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口方向来了一群山民,赶了几十头猪羊,似乎是宋军所扮,打算趁夜偷运进城。”
“哦?好啊,来得正好!仁荣,你看,你才担心大雪封路断了粮饷供给,宋军便替我们送来了,这岂不正是天助我也!
”李元昊大笑道,“来人啊,速速派遣兵马出营,将那几十头猪羊劫回营来!”
“皇上,小心有诈!关外早已被我大军封死,他们又如何能弄得到猪羊进城?这分明是在图谋不轨!”野利仁荣闻言,
连忙提醒道。
“嗯,也有道理。”李元昊心中虽然早对野利仁荣生出了嫌隙,但在大事之上还是颇为重视他的意见。思虑片刻便道:
“再多派些人出营,小心见机行事,不要轻易向城关之内追击,谨防有诈!”
“遵命!”
那将领得令点齐了两百骑兵奔出大营,直奔三川口方向而去。才走到半路,便见十几名山民装扮之人赶了一大群猪羊匆
匆急行归来。那羌将一见,率先冲了上去,横刀立在路中,道,“南蛮子们哪里走?快老老实实留下这批猪羊,爷爷或
可放你们回城中,让你们再多活上几日!”白玉堂见状,心中暗笑,低声吩咐左右之人道,“我们佯装抵抗,与他胡乱
打上一会儿,拖延些时间,他若要抢这些牲口便让他抢。”
“是。”
左右几人点了点头,拔出刀剑,对着那羌将开口便骂,将他惹得火冒三丈,冲上前来,几人早已一缩身子钻到了那些肥
羊的肚子底下。那羌将低头看去,根本分不清人藏在何处,手起刀落,乱砍了几头羊后,气得怒火直冲头顶却又无可奈
何。如此反覆来去,倒也足足将那些气势汹汹的羌兵羌将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听得白玉堂口中一声啃响,这才收了
阵势,丢下那群乱做一团嗷嗷吵叫的猪羊遁入林中,跨上马依原路回转城中大营。白玉堂则调转马头,奔向三川口河上
查探凿冰人马的情形。
三川口离延州城本就不远,加上有了胯下坐骑,几乎是片刻工夫就赶了过去。只是到了近前,却想不到一眼就看到一个
修长的身影正在指挥兵士们凿裂冰层。
“你来此处做什么?我已事前交代过他们,莫非你还不放心?”白玉堂催马紧赶几步在岸边停下,一纵身直接飞跃到那
人身边,带了一丝愠怒问道。
“玉堂。”那人抬了头,发丝已经湿湿贴在了额上,见他平安来了,似是放下心般,淡淡一笑,道:“狄王爷说坐在帐
中闲闷不得安心,便叫了石将军一起到城上亲自督促将士们运水筑城。所以我便出了城,万一此处出了什么差错或是遇
上敌军之类,也可当作照应。”
“你……”你其实是不放心我吧?白玉堂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却未将此话说出口。只好道:“此时说什么也是无用,
回去营中我再与你细算!”
此后,两人又与众兵士们一起忙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接近寅时才回返延州城内大营。
回到营中交令,与众人匆匆寒暄几句,白玉堂便拉了展昭一同告退,回到帐中。之后又命人烧了一盆热水送来,这才安
稳下来,一手探向他的额前摸了摸,两道乌黑上挑的剑眉立刻皱作了一团,“我便知道会如此!不过也好,这样你明日
就休想再趁人不备跑出营去!”
“只是沾染了风寒,我的身子壮得很,睡一夜便无事了。”接触到白玉堂微凉的掌心,展昭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突然感觉
昏昏沉沉,原来是不知何时发起烧来.
“你哪里是沾染了什么风寒?你是受伤没有痊愈!带着一身伤,冒着这样的大雪出外乱跑,就凭你平日身壮如牛也无从
抵抗!”
白玉堂边道边催展昭将潮湿的衣衫换下,顺便检查他身上几处大伤有无浸到雪水。
“果然透过去了,这般天气根本无法在外面久待,你又跑去跟着凿河,又是冰又是雪,混了岸边的污泥,渗到伤口里,
再过上十天半月你也休想好得了!”
说着,他便转身端了那盆热水过来,又取出公孙策留在帐中备用的金创药,重新替他清理过后,包扎妥当。之后,自己
也将湿衣换下,只披了一件里衫,吹熄了灯,回到展昭边坐了,道,“往里些,不然要白爷爷睡在何处?”
“玉堂,你……”
展昭才开了口,白玉堂已经掀被挤了上来,在他身边躺下后,伸出双手拥住他的腰道,“天气这般冷,这军营里又不可
能有火炕暖炉之类,还是两人挤挤好些。”
“晤。”展昭应了一声,合起眼来,却又觉得身旁之人的心跳格外清晰,声声震撼着他的胸膛,让他难以平静。此时,
突然听得白玉堂低低开口道,“你……当真如此放心不下我吗?我当初没闯过那破楼,所以你才无法再信任我?”
