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 上————舜华
舜华  发于:2009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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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寒枝端着盘子推门而入,见石孤鸿同每次发病后清醒时一样坐在那里发着愣,便明白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上前道:“昨日你比好武下台后突然晕了过去,当时我离你很近,因为怕别人识破你假扮叶轻风,我便把你带回来了。”


石孤鸿缓缓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叶轻风是我扮的?”

石寒枝哼了一声,“你就算化了灰我也认得。”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喝点粥罢。”

石孤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石寒枝皱皱眉,将碗重重放在桌上,“你到底吃不吃?”

见他如平日里一般发怒,石孤鸿心里的疑惑立时消散,下了床走到桌边开始吃起粥来。石寒枝突然冷笑了一声,“我道是那东方朗为何突然要收你为徒,原来他是想要你替他卖命。既然你是天机园弟子,代替叶轻风出场也算是名正言顺了,这些虚伪的名门正派,简直令人作呕!”


石孤鸿闻言蹙起眉头,“你不要总是对他们有成见,说到底他们也是为了铲除邪教。”

石寒枝竖起眉毛,“邪教?魔心谷么?我们追石门也是邪门歪道,是不是你要去告密,让他们来一并铲除?”

石孤鸿面色一寒,“就算我是邪道杀手,这也不代表我就要维护别的邪教。特别是害死我父母的魔心谷,我恨不得它早日被人荡平。”

“你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追石令主说魔心谷是你仇人你就真信?再说什么正道邪道,我看那天机园也不是什么高尚的地方。那个东方朗与叶轻风神情暧昧,谁知道他们师徒是什么关系?”


石孤鸿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瞪着石寒枝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石寒枝眯起眼睛,“说叶轻风与他师父暧昧你吃醋了,吃醋有个屁用,有本事就上啊!”

石孤鸿怒喝一声,“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我受够你了!”说完便拿起剑冲出了房门,狂奔而去。

“受够我了?”石寒枝冷笑一声,突然发疯似地将桌上的碗打落在地,“我才是受够了!既然终是要断,不如早点断个彻底!”又在房间里“乒乒乓乓”破坏了一气,直到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打烂了才停下来站在那里喘息。


一抬眼望见传外山坡上的小丘,石寒枝突然冲出房门飞奔过去,到了小土丘前便发疯似地用手挖着,“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死了没有!”

这时突觉脖子上一凉,刚想回头,突然眼前一黑,便昏厥了过去。
(十七)除却巫山不是云

石孤鸿到达天机园门口时已是黄昏,正在大门口徘徊着的叶轻风惊喜地迎了上来,“孤鸿,昨夜你去哪里了?我好生担心。”

石孤鸿心里一甜,与石寒枝争吵后的郁闷淡去了不少,“我和师弟一起去办了点要事,因为走得急,所以没来得及同你说。你的内伤怎样了?”


叶轻风苦笑了一声,“经过昨日与南宫绝那一战,我的内力只剩下了四成,短期内是不可能恢复了。”

石孤鸿一惊,停下脚步望着他道:“那重阳之战怎么办?”

叶轻风摇头叹气,“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对了,师父交代说你回来后去见他一下,他此时正在前厅等候。”

两人一起去了前厅,见东方朗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石孤鸿上前见了礼,东方朗微笑着朝石孤鸿道:“昨日你那一招昙花剑法虽然只学了一个月,却颇有威力。轻儿说得不错,你果然适合修习本门武功。”


石孤鸿淡淡道,“师父过奖了,是叶师兄教得尽心。”

东方朗欣慰地点点头,“以后就由你叶师兄来教你招式,为师不另外替你安排住处了,你就与你叶师兄一起住在浮云阁罢。”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怎么没有看见那位寒枝公子?”


