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夏——海风
海风  发于:2011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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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阿汤看得清清楚楚。他把赤裸着的身体靠在昨晚他俩共用过的枕上(那枕上还残留着樊江的若干根头发),麻

利的点上了支烟,冷眼旁观面前正忙忙碌碌着的男人。
樊江终于走到了门口。就在门开的一刹,他却出人意料地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好象逃命的小鹿回头看看虎豹豺狼

有没有追上来一样。
此一眼,目光所向:低矮的阁楼?凌乱的地铺?默不作声冷眼邪笑的男孩?这个,只有樊江自己知道。
但他的眸子里清晰地投射出一种情绪。一种厌恶的情绪!厌恶所指?也许阿汤也许小阁楼也许那个刚刚过去的充满精液

咸涩味道的夜。
阿汤性感的唇一动不动。目光停在樊江身上一眨不眨。带着话的邪笑一变不变。流动的只有他手里烟的浓雾,一股一股

,在床和门之间弥漫开来。阿汤疲软了的阳具、樊江迷茫的眼,于烟雾飘忽间,若隐若现。
樊江跨出门来,长吁一口。沁着细密汗珠的额险与一张比冰激凌更冷的脸撞个正着。
突然冒出另一个人来,樊江的心脏如同双眼,在东窗射进来的光亮中一时无法适应。
肥胖的身躯,门板一块。即将被脂肪淹没的眼,凶光毕显。随时等待出击的长舌,准备就绪。
樊江面对的,正是这样一个双手叉腰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吃的古巴女人。
揣着一颗狂跳不已的心,樊江夺路而逃。险一步跃入哈德逊河中。狼狈的样子让他有了做贼的体验。
古巴女人那仇恨鄙视的鲜活表情,数日数夜数周后依然在他眼前清晰可见。
5
纽约,这个夏的季节,好象压抑了一个世纪的火山终于喷发,注定的酷热难当。
滚滚的热浪,最大程度地消耗着这个城市捉襟见肘的电力和水资源,靠消耗来缓解这个流火的季节带给人类的不适。偶

有停电断水,大街小巷,人们的烦躁和心火比署气的蒸腾更灼烈更难耐。虽然,并不见得都为这相同的理由。
樊江便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
几天来,他像一个陷入迷宫的蛾子,翅膀扑断,也还是飞不出谜团一样的宫墙。究其原因:是为那个夜。那个过去不久

的夜。
那个夜,到底发生过些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徘徊在他的脑际。徘徊如潮。但是,凭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都找寻不出一点点有关于那夜里两个赤裸

的身体所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他的记忆在这一节犹如断开了保险丝,突然短路,连些可怜的提示都不留给他。那个还

能隐约回忆起的梦,也只是一串串虚幻的影像,更何况那梦竟在最关键之处断裂。假设那个夜里他和他并没有什么不该

有的故事,他只是那小阁楼里昏沉沈打发了一宿的醉汉(这样的论断,连他自己都通不过),那么,又怎么解释两个肉

体的赤裸怎么解释渗着体液横七竖八的安全套怎么解释空气中弥漫着的男性精液的腥涩的味道怎么解释阿汤那暧昧的邪

笑和来来来再来一次的邀请?......
酒精将带给人们的后果,这一次,他算是真正的领教。
奇怪?那梦怎么会在最关键之时突然断裂?无任何理由、就在最高潮来临的前夕莫名其妙地断裂开来?这不能不让人匪

夷所思。难道,那个夜,还有出其不意的情节?还有他始料不及的答案?他明白:只有解开这些谜团才能找到答案。无

论那答案是否他所想要。解开这些谜团的钥匙不在他手里。那间小阁楼的主人,才是这部作品的真正执笔。他那里,有

他想要的答案。
想到这里,樊江的心如鹿狂奔。
踏出那间小阁楼的清晨,阳光已经把那屋内的黑暗冲尽,亦已把那个男孩的邪笑淹没。他和他,本不可能再见(不见的

理由自然包括他无法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面对那个男孩)。但,如果执意要探究那一段断裂开来的梦,又怎么能够与其

