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江头皮一紧,许久才松开。他忙岔开话题反问阿汤为什么要盯上他,是不是感觉他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阿汤的唇极性感(男和女都有想入非非之可能),轻启,喷了口烟出来,说NO!是你太与众不同。你带进来一种这里没
有的东西。你身上像是与生俱来有一种东西。我说不清,我也不一定弄得明白。我只知道,这种东西很少、很希奇,特
别是在这个圈子里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中国有句成语,叫作"凤毛麟角"。就是这意思。为此,想请你喝一杯。
对酒,樊江坦言不敢轻易尝试。本能的一种恐惧。
阿汤邪笑又来,说你不知道吧,我可是个很好的调酒师。再索然无味的材料到了我手里,出来保准就是一杯最上佳的好
酒。喝之即醉。
那一刻,阿汤把身子往前倾,口中旋起一团浓浓的烟雾直直地射向樊江一览无余的脸。
烟雾中,飘过来一丝清凉甜稠的气息。阿汤一定用过口喷。薄荷味的。
樊江的心头有头小鹿开始蹿跳。
阿汤单刀直入地问樊江,月色撩人想不想去哈德逊河边试试他调酒的本事和能力?
无法否认,阿汤的这句话有着百分之一百的诱惑力,以至于樊江神经痉挛浑身发颤。
二十六年里,他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其间,他关心和追求的是如何成为樊家的另一份光荣。
樊家,书香门第,一脉相传。可到了他这里,却抛弃了樊家赖以骄傲的锦绣文章,硬生生地跳进了波涛汹涌血腥弥漫的
股海。大有离经叛道之失。他暗暗发誓,他要在自己选择的另一条道路上承袭樊家的那一份光荣,他要让所有人都清楚
地看到他同样能将其锦上添花发扬光大。为了这份荣誉他承受了十二分的重担在肩。他异常的努力。他要求自己的名字
等同于出类拔萃名列前茅这些词汇。大学生活,对于他来说是枯燥乏味毫无乐趣的。他身陷无岸的书海之中,记不清到
底翻过了多少或薄或厚或脏或洁的纸页。有一次,室友们聊到克林顿和莱温斯基东窗事发,说总统明的暗的真有本事事
业生活两不误时,他竟一脸不解地问人家,他(克林顿)哪来得时间?
不说美国总统有没有时间和人上床,反正那几年他自己真的是没有时间。他像支始终上得满紧满紧的发条,一分一秒都
没有放松过。对了,他惟一放松的时间做得放松的事就是或一三五或二四六或在洗手间或在寝室里自慰打飞机。
在证券机构工作的那一段时间,他几乎无分白天黑夜。股票如一团团谜、行情如一段段历史,吸引他一个个地去解、一
步步地去探......
来到纽约,他的足迹亦是三点一线。家---医院---交易所。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属于他?可以说,事业之外,他
的生命枯燥乏味毫无色彩。
每每收市的锣敲响,他便会自然而然地萌生出一种恐惧感。一种惧怕天色暗下来的恐惧。他怀疑自己真的有了心理障碍
。
为了抵挡这份恐惧,他用最冷最冷的水冲澡,把一周三次的手淫活动增加至每周七次。他天真地以为如此这般,便可以
万事大吉。他太天真了!以至于他所做的一切统统收效甚微之后,他只能走出家门。他再也静不下心来,就像只长夜里
饥肠辘辘走出深山密林的狼一样,他,终于把自己的孤独和寂寞融入长夜。
当他第一次路过"飘"酒吧时,就被招牌上的店名牢牢吸引。
他在这家酒吧里消耗了不少的无聊时光、打发了不少的寂寞之夜。
他喜欢飘在这里。要上一杯透明的白开水。拣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大半夜大半夜就这么无声地坐着耗着。看着一个个
他想看的人影在昏暗的沸腾着烟雾的空间里出现了消失了、来来回回进进出出。
现在,阿汤的出现,将这一切打乱。
他充满攻击性的提意,不能不使樊江浑身的血上上下下乱蹿了好一阵子。
他尴尬。他没有这方面应对的经验。一如酒的面前手足无措。
他想到该有所反应,屁股却一动未动。
一个想离开的念头、一只挪不动的屁股。一念拒绝的想法、一张启不开的嘴。
他对自己的行为惊诧莫名!
