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夏——海风
海风  发于:2011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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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东变得心烦意乱变得坐立不安变得开始怀疑自己?这在几天以前,还是决无可能的事。但现在,却真实的发生了!
桌上的电话铃一响再响,刺耳又尖历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邵东走过去,想替樊江接听电话,可一看见来电显示屏上的号码,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是唐龙!
邵东轻声的提醒樊江,是不是公司里出了什么事?或者"神农化工"的股价出现了异常波动?你再不接他电话再不管公司

里的事,怕他就要不请自来了。
邵东的这句话,像棍棒击顶,猛然把樊江打醒。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邵东,眸中充满惊恐。不,别来,谁都别来。我

没脸见任何人。
半个小时后,樊江做了一件令邵东目瞪口呆的事。他吃东西了!他竟然吃东西了!这使邵东太感意外。樊江匆匆地吃了

几块邵东买回来的蛋糕,喝了一杯热热的朱古力奶,在卧室里摸索了一会后,提着挎包,一声不响地就往门外走。也许

是脚伤未愈或是疲劳过度的原因,他的步伐踉踉跄跄,竟像是一阵风都会被吹倒似的。
邵东急了,问他你要去哪里?
樊江毫不理睬。
邵东说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做个血检吧,万一的万一没事呢?
万一的万一?天!这样的假设不说也罢,说了,连邵东自己都觉得不合时宜用词不当。
邵东话还没说完,樊江径直出了门,招了手,上了计程车。
他这是要去哪?既不像是去公司去交易所之类的地方,也不像是去会晤正如热锅上蚂蚁般的朋友唐龙。这也不是,那也

不像,这个男人究竟要去哪里?他不顾一切向门外冲的果断,倒像是已经做出了某个深思熟虑的决定。
邵东感到浑身发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牢牢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他有了种真的要出事的感觉,而且要出大事。他拦了

辆计程车,命令司机紧紧地尾随住前面的目标。过十字路口时,他凶狠地逼迫司机闯了红灯。就这样跟了一路。二十分

钟后,他们的车先后停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
樊江买了张火车票,进了候车厅。邵东立刻跑到售票窗口对售票小姐要求买和前面那位先生同样的车票。售票小姐又惊

奇又疑惑地问,他去"香格里拉"你也去吗?邵东想都没想就说,他就是去"天涯海角"我也去。
火车以最快的速度在没有生命的铁轨上滑行。时儿发出一串声嘶力竭的长鸣,把人的心揪紧。车厢内,有一组人在打扑

克,为无关痛痒的输赢争得面红耳赤。每停一站,旧旅客下新旅客上,人物更替。不变的是,和闷热混合在一起弥漫着

的刺鼻的脚臭汗臭味道。
邵东和一个单身的女人交换了张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越过几排晃动着的脑袋,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樊江,不敢掉以轻心

。车厢内是有若无的冷气,怎么也压不下暑热的强劲,加上人满为患,使得他没一会便汗流浃背。他不停地用掌抹脸,

汗却挥之不尽,挥之不尽的还有潮涌般奔来的巨大不安。他心忐忑。不明白这一行,前路等待着他的会是些什么?他突

然有了份内疚,他觉得,无论前方凶多还是吉少,如此的现状,他是有责任的,最起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个男人去

什么"香格里拉"的意外之举,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完全游离了他当初的想象范畴。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可就变成了这样。他感到有点力不从心。自己的能力似乎已经无法再控制任何随时随地都可能出

现的最可怕最不能接受的局面。
一路上,邵东注意到了樊江依然长时间的双眼紧闭。偶尔睁开眼来,也只是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他

很少进食,虽然喝水,但,根本补充不了他汗流不止的缺失。邵东很着急。但又不敢现身。他怕自己的出现,会使那个

男人又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吃啊!你快吃点什么!喝啊!这样百年不遇的酷暑,不喝水等同于自杀!生命的承受

