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江湖——番瓜包
番瓜包  发于:2011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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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两个字,却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让我瞬间清醒,我猛地睁开眼,坐起。

四周寂静无声,薄纱无声飘舞,七色光芒如梦似幻,周围零散的躺着熟悉的人。

回来了??我伸手推了推昏在身边的雷霸天,手没有穿过去。用力踢了他一脚,脚很疼。

果然是回来了!!

我大喜,跑到以打坐姿势昏迷着的师父身边,大力晃着他的肩膀:“师父!师父!”

师父的嘴紧紧地抿着,平素淡粉的颜色变的青白,我大惊,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已经微弱到近乎没有。

“师父!”无论我怎样摇晃,师父仍是沉睡不醒,我急得浑身冒汗,但除了叫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若是师父出了什么事情的话……

若是师父出了什么事情的话……

这个世上,我便再没有亲近的人了。

看着师父的鼻息越来越弱,我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恐惧感。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初见师父,他将袈裟铺在地上,悠栽栽的喝酒烤野兔,虽然是光头和尚,却没有任何的违戒唐突之

感。

是因为那天神般的容貌,还是那种淡然的气质。我只知道,那个时候,我呆呆的看着他无法动弹。

“老秃驴!快点醒过来啊!”我伸手敲他的光头,“你别吓我!”

那时的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亲人,看到血就会莫名其妙的晕眩,穿着褴褛

肮脏的破衣服,怯怯的躲在树下看着他。

不敢接近他,越漂亮的人就越是残忍,那样光芒四射的人,即使露出寂寞的表情,也是与众不同的。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师父,已经和幻境中不同,虽然仍是光彩夺目,却少了那种出尘脱俗的仙气。

可是,即使是那样的师父,仍然是能将人的视线牢牢的吸引住的。

“师父……”我用手撑开师父的眼皮,瞳孔已经有些涣散。

十年前的那个时候,师父发现我在看他,向我招了招手。我却仍是不敢过去,沾满泥巴的脚在腿上蹭了蹭,悄悄的咽了

口口水。

见我的目光转移到野兔上,师父扬起眉,笑了,伸手去拿串在竹棍上的兔肉,却意外的被烧到了手,下一秒钟马上含着

手指叫痛。

惊慌失措的样子让那不可接近的仙人瞬间变成凡人。我这才在发臭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

师父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在一旁喝着酒,静静的看着我将一整只兔子肉吃光。

做我徒弟吧,在我心满意足的用胳膊抹着油腻腻的嘴打饱嗝的时候,师父忽然这样笑着问道。

于是被那个笑颜迷了心智,糊里糊涂的跟着他来到山上,伺候他和藤罗十年。

那是……世界上唯一的亲近的人……

心中的恐慌无止境的扩大,我使用了全部的气力喊叫:“醒过来啊!梦里有什么好的啊?你徒弟还在这里等你呢!”

回音一遍一遍的重复,明明是自己声音,却突然陌生。

忽然有笛声,自头顶传来,我抬起头,看到薄纱飘动的粗大顶梁上,坐着一名白衣男子。

那男子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目光停留在昏睡的师父身上,只是片刻,便又皱着眉移开视线。

“你终于还是进来了。”男子望着洞顶,自语一般的道,“过了半月……我本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什么话也不敢说,抱着师父紧张地看着他。

这个人,可以救师父。我直觉性的这样想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或许只有几眨眼的功夫,我的手心却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终于,那个男子轻叹一声,道:“起来吧,无尘。”

带了内力的声音,刚刚落下。我便看到,怀中的师父,缓缓的张开了眼。

清亮的眼眸,没有任何人引导,自然而然的寻找到了方才说话的人。

然后停住,不动了。

任何话也没有说,就那样盯着,平和的目光下暗藏波涛汹涌。

很久以前,师父曾经说过,他无法成佛。我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我却突然明白了。

是因为……眼前这个,曾经在我幻境中出现过的男人——翁易扬!

十八、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我一直以为,我与师父,是相依为命的,或者说,在这十年朝夕相处的生活宗,我一直坚信着,师父与我,对于彼此来

说,是唯一的存在……

而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彻底的颠覆了我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瞬间陌生起来。

那两个人对视而望,眼神交错自抵千言万语,我变成了多余的存在。

翁易扬的那句话似乎有解除幻觉的作用,周围的人已经陆续转醒,全是大汗淋漓,脸色苍白,仿若刚从鬼门关走过。唯

有田传冻透了,已经没有呼吸。

周围的响声惊动了对视的二人,师父不动声色的转过头,恰对上我的目光。

我并不知道自己目前是摆出怎样的一副表情,但师父却怔了片刻,又看了看我紧紧环住他的手,眉皱了起来。

“臭小子,你这是做什么,让我起来。”

熟悉的称呼令我稍微安心,压住心中某个地方的暗痛,我若无其事的道:“死和尚,你当我傻啊,我松了手你一定打我

!”