石孤鸿面色一僵,道:“他有些要事,所以不能来天机园。”

东方朗打量了他一眼,意味深长一笑,“你一路奔波想必累了,还是早点随你叶师兄去歇息罢。”

叶轻风领到到了自己的隔壁房间住下,“除了思远因为伴月山庄被毁所以留在了天机园,其余八大门派的弟子都已经离开了。以后我们不用再为了练功方便而同住一间,我的睡姿不雅,只怕近日来你没睡好罢。”


石孤鸿面上一热,近日确实没有睡好,不过却是因为别的原因,这原因自然不能告诉叶轻风知晓。

两人坐下后叶轻风道:“经过昨日我知道你一定有诸多疑问,比如说那徐情。其实徐情一直住在天机园,他的公开身份是朝廷的徐小侯爷,我也是那日比武时才知道他竟然是百晓洲的人。关于徐情的身世,那也是个很大的秘密,你可还记得今日午间我们曾提到孟昶的妃子花蕊夫人?据说那徐情是花蕊与孟昶所生,因为花蕊十几年来一直受宠,所以徐情才得以荣华富贵。”


石孤鸿一怔,想起那夜听唐经骂徐情认贼作父,原来说的竟是这个意思。这时叶轻风又接着道:“经过天机园的调查,原来那秦淮河上的晚晴居然是徐情所扮,你可还记得秦淮河那夜,徐情将一把琴扔给思远诈死逃脱?”


石孤鸿心中一动,“楚兄继那日后就频频遭人偷袭,后来整个伴月山庄也在一夜之间被人夷为平地,难道这一切都与那把古琴有关?不知那徐情赠琴之举可是蓄意要置楚兄于死地?”


叶轻风点点头,道:“几日前师父揭破了徐情的身份,徐情无奈之下只得说了实话,他告诉师父说那把琴藏着一个连他也不知道的秘密。当日被唐经逼得急了,才把一把假琴抛给了楚思远,他自己则乘机脱身。如今为了安全起见,他把那琴交由师父暂时保管。”


石孤鸿突然想起废园地下藏着的那把古琴,难怪当日见了觉得有些眼熟。听叶轻风这样一解释,难道说伴月山庄的灭门一案竟与唐经有关?他不是楚思远的至交么?


夜里石孤鸿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便起身出了房门。在园里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那个废园。想到那把古琴以及水晶棺中的绝世美男子,他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虽然知道这废园是禁地,却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轻轻一跃翻墙而入。


园中似乎更加萧条了一些,石孤鸿穿过杂草来到假山边。启动机关后跳下了地道,又关好洞口,然后象上次一样走了一段到了点着蜡烛的石室。


石室里同上次一模一样,仍然是一尘不染,灯笼里的蜡烛似乎是不久前新换的,看来东方朗几乎每日都会来打扫清理这里。

他轻轻掀开大床边的床幔,水晶棺中的绝美男子仍然静静躺着,面色如生。石孤鸿看了一阵,越看越觉得那男子长得既象叶轻风,也象石寒枝。论五官叶轻风似乎更象些,不过石寒枝那清淡出尘的气质却几乎是那男子的翻版。


这时他突然留意到水晶棺上似乎有一行小字,俯下身细看,上面刻着四个字:我心匪石。字迹苍劲有力,刻痕很深,笔画边沿被磨得很光滑,仿佛被人用指尖描摹了很多次。


石孤鸿看得迷惑,缓缓直起身。一瞥间看见床里有一本小册子,便拿了过来,见册子封面上写着《天机奥妙诀》。他翻开几页看了看,面上渐渐露出迷惘之色。这本册子里面的内容与石寒枝原本准备练来治病的那本心法竟然一模一样,只是两本册子字迹不同,而且石寒枝那本也没有封面上五个大字。


难道追石令主拿来的那本心法竟然是天机园的秘笈?想起那本心法已经被石寒枝毁去,他急忙打开默读起来,待能够背诵后才把册子放回了原处。


这时突然听见一声异响,似是洞口石块打开的声音。石孤鸿一惊,急忙躲到床里的屏风后藏好。

一个白衣人走了进来,正是东方朗。他径自走到床边打开了青色的床幔,吓得躲在床侧的石孤鸿惊出一身冷汗。

东方朗望着棺中的白发男子,目光越来越柔和,他上前一步伸手隔着水晶棺抚着男子的面容,口中柔声道:“清儿,你一个人呆着闷不闷?有没有想我?”


