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缠 上——正式飘过
正式飘过  发于:2011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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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传来一阵低笑。杜彻继续说道:“忘了说——各位晚上好,我是杜彻。”

话到这里原本打算就此谢幕下场。没料仔细看去竟发现台下众人眼中尽是对“未完待续”的期待之情。心中暗叫不妙,杜彻顿了顿,才咽了口唾沫,道,“初、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他这副有些怯怯的神情配合有着纯净光泽的黑瞳,说不出地惹人怜爱。至少台下不少女士们已经母性萌发,双目灼灼地像看待稀世珍宝般打量他。

杜彻实在挤不出更多的话语来应对意料之外的众人的期待,只好傻傻笑着。斐从夕适时上前解围,轻轻拍拍杜彻的肩,而后转向众人道,“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彻这些年流落在外,最近才终于回家。今天,奶奶虽然没有回来,但她老人家特意寄来一段录像,请看——”

斐从夕望向大厅一侧的一面电视墙,众人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屏幕突地一亮,鸡皮鹤发的斐老太太出现在镜头中,背景是暮色中嵌着几颗星子的一扇木窗。

“各位看到录像的时候,估计老太婆我正吃着早饭吧……”用轻松愉悦的语气说着平常的絮叨之词,看似随意的表情背后却隐隐透出威严。众人心道:果然和传说中一般厉害的人……

“杜彻——”老人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里,杜彻几乎以为是错觉。定睛看去,屏幕上的老太太……好像正在看自己耶?

“欢迎回来。”老人笑意盈盈,“阿彻啊……欢迎回家!”

众人皆因斐老太太突如其来的笑逐颜开讶异不已。杜彻心想:不是说奶奶是个苛刻的人么?怎么看起来好像……很慈祥……

“从夕——”婓老太这次点到了斐从夕的名字,视线仿佛也随之调转,竟准确地对准斐从夕的位置。众人随她的视线望去,便愈加讶异。却听得斐老太太突然用呵斥的语气道,“从小你这小子就爱作弄人。老太婆我可提醒你了——不准欺负阿彻!不然……”

众人视线调转回去,心随着斐老太太婉转回环的尾音晃荡不已。只有斐从夕露出一个微笑,调皮地耸耸肩。

“咳……”斐老太太干咳一声,严肃道,“总之阿彻就是我的亲孙子,就是斐家的人。”众人不由得用余光瞟向愣在当场的杜彻——看来这个二少爷在斐家已站稳脚跟……

接着斐老太太换过一种老年人特有的兀自絮叨时的表情,低垂着眼道,“虽然我短期内不会回国,但大家可不能欺负阿彻啊——也帮着我看住从夕这孩子……”在场的人却无法将这一句当成无意义的念叨,只道这杜彻神通广大,居然将一向以严苛着称的斐老太太完全收服。

杜彻心中也是一片茫然。根本未曾谋面的人,突然间就仿佛十分熟络地要维护自己,实在太离奇。

忽而听得婓老太像想起什么似的,扬声道,“还有——这次虽然不能回国,但我特意委托苏洛小姐做客斐家,算是替我看一看这一别十余载的故土啊……从夕,阿彻,也是你们体现绅士风范的时候了。”说罢斐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道,“看老太婆唠叨这么久,占用大家时间了。祝大家玩得愉快!”

屏幕瞬时黑了,杜彻心下一片惘然。

奶奶确实给他很慈祥很亲切的感觉没错,可她说的话却那么叫人难以置信……

不是要考核他么?

不是彼此连面都没见过的么?

怎么突然之间好像完全认可了他作为斐家后人的存在……

杜彻还在兀自思考,斐从夕已将一名黑色短发,着黑色晚装的年轻女子请上台,朗声道,“苏洛小姐刚才各位已经认识过了。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为同样初来乍到的二位共舞一曲,如何?”

典雅的华尔兹舞曲适时地响起。杜彻下意识望去,正好对上苏洛的眼睛。

温和而聪慧——这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要来一支舞么?”居然是苏洛先伸出手来邀请。

杜彻支吾道,“那个……我……不会跳舞……”

苏洛闻言掩嘴一笑,黑瞳转了转,拉着杜彻的手边走边道,“没关系——跟我来!”

杜彻怔了怔,踉跄着跟上去。

疾行几步下意识回过头去,就看见斐从夕正不悦地望着自己。杜彻莫名其妙有些内疚,双腿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前面人却仿佛没有察觉似的拖着他的手自顾自前进,害杜彻险些栽了个跟斗——就在关键时刻被斐从夕一个大步上前挽住胳膊,这才幸免于难。

苏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杜彻的手,转身抱歉地笑笑。

斐从夕似乎并不领情,语气生硬地问道,“苏小姐拉着彻要去哪里,有什么急事?”

