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苏青弦微微侧了侧头,更加重了那点孩子气的伤感。
沈言的心被击中了。
强势的苏青弦让他佩服,却总是有着隔阂。而现在这样的苏青弦……他没有办法抗拒。
如果先前的苏青弦像此刻那样看着他,会不会自己就糊里胡涂地点了头呢?
这样问自己,却连自己都没有答案。
沈言只能呆愣愣地看着苏青弦,任他慢慢靠近,然后叹着气,给了自己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
很紧,紧得几乎不能呼吸。
紧到都有点痛了。
沈言恍然间摸到了此刻苏青弦的心底深处浅浅的灰暗,所以继续呆呆愣愣地让他抱着,也没有挣扎。
这一刻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接近,却还是感伤。
沈言的眼前是昏黄的灯光,就在苏青弦的身后,是渐渐肆虐着的大雨。那些雨意在玻璃窗上斑驳,像是哭得花了的孩子
的脸,真是让人丧气。
然后就听到苏青弦心跳的声音,比刚才他告白时还要响。一恍神就有个错觉,像是两个人的心脏正在一起跳动,所以分
外响。
颈项处是苏青弦头发的触感,还有他呼吸的热度,然后感觉到对方的臂弯终于松了下来,带了几分温暖。像是一个简简
单单的,情人之间的拥抱。
又像是,最后终于决定了的妥协。
沈言突然又心酸,为了此刻腻在他怀里,生生扮成受伤大男孩的这个男人,为了他的没说出口的委屈,为了他没说出口
的不甘。
如果早有这个拥抱,是不是可能会不同?
沈言看着苏青弦背后那一片苍凉雨夜,怔怔地想。
苏青弦又收了收臂膀,挪了挪位置,头发就拂在沈言的肩窝处,有些微痒,沈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被苏青弦的呼吸
正正袭击到怕痒的位置,忍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
然后就感觉到苏青弦的身体僵了僵,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
「干嘛?」沈言别扭了,完全忘了他们之前的气氛实在不算融洽。
正对着苏青弦的眼,沈言才发现对方的眼睛深沉而黑暗,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
有一种错觉,好像是黑夜,容纳万物而又温柔地等着光明。
然后沈言就继续呆愣愣地看着苏青弦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盖住了他的呼吸。
这一回,没法骗自己说是出自礼节的亲吻,而是一个真实的亲吻。
交换体温,然后是气息。
沈言有一刹那的晕眩感,且晕得很厉害。
苏青弦吻着他的嘴角,很轻,比呼吸重不了多少。晕头晕脑的沈言还挣扎在到底该怎样反应,就被苏青弦很轻松地攻城
略地了,舌尖被人轻触着,然后纠缠。
头更晕了,身体也僵硬了。总算苏青弦似乎发觉了他的异常,舌头又退了出去,侵略感被降低了几分,沈言也就继续沉
浸在自己的反应了。
然后他发现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吻,事实上他被苏青弦带着转了个身,臀部抵到了那张坚硬木桌。
沈言直接伸臂要撑开苏青弦,却被对方扣住了手腕。
他有点愤怒了,手上正要使劲,却被苏青弦拉着手,把他的手掌贴到左边心房的位置,掌底下是对方心跳的脉动,然后
这个吻停止了,沈言看向就在眼前的那个人,却看到对方的眼神像是一张黑夜的大网,无边无际。
「亲亲我。」苏青弦如是说。
一边说着,一边又亲他的嘴角。
「亲亲我。」苏青弦的眼神很温柔,溺死人的温度。