避而不见?!这是很矛盾的事。
这件事,让樊江情绪很糟。即便一路突飞猛进的大牛市行情,也不能使他的情绪有多少好转。
"道琼斯"、"NASDAQ"---在这个夏季的热烈表现丝毫不输于屡屡刷新著历史最高记录的气温。尤其是"NASDAQ"的指数

在"中国网络概念股"板块强劲飙升的推动下,一路上攀叠创新高。突破了5000点大关。市场中人莫不欢欣鼓舞情绪亢奋

夜夜庆祝。
樊江也是市场中人。他们中的一员。但,他却是特立独行的一个。纵然那个谜一样的充满精液腥涩气味的夜始终像幽灵

一样游荡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挥之不去。在沸腾的人海里,他依然足够理智。他满仓持有的"中国网络概念股"红盘高

挂。一份巨大的将改变他命运的胜利成果,正在一天天累积正在向他频频招手正在大踏步地向他走来。而他一点都没昏

昏然。他清醒得很。那些上市公司即将披露的业绩报告绝对不可能支持股价无止境的疯涨下去。他明白,这些纸上的富

贵极其可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大牛市所带来的巨大的财富效应,就像一把把撒向四面八方的诱人钓饵。成群结队涌入

股市的羊群背后,他似乎已经听到了狼来的脚步。崩盘的代价他决不想用自己来之不易的成果去承受。
又一个休市前的周末,他把人们趋之若骛狂抄上天的所谓的"中国网络概念股"清仓抛出。一股不留。
人们惊讶的目光中,他松了口气。抹去了额上挂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细密汗珠。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一份塌塌实实的成

就感。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今天的樊江已与昨日不可同日而语。
6
他在横穿中央公园的五十二街上踽踽独行。忘了下午四点的阳光依旧灼人。情绪又回归到错综复杂之中。似乎一抬头,

就能在街的那边看到一张邪笑的脸庞。那张脸本身就是一个谜。没有几招过人的本事,谜底难以揭晓。
樊江定定神,这才蓦地感觉到汹涌而来的又累又乏。想不起自己到底有没有吃过午饭。见街边有家华人开的中餐馆,便

不假思索地推门而入。
餐馆不小,居然没有空的位置。这午餐早过晚餐尚早的尴尬时段,竟还有这么多和自己一样疏于肚子的工作狂。樊江无

奈地摇头三次,苦笑。
他没有等的意思,想退出去,却在这个时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听到有人用熟悉的声音用标准的华语叫他的名。
樊江还没弄明白怎么会事,一声声亲切的问候伴随一下下热情的抱拥一如门外滚滚的热浪向他扑来。
我的天!这有缘的人到哪都扯不断能再见!瞧瞧,就是到了大洋彼岸不照样还是走到了一起。
那人的样子激动过了头。语气发颤。
樊江不得不感叹世界之狭小,有时,到了无处藏身的地步。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唐龙,使他有了不知置身何处的恍惚。
这个高高大大剪着寸头的中年男子,曾和他有过称兄道弟的历史。同在一个证券机构里并肩战斗,建立的友谊非一天二

天那么短亦非一厘二厘那么浅。
樊江来美国之初,他们亦曾通过电话。后来联系中断。不是樊江的责任,他拨出的号码已成了空号。此刻中餐馆相遇,

面对曾无话不谈的同事加朋友,樊江早将疲饿抛至了脑后。
唐龙嫌餐馆太吵,自作主张地把樊江拖进了一家铺有白底蓝花桌布的咖啡馆。
咖啡馆的每张桌上都盛开着白色的康乃馨。樊江对这样的摆饰很有好感。
唐龙喋喋不休地诉着别离的思念,说着分别后的境况,抱怨着他们共事的那家证券机构的头儿多么的容不得人材,畅谈

