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劫之二 无名————墨竹
墨竹  发于:2009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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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了,有什麽不对吗?”敏锐如寒华,立刻发现了无名言语中的奇怪之处。
  无名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著寒华。
  “寒华。”他伸出手,立刻被握住了。
  总是这样,只要他伸手,寒华就会紧紧地握住,就像握住了最珍爱的东西,绝不会再放手似的。这样的寒华……他又怎能舍弃这样的寒华?
  “寒华,你听我说。”他另一只手轻抚过那熟悉的眉目,最後停在寒华乌黑有如丝缎的鬓边。“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只是你睡了好久,我有点生气了,我等得太久,所以……有点生气了。”

  “真的吗?我睡了很久吗?”寒华慌张地说著:“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无瑕,我……”
  “算了!我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无名笑了,那乍有的微笑,让寒华看得痴了。“其实也不是很久,只是我的心里很急,时时刻刻地盼望著你能这样地看著我。我只是在赌气,看见你这麽紧张我,我很高兴。”

  “无瑕。”寒华呼了好大的一口气出来,一把将连玉拥到自己怀里:“你吓了我一大跳!”
  “是啊!我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你,我性子最近急躁了许多。你不会生气的,是吗?”无名偎到他的怀中,听著他几近急促的心跳,嘴角不由地往上扬起。
  “我怎麽会生你的气呢?我不会生气的,无瑕。”他心痛地用手掠过无名披散著的银发:“都是我不好,无瑕,让你的头发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一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一定会早一点醒过来的。”

  无名闭上了眼睛,笑著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只要你回来了,哪怕……等再久也没有关系。”
  寒华也笑了,用力把他搂得更紧。
第五章
  稍後,在大厅里,苍泪和惜夜正在大眼瞪小眼。
  寒华白衣飘飘地走了进来,连空气也为之一冷。
  “师父。”苍泪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
  惜夜像是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到了,惊魂未定地坐在角落,戒备地看著这个一眨眼又变得面无表情的男人。
  寒华也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盯著苍泪。
  盯啊盯的,盯得苍泪全身发麻,手脚发冷,口干舌燥……

  救命啊!师父以前也是冷眼看人的,可不是只用目光就能把人冻死的这种。
  “你称呼我什麽?”寒华终於开了口。
  “师父,一直是这样称呼的。”他脚跟合拢,肃立站直。
  “有多少年了?”寒华又问。
  “十九年了。”
  “你是龙族,也就是红绡生的龙子?”他的面色凝重起来。“你既然可以成形,想必‘他’也已经死了。”
  没人注意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角落中的惜夜愕然地抬起了头。
  “大致是这样。”苍泪不禁心中暗自惊讶,师父虽然似乎有失常态,但缜密与敏锐依旧如常。
  “那麽,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寒华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师父,无名他……”
  “无名?”他眉一抬:“谁准你这麽叫他的?”
  “那……”不叫无名叫什麽?师母吗?“不知我该怎麽称呼才好?”
  “不必了!”言下之意是不需要他和无名讲话。
  “是,徒儿知道了。”还好不是要他叫师母。
  然後,寒华的目光放到了角落里那道黑影身上。
  “师父,那是……呃,那位的养子。”苍泪连忙解释:“虽然他是妖,可是不杀生很久了,那位十分维护他的。”
  此言一出,没想到寒华脸色更冷。
  糟糕!是说错什麽了吗?

  “不是二十年。”那个角落里一直安静坐著的黑影突然出了声。
  “师父!”苍泪有点著急,这傻妖怪,不主动消失还坐在这里做什麽?
  “走开!”寒华一个甩袖,把苍泪扫出去很远。下一刻,他已站到了惜夜的面前:“那究竟是多久呢?”
  “三百年了。”惜夜抬起眼睛,看向这个冷漠到极点的男子,神情倒是分外镇定:“他独自一人等著你,至少有足足三百年了。”
  寒华一愕,喃喃重复著:“三百年了,竟有三百年了。”
  那冷历的形貌霎时被痛苦替代。
  “无瑕,竟等了三百年了?”他坐倒在竹椅上。
  “还不止这个。”惜夜站了起来,望著他,眼里有丝空洞:“你是不是有一把很特别的剑?”
  寒华也望著他,然後点了点头。
  “美丽的,冰冷的剑吗?”
  寒华疑惑地看著他,然後手指凌空曲张,一团寒气凝聚,待寒雾散尽之时,一把晶莹恍似寒冰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惜夜看看那剑,又望望他,说:“如果我打得过你,我倒是很想杀了你的。”
  “为什麽?”寒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肖似无名的脸上浮现一抹阴冷,让寒华皱起了眉头:“因为就是你,在三百年以前,用你手上的这把剑,一剑刺穿了无名的心。我说的是真真实实的伤口,从他的前胸心口的位置直透过背後,穿过了他的心。”