望着他那温柔的表情,梦幻般的眼神,以及他口中的那一声深情的“清儿”,石孤鸿不知为何想到东方朗平日也叫叶轻风为“轻儿”,也曾奇怪过为何东方朗不叫叶轻风为“风儿”或者“轻风”,此时心里隐约有些明了,只觉额上冷汗涔涔,一时艰于呼吸。


东方朗俯下身隔着水晶棺吻着那男子的红唇,又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道:“清儿,我想你,我好想你。这些年我一直靠回忆着你过日子,我简直快要疯了。”


说到这里他又加深了那个吻,一只手隔着水晶棺从上到下抚摸着那男子的身躯,另一只手却伸进自己的衣服里安慰着自己。呼吸越来越粗重,面色也越来越红。


躲在一般的石孤鸿惊得几乎失声,他无法相信这人就是白日里那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白道领袖,可是眼前的人除了面部染了一层情欲之色外又确确实实就是自己新拜的师父东方朗。


过了一阵子东方朗终于释放了出来,他伏在棺上喘息着,目光迷离地看着棺中的男子,“清儿,你还是那么美,那么动人,每次看见你我总是忍不住要这样。你会不会笑我?”伸手抚摸着水晶棺,柔声喃喃道:“后来我又找了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代替你。清儿,原来这世上所有的人合起来连你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东方朗缓缓直起身,伸手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用手指仔细摩挲了几下。石孤鸿觉得那块玉佩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时东方朗又侧身从台几上拿过那把古琴,朝棺中男子柔声道:“清儿,听说魔心谷宝藏里有一粒回天丹。只要我得到那回天丹,你便可以醒过来了。到时我们去隐居可好?只有我们两人,再无人敢妨碍我们。”


说到这里他突然愤怒起来,“清儿,这十八年我过得好苦,我恨死当年害你的人,我一定要将他们碎石万段!”

说到这里他放下古琴,伸手在床沿上用力一拍,然后发疯似地飞奔出了地道。

石孤鸿在原处呆了一阵,回天丹,魔心谷宝藏——这些都是什么?目光朝那古琴望去,难道这把琴与什么魔心谷宝藏有关?

回到地面上后他想到刚才东方朗发狂的样子,心里又惊又疑,便悄悄潜入了东方朗所居的聆风居。

刚靠近东方朗房间的窗下,便听见房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细细的呻吟声,说不出的撩人。石孤鸿面上一热,正要悄悄离开,却听见房里的东方朗叫着:“清儿,清儿……”


清儿——还是轻儿?耳边听着房间里另一男子嘶哑娇媚的呻吟声,石孤鸿头脑“轰”一声作响。他努力甩开那个念头,踉踉跄跄跑回了浮云阁。


走到叶轻风的门前,鼓起勇气上前敲了敲,良久没有人应。茫然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只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又过了一阵子便听见院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然后听见隔壁叶轻风房间的开门声,之后这夜又恢复了宁静。


石孤鸿只觉头昏眼花,难道白日里石寒枝并非信口雌黄,难道叶轻风与东方朗之间真有暧昧?对人生燃起的希望火花瞬间熄灭,前路黑漆漆地看不到尽头。


突然想到了一点,会不会是东方朗强迫叶轻风,就像当年追石令主强迫自己一般。随即苦笑了一声,想到叶轻风平日里提到东方朗时都是满怀崇敬的,若是遭强迫又怎能如此?


又想到自己主要是为了接近叶轻风才暂时加入天机园,假如叶轻风与东方朗真有暧昧,那么自己还甘心被人利用下去么?忆及叶轻风坦诚恳切的目光,却又无论如何不忍心在他需要自己帮助的时候离开他。


想了一阵后便暗暗打定主意,等重阳节后立即悄悄离开天机园,斩断自己对叶轻风的情愫。

又想到独自一人呆在山谷中的石寒枝,如今自己叛逃,按照追石令主的一贯作风,该是会派石寒枝来暗杀自己罢。就像四年前石冷洲叛逃时,他就派与石冷洲感情最好的自己去追杀他。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刺痛,他虽与石寒枝素来不和,却也不愿与他真格地拼个你死我活。就算石寒枝可以如同四年前杀冷洲那样毫不犹豫来杀自己,自己是否又真的下得了决心对他痛下杀手?