度是有个极限的,过了这条线,你知道迎接你的将会是什么吗?难道在你看来,某些时候某种状态之下,生命已经算不

了什么了,还有比生命更重要更该看高一线的东西?你这个狂人你这个傻瓜你这个精神洁癖患者,很多只是随便说说玩

玩的事,到了你那,怎么就变得和我们不一样了呢?怎么就让你这么抛不掉看不轻解不开呢?你这个"自虐狂",都跟你

一样,这日子,我们还怎么混下去?
11
"香格里拉"。藏语的意思为:心中的日月!
邵东还是第一次涉足这块土地。一下火车,他感觉空气似乎都变了。虽然暑热较之南方的大都市有过之而无不及,但,

满目葱茏的绿色,蓦然把他带入了一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园。他随着樊江缓缓前行,愈深入,愈惊奇。避世脱俗的清静

,牵引着他纷乱的心渐渐地沉下去、沉下去......
邵东循着樊江的足印,一步一步地向前。在他们的周围,绿,遮天蔽日,铺展向愈来愈广阔的远方,任凭毒日当空烈焰

炙烤,依然顽强地保持着生命的原色,清新、鲜亮、光洁......一丝一毫的杂色都没有。像昂扬高纯的生命,不改变什

么不掺杂什么。
邵东还从没发现过绿竟有这等的生命力,竟能让他在这极其残酷的自然考验中重新体会到一种蓬勃向上的冲动和感慨。

这种冲动和感慨,已经从他身体里消失的太久太久。这一刻,竟被铺天盖地的绿再度点燃。
邵东有点动情,身不由己的动情。
绿色徐徐地退后。退后。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湖水。邵东的视线赫然开朗。阳光照耀下的湖水,闪金烁银波光粼粼。这

寂静落寞的地方,居然躺卧着这样一片水面,无动于尘嚣的喧闹,视世俗的变幻而无睹,在千年万年的流淌之中,感受

着大地,过滤着岁月的风霜,胸怀和境界何等的博大和高尚。
邵东的身体不自禁地发颤,这莫名的颤抖无法控制。面对这一片湖水,他忽然产生了一份极大的恐惧和不安。不是为樊

江,竟是为自己。他扭过脸来,不敢再正视湖水一眼。
倏地,他的脑海里跳过一个名字---"圣湖"!难道,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圣湖"?
相传很久以前,这里曾有河怪作乱,这河怪,不思修炼,却贪图荣华富贵,常变幻成绝世美人,编织些声泪俱下的故事

,迷惑引诱过河之人落水。有一天,突然出现了一位神采不凡的男子。河怪大喜过望,欲对此上好猎物下手。不料,却

反被这奇男子拿下。男子神臂一挥,天降圣水,龌龊恶浊的河沟顿时变成了一片清明如镜的湖水。湖水的光芒,将河怪

打回原形。它的皮被扒下,它的面具被摘去,所有虚伪浮华的谎言都被这湖水荡涤干净。圣雨和湖水,将河怪变成了一

条不再狰狞不再丑陋的美人鱼,从此以洁净之身守护着这一片圣洁的湖水......后人感怀这美丽的故事,将这片能映照

出那些卑鄙丑恶之人灵魂的湖水传诵为"圣湖"!
邵东在书本上在电视里不止一次地听到看到过这个流传至今的故事。他还曾不屑一顾地嘲笑调侃过这个传说。如今,他

就站在这片"圣湖"的身边,却不敢上前,更不敢去一试。当初不屑一顾的神气,现在统统变成了害怕传说会成为现实的

恐惧。不用说照面,只是近身,这湖水已然使他心惊胆战虚汗直流了。他的抑制不住的颤抖,持续了十几分钟都未停止


天,深蓝,蓝得透明。絮状的云,大块大块,倒映在湖面上,仿佛与水融为了一体。天地之间,除了遥相而立的两个男

子和他们沈闷急促的呼吸之外,只有风声。
樊江在"圣湖"边坐,凝视着天凝视着湖凝视着远山近水。樊江在"圣湖"边坐,坐到了云淡坐到了天黑坐到了雨如圣水一

般开始飘落下来。
邵东始终不敢向前。这不长不短的大半天时间,这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使他徒然发现了自己和湖边的那个男子竟然像