  “叮──!”的一声。
  长剑敲击地面发出绵长清脆的回声。
  “不,这不可能!”有人反驳,却显得支离破碎:“我怎麽可能杀了无瑕?哪怕他受一点点的伤害,我就会心痛得要死!我怎麽可能刺……剑,不可能……我绝不会伤无瑕的,用我的手……我怎麽会做出那种事……”

  “你的剑很特别。”惜夜走了过来:“那个伤口直到三百年後的今天依旧没有消失,是真是假,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死妖怪!你乱讲什麽?”苍泪听得心惊肉跳:“别胡说!”
  师父对无名的情可不简单,怎麽可能会动手伤他?胡扯瞎扯的,万一惹怒了师父,可不是形神俱灭那麽简单的了。
  “我为什麽要撒这种谎?”娃娃脸真是没出息,看他怕成那样。难道他还没有看出来,这个寒华是够可怕,但只要一牵扯到无名,不就不堪一击了?
  “师父……你没事吧?”看见寒华那个样子,苍泪觉得很害怕。哪怕是跟最可怕的敌人对阵,师父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可那死妖怪不过用了三言两语,竟像是把他完全打败了。

  “是我吗?用这双手……”寒华看著自己的双手,也看著地上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师父,那不可能,你不会那麽做的。你对无名用情至深,怎麽可能会那麽做呢!”
  “你不明白。”寒华摇头,神情麻木。
  听了这话,苍泪一怔:“难道说,真的是……”
  寒华笑了一笑,却笑得极苦。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这剑伴了我千万年,我用它斩杀了无数的敌人,可没想到,最後居然用它……刺伤了无瑕。”
  “师父!”觉得他神态不大对劲,苍泪很是忧心。

  “凝冰神剑!凝冰神剑!”寒华一手握住剑尖,轻轻一折……
铮──!
  有如发出悲鸣,那薄如蝉翼的剑身应声而断。
  寒华随手一扔,掷到地上。
  苍泪看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剑,可是师父的随身之物。据说还是蚩尤之战时,为了抵御祝融的火术,师父冒著极大的凶险赴极北之地,潜入无底冰湖,自万丈深处取得的寒冰精魄炼制而成。可以说除了诛神法器,正是世间再无媲美的异宝。而现在,师父把他一向不离身畔的宝剑亲手折断,扔到了地上?

  “师父,这是你……”
  寒华不言不语,怔怔坐著。
  “这把剑怎麽能和无名相比?不过就是一把破剑而已。”
  “住嘴!你知不知道这把剑……”还敢在一边煽风点火!
  “不错。”寒华讷讷地开了口:“这把破剑怎麽能和无瑕相比?”
  
  师父,怕是疯了!
  “所以,你还是离我父亲远一点,要是你哪一天又发起疯来伤了他,又该怎麽办啊?”
  “远离……无瑕……”他的手一抓,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衫下摆。
  “不错,最好现在就走。”就这样,把这些危险的家夥就此赶走。
  “走?”寒华远远望向无名正在沈睡的房间。
  “师父,你情绪太激动了。不如,我们改日再……”话尾被一道冰冷的目光吓了回来。
  “我没有问你。”这红绡的儿子,真是一点都不像他的父母。
  “对不起,师父。”苍泪垂手站到一旁。
  寒华眼一抬,下个瞬间已经站到惜夜的面前,吓得他坐倒在身後的椅子里。
  “要不是我答应了无瑕,你此刻绝不会有机会说这些话。”他冰冷地盯著这个他从第二眼就想除之而後快的妖。
  惜夜咽了口口水,再一次体会到凭现在的自己连当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难道你不担心……”他真的是无法安下心来,说不出是为了什麽,他就是觉得……非常危险!
  这个人……会带来不幸的………
  在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力量的现在,对这些不幸,一点抵御的能力都不会有……
  
  “如果有那麽一天,我一定会先杀了自己。”寒华转身往门外走去,他要去看看无瑕,他已经离开得够久。“我绝不会再给自己任何的机会伤到无瑕了。”
  暮色中,看不清寒华的表情。
  情爱,究竟是怎生的模样?
  改变天生注定的性情?
  放弃对任何事物的执著?
  还是……剜了别人的心?
  
  “惜夜,你怎麽了?”苍泪望著他不太对劲的表情问道:“你不舒服?”
  “苍泪,情爱是什麽呢?”惜夜看著寒华离去的背影,眉目间一片凝重与忧郁。
  “我不明白,就人类的算法,我不过才活了二十年,他们的那种情感,已经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了。”苍泪摇摇头。
  “我讨厌那样,非常厌恶。”惜夜站了起来,一向看似活跃的生气突然从他身上消失殆尽了。“为什麽要那麽深情?为什麽要有那种悠长久远的感情?为什麽连伤害了根本没有犯过任何错误的人也不在意?”