“……我并非不信任你,我放心不下都是我自己的心结而已,你仍是你,仍是傲笑天下的白玉堂。”展昭沉默了一会儿
,才缓缓开口答道。
“话是如此说,就如同那些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疤痕一般,其实我与你都不同了吧?”白玉堂轻轻抚着展昭的背脊道,
“猫儿……当初是为气你才这样叫你的……后来……我是不是也一直如此唤你呢?”
“从没改过口……你是极少正经唤一次我的名字。”展昭睁了眼,抬手拢了拢白玉堂的发丝答道,“疤痕已经留下了,
的确是抹也抹不去的,所以便只能看着它,也必须直接面对它,即便再如何疼痛也要如此。能感觉得到这般疼痛,已比
麻木不仁要好上太多。”
“笨猫一只……你既明白这些道理,也便无须白爷爷多嘴罗嗦,却为何还要犯傻?这伤,是新的吧?看来连一年也末超
过。”白玉堂闷闷叹了一声,手指隔着薄薄的衣衫从脊骨摸索下去,停在腰间的某个地方,找到那条微微突起的伤疤。
“嗯。那是擒拿一伙打劫官银的凶徒时被其中一人自背后偷袭留下的,不过那几人最终也还是全部被擒获。”展昭随口
答道,回过神时,那人已经伸手直接溜人衣衫碰触底下的肌肤。微凉的指尖慢慢碾压过腰部敏感的肌理,带起一阵异样
的酥麻,令人突然慌乱起来。
“若是被你盯上的贼人也极少有擒拿不住的吧?”白玉堂笑道,尚未注意到展昭有何不对,直到他在被中握住他的手腕
,不让他一双贼手继续自作主张地四处乱爬。他心念一动,鼻端嗅入那似熟悉又似朦胧的气息,脑中突然起了一股邪念
,口里故意逗他道:“猫儿,我想不起你也可对我说说,我原本和你在一起时,究竟是怎样的?”
“这……”展昭一时被他问住,心道“这可要我如何解释与他?”一走神的工夫,又被白玉堂钻了空子,让他探身一口
咬住了耳垂,双唇合住一吮,立刻令他全身一颤,心跳又快了几分。
他与他,分离了两年,历尽艰辛才重新走在一起,让两颗心再度靠拢。如今这般四肢交缠拥在一起,他却偏要故意戏弄
于他,让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暗暗叫苦,一掌抵了他的胸膛道,“玉堂……不要再胡闹了!不然我便不客气
了!”
“好,你若答应我明日不再乱跑胡闹,我便也不再闹了。你这笨猫,次次也只会用这一招对付白爷爷,口上辩不过便要
动武。”白玉堂抵了展昭的唇,竭力抑制住那越发嚣张起来、蠢蠢欲动的歪心邪念道,却未注意自己无意中说了些什么
。
“玉堂,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白玉堂自己没有丝毫感觉,展昭却将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急急半探起身来,低了头盯住他
的双眸问道。
“我说什么?不过是说你若答应明日不到处乱走,好生在帐中养伤我便也不胡闹了。你为何突然如此激动?”白玉堂敛
起神来,皱了眉不解道。
“不是这句,是后面……你说‘你这笨猫,次次也只会用这一招对付白爷爷,口上辩不过便要动武’——你刚刚可是这
么说的?”展昭将白玉堂方才所说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焦急问道。
“我……确是这么说的……”白玉堂略略思虑了片刻,抬起眼帘看向展昭。但那句话终是他不知不觉时无意中说出的,
所有的一切仿佛在脑中一纵即逝,此时当真静下心来仔细去想,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抓不住了……“我也不知,只是凭
着感觉脱口而出;我也不知究竟为何,我仍是回想不起往日的任何东西。”
“无妨,想不起也无妨。如此便已是好兆头了。不必刻意去想,反倒最好。”展昭忙道,重新躺回枕上握了白玉堂的手
,“今日辛苦了整日,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看营中可有什么安排。”
“好,睡吧。”白玉堂应了一声,侧过身重又拥住展昭,阖起双眼倾听他的心跳。至少,这样可以让他安心。不管那些
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的破碎记忆是虚是幻,怀中这人就是最真实的。
次日起了身,雪仍未停,营中兵士们都在忙着将雪铲起运出,以免积雪过厚,就在夜间埋了帐篷。白天无事,到了晚上
天黑,白玉堂仍如昨日那般,带人出城,兵分两路;一路当作掩护,引开闻声前来劫掠的夏军,一路继续来到河上凿冰
。直到第三日,将最后一批鸭鹅猪羊一并运出延州城之前,白玉堂命人前去备了些清水饲料来,将一瓶药粉化开了拌在
其中,喂与那些牲口家禽。
“白护卫,你这是?”立在一旁的石玉不解道。
“这是我当日在夏营中向白修罗段司洛讨来的,本想用来对付李元昊,想个到此时倒用在了这些畜牲身上。”
白玉堂答道。原本他想既然已经到了夏营,不如找到机会除掉那羌贼皇帝,谁知还未及下手便又出了其他变故。不过此
时先喂了这些畜生,过后再让那些羌贼吞下也是一样。
“此物奇毒无比,吃下之后几个时辰才会发作,不会立刻被人发觉。这些畜生现下连皮带肉、五脏六腑都沾了毒,那此
羌贼再吃之时也逃不过……如此一来,不仅能先令他们损兵折将、人心浮动。便是有人猜出我们这几日故意让他们抢夺
这些猪羊鸭鹅是有意用计,也只道是我们有意投毒,不会想到其他。”
“原来如此!”石玉恍然大悟道,“我与汉臣原本也想过白白将这些猪羊送与李元昊做军饷不如在其中做些手脚,却又
怕弄巧成拙,白护卫果然棋高一着,石某佩服!不过,白护卫为何前面两次没有如此,直到今日才动手?”