闭上眼睛,黑暗中似乎晃动着石寒枝冷漠中带着怜悯担忧的目光,狂燥的心情渐渐平息了下来。此时想到那小屋,心中竟觉得格外平和宁静,恨不得立即可以飞奔回去,回到石寒枝的身边。就算是讥嘲、冷漠、格斗,似乎也胜过眼下的迷茫与猜忌。


次日清晨起床时见隔壁房门紧闭,石孤鸿心中又是一阵刺痛。正呆呆看着房门,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叶轻风微笑着走了出来,“孤鸿昨夜睡得可好?”

石孤鸿茫然点头,见叶轻风面色红润,神采飞扬,似乎比平时更加动人。他心口一窒,突然开口道:“我想离开一阵子。”

叶轻风笑容一僵,“孤鸿可是有什么要事?”

石孤鸿强颜一笑,“只是我不太放心寒枝,想去看看他事情办的如何,大概两日便可回来。”

叶轻风点点头,“那你去罢,我等你回来再一起练功。”


(十八)人世几回伤往事

离开天机园,石孤鸿直接奔向他与石寒枝所居的山谷。他不知自己为何要回去,只觉那是唯一可以让他放松,让他喘息的地方。

撞开小屋的门,触目之处是满地的狼藉,石寒枝却不在里面。石孤鸿急忙出屋在四处找了找,又喊了一通,始终没有人应。最后他颓然靠在大树上,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失望。


突然想到石寒枝最爱整洁,不会无缘无故任房间里乱成那样,看情形倒似与人打斗过。会是谁?面色突然一变,难道是追石令主?

他重新回了小屋,想要找点线索,突然闻到一种奇怪的香气,还没有来得及屏住呼吸,便软软跌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雾气渐渐浮在了夜空,树上最后一片枯叶在短暂的挣扎后随风摇落。清冷的月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在丛林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黑影,乍一望去,似是一缕缕被风吹散了形状的幽魂。


一条白影仓惶地跑入密林深处,这时一道银光划过凄清的冷夜,飞向奔跑着的白影。银光消逝之处一朵红花恣情绽放,染红了树梢上那轮如钩残月。


暗红色的月光直直射在白影的面容上,雪白的脸颊上一滴滴血珠滚落着,两只眼兀自睁得大大的,无法置信的回头瞪着杀死他的人。染血的嘴唇微微一动,终于还是睁大着眼睛倒在了地上,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杀人者缓缓走出了迷雾,一身白衣胜雪,雾气腾腾的眸子里倒映着地上的白影,鲜红的血在他眼中晃动着,跳跃着,如是那染血的残月落到了他的眼中。


夜很静,静到可以听见地上的虫子在一步步爬行,静到可以听见树上的鸟儿在梳理自己的翅膀,仿佛这静从亘古就开始,亦会延续到永远。

“冷洲!”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这静夜,不远处的小木屋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黑衣人从屋子里狂奔而出,朝躺在地上的少年跑去。身后一个男子缓缓走出木屋,他望着黑衣人的背影,嘴角挂着一丝阴冷邪恶的笑意。


黑衣人趴在地上用力摇晃着地上白衣少年的身体,片刻后突然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仰头对天哀嚎嘶叫着……

“啊!……”石孤鸿大叫着,突然惊醒过来,睁开眼睛茫然打量周围,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水牢里,四肢都被链条牢牢拴着。

从做了无数次的噩梦中渐渐恍过神来,石孤鸿试着运了运气,发现几处大穴均被封住,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正思虑着会是谁把自己掳到了这里,便看见追石令主怒气冲冲走到牢门外,“哼!竟敢背叛我加入天机园,看来不管教你一下是不行了。”说完衣袖一甩,一条银色的蛇便游进了水牢,朝石孤鸿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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