  “你在说什麽?”什麽伤了别人?
  “难道……一定要玉石俱焚了,才可以离开这些……”
  “你没事吧!”好像……最近他附近的人都不太正常。“惜夜!”
  “啊!”一推之下,惜夜手一抖,像是突然回了魂:“怎麽了?”
  “是你怎麽了?”
  “我?我哪有什麽?娃娃脸,你最近也不太正常嘛!讨厌──!附近的怎麽都这样啊!”边说,边撇著嘴走出去了:“害我的头一直都好痛!”

  这是演哪一出啊?
  如果他们都是正常的,那麽,只有一个结论了。
  苍泪啊苍泪,疯了的大概只有你吧!

他解开白色的衣襟,然後是中衣,最後是里衣。
  苍白的肌肤异常地平滑光洁,可就在左心之处有一道疤痕,那疤痕细狭,表面看来并不像是什麽严重的创伤。只是颜色深红,就显得极为狰狞,宛如不久之前刚刚痊愈的新创。
  这伤口的形状,伤痕的样子,他都很熟悉。
  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次这种伤痕,他早就麻木了。
  可是,只有这一次,他看得惊心动魄,看得神魂皆伤。
  
  一只纤细的手掌抚上他失魂落魄的脸庞。
  “寒华,你怎麽了?”那双眼睛终於睁了开来,带著温和的暖意看向他。
  “无瑕。”他半跪到了床边,俯首到那一片雪白银发之中,近乎无声地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微微侧过头,寒华乌黑中带著微微幽蓝色泽的长发垂落到了他的颊边。那麽靠近,近到他闻到了从寒华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冰雪气味。
  “没有什麽对不起的。”他把脸更加偎近寒华耳边:“我不喜欢你道歉的样子。”
  “是我刺伤了你,是我那麽做的。”寒华的手抚过那道伤痕。
  “你在发抖?”他抓住寒华的手,按到自己的伤口上:“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要伤害我,所以,不要再道歉了。”
  “我发抖是因为我在害怕。我怕,万一有一天,我再次成了那个样子,我会伤了你,再伤你一次。上次是因为你身体里有冽水神珠,可再一次的话,我很害怕……”

  无名的脸色微微变化,随即却又开始微笑:“是啊!所以不要害怕,我还活著,不是吗?哪怕你对我做任何事,我也不会怨怪你的。”
  “我不能原谅自己!那只妖说得很对,我应该离你远一点的。可是我做不到,我无法忍受离开你。明知你就在这麽近的距离,却要我离开,我做不到!”
  “你一定吓到惜夜了!寒华啊,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他用指尖挑起一络寒华的长发:“但是,他的确说得不对,你不应该离开。在经过了这麽漫长的岁月之後,如果你只见了我一面就转身离开我的话,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绝对不会!”

  “三百年了,无瑕,我们分开竟然已经有三百年了吗?你这三百年就是独自一人活过来的?我怎麽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呢?”
  “只是三百年,如果你担心的是时间,那麽我可以说,我一直生活得很好。只要想到你还和我同样地生存在这天地之间,我就会觉得,活著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无瑕,你为什麽要这麽说?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再发生三百年前的那种事?”
  “其实你根本不必要自责的,那一剑虽然是你刺的,但是,那是源於我的请求。”

  “什麽?”寒华猛地抬起头来,惊骇地问:“为什麽?你为什麽要那麽做?”
  “我是答应过你,我的生死只能由你来决定。不过,那个时候,虽然我没有承认,但我真的被你的漠然无视伤得很深。所以,我失却了理智,你既然亲手抹杀了一切,又何必再留下我呢?”

  “你……为什麽要……”
  “是绝望,我因为绝望而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吧!我觉得,自己终於成了一个梦中的人物,生活在你所做的梦中,你那样突然地惊醒,我已经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所以,该说对不起的,其实应该是我。”

  寒华说不出话来,只是痛苦地看著他。
  “我一直就是这样,始终让你为我忧心,我很高兴现在还能活著见到你。所以,不要互相道歉了,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什麽话要对我说了吗?”
  “你是爱恋著我的,对吗?”那是寒华心中永远的隐痛。“不是因为任何原因,而只是因为我,对吗?”
“我还以为你已经不会再怀疑了。”无名的声音一如以往的平和:“是的,并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这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你并不是一个好的,可以交付情意的对象。但你是寒华,这就足够了。”

  “你後悔过吗?”可经过了三百年啊!寒华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後悔啊!我常常想,要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只怕早已轮回了几世,也不会受这样的痛苦。但是,每当起了这个念头,只是徒然让我记起了你。到了後来,我会沈湎於过去与你共渡的那些岁月,而完全忘了後悔。”

  “要是你没有遇见我……”
  “或许永远不会有相思的苦楚,但也不会懂得情爱的滋味。”他知道寒华心里的不安是为了什麽。“我的冷淡伤得你很深吧!所以,你才会这麽犹豫。”
  “不,我只是害怕自己是在做梦,一个狂喜的梦。”
  “如果我不情愿。”无名的眼里出现一抹淘气:“会放任一个男人趴在我身上这麽久吗?”
  
  寒华一惊,连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有多麽逾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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