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缠 上——正式飘过
正式飘过  发于:2011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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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展儒一阵失落,下意识拽住杜彻的手臂。

二人四目相接时,一个眼中蓄满情谊,一个眼底尽是逃避。

徐展儒几乎是用央求的口吻,“彻哥,我错了还不成么?我之前不认你,只是因为那时——”

“行了,”杜彻打断他的话语,作出一个笑,道,“笨蛋,我又没有怪你。”

徐展儒却仿佛认定了杜彻还在为这件事责怪自己,忙继续解释道,“真的,只是因为那时路擎在场。而且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单独跟你见面才……”

“路擎?跟他有关系?”杜彻眉头皱起,仿佛隐约觉得其中另有曲折。

徐展儒像个孩子般连连点头,认真道,“决不能让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因为——”

徐展儒的话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他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原本拽着杜彻的手霎时拍上杜彻的肩,徐展儒哈哈大笑一阵,高声道,“哈哈!真的很糗诶你!”

对徐展儒刹那间的变化还没反应过来,杜彻就听见斐从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聊什么这么开心?”

第17章

“诶?从夕——”徐展儒作出些些意外的神情,“公司的事忙完了?”

斐从夕点点头,径直向这边走过来。杜彻似乎感觉他正注意徐展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下意识把肩移开去。徐展儒顺势一手滑落一手抬起,做了个拍掌的动作,“好啦不跟你们玩了,我还得去指挥构建最无懈可击的卫生之墙啊!”说罢带笑离去。

斐从夕看着他走出门外,回转头直直盯住杜彻的眼睛。

杜彻不悦地觉得斐从夕像是要从他的眼中读取记忆似的,于是对抗般地直直瞪回去。二人目光较量良久,斐从夕突然低头,颤着身子笑道,“哈哈!彻的表情真是搞怪啊……简直像……简直像……”

杜彻理智地选择摒弃好奇绕开话题,否则斐从夕可能脱口而出的诸如“ET”“异形”之类的名词一定会打击到自己。

“过了明天,是不是一切尘埃落定了,我的去留就可以决定了?”杜彻淡淡道。

话音刚落就看到斐从夕身体突然静止了。杜彻还在想自己的话哪里不对了,斐从夕突然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严肃得让杜彻讶异。

“你就这么想走?”斐从夕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一个洞来。

杜彻不由得偏过头去,“也不是啊。只是……长久拖着也不好……”杜彻修眉拧起,因为他强烈感觉到自己说出口的话并没有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或者他自己根本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意思。

“不好?哪里不好?”斐从夕仿佛在刻意找茬。

“哪里?”杜彻搜寻着合适的字眼,却发现此刻的想法很难说清,“哪里……都不好。”

“哪里都不好……”斐从夕重复着,不依不饶,“包括哪里?”

杜彻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抬不起头来,嗫嚅到,“比如会给你添麻烦……比如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再比如,万一,我真不是你弟弟——”

“啪!”

时间仿佛也静止了。杜彻的一边的脸颊清晰地浮现五指印。

瞪大眼条件反射望向斐从夕,斐从夕仿佛也有些愕然,看着刚刚扇上杜彻脸颊的左手,好像那不是他自己的。

半晌,听得斐从夕冷冷道,“我先睡了。”头也不回冲出门外。

而杜彻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

尽管没有父母,尽管经济困窘,尽管儿时也跟人干过架——但被人扇耳光,这还是第一次。

未曾体验过的感觉。脸火辣辣地疼,心,一阵刺痛。

开始是不敢置信,后来——被打之后屈辱的感觉超乎想象的强烈。

怪不得所有言情八点档必有扇耳光的桥段。

原来这是如此犀利的一种羞辱。

杜彻自嘲地笑了。

“砰!”

斐从夕狠狠摔上门,背靠着墙壁,一阵晕眩。

盛怒之下居然动手了……

而且还是狠狠扇他一耳光……

对自己日思夜想这么多年的人,居然——

打了他一耳光!

心中悔恨不已。斐从夕发泄地抓乱自己头发,渐渐地心中又忿忿起来——

如果不是他太可恶,自己也不会忍不住……

都怪他!

居然说出“不是你弟弟”那种几乎刺穿他心脏的话!

无数个日日夜夜想着要占有他!

他知道,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而那个女人,是导致母亲一切不正常行为的元凶,也是导致自己悲惨童年的罪魁祸首!

他从小就知道,“让那个贱货和那个贱货与斐铭德的孽种痛苦一世”,是他那强大到他绝对绝对无法战胜的母亲交给他的使命。包括在他很小的时候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虐待他并告诉他这一切因为他薄情的父亲;包括在那个女人临终的时候把带他过去向她宣告绝不会就此放过她的儿子;包括想法设法让他从小暗地里窥视着那女人的儿子,不停诅咒着他;包括把杜彻接到斐家“认祖归宗”——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母亲为了培植他心中的仇恨,为了向那个女人做最最彻底的报复而做的精心设计!