“前面两次是要他们放心享用,令他们放松誉惕,以为安全无虞,今日再要,就要吃他们一个人仰马翻!”白玉堂一扬
眉,哈哈大笑道。
当晚出城,夏军果然又派了人前来夺取“军饷”,此番便是全无防备,将所有牲畜劫回营中,大肆享用,并嘲笑南朝兵
将愚蠢无比,几次三番主动将“贡品”送上门来。野利仁荣始终怀疑这其中有诈,一直暗自防备,送来的肉食一点未动
,连带命令自己手下所有兵将不准进食从宋军手中劫得之物。之前三天看来风平浪静,到了第四日凌晨,他尚未起身,
营中已经乱了起来。
“出了何事?”野利仁荣闻声连忙奔出帐外,抓住一名副将问道。
“回禀天大王,出大事了,那些南蛮果真使诈,在牲畜身上下了毒!”那副将此时连脸都变了色。
“我早料到会是如此,狄青三年前大败辽国大军,岂是可以小觑之人?”野利仁荣顿足叹道,“马上传令下去,将余下
的猪羊鸭鹅全部杀掉扔出营外烧光!速速查明,究竟多少兵士中毒!”
“是!”
那副将领命急忙去了,野利仁荣未走上两步,又有一人奔了过来,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地喊道,“天大王,大事不好
!皇上病倒了!”
“什么?”野利仁荣听了此话,当场僵立在原地,脸色铁青,厉声喝道:“皇上怎么会病倒?快说啊!”
“听说是……食、食物中毒。”那人吓得伏在雪中,磕头如捣蒜道。
“皇上所用膳食一向与我等分开准备,怎会中毒?”野利仁荣继续逼问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即时查问清楚。
“小……小的也不知……只是听随行御医如此说;另外,昨、昨日掌厨为皇上准备膳食之人已经畏罪自杀……”
“罢了,你去吧!”野利仁荣说完,转了身匆匆向营后关押犯人所用的牢房奔去。事已至此,他也再顾不得那许多了,
此刻能救皇上的恐怕只有那一人了!或许,他亦可趁此机会保住他的性命。
第八章
片刻之后,野利仁荣已从牢中提了人来,直奔李元昊的大帐,顾不得通禀,便直闯而入,拨开众人道,“闪开,统统闪
开!此时只有他能救得了皇上!”
“天大王,他是何人?”此时正在李元昊榻边急得团团转的几名御医战战兢兢问道。若是再出平点差池,他们便也不必
回兴庆府了,直接自杀谢罪反倒干净俐落。
“你们休管他是何人,总之此时你们也是束手无策,只有他可解皇上所中之毒!”野利仁荣说着,将负在背上的人放了
下来,催道:“快,额济纳,你若能救皇上一命,我便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你安全!”
原来他拉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十几日前,被李元昊暗中增派的追兵捉回的段司洛。当时情况危急,楚无咎又负了伤,被
几百人团团包围在一处山谷之中,根本不肯两人同时逃出生天;段司洛见状当机立断,强行与楚无咎交换了衣衫,将他
藏在洞穴之中,自己现身将追兵引开,最终被射伤双腿擒了回来。
野利仁荣听说后大惊失色,却又心知肚明,他放走李昶恺定不为皇上所赦,自己也不可能背叛朝廷。束手无策之下,不
想天公又不作美,突然降下大雪,严重影响战况,因此连日来他一直心神不定,坐立难安。
“不必了,我不想拖累天大王,也不在乎自己这条性命。”段司洛缓缓摇了摇头,迟迟不肯动手救治李元昊。
“额济纳,我知道你心中担忧的是什么,就算你今日救下皇上,朝廷也照样要追杀缉拿李昶恺,你便是赔上自己一死也
挽回不了什么!反之,只要活着,无论何时都会留有一线生机。今日算我求求你,救皇上一命!不论如何,你仍是我大
夏的子民啊!”野利仁荣低声在段司洛耳边劝道;心中急得如同火烧火燎!
“……”
段司洛听了野利仁荣所言,敛眉思虑片刻,默默接受了他的劝说,转了身检视李元昊的病情。白玉堂所之毒原本就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