苏洛吐吐舌头,“I’m sorry。不知道教一位绅士跳华尔兹,算不算‘急事’……”

杜彻被她俏皮的表情逗笑,见斐从夕仍是剑拔弩张的黑面表情,便赶紧敛了笑打圆场道,“我没事的啦!也都怪我突然间停下来……”

斐从夕皱眉道,“那你要不要过去?”

斐从夕在说这话的时候,杜彻分明看到他面上极度不爽的表情,一时之间恶作剧因子作祟,便笑道,“当然啊!难得苏小姐这么热情,像奶奶说的那样,我多少也该体现下‘绅士风范’嘛……”说罢笑吟吟地跟苏洛点个头示意,便跟着对方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

剩下斐从夕咬牙切齿留在当场。

竟然敢……这么嚣张……

流淌的舞曲在华美的灯光下演绎着唯美的诗情画意,绅士淑女扶腰搭肩,翩跹回旋,身心沉浸在流畅华丽的音乐中。当然,在这样的氛围当中也会有各样的人因为各样的心事无心融入进去。

“彻——”路擎站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轻唤。

眼前的人明显无所知觉。斐从夕正站在落地窗前,视线牢牢锁定某个方位。

路擎不由心如刀割。

一直都是这样……

只要涉及到那个人,斐从夕就跟丢了魂魄似的,变得根本不像他自己。

就说今晚上,素有“冰山王子”之称的他,居然破天荒在台上不顾形象地插科打诨!目的显而易见——仅仅是为了令那个人放松而已……

无法容忍……无法继续看他这样沉沦下去……

“彻——”路擎往前一步扬声唤道。

终于引起注意。斐从夕缓缓转过头,眼中阴鹜的神情并未消减半分。路擎看他被嫉妒深深折磨的样子,突然就失去了说教的心情,掉转头也朝斐从夕凝视许久的方位望去。

那是屋外相对僻静的一处花廊。杜彻与那个叫做苏洛的女人正和着从厅中流泻而出的音乐,相拥而舞。

杜彻的动作明显笨拙,但在舞伴的引导下已经基本能够跟上拍子。正是学习热情空前高涨的阶段,虽然光线不足以看清他面上的神情,但从他认真而陶醉的架势看得出他正充分享受与舞伴的配合。而苏洛婀娜的身姿在每一个倾斜、摆荡、反身和旋转的动作中展露出自由与含蓄结合的奇异美感。忽略杜彻舞技的话,在这样的情景下,两人还真可算是珠联璧合。

斐从夕眼中的妒火愈来愈盛,甚至让路擎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撞破窗子冲出去。这时窗外的两人似乎跳累了,并肩坐在长椅上聊着什么,不时笑成一片,相当投机。

蓦地斐从夕转过身来,一脸阴沉。路擎感到有人正朝这边看过来,担心斐从夕真要做出什么傻事,忙欺身上前要拦住他。斐从夕却冷笑一声,道,“用不着你操心。我还知道轻重。”说罢换上笑颜迈步绕过路擎,朝厅中走去。

路擎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惊悸。

——什么时候,我竟越来越无法了解你……

第25章

花攒锦簇,人比花娇。

之前也活了这么些年,生命中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位女性,像眼前低眉浅笑的苏洛一样,给他清新又亲切的感觉。

不知道具体怎样形容对她的感觉,杜彻只觉得看她十万分顺眼,谈话也十分投机,即使不说话的时候,也会觉得两人相处的气氛无比地融洽和愉悦。

不由得想到斐从夕。同他相处的时候,两人常常是明争暗讽,争锋相对的……当然了,偶尔也会有愉快舒适的时候……不过与现在同苏洛在一起的感觉不同……好像多了点什么,又仿佛,少了些什么……

“邹盛大哥又来啦?”

听到苏洛的嘟囔,杜彻这才回过神来抓抓头发局促道,“抱歉,呃……我经常这样子……”

苏洛双目灼灼,啧啧道,“不同了呢……”

不同?杜彻不解。苏洛于是凑过脸来,端详杜彻好一阵,认真道,“跟刚刚又不同了——明明很健谈的说……”

看杜彻依旧不解的茫然神情,苏洛忍不住伸指重重弹上他额头。

杜彻吃痛,嗷嗷叫道,“干嘛!”

“这才对嘛……”苏洛坏笑,“我说呢,怎么突然一下子个性压抑许多。原来啊——是欠揍的结果!”

杜彻不满地冲她挥挥拳,恐吓道,“别以为我会一直绅士下去……”

苏洛笑得花枝乱颤,“那么笨的动作——什么时候可以称为绅士了你……”

杜彻气极,脑子里却突地跳出另一张脸——那家伙也是这样牙尖嘴利的……而且刚刚那个弹额头的动作——是不是有一次,那家伙也对自己做过……

“唉——”苏洛佯作失落状,“算我倒霉,收了个只晓得发呆的笨徒弟!”

杜彻刚要同她争论说“谁是你徒弟了!”,双手就被苏洛握了起来。定睛看去时苏洛已经拉他起身,道,“继续吧!”