隐隐约约中,樊江的内心深处,那头怪兽一般的东西又要按耐不住,蠢蠢欲动。而这只怪兽一般的东西,分明就是平日
里他一直在鄙夷压抑一直在羞于面对一直在刻意回避的。
樊江意识到,再不离开,恐会出事。
阿汤哈哈大笑,笑声一点都不像是个二十二岁的男孩发出。他冷不防地用手掐住樊江的下巴,尽可能地与自己的脸接近
。调侃的语气掺满嘲讽。哈!宝贝,快回家吧。你老妈可等着你呢,她给你褒了汤热了奶准备好了洗澡水,对了,还有
睡衫睡袍内衣内裤,早点回去吧,你这老妈怀里刚断奶的小宝宝......
樊江的脸立刻红一片白一片,说,你敢羞辱我,我真想拿酒瓶砸烂你的头。
阿汤双掌一拍,来啊!来啊!怪麻烦的,抄什么家伙啊,你不他妈的也有两只手吗?来,把你的手握成拳,撰紧,然后
对准我的脸,拣最看不惯的部位,使出你吃奶的劲,伸出来,打过来,揍我。OK?用不用我教你?
樊江瞪着眼说你别逼我,虽然我从没和人干过架,但,情急之下我真会对你不客气。
阿汤骂他傻瓜,那叫"狗急了跳墙"。我知道,你,读书人,一脸的斯文、满腹的经纶、良好的教育......不屑和我动手
?你这个墨水喝过了头的蠢蛋!
樊江的脸上真的挂不住了,他警告阿汤,你再骂我,我可真要和你急了。我毕竟是个男人,男人,你看清了吧?怎可以
被你个小孩随意漫骂和羞辱。
阿汤再度大笑,笑满一脸邪气,他把手一挥,表情夸张。你是男人?哈!活了二十多年连醉酒的经历都没有过的还算男
人?你立刻把我叫来的这瓶酒统统喝了。你要还是个男人,你就把它喝了。
樊江强调自己就是个男人!这一点勿庸置疑。
阿汤点点头说好好好!你把这瓶威士忌一干二净你就不是孬种。你就还算个男人。
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一大瓶威士忌,樊江心一横!不就是瓶酒吗,再大的风起浪落不都经历过来了,还能让瓶流不成江
汇不成海的马尿给憋死。喝就喝!总不能在你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樊江一仰脖子,整瓶威士忌"咕咚咕咚"地朝自己胃里猛灌。那架势,颇似气吞山河。
阿汤眯着长长细细的眼,暧昧地看着正在证明自己还是个男人的樊江。嘴角,有了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抽动。
半个小时后,樊江终于撑不住了。他整个身子倾覆在阿汤的身上,被这个新加坡男孩扶上了车。
阿汤架着樊江气喘吁吁地上楼,悄悄地绕过眼尖嘴利的女房东的门,连拖带拉地进了他的小阁楼。
樊江被重重地摔倒在榻榻米的地铺上。阿汤累坏了!半天都没缓过气来。他没想到,这个斯斯文文的书生会如此有分量
。不过,他承认,他身上最引他眼球撩他心动的还正是他这一身的分量。
窗外,哈德逊河,波光粼粼。倒映一轮弯月,正穿云而出,宛如偷窥天使。
阿汤拉上厚厚的窗帘,很有成就感地回头看了眼烂醉如泥的樊江。忍不住,笑了。
这一定是一个与众不同且一直在等的夜。阿汤想。才刚刚开始。
4
山岩的滴水交汇成溪流入江入海,再自然不过的事。这个夜,将会发生些什么?如果,一如滴水成溪汇入江河般的顺理
成章的话,那么,这个故事的明天也许会简单的多。事实上,这个夜,也的确发生了些什么。只是未必沿袭着溪流成海
这样的定律。把这夜铺展开来表述,并非刻意渲染什么,只因它在樊江的生命里太过重要,所以,没办法一笔带过。
樊江吐得一蹋糊涂。他感觉头像是挂了几百斤重的铅块,涨得几乎要爆裂。
黎明过后,他仍然处于半醉半醒之间。人轻飘飘的,恍若"飘"酒吧里满墙满顶满地之中的一片云,浮在虚脱脱的空中。
他像是飘到了火焰山的上空,周身挡不住的一股股灼热,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他大叫水水水。
他立刻得到。他得到的是什么?从来都没有过的滋润体验?新鲜、甜爽、解渴。这哪里是水,这分明就是琼浆玉液。莫
不是自己飘到了哪个神仙洞府、幸运地承接到哪位不知名的神人仙君的精华?荡心湖涟漪、开欲望之门。品之沉醉。
这份心弛神往的体验,能否尽可能地延续?