又吻他的唇,像是树叶眷念阳光,像是杨柳爱着水波。
「只要……亲亲我就好……」苏青弦的眼睛好像会说话,还是温柔,却有点伤感。
然后沈言结果就呆呆地,任他亲了。
手掌被牢牢地按压在对方的胸膛,眼里全是对方,就连呼吸之间也全是苏青弦的味道。有点淡淡的茶香,还有点苏家大
少偶尔会使用的木质男用香水的味道,好闻得像是葱鬰而有生命力的大地,温暖得让人想要陷下去。
嘴角、唇线,那家伙甚至连鼻子都不放过,被像孩童似的玩笑般的亲吻照顾了好多遍,有时缠绵有时轻轻地咬着。
像是对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总也吻不够似的。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沈言却有种错觉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时间都
似乎没有了意义,只有拥着自己的这个人,还有那点入骨温暖。
迷迷糊糊地再度被侵略了口腔,但是此刻的沈言像是刚被毒蛇咬中的青蛙,只能继续傻傻呆呆地任对方把麻痹了的自己
生吃入腹,任对方的舌尖纠缠着自己的。如刚得了猎物的野兽一般,苏青弦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却不松口,另一只手沿
着沈言的背缓缓地抚着,即使隔着一层衣服,沈言都能感受到那份热度。
然后对方的手指略有些迫切还带着几分粗鲁地撩起了他的衣服,指尖就这样顺着扯开的衬衫边沿伸了进去。背部徒然接
触到人的体温,沈言顿时僵直了,然后终于能够气急败坏地把那个已经出离了理智的家伙推开。
推得太用力的关系,苏青弦踉跄着差点倒下,沈言心一揪,然后看到对方脸上居然挂着的是笑容。
他气极,伸手就擦自己的唇,因为吻太久的关系,嘴唇有种不像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就看到苏青弦走近自己。
沈言其实很想后退,但是这种举动太过示弱,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戒慎地盯着苏青弦。
「别紧张,我什么也不做。」苏青弦带笑着举起手,一副无辜的样子,仿佛刚才差点化身为狼的那个人完全是人格分裂
与他本尊无关。
这个无赖!沈言恨得牙痒痒。
这种心思依旧没有办法骂出口,理由还是同样:太弱了。
结果苏青弦就停在他一步之遥,带着满脸的笑意盯着他:「我真的不会再动了。不过你知道么,我很高兴。」
语气带了几分卖关子,却让沈言更有些不爽,苏青弦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在哄小孩子。
沈言的脸像是便秘,但苏青弦看起来毫不在意,突如其来地倾了倾身,沈言直觉地想要侧身躲过,却被苏青弦扶住了肩
一时没法动弹。
于是就这么着,又被对方在额际烙下一吻:「别把我当成细菌,你总得原谅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吧。」
明明已经听过一遍「喜欢」这两字,这一回的沈言脸上却烧了起来,漫山遍野,劈头盖脸。
即使灯光昏黄,他的血色还是明显得像夏日傍晚天际烂漫的红色霞光。苏青弦的话理所当然到有些欠扁,沈言却不知怎
的默不作声了。随着苏青弦的态度改变,两人相处的种种顿时像脱轨的电车,一路横冲直撞却拉不回来,直撞到墙就让
人晕头转向。
然后苏青弦就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让我再亲亲你好么?」
沈言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滚!」吼出声就觉得不妥,这好歹是苏家,于是就选择了自己走路。