而他,不过是一颗重要的棋子。

棋子再重要,也终归是人手中的玩物而已。

然而他无法反抗。

儿时是无力反抗。现在他早已长大成人,但儿时被虐待的阴影以及对阴影的深深恐惧早已根植心底,强烈控制着他的身体和心。他知道,这一辈子已是母亲的奴隶,在身体上,还有心灵上,都是彻彻底底被奴役的对象。甚至连这心跳,连这呼吸,也是在那么多个幽暗的昼夜被永远拷上枷锁的、他卑微的灵魂卑微的附属品,只属于母亲。

并不是没有想过逃离。他曾想过无法反抗至少也可以逃离,然而恐惧以及对恐惧的习惯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扼住他的咽喉,无论他逃到哪里,总会在白昼哭泣,在黑夜战栗,最后的结果都是自动回归母亲的控制。正像吸食毒品的人毒瘾发作时仿佛灵魂要挣脱,要毁灭,恐惧之下只求回转头得以暂时的解脱,这时地狱即是天堂。

他想,他恨着她,恨到做梦都想杀死她;但他同时无与伦比地爱她,爱到只能和她一起死。

因为她曾给他那么强烈的痛和恐惧,让他的身体和灵魂没了她就会像把沙漠中全身脱水得奄奄一息的人丢进绿洲中的湖泊——那一定会死的!他恐惧地想。同时在每一个被凌虐得痛不欲生的昼夜,她总会在最后温柔地给他上药,甜蜜地哄他,给他生存下去的希望——

是最恶毒的魔鬼……腐蚀他的肉体,还要侵蚀他的心!

而命运真是可笑,明明一直在黑暗中慢慢放掉他的血液,让恶魔吸食他的灵魂,却偶尔要让他感觉充满改变命运的力量。

在他13岁被陌生的父亲找到的那一年,母亲假意与父亲修好,他几乎以为自己有了个完整的家,然而随后在父亲看不见的地方,母亲仍在施加她的影响……

在他16岁开始留学加拿大的那年,那个叫做Lance的表哥的再次出现曾经一度让他以为生命中燃起了微光,然而事实证明他不过是觊觎他这具皮囊而已……

在他21岁那年终于感觉自己有了展翅高飞的力量,却在母亲以死相要挟的时候发现到灵魂仍锁在母亲掌控钥匙的地方……

25岁,他成为豪华连锁酒店接班人,他想要先在经济上占据高地,却发现公司隐匿的脉门不知何时已扣在母亲手中……

26岁,自己诅咒了那么多年,窥视了那么多年的人真真实实出现在眼前!他的使命即将完结,他的噩梦即将走到终点。

——杜彻。

他命里要恶毒地加害的人……

却无可救药地爱上!

第18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疯狂地想着他,贪婪地注视他。

2岁,他还只是个面对母亲的揪打只知道嗷嗷大哭的孩子。而他,躺在他奄奄一息的母亲身旁,睁大好奇的眼睛感应陌生的世界。母亲在耳旁笑道,“从夕要记住了,这个孩子就是你父亲跟这个贱人道德沦丧的证据!你一辈子都不能放过他……”

5岁,母亲领着他远远站在一家福利院门口。一个很小很小的小男孩正孤独地荡着很小很小的秋千。看不清他的眉,看不请他的脸,只看得见他双瞳夜一般的黑色。母亲激动得声音都要嘶哑,“终于找到了……从夕,这就是你从今往后一切苦难的源泉。要怪你就怪他……”

7岁,他已熟悉他。他有一条赶不跑甩不掉的小尾巴,每天快乐地在草地上奔跑……

9岁,他隐约明白了仇恨的定义,在远远看着他的时候诅咒着他奔跑时要摔跤……

13岁,母亲打开私人侦探带来的信封,他看到他读书的样子,奔跑的样子,在窗前思考的样子,他夜一般纯粹的双瞳深深刺伤了他:我灾难的源泉啊……你我如此深刻的血缘的羁绊和宿命的纠葛——凭什么我像污泥里的虫豸,而你却清澈奔流如同小溪?