他抄了老板"鱿鱼"后独立奋斗的经历......他解释他们后来断了通信的原因是他遗失了手持电话和储存在那电话里的所

有朋友的电话号码。说他后来换了新号码后还一直试图再能和昔日老友取得联系。他对自己的不小心悔意强烈。不能不

使樊江对他们交往的那段空白深表谅解。
唐龙说他来纽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设法寻找樊江的下落。可偌大的纽约找一个没有任何线索的人等同于大海捞针。
你怎么也会来到纽约的呢?樊江对这个问题比对其他问题更有兴趣。
没想到,他的提问,竟会像一把火炬,一下子将面前好友的眼神点亮。岂只是点亮,简直就是大火烧着。
唐龙脱口而出的回答,樊江大吃一惊!大感意外!他本以为这个追求浪漫懂得生活享受至上的人不过是耐不住国内的寂

寞抱着对自由女神的好奇和崇拜出来走走逛逛打打游击罢了,却不料他竟把话题直勾勾地牵到了华尔街、牵入

了"NASDAQ"的热火朝天之中。
"中国网络概念股"的烈火汹涌地蔓延到了远在东方的故国。这使樊江始料不及。
唐龙有些旁若无人。他大骂国内的证券管理层把个好端端的市场"规范"成了一滩死水、没有一星生机和活力。他抱怨指

数天天跌市值天天少。说再不斩仓出局,怕是倾家荡产连老本都要陪了进去。
说到这里,唐龙鼓起腮帮子,脸气得发白,手臂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樊江想,要是"证监会"的头头脑脑在此,他会上

去狠狠地煽他们几个大耳刮子,他会的,还极有可能再踹上几脚。不如此,不解他心中之恨。
那一大帮似懂非懂错误了市场定位不顾中小投资者的利益光顾着圈钱包装些破烂货上市的"大老爷"们的所作所为,樊江

是感同身受刻骨铭心的。对那一切,他太了解!
于是,你从那个小市场,千里迢迢地赶来这个大市场,你也要加入NASDAQ的最后疯狂,你想到这里来捞一票。我可说对


樊江对这个"知根知底"的老朋友的勇气给予了十二分的敬意。想想也是,做股票的,有几个不对一路牛市的大行情垂蜒

三尺呢?
唐龙一点都不掩饰他的欲望。夸起"NASDAQ"来大么指弯过了头。
我就是奔"中国网络概念股"来的,国内的抄手们个个摩拳擦掌都恨不得当了老婆孩子立马吊了飞机过来,一天一个价、

天天都在涨,全是美金哦!你说我还能沉得住气?
看来他是说到了兴头上,颇有手舞足蹈之势。
你也买了"中国网络概念股"?樊江紧张地问他。想起自己几小时前刚刚出手的那些炙手可热的股票。觉得有点好笑。一

张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引得人们如此欲颠欲狂。可你来得不是时候,等待你的很可能就是最后的晚餐。这餐饭,可不

好吃!也许,他会让你把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会把命搭上!
唐龙打了个冷战,大热的天,他还是控制不住。樊江在股市里表现出来的那种百里挑一的感觉和过人一头的天份,在国

内,他是亲眼目睹心服口服的。他抛出的股票自己却在买入?这手里持有的难道不是日增夜大的金元宝?难道会是随时

都可能轰然爆响的致命炸弹?这要命的事,真成了事实,那可就悔之莫及了。
唐龙把手覆盖在樊江的手上,带给他很清晰的抖颤。你帮帮我!不!你救救我!过去,你不是也在最性命悠关的时刻救

过我吗,这一次,我可把全部的家当都押进去了,押进去的,还有我这条尚年轻的命。你是天才,只有你能救我于水火

。我相信我们的友谊,她不会让你眼看着我从自由女神像上跳下而无动于衷。我知道,你不会!
这个多年来的好朋友,是樊江国内少得可怜的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当年,他窥破樊江的"天机"。他们成了志同道合的

