行人离开王宫,策马走上通往山丘下的大路,很快,便成为了街道上瞩目的焦点。不久以前为我举行的欢迎仪式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市民们大多还记得我的长相;加之我故意未戴面纱,人们轻易地就认出了我。
路边的行人开始欢呼,向他们未来的太子妃致意早晨的问候。路上的马车纷纷避让,为我们留下宽敞的空间。我轻轻地举起手臂,微笑着向我的民众回礼。
“早上好,夫人,您帽子上的羽毛真美。”
“您好,先生。啊,您会说卡林西亚语,这可真是太好了。”
“谢谢,各位,能告诉我往圣·露琪雅怎么走吗?”
我随意地与他们打着招呼,还不时地勒住缰绳,停下观看街头艺人的杂耍。我来到哪儿,哪儿便会聚集起成群的围观者。我们和其他人一起欣赏演出,和普通人一样鼓掌、叫好。我也适时地显示着自己的慷慨,每一场表演结束,我就会让库尔嘉给予艺人丰厚的奖赏。巡逻的卫兵们听见骚动,以为我正被人为难,便驱散人群,打算救出我。可我却请他们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大家的兴致。
对于一个王室成员说出这种站在民众,而不是政府一边的话,所有人都表示出了不同程度的惊喜。
在一个玩木球的人那儿,我用心血来潮的口气向他询问,是否能让我也尝试一下杂耍的乐趣。我敢说,在此之前,从没有一位本尼凡多的公主提出如此平民小女孩般的要求。杂耍艺人诚惶诚恐地将三个木球交给我,并语无伦次地向我指点一二,交待了一些耍球技巧。
围观的市民们瞪大了眼睛——他们可能从未想象过一个贵族会如此自然地参加他们的娱乐。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从小就向霍夫堡的宫廷小丑学了几手,有时还会瞒着母皇,偷偷地为寂寞的安托瓦奈特表演。所以,当我把彩色的小球抛向空中,并且相当熟练接住、传递时,惊讶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响亮的喝彩。
温蒂妮也在拍手。她虽然无法用声音表达自己的感情,目光却能代替她的话语……可爱的小飞鱼欢笑着,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快乐过。她那胜过春天的笑容涌进我的视线,让我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最珍贵的奖品……
当然,一个完美的谢幕会让人感觉有些做作,因此我便佯装失手,以不小心的姿态把球丢了出去。人们惋惜地叹着气,为我寻找失落的彩球立刻又成了街道上最主要的活动。这一次,卫兵队长极好地发挥了猎狗的职责,抢在其他人之前找到所有的木球。为了感谢他的忠于“职守”,我赏给他2个金佛罗林,并特许他吻我的手。幸运的军官在人们的羡慕声中,将颤抖的嘴贴近了我的手套……
温蒂妮和人们一起微笑;库尔嘉则把眼睛短暂地移开了。许多年后,当我回忆起这一幕时,我依然不得不责怪自己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