是隔着千重高山万重深水。他和他之间原来存在着如此难以逾越的鸿沟。他们有着太多太大的区别!他们是多么的不相

象!几天来,他始终遍寻不出的"症结"所在,此刻,渐渐地在他视线里明晰在他脑海里被清理出来。"圣湖"边,他似乎

开始明白了些什么看清了些什么悟出了些什么......他的思考愈深入,愈使他如芒在背震撼不已!
雨中,猛然站起的樊江,惊醒了神思飘荡的邵东!他看到:樊江正不顾一切地冲向"圣湖",发了疯般地就要往下跳。
邵东愣怔了一下,只几秒,便箭步如飞地向樊江冲去。他想都没想的决定,将面对圣水的恐惧尽数抛在了脑后。打回原

形就打回原形吧,从现在起,再不能让古老的圣湖传说在现实中继续演下去。扒皮无所谓摘面具亦无所谓,只要这一刻

,能随那男人同投"圣湖"的怀抱,即便沉入湖底,成为鱼鳖之食饵,又有何惧!
邵东纵身一跃,跳入湖中,一把拉住了正在湖水中疯狂挣扎的樊江。对邵东的突然出现,樊江根本没有半点意外,他竭

力挣脱着邵东的拉扯,声嘶力竭的大叫起来。他的脸上,已然无法分辨哪是泪水哪是湖水。他之疯狂,仿佛要将整个肉

体都拆卸开来整个心腑都翻倒出来,让湖水彻洗净透。
邵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巨大气力,抱住樊江,死命地抱住,用自己的两只手紧紧拽住樊江的两只手,用最大的力量和

勇气抑制樊江的疯狂。
樊江毫不买帐,他像是面对着一个和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人,抽出的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向邵东的面门。邵东不防,惨

叫一声。鼻血滴入湖水,迅速蔓延开来,刹那便染红了一大片。邵东不管不顾,仍然死死地抱住樊江。
你打吧你打吧!想打就狠狠地打!如果能让你满意让你解气让我们都重新开始,就是被你打死,我也心甘情愿。只是,

我求你不要死,你先不要死,你再给我次机会。你以前不是给过我机会吗?今天,我再求你给我一次机会。也许所有的

一切都会改变。现在,我已经什么都不管了。我已经跳进圣湖了,我已经不怕被湖水打回到原形了。你没错,你从来都

没错。你不应该跳湖,跳圣湖的应该是我不是你!你不应该死该死的是我、是我、是我......
邵东居然放弃了樊江,径自翻身往湖中心扑去。这反常的举动,倒让樊江着了慌。他忘了自己方才还在大叫大喊的疯狂

,忙不迭地将邵东拽住。
邵东愈挣扎,樊江愈不放。两人竟在湖水中撕打起来。一个男人一个男孩,竟像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彼此均使出浑身

的解数和气力,要置对方于死地。湖水,在他们的扑腾起落拳来掌去的撕打中漫天飞舞......
十五分钟后,他们筋疲力尽,疲软地坐了下去。
死?你凭什么要死?千里迢迢地跟来,你凑得什么热闹?樊江问邵东。
邵东反问樊江,那你为什么要死?不就是一个夜晚一种病毒吗?你樊江是什么人?为了那些,竟然跑来这里投湖寻死?

你还是我眼里的那个男人吗?你还是那个股市里的强者樊江吗?
邵东此问一出,不仅使樊江震惊,连他自己都吃惊不小。
樊江苦笑起来。我要死?谁说我想投湖寻死?
邵东迷惑地问,你敢说你不要命的跳圣湖不是想死?
樊江将邵东拉起,你看看,这能死得了吗?
邵东低头一看,这才恍然!原来他们所处之水域连腰部都不及。
12
天黑透。雨仍瓢泼。苍茫的湖面似有万朵莲花盛开。
气温降了许多,与白天不可同日而语。风起后,一直劲吹,吹至夜深都未停歇。
邵东和樊江避于大榕树下。百年的树冠,此时成了他们最现成的雨伞。他们浑身透湿,在风中像两只打着摆子的落汤鸡