樊江倏然腾起一股强烈的愿望,这愿望决不亚于火焰山将天映红的熊熊烈火。冥冥之中,他渴望这份体验,已然太过漫
长。
他真的又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遍又一遍。虽然他仍然没弄明白这令他等待了太久的源泉来自于何方?但他却没有拒
绝地接受着。事实上,他没想过拒绝。他连想的时间都没有。他就又醉了!
沉醉之中,他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个非常震撼他的梦。他前所未有过这般梦的经历。那梦的奇特,使他始终亢奋,他为这个梦,几乎耗尽了凭身所
有的年轻精力。几欲疯狂。
这个梦,一直延续。东方发白。他仍在一遍遍搜索和重温着梦的经过。
......他被一双从来没有见过的手牵引,他从没见过人的手会长成那个样子。他随它离开了弥天漫地的火焰山。一步步
地向一处极幽静的峡谷走去。初入峡谷,地势险峻阴暗诡异。时有兽鸣长啸隐约。他惊怯!止步不前。那双手牢牢牵着
他,一点松懈的可能都没有。力量极大、极神奇,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所有借口或理由粉碎。他被这种神奇的力量引向
峡谷的腹地。愈深入,他愈惊奇!愈深入,他愈把持不住自己。意识开始缓缓游离肉体,变得十二分的不真实不清晰。
他还从没有见到过如此美妙的世界,溪流潺潺、飞鸟呢喃,百花争,香风醉人,一如世外桃园,瑶池仙境。他情不自禁
地深吸了三大口鲜爽之气,又重重地呼出了三大口积压在身体里长达十多年之久的淤闷之气。好爽!好过瘾!这样的呼
吸他像是渴望了一生。他听得有个声音在笑问他是不是有留恋忘返的感觉?那笑声透着邪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像是完全没有了自主的判断能力,只得听凭那双手继续牵引他深入再深入。十五分钟后,天空忽然狂风大作,顷刻暴雨
如柱。他竟能做到毫不惧怕并迎风沐雨,这让他太感意外。雨后的阳光里,他惊见一道绚丽辉煌的彩虹。七色彩桥将他
渡向他从未去过的神秘处所。他犹豫了片刻,只片刻,便踏桥而上,想去采撷去留住那些缤纷的虹彩。这其间,他身体
的所有包裹都被那双手一一撕去。撕得片甲不留。他无地自容,脸红心跳。他听得那声音一边撕扯一边在不停大叫,去
他妈的遮羞布,它掩盖了真实的你,伪装了原本的你。那不好!很不好!它让你顾虑重重畏首畏尾、抱着根枯朽的老木
桩子不肯放。那使你活得很累!现在,你的一切都赤裸裸地还原了你的本来面目。无遮无挡无顾无忌。你不是什么博士
、更不是什么股神。你只是你自己、一个简简单单的凡夫俗子,一样不少地有着别人有的需要,或进或出或多或少。你
可以大声地叫!可以骂街。粗俗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虽然这辈子你还从未有过。叫吧!骂吧!想做什么就直爽爽的做
什么吧、让肉体飞起来吧!......他还真得飞了起来。羞耻没了,胆怯没了,压抑没了,束缚没了......他觉得整个人
轻松自在飘飘欲仙。这一刻,他蓦然发现,那只潜伏在他心底的怪兽一般的东西就要挣脱束缚奔腾而出......