厅中舞曲又响了起来。

杜彻扶住苏洛的纤腰——女人才具有的柔软触感。心仿佛也一下子软了下来,不由柔声道,“女人的腰,都这么软的吗……”

清楚地瞥见苏洛面上泛起红霞,杜彻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蠢问题,忙局促道,“我没有那意思——”

好在苏洛好像并没有在意,一个反身的动作之后恢复如常。

所谓的恢复如常,即是恢复她的“牙尖嘴利”。

“我刚好想问——”苏洛笑得苦涩,“男人的脚,都像你这么硬的么……”

杜彻下意识低头望去,才发现自己的脚正踩在苏洛的鞋尖。

“啊!”一声弹开三尺远。杜彻惊魂甫定,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发现——”

苏洛蹲下身捂脚痛苦状,“等你发现,我的脚都变熊掌了!哎哟……”

杜彻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愣了一会,看苏洛一脸痛楚的神情,忙蹲下身去仔细查看。

就在这时伸过来一只手,“噔”地弹上他额头。

苏洛起身摆出V字手势——

“耶——”

杜彻震惊过后只剩无奈,认命地起身摸摸额头,耷拉着肩膀道,“也好。算扯平了啊……”

苏洛撅嘴道,“才不算呢!”说罢一个靓丽的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甜甜笑道,“——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看着苏洛迈着轻快如燕的步子渐行渐远,笑容不由得浮上杜彻的面颊。

这一幕刚好被斐从夕看在眼里。

明明一小时前看到杜彻与那个女人亲亲我我的时候,心中虽是妒火中烧却决计不能就此乱了方寸。可是强行压抑情绪重回宴会场合却完全没了施展社交手腕的心情。心绪虽不如刚刚看到那两人眉来眼去时的激流暗涌,却仍是十分地躁动难受。想要去看看那两人有没有进一步的亲密动作,却自尊性作祟强行压下这一冲动。然而勉强穿行于绅士名媛当中,却是看谁都不顺眼。有仰慕他的女人三两结伴过来攀谈,平日里他虽说冷漠,但至少社交上起码的礼仪还是会注意到,然而今天却是全程没有要搭理那些所谓名媛的意思,搞到最后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斐家大少爷吃了炸药招惹不得。母亲用眼神警告他很多次他不是不知道,路擎也旁敲侧击地提醒他注意场合,身边宾客看他的眼神更清晰地向他传达着他们的疑惑。他明白以自己目前的处境,尽快将情绪调适过来才是唯一的出路。然而内心受到的妒忌心的折磨却远比预想的要难挨得多,一颗心像被谁揪着撕着咬着似的痛楚不说,整个身体燥热难耐的感觉几乎教他嘶吼。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挨过了一小时,终于认命地回到那扇窗前,却好死不死地看到了那个女人弹上杜彻额头,然后二人亲密对视的一幕!

简直是要他的命!

无法再忍耐下去……

那个女人明明已经走了,为什么那笨蛋还一脸痴迷地愣在当地!

刚刚的打情骂俏难道还不够么?

脑子腾地烧起来,斐从夕转过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绕过摆满珍馐的餐桌,穿过盛装打扮的人群,终于要走出门外。

“要去哪。”

声音如同沉寂万年的潭水之下发出的幽鸣,无比平静却深深撼动斐从夕的心。

什么时候……

“妈……”

面无表情的曲青青袅袅婷婷倚靠着华丽的大理石门柱,轻轻瞥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一眼,似是等候多时。

“如果是要去找你亲爱的弟弟——”

斐从夕的心因为母亲的话语蓦地揪紧。

曲青青轻哼一声,续道,“——那你可晚了一步。”

如果不是顾虑不远处有人,斐从夕一定当场吼了出来。但此刻他只能像一只发怒的小兽,压低声音怒目道,“难道说你把他——”

曲青青讪笑道,“你连瞒都不想瞒了么,我亲爱的儿子。”

斐从夕睁大眼,随后咬牙道,“你把他怎样了。”

曲青青忽地变脸,眼中闪出的厉芒叫斐从夕生生打了个寒战!

这样熟悉的眼神……

在无数个被毒虐的夜里,这个眼神不但带来他身体上濒临死亡的痛楚,更带来他心灵上近乎窒息的绝望!这熟悉的眼神,已同他悲惨到无以复加的童年和他扭曲到永远无法见光的人生紧密相连,是他懦弱而仇恨,绝望而不停纠缠的一生中永永远远的桎梏,是无数个昼夜驾驭他身体及灵魂的、象征无休止的死亡及无边际的恐惧的符号!

刹那间无边的恐惧席卷身心,几乎教他站立不能。

果然……

无论如何试图反抗,无论在生命中出现怎样的希冀之光,始终无法战胜的,是母亲精心编织的足以吸食灵魂的黑暗,以及自己对黑暗的无力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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