。邵东想起了什么,从牛仔裤袋里摸索出一只打火机,擦干,又折了些干燥的树枝,架起,试了多次,终于将火点燃。

邵东用手比画着,示意樊江把身上的湿衣湿裤脱下。可樊江像是没听到,毫无反应。邵东三下两下,便将自己脱得只剩

了一条内裤。动作之麻利,决不亚于在T台上表演"沙滩秀"。他棱角分明富于力度美的胸肌和腹肌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烁

出神秘而又逼人的光彩。邵东把自己的衣裤架在篝火之上后,来到樊江身边,一句话都没说,动手脱这个男人的T恤和长

裤。樊江居然没有拒绝,任由邵东摆布。
从"圣湖"里上岸,浑身上下被雨水湖水淋透浸彻的樊江,渐渐归于平静。他异乎寻常的平静,像是被湖水剥离成了前后

两个人。旧樊江沉入了湖底。新樊江破水而出。
这变化,看似突兀,其实顺理成章。当然,年轻的邵东还不具备这样的眼力。
大榕树下,篝火如炬,焰光如血,仿佛要把漆黑的夜穿透。
篝火边的两个人,面对面,盘膝而坐,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他们绝少开口。但都怀有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这时候,

对他们来说,没有比沉默更合适更需要的了。他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的篝火,好象在和篝火对话。他们被映红的脸

面,完全改变了几小时前在"圣湖"中撕打时的颜色。他们赤裸冷漠的胴体,在火焰的顽强跳动中渐渐复苏渐渐变得有活

力。一些失去了太久的东西慢慢地重又开始被他们找回。被找回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他们到底还需不需要这些东西?樊

江和邵东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午夜过后,雨停了。天地之间变得格外清静。偶有蛐蛐隔三差五地发出几声慵慵懒懒的叫声。松枝在火中发生不间断的

炸裂。火星跳跃着蹿至邵东的脚边。
邵东眼里的樊江,像是经历了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最彻底的体力消耗,眼中的血丝像网一样铺开。这血丝织成的网,像一

片沉沉压下的阴云,笼罩了邵东的心。
邵东力劝樊江,睡一会吧,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你不偷偷懒,怎么能熬到东方发白呢?
樊江说,很多时候人是不能偷懒的。只有熬住!苦苦的熬过!才能看得到第一线曙光。初现的曙光,恰是最美最纯最珍

贵的。我向往这份美好。向往这份美好的我怎么可以睡呢?这一夜都熬过来了,眼看着天将破晓。我就要等到找到得到

我之向往的理想。这时候,我怎么可以偷懒呢?你说,我可不可以偷懒?圣湖告诉了我,当然不能!何况,一个已经被

魔鬼缠身的人!
邵东语塞。心里却十分着急。想解释些什么,一阵风过,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堵了回去。他心事重重地低下头,不敢再抬

起来。
他,十字路口的他,进不得退不成,犹豫彷徨举棋不定。二十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棘手这样严峻的考验。他

比任何时候都明白,接下来他所要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可能影响到他未来的人生。明白了这一点,他才感到了真正

的恐惧,一种发自内心源于自我的真真切切地恐惧!这恐惧很快衍生出一份愧悔,这愧悔,像日长夜大的山峰,迅速地

膨胀开来。他的脑子一刻不停地转动,转至涨痛欲裂。对过去想得愈多,对未来的忧虑便愈甚!他忽然想起了妈妈曾不

止一次对他说起过的那句老话:既有今日,何必当初!他觉得这话说得太对了。是啊!自己要是早点理解了这句话的真

谛,那么,此刻的狼狈相和尴尬局面就不可能出现......
唉!邵东深深地长长地百感交集地一叹!尾音足足拖了五秒!
十字路口的美少年,强烈意识到:自己已经百分之百地坐在了一座险相环生的火山口上。身下的岩浆正暗流涌动。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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