至此,梦突然断裂!樊江昏昏醒来。
梦啊!为什么会生生地断裂于此?不将整个梦的过程完整地串连起来,清晰还原这梦的真实面目,给我答案。
追索梦的谜底,樊江宁愿永不睁开眼来。
阁楼低矮肃寂。窗帘紧闭。
樊江稍一起身,疲乏、晕沈、空虚立刻扑来,将他再度放倒。
他诧异!自己是否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独飘飘地在黑漆漆里游?
这是在哪?他问自己。也问夜。他不知道,窗帘外,晴朗朗的纽约天空。又一天。斯塔腾岛渡口的游轮已向自由女神出
发,华盛顿广场已人声鼎沸。
他听到了有轻微的鼾声在帘布制造出的幽幽黑夜里流淌。紧挨着他的身体。
身体?樊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身体。他瞠目结舌、冷汗涔涔。
他像头迷了路的鹿惊魂出窍,慌不知向。
他摸。他急急地摸。他的双手像盲人行路一样地探。但他怎么也摸不到他赖以回复斯文的内衣内裤外衣外裤,却轻而易
举地触摸到了一具温暖细腻的肉体及那肉体中最敏感的部位。他僵住。不知进退。
灯亮。阿汤醒来。揉揉惺忪的眼。看看自己再看看樊江,邪笑又来。
还没够?想再来一次?阿汤问他。
明晃晃的灯下,樊江的手,正不偏不倚地把持着新加坡男孩的阳具。
他羞得半死。像个心动过速的病人,跳动严重失常。
上帝!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和你一起来到这里?昨晚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像个失忆症患者,搜肠刮肚都不能追索出刚过去不久的那个夜里所有过的一切。点点滴滴。全然没有印记。
阿汤睡的不多,精神却矍铄。晃得刺眼的灯光,偏偏这刻愈加晕黄迷朦,像街边路灯下挑逗的眼睛,使他再一次亢奋起
来。
面对这样一个男子,把美妙的夜接通清晨、续向又一个星月。这是阿汤不想错过的。
阿汤牵过樊江的手,很客气地邀请他,来来来,再来一次。
樊江被牵引的手,覆盖上阿汤的皮肤,由脸面滑向脖颈移至毛绒绒的胸再越过浓密的毛丛探到那已引天长啸的阳
具......这个阿汤,黝黑的皮肤像黑色牡丹的花瓣,柔软铺陈开来的毛茸茸的胸像起伏的黛色山峰,还有那足以令他骄
傲的坚挺,怎么看都像足了决意刺破青天的锐利锋刀。
他们一寸寸地靠近、靠近,几乎就要贴在一起。这刻的阿汤:帅、酷、一点都不CC,可充满邪气,缺少阳光。这形象不
是樊江自慰时意淫的对像。
阿汤的动作太大,不小心,将身边的纸盒带翻。东西滚了一地。
花花绿绿瓶瓶罐罐中,竟还滚出了诸如假阳具、情趣手铐之类樊江未曾见未曾闻过的物品。
阿汤"呵呵"两声,熟练地挑出一只塑袋。
我这什么型号的都有。可大号的就剩这一只。阿汤说这话时就像在问樊江吃几量饭喝几杯水一般平静。说完,用手指了
指不远处的废纸篓。喏,还挺费材料的。
纸篓内,堆满干湿团皱的面纸,瘪了的安全套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横七树八。粘稠的液体仍从口中向外滴淌。
樊江连连颤抖,六次之多。犹如刚从魔道上醒悟,逃开手,如逃开一条巨毒的冷血长蛇。
完了!昨晚上一定发生了些什么?而那也许恰是自己不想发生的事。难道就这样轻易结束了为期十多年的等待、没有任
何心服口服的理由就给自己的原则匆匆打上了否定的句号?这不是他的作为。如有,这样的第一次。决非他想要。
阿汤手擎着魔物,眼放着魔电,引他着道,熟门熟路。
如果不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的话,那他一直在等的决不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夜晚、更不是这样的男孩......
对象错了!场景错了!这个夜晚的一切全都错了!
樊江意识紊乱了六秒钟后,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离开!逃出这可怕的阁楼、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他做这一决定时
的感觉,犹如把握住了某个下单的良机,输入指令毫不犹豫。
他穿衣穿裤的态度,不顾一切。好像谁来阻扰他就会和谁拚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