这一回苏青弦没有拦他,只是笑着尾随着沈言下楼,看着对方有点僵硬的姿势,突然叫住说:「你等等,我叫司机送你
,外面雨下好大。」
沈言继续默不作声,闷头往前走。走到玄关处就听到身后的奔跑而来的脚步声,他刚想开门,手臂就被拽住了:「真拿
你没办法,等等。」说着就随手掏出电话打给司机,让对方把车开来就挂断了,从始至终,那手都没有松开。
苏青弦并没怎么用力,沈言本想继续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等到苏青弦打电话时转念一想:何苦拿自己的健康来赌气?这
片地方虽然平素里幽雅闲静,但是往来人员稀少,多数住家都是自备豪华私家车,所以也不会有出租车过来,何况大雨
倾盆,即使到了市区大概也招不到车子。
如此一想,他就坦然地等待苏青弦的安排了。
司机从车库开车出来尚需要些时间,两人站在玄关处,一时俱是无言,沈言觉得有些憋气,伸手推门而出。
那雨下得越发地大了,冷风一吹,雨雾从苏家的长廊外扑面而来,细雨蒙蒙。沈言才刚舒了一口气,就发觉肩头一紧。
他兀地转身:「喂!」警告地看向苏青弦。
「进屋,躲雨。」苏青弦很是言简意赅。想来是明白沈言此刻对他有些过敏的缘故,要笑不笑的样子,更是欠扁。
沈言牙一咬,正想对他饱以老拳的时候,苏家人再度适时出来保驾。
驶近的汽车的灯光缓缓靠近,等到到了长廊下后,司机拿着伞推门而出,又递了一把收好的伞给苏青弦,苏青弦转手就
又交给了沈言。
沈言挑眉看向苏青弦,苏青弦轻轻推了推他:「上车啊。」然后就坐到了驾驶座上。
「啊?」沈言有点反应不过来。
「上车。」苏青弦又重申了一遍,然后直接关上了车门。
沈言有些郁郁,想了想,终于撑开了伞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这一回的苏青弦没再有什么古里古怪的行动,直接把沈言送回了家,道了声「晚安」后就直接开走了,倒是留下沈言看
着大雨滂沱中离去的黑色奔驰很有些适应不良。
这是刚刚表白了的人的表现么?
悻悻上楼的沈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事后沈言想起这段经历,对于苏家大少骗死人不偿命的本领直恨得牙痒痒。
想到那个吻尤其扼腕。
那样子被人生生占了便宜,自己居然就那样落荒而逃。
这样想来,只能说苏家美钻乃是心如利剑,口似蜜糖。
即使早知道这家伙除了厉害之外还是厉害,却还是不经意就中了他的毒,活生生的吃亏又上当。
居然被苏青弦告白了……
沈言直到走进家门,锁上门锁,坐回沙发上,才有踩到地雷遍地开花的真实感。
也不知该说苏青弦特别衰好;还是特别幸运的好,敢情沈言把之前一晚上的变动都当成梦来体味,虽然同样被吓到瞠目
结舌,但却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此刻才终于从梦境回到现实。
真的被告白了,而且……被亲了。
更要命的是,那些地雷并非出于厌恶而在脚下爆炸,而是出于过于震惊。
其实自己明明对于这种状况早该有心理准备的……
沈言无意识的摸着嘴唇,听着窗外的雨声。
呆坐了半天,沈言才爬起去洗澡。
当晚自然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突然间害怕他们之后的相处之道。沈言长这么大没被男人追过,这种「宝贵」的经历自然也不可能找其他达人来提供经
验——在拒绝了追求自己的「男性」上司之后,应该怎样?
沈言自然相信以苏青弦之前的表现,他大抵是不会尴尬的。而沈言亦相信苏青弦的人格,肯定也不会因为告白失败而在
公务上落井下石给小鞋穿。
然而,自己呢?
自己又该怎样面对此种情况?