19岁他已远在他乡。他常整夜整夜地想着:他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他格格不入的个性一定让他在寄宿制高中吃尽苦头……他在秋天遇见的那个漂亮男孩不知道死心没有……他的小尾巴已经在五月一次郊游事故中死掉,他一定还不知道……他也一定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无时无刻不仇恨着他……

21岁生日那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长大,而他仇恨了19年了人也已经长大。他的眉如自由仰望天空的苍山,他的眼是黑夜里最纯净的一抹流光,他的鼻总像是带着暖暖的气息透过照片要吹到他脸上,他的唇从不轻易开启却令他向往……他想要掠夺他的一切,然后彻底毁灭他——这就是他复仇的计划……

25岁那年盛夏,他发现距离越近,他越加疯狂地想念他。他皮肤的每一寸都是他渴求的地方。好想好想在黑夜里盖住他夜色的双瞳,吻上他有着强烈生命脉动的颈项,然后——咬断他的动脉,就这样永恒地结束他……

一天又一天。所有的人都无关紧要,所有的事都可以放在一旁。只有当他的影像出现在视线范围,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像窒息一般渴望着他,像渴望空气一般想要结束他——那时……就能从噬魂般的痛苦中,解脱了吧……

那一天耀眼得不正常的阳光晃花了他的眼,也晃乱了他的心。那么多年以后再见到他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才发现对他强烈的渴望也那么真实,这种极度渴望的感觉几乎让他迷失自己。那一刻他突然拥有了一种神奇的力量。第一次,他感觉到血液的奔腾和内心的喧嚣,他决定听从内心的指示。

而后,仅仅只是三天的相处,他的心已经毫不犹豫地宣告:

要拥抱他充满生命力的躯体;

要走进他生生不息的灵魂;

要,永世与他在一起。

第19章

就在斐家别墅进入空前警备状态的时候,大洋彼岸正是风和日丽的上午。

一名着花褂的八旬老太徜徉在田间小径,紧随其后若有所思的年轻女子身材窈窕,一头短发干脆利落。

“洛洛,”老太慢悠悠地发话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可是——”被称为“洛洛”的年轻女子眉头紧锁,“您真的不——”

老太截口道,“我有我的考虑。”

“洛洛”咬住下唇,像是决定什么似的,轻轻点点头。

老太突然开怀笑道,“就喜欢你这孩子——乖巧得好!”

“洛洛”脸红了红,嘴角噙起一抹微笑。

老太停步,伸个懒腰,道,“哈,该回去了……”打了个哈欠,目光投向艳阳下绿波万顷的稻田,“死了也要埋在田里就好了啊!”

“洛洛”皱眉道,“瞧您说的什么话!”

话音未落就见老太加快脚步往前去了,嘴里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洛洛”愣了愣,起步追上去,只来得及听到一串尾音:

“毕竟,还是年轻人的世界啊……”

“洛洛”会心一笑。

明天,自己生命中新的旅程——

就要开始了啊……

话分两头。

夜色正浓,忙碌多时的佣人们都已睡去,夜,静得让人心慌。

斐从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徘徊的那个身影,挥之不去。

自己是如此如此地深爱着他……

明知道这份悖德之爱注定磨难重重,但不知为何就是相信,即使只有自己单方面的努力,也一定会寻得结果。

这个胆大包天的决定一旦被母亲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斐从夕简直无法想象。但一涉及到内心深处对这个人炽烈得几乎焚烧灵魂的渴望,他就什么也顾不得了。随着这个人的出现,不知不觉中生命中最强大的敌人已经不是母亲,而是这个人的心。

杜彻的心。他自觉无论什么难关都有手段去应付,无论多么复杂的人际关系,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唯独杜彻的心。

他有时觉得,对于自己关注了二十多年的对象,他完全可以肯定自己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他。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对什么无所谓,身高多少体重多少穿多大码鞋,甚至哪天哪天他在田径场上捡到一块钱没有上交——他统统清楚。甚至说,他了解他,甚于了解自己。

然而自从他真真实实出现在眼前,所有的自信就全都不翼而飞。从前掌握的资料似乎变得一点也不可靠,因为眼前的人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而自己对他的爱慕和占有欲,每一分每一秒都比上一分上一秒要来得强烈和深重。

于是他开始患得患失。有时候会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有时候会自大,觉得凭自己的手段完全可以控制他;有时候又会陷入深深的恐惧——他怎么可能接受他这份有违伦常的爱情?

尽管他早已下定决心:无论采用何种手段,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得到他。然而偶尔这样的迷惘还是会有:自己要的只是他的人么?还是——要他整个的人,和整颗的心……

——要占有他的人很容易,可是他的心呢?

他甚至都越来越不能确信自己了解他,还谈什么占领他的心?

要占有他的心,岂非比忍受母亲所施加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虐待更加艰难?

过程中的困难跟痛苦是必定会有的。

但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他——

从今往后,攻占他的人,并攻占他的心,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唉——”

斐从夕惊异地发觉自己叹了口气。

多少年了,即使被虐待被利用,即使觉得了无生趣,也从没有真正叹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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