“你这样我照样打!”老和尚很无耻的伸出颤颠颠的手往我脑袋上敲,同往日一样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却多了一丝不

自然的感觉。

“师父!”我叫着闪躲,那拳头却没有落下,那白衣人只是轻笑了一声,师父的目光便又飘回那人身上。

“师徒情深……”那人低声道,“无尘你能料到绝情丹的毒性能压住乾坤幻影阵,却低估了这阵法对他的反噬,现在你

已经压抑不住这小娃身上情毒……又何必陪上自己一条命?看你我相识一场,我放你们师徒一条生路,剩下的卑鄙小人

,就留给我夫妻陪葬罢!”翁易扬冷哼一声,反手拔出腰间佩剑,浅青色的光芒随着剑的拔出而慢慢笼罩在白衣男子身

上,剑风划破空气,发出清脆悠长的声音。

“青锋!”周围众人皆是惊喜。

翁易扬用眼光蔑视的扫过那群人:“我答应胡姬苟活十年,如今十年已过,翁某当去陪伴娇妻,有各位陪葬,也算是热

闹。”

身边有人惊叫:“他竟然是消失已久的翁易扬!”

翁易扬冷笑,随手一挥,却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顿时间地动山摇,薄纱破裂,头顶七色宝石迅速的旋转起来,然后

逐各破裂,细碎的七色碎片雨般洒下,头顶竟然瞬时间出现一个大洞,能看到璀璨星空。

大厅中间两米见方的地板缓缓裂开,散发着幽白光芒的水晶棺材升至半空。水晶棺上寒气缭绕,显然是用千年寒玉来保

尸首十年不烂。

躺在水晶棺中的苗族女子,双眼轻闭,脸颊透着淡淡的粉,平静安和的仿若睡着一般。

怀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连带着我,也猛猛地抖了一下。

那便是胡姬,并不是美貌倾城的女子,严格说来,甚至只能称得上清秀。却让那个叫翁易扬的人放弃武林盟主之位,众

叛亲离,被万人所唾弃。

就是为了,那传说中的‘情’字?

地面依旧震动的厉害,石子沙砾自头顶落下,猛然一声巨响,来时的通道已经被落下的巨石堵住。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这样一来,便只能从头顶洞口逃出,可是除了翁易扬和我师父,恐怕再没有人能有直接越出洞口的

那般轻功——除非,踩在那水晶棺上借力。

显然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点,只是片刻间,雷霸天、叶梓两人便已提起内力,直奔水晶棺而去,俞秋远愣了下,马上

携着柳丝丝跟上。

三人与水晶棺尚有一箭之隔,忽的听见一声剑鸣,随之青光闪过,三人硬生生地被震了回来,方才所站之地已然出现了

一尺左右的深沟。

尘埃落处,翁易扬白衣飘飘,一脸淡然,手上青锋光亮如昔,片尘未沾。

那三人交换了眼色,迅速拉开距离,自东南北三处向翁易扬发起攻击。

碎石陨落之间刀光剑影,破山落石的巨声淹没了刀剑碰撞的声音。身上已经落满灰尘,头也不知道被石头打了几下,眼

睛被沙尘遮的看不清战况。

想那翁易扬再神功盖世,却也不免被刀剑所伤,那三人兵器上早已被田传喂了毒,几次下来,脸色青紫,他不愿意让人

辱及胡姬,一边护着水晶棺一边在这恶劣情况下打斗,只是他本一生求死,招式凌厉,都是豁出命的凶狠。

忽然听见那边翁易扬一声闷哼,师父挣脱了我的禁锢,突地站起。

“师父!”我紧紧拉住他的衣袖。

“放手。”虽是对我说话,师父的眼却未曾看向我。

“不放!”地面摇晃的厉害,我索性两手抱住他的右臂,我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叫喊,“那人既然已经让我们活着出去,

我们又何苦趟那浑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佛慈悲,又怎能见死不救?”师父抬头看洞口,“等下我送你出去。那几个人,我来救

!”

“老和尚!”我忍无可忍的大叫,“不要骗人了!你根本就不是佛!”

山洞已经濒临崩塌,大块的石碰撞着咆哮着落下,满眼的沙尘随着地面的摇摆,晃晃然让人头晕。

不远处那几个人纠缠着厮打,青光白剑朦胧一团。

然而,在我和师父这边,却突然间,静的可怕。

我看见师父他,慢动作一般,一点一点的转过身,清澈的眼直直的看着我。

并不想说出来的,嘴唇却仍是不自觉地动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师父,你心中,其实一直都没有佛……”

那个悲天悯人,被众人所敬佩的,神一般存在的无尘,只不过是个假象而已……

不要把我当成傻子,师父,相处十年,我又怎会不了解你。当从幻境中走出的霎那,我便明白了。

那个白衣飘飘的无尘和尚,只不过是个痴儿。

翁易扬为了胡姬一步一步走到武林盟主的位置,遗臭江湖,而无尘,又何尝不是为了那雪中送衣的情谊苦修一身晶莹,

荣誉加身之际不惜归隐山林守墓十年。

这一出戏,镜花水月,情思万缕,又是谁追随着谁?