沈言直愣愣地看着时钟的时针划过三点,用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还是没有答案。
第二天早上太阳早早露了面,完全看不出肆虐了一晚上的坏天气曾经发生的痕迹。大部分道路上甚至没有积水,只有草
坪上才发芽的嫩草叶上有着一点一滴的钻石般闪烁着的水珠。沈言再度有了「昨晚上真像个梦境」这样的感悟。
不过等到看到那辆黑色车子以及熟悉的车牌时,他就又回到了现实中。
苏青弦从车窗里朝他扬了扬手,沈言呆立着,真想回到人生如梦的境界,至少不要让他如此快地面对惨淡的人生。
他能看到车窗里的苏青弦正盯着自己,然后嘴角突然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笑容。隔着车窗,那笑容似乎也有强大的杀伤
力。
沈言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苏青弦露出现在这样略有些受伤的表情时,是自己完全拿他没办法的时候……
不敢去深究自己奇怪的心里想法,沈言一边叹着气一边上了苏青弦的车,好在苏大少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会跟上一
句「我还以为你不会上车了」,而是问:「你直接去公司?」
「嗯。」
苏青弦又拿出了早餐,惯例是一袋豆浆,主食今天换成了包子。沈言也没有犹豫,既然上了车就干脆一点,直接接了过
来,说了声「谢谢」后,才淡然说:「我说,你真的不用再接我了。」
「嗯?」苏青弦正在转向。
「这样我很尴尬。」
「……」苏青弦沉默地上了公路,才说:「不需要,真的。你知道我喜欢你,不要剥夺我现在剩下的小小乐趣。」
「我倒是觉得我们保持距离比较好。」沈言觉得手中的豆浆真是烫手极了。
「你真的认为这样好?但我觉得对我挺糟。」苏青弦抽空瞅了他一眼,眼神还很严肃。
沈言无语,很想爆粗口说:「那关我屁事」。
然而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直到事后很久,沈言才认识到苏青弦那一晚上的主动示弱的险恶用心。从此之后,苏青弦一旦示弱,在两人的关系上就
能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沈言很焦躁。
焦躁一般产生于面对转变而无法掌控,沈言的情况自然未能免俗。
他知道苏青弦正在缓慢地步进他的人生,并且以一种他并不期望的方式。然而他却抗拒不了。
苏青弦还是一径地对他好,对他笑。而且自从那一天早晨接他之后,再也没有说过「喜欢」两个字,更没有再做出亲吻
或者抚摸这样的动作,一时间只差在头顶上安块「安分守己好好先生」的牌子。
然而沈言不是傻瓜,亦不是初经恋爱的青涩少年。苏青弦的那招手段自然高明异常,却也不是无迹可寻。
沈言大概知道这奸猾的男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无他,只一句话可以形容,就是「投其所好」。
知道沈言吃软不吃硬,那个男人就索性摊开来了事,把那些坚硬壳子统统收拾妥当,再也不表露出来:一味地温柔体贴
,再也不说半句自己不爱听的话,抱着长期抗战的准备,打算来个润物细无声。
然而即使沈言自己,也知道这一招对他实在有用,也实在受用。
之前的拒绝像是昨日烟云,已经消散,因为之前做出拒绝的依据似乎已经消散。
然而沈言知道,这世上人心是最难改变的。他当初的拒绝虽然似乎是脱口而出,但他却从不后悔,因为问题一直都在,
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沉默而又顽固。
所以,沈言只能秉承一条宗旨: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亦不动。
好在随着气温的回升,苏沈两人的工作也越来越忙碌。很多问题随着渐渐密集掐算到几时几分的工作时刻安排表而被排
到了第二线。
四月开始,苏青弦渐渐成了「空中飞人」,据说苏氏在新一年的几笔大手笔投资和资金运作都开始进行,这种牵一发而
动全身的企划,是从企划规划开始就倾注了苏氏高层的心血。于是从四月开始,沈言固定的「接送司机」暂时罢工了。
很快,沈言几乎连苏青弦的电话都接不到了——据说苏美钻陷入了可怕的工作地狱中。
每天开着公司新安排的黑色VOLVO上下班,沈言偶尔会觉得车内太过安静。
好在这样的时刻并不多,启明星的企划进展亦是很快。进入企划实际操作阶段后,各方的态度都算配合,进展也都算顺
利。
只是沈言经常会在苏氏和启明星之间扮演三明治中那一块夹心的角色,偶尔也会让他头疼。
根据早先谈妥的条件,上善基金根据启明星当初的项目计划拨出一定的资金运作方案,在实际资金操作上也会实时监督
资金的流向及使用,并且有权在启明星的实际运作过程提出异议。当然如果真发生这种情况,问题也会交由项目组的几
方负责人进行审核后再做制衡。
这种资金操作及监督运营方案是上善基金一向的规则,亦算是成功的法宝之一。沈言明白钱和人是成事的关键,因此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