知已。虽然他们之间从没发生过什么,但,从他那里,樊江了解了不少那个"圈"内他闻所未闻的人情事故和逸闻趣事。

有一次,他还试图想为樊江介绍一个很能"干'的男孩子,说那个男孩上下前后功夫了得是个全能选手。不是因为樊江吓

得连连摆手,他,也许早成了樊江的"媒人"。不管成没成,为他的热心,樊江还是想谢他。
如果我的判断不错的话、如果你的运气还不够差的话,接下来的一两天里就是你的最后机会。
樊江说这话时的表情没有一丝轻松。甚至,还显得很不平稳。这种山雨欲来的神情,让唐龙脸色顿变方寸大乱。
机票、酒店、吃喝、消谴......我连来美国的费用还没赚回来呢,现在出货,我可就亏大了哦?要是我抛出,股价不跌

反涨,那我就只能从自由女神像上往下跳了。
樊江肃着脸,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往桌上搁。有一朵康乃馨的小花瓣被震落下来。
抛不抛由你,我自然不是神仙。不过,依我看,这一次,你信我比不信,要可靠得多。
樊江向侍应生要了纸和笔,留了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给唐龙。也留些时间给他考虑。
7
入夜。樊江在"飘"酒吧的附近徘徊。连续三天。
这扇一点没什么特别的店门,不厚不重,却让他抬不起手来。他在进与不进找与不找离开与不离开之间犹豫。那段断裂

缺失的梦境太像一团谜,让他对自己的行为犹豫不决对去找那个男孩举步维艰对梦的最终真相忐忑不安。
想对自己负责,才会来追究谜梦的答案。可那个男孩会这么想吗?唐龙曾说过:这个"圈"子里的帅哥,自我感觉都是一

流。他们太过矫情的"清高",想必东西方一个德性。弄不好,还会曲解了他的目的。
樊江的这份矛盾心态很快便被老朋友唐龙打来的电话给冲淡。
电波无形,樊江还是能想象得出那个携了全部家当外带年轻性命奔来纽约冲锋陷阵淘金发财的男人喜形于色的模样。他

的轻松和庆幸,直言不讳地告诉了樊江,他,又一次救了他!
他们咖啡馆分手后的第四天,天,终于塌了下来!这"天",自然是股市的天。道琼斯和"NASDAQ"联袂暴跌,双双撕破了

暴风雨来临前的白云骄阳,嗜血大口狰狞毕现。好在这之前,他那千里迢迢而来的故国朋友已然全身而退。
这不能不使他们冷汗涔涔,惊透了脊背。好险!
唐龙要赶过来请樊江喝一杯喝一桶喝一夜。即便一个在纽约的上城一个在纽约的下城,就是横穿整个纽约,他也要赶过

来。
樊江一笑。还好,自己的判断准确。不然,那人真要是从自由女神像上跳下,自己哪有本事承接。
唐龙的兴奋和感激比纽约的夏夜来得还热。不是樊江拖住他,怕他早就跪了下去。全部家当、年轻性命,这也难怪!
没说的!股神!你樊江就是一个了不起的股神。索罗斯巴菲特,也不过如你。
这个唐龙,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说起肉麻话来,一样让樊江起鸡皮疙瘩。
樊江琢磨着去向?唐龙猛拍他肩膀,说,还找什么呀?身后这家酒吧不就挺好。同胞开的,咱不捧场谁捧场。
"飘"吧门前,樊江的头皮发麻。也许自己命里注定还得走进这扇门去。唐龙已入,由不得他。
还没坐定,唐龙就神秘兮兮地凑上来,眼睛眨得色眯眯。过一会,给你介绍一个人。美国佬。白皮肤黄头发。
樊江疑惑,初来乍到的他,哪里就这么快地搭上了什么美国人?
唐龙猜到了樊江的不解,"嘿嘿"两声。想不通了吧?我在国内可是个"少男杀手"。扫荡纵横,从未有过失败的记录。好

不容易来到纽约,这美国佬,正宗的本地货,怎么也得尝个鲜吧。我可比不了你,好人一位、君子一个。柳下惠,坐怀

不乱。我清楚,你不是我等俗人。你要的是事业,不是那玩艺。
唐龙的奉承话,樊江听得五味杂陈。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可唐龙没有说错,他,樊江,好人、君子,还有比他更"清

白单纯"的人吗?在别人眼里,他是优秀的,优秀的不近了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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