即使那戏中人不愿清醒,戏外人却已是看得清清楚楚。

师父他,若是慈悲,舍一命救数命,不会明知死路一条还带着众人来到这里,若是慈悲,不忍生灵涂炭,不会冷眼看着

他们打斗只在翁易扬受伤时动容。

所谓的慈悲,只体现在与私与爱无关之处。

师父默不作声,站在原地看我,红色袈裟在沙雨中飘动。

“师父。”我看着他神情忽然变的淡然,心中猛然一揪。

“我带你出去。”腰被他截住,师父运功发力,跃到半空,“纵使我心中无佛,也要渡他过这一关。”

话音未落,师父双臂使力,在我身后狠狠拍了一掌,身体不由自主的腾空。

转头望去,看见那红色袈裟淹没在滚滚沙尘中,瞬时间山崩地裂,身下地面坍塌深陷,雷轰般的响声震的耳朵发麻。

“你渡的他,又有谁来渡你!”

天地都在旋转,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忽然间撕心裂肺:“无尘!!!”

十九、

其实,那时候……紧紧抓着师父衣袖的时候,我很想问的是,师父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抛下我,不要我了……

醒来的时候,身子已经疼得不像是自己的,头上身上缠了厚厚的白布,药味刺鼻。

处在一间陌生的屋子,房间不大却很干净,仅有简单的桌椅,古朴的红木大床占了四分之一的空间,窗子开着,传来楼

下小贩叫卖的嘈杂声音。

这是在……客栈?

试探性的动了动胳膊,马上传来伤口撕裂的感觉。

想起被扔出来的时候,刚刚落到草地上,手脚并用的爬起要去看师父他们怎样,却被不知道从哪来的石头击中脑袋,抬

起头,看见身边的山石在可疑的摇摆。

然后,还不等我喊叫,发愣的功夫,便被那山石击晕了。

真是个噩梦。

出生入死、大悲大喜一天全都经历,说到底全都是那老和尚的错。

“死秃驴。”我用手挡住眼睛,“既然要救我就救个实在,干吗扔得那么用力害我受伤。”

“小二,记得把药煎好了端过来。”随着熟悉的声音,一个男子侧身走进来,看见我却是一愣,“你醒了?”

抬眼去看那人,缀了银丝的米色长衫,虽不抢眼却也极显贵气,身材欣长却颇显富态,五官精致皮肤极好脸上却是多了

些肉,只是一双眼亮的勾人,眼角微微上挑,水波潋滟,十足十的桃花眼。

本来没有想哭的,可对着那双眼,我却忽然间鼻子堵塞,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那人略微思考了一下,背书般流利的道:“我并不是特意去看你的,只不过是找不到下山的路,偶尔经过那里,看见山

崩地裂,有些好奇,走近处才发现你被山石所伤,这样一来,我欠你的便还清了……”话说到一半,忽然变了语气,“

你哭什么?”

“藤罗……师父……我师父他……”我抱着那人的衣袖,抖得如同秋风落叶,“师父他……”

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有哭得嗓子嘶哑,说不出话来的一天。

怎么会对师父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那个老和尚,平时对我百般欺负,动辄拳打脚踢。

不正经,懒散,好吃,酗酒,经常喝得醉醺醺的掉进山沟,让我寻找半夜背回茅屋。

我知道这时候应该想到一些他的好处,可是想来想去脑子里却只有平日老和尚的疯癫无稽。

幻境中那个风华绝代,不染尘埃的师父我并不熟悉,脑海里扎根的只不过是个满口丑小字的暴躁和尚。

可是我竟然为那样乱糟糟的老和尚哭得肝肠寸断,直直的喘不过气来。

藤罗一动也不动,任由我靠着他哭得痛快。我能感到撒进屋中的阳光带着淡淡的温度,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肩

膀,却依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不久以后,我曾经回想过这个画面,才惊异的发现,虽然我将那人的袖子哭得透湿,虽然我的嚎哭毫无美感,虽然就一

个完美俊才的标准来说我依靠的人的身躯略微显胖,但那种平和而宁静的情景,竟然符合了大多数江湖少女的恋爱幻想

只是这种美感显然不适合我和我身边的这个人,所以他在我要拿他袖子擤鼻子时,那人迅速推开我。

“小和尚,你不要得寸进尺。”他习惯性的眯起眼睛,想要出口恐吓,却看着湿嗒嗒的袖子转口道,“祸害活千年,那

老和尚命硬的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去西方极乐。”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可是当时山石倒塌,师父他……”

眼前人皱了眉,颇不耐烦地伸出手:“吃下去。”

“这是什么?”我看着躺在他掌心的黑色丹药。

“救你的时候,没见到那老和尚,倒看到了俞秋远他们,这是他给的,蓝耆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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