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在身边——苍遥
苍遥  发于:2011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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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伤著亲人一个一个离去,妈妈把心思放在小城镇的关怀之家里,藉以弥补她的寂寞,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她和满满的回忆,除了睡觉和偶尔的写作之外,她也不常待在那里。
  "对不起......"我做不出能够回家的承诺,原本想赎罪的心理变得懦弱,我不敢再接触任何有关姊姊的事物,甚至,连镜子也不太敢照了,那张脸、那名字,真的是诅咒啊!
  "别道歉啊!小姚,我知道你还接受不了,妈妈只能劝你看开一点,睡觉的时候也别想那么多,小嫦的事不是你的错,不要再自责了。"会这么说,是因为那年逃出家中的那个清晨,我逃不开的恶梦又再次出现,痛苦的喊叫惊醒了妈妈,直到她摇醒我时,我惨白著脸,连睡衣都没换,只拿著钱包就冲出了家门;我不知道妈妈有没有从我的梦话里听见什么,但是那场意外的确是让妈妈吓到了,反而是她在电话那头安慰著我,知道我还放不开姊姊的事。
  "我知道。"乖巧的回答,我又和妈妈聊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看著窗外,我奇怪自己最近的异样,最近我又开始梦到姊姊了,自从她去逝之后,我就不再做有关姊姊的梦,除非是太大的刺激,像是身处在家中,否则我总是无梦的睡著,然而直到前几个月,姊姊和那个人又开始入梦,不同于往年的指责,我梦见的是我们的过往,很幸福也很单纯,甚至连和那个人的情事也完整的播出,让我有著迷茫的错愕,但是无论如何,能在梦中不被姊姊怨恨,的确是非常的美好,记忆里仍却知道,我还背著罪恶,被刻意遗忘的罪行,在怀念的同时,稳稳的占据心头。
  再次想起果然是很痛苦的啊!我明白这是姊姊的提醒,她要我想起那些该回到身上的罪恶感,我该懊悔、该痛苦一生才对,怎么能这么安稳呢?
  一边深切的体会著,肩膀似乎也更沉重许多。
  ***
  专注著眼前的公文,我一点也不意外门外的呼喊,同样的时间,应该又是南宫仲夜前来嘲弄吧?无奈的放下手边的文件,桌上的位置会越积越满也不是没道理,三不五时被他找去光明正大的翘班,连加班也赶不回原来的进度,只怕哪天我还得借用别人的桌子批改公文吧?
  走出门外,那背对我的身影竟不是南宫仲夜,我迷惑的上前,"你好......"
  看清对方长像时,我已动弹不得,惨白的脸色和发颤的双腿,他似乎察觉到了,回头的微笑却是非常的自然。
  "嗨,姚常,好久不见。"伸出手,那人彷佛只是多年老友般的惊喜,极深的墨色双瞳也没其他的情绪。
  "怎么......是你?"虚弱的问著,我无法自然的和他握手、招呼,那么多年了,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他的。
  "你忘了我了吗?不会吧!姚常,怎么说我也曾差点当成你的姊夫,你真的忘了?"眯著眼,和南宫仲夜相同的习惯,不同的是他的眼底没有威胁,仍是那团浓稠的黑。
  "我记得......请、请不要再说下去了。"那一字一句就像是在嘲讽我一般,我也清楚,那的确是嘲讽,那是他往年的习惯,总是知道什么最能刺痛别人,拿著对方的弱点不留情的打击。
  "那就好,南宫仲夜休假去了,这期间就由我接替,请多指教,姚常。"不曾放下的手还悬在半空,强迫著我回握。
  "......彼此彼此。"他的手很暖,修长的手指滑过我的手心,忍不住一阵麻痒。
  "走吧!我记得没错的话,南宫仲夜的行程似乎都很轻松,接下来好像都是玩乐嘛!难得我能接到这等肥缺,你不会狠心拒绝我吧?"他回头,视线胶著在我身上几秒,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不,我想我还是......"下定了决心般,我喊住他,不能再有关联了,现在断绝的话,也许还不算陷太深,就算因此可能会失业也没关系,工作还能再找。
  "姚常,走吧!"像是没听见我的话语,他拉过我的手走进电梯里。
  "其实我进‘征宇'也没几个月,你可要好好教导我哦!前辈。"玩笑著称谓,路骋一面看著玻璃外的世界。
  "你......你的公司呢?"明明就有自己的企业,为什么还要委屈的就职别的工作?还闯入我的平静生活中,带来喧然大波。
  "我没兴趣家族事业,所以就自己出来了,公司丢给路放接管,目前可是完全不需负责任的自由上班族。"笑著低头看我,近距离下,我想起自己的手还被他拉著。
  "路骋......"想要他放手,结果话又被中断,电梯到达了地下一楼,路骋拉著我往外快步走去。
  "先去喝杯咖啡吧?顺便聊聊这几年的生活。"不是询问,他强制的像是命令,语气却非常的温柔。
  ***
  咖啡厅里,我从玻璃窗上看见自己的坐立难安,而对面的男人却似是没看见一般,仍是带著笑,手撑著下巴仔细的打量著我。
  "路、路骋......你可以不要......一直盯著我看吗?"仓皇的拿起水杯遮掩似的喝著,我只能曒滖容蠰的视线,极度不自在转换姿势。
  "你瘦了。"没理会我的请求,路骋自顾自的说著,微微皱著眉头,好像我不该这么苛责自己。
  "还、还好吧?天气太热没什么食欲,而且......公司又很忙......"用著忙碌的理由还真叫人心虚啊!身为一个空有职位的主管,其实我的工作大多也被手下们瓜分去了,唯一属于自已、谁也抢不走的,就是审核文件和盖上印章了;当然,我也不可能和他说实话,毕竟我并不想把私事分享给他知道。
  "是吗?你们的公司还真忙,看不出来小小一间还能让一个主管忙到没时间吃饭,总不会一年到头都是旺季吧?"讥嘲般的说道,他那双像是看穿自己的眼里也是深沉的可怕。
  "没、没有......"垂下视线,他现在是在逼问我吗?
  "算了,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们也该聊些有趣的事情,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就别提了吧!"挥挥手,路骋拿起眼前的咖啡啜饮著,但仍没有饶过我的意思,被他一直盯著,还真有无所遁行的紧张。
  "......"好吧!既然话都是他在说的,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反对,反正他也不会接受。
  "这几年,你结婚了吗?"一下子切入正题,他扫过我的左手手指,让我有著些微灼热的疼痛感。
  "不......没有。"下意识的往路骋的手看去,那上头也是光滑而毫无赘物,我呆望著,分不出是安心还是失落。
  "我也是,你有交往的情人吗?看你的样子只怕她很失职呢!"轻笑著,话语背后潜藏几许试探。
  "没有,我目前单身。"终于将茫然的视线转向他,我的答覆似乎让他很满意,然而,莫名的失措感一直蔓延著整个心口,为什么他要追问这些呢?这只是单纯的老朋友聚聚,是吧?
  "是吗?找哪天我帮你介绍几个不错的女子吧!她们都很文静,应该和你满适合的。"点头,收敛了眼中的探索,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交情不错的良友,还贴心的为我的未来打算。
  "谢谢,可是不用了。"我这样的人,哪里还能得到幸福呢?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招来服务员买单,那姿态还是同样的优雅,我傻傻的望著,有些怀念。
  "走吧!晚上我请你吃饭,顺便介绍我的情人给你认识。"拿起外套,路骋一边说道,眼底满是愉悦,非常幸福的模样。
  "好......"愣愣的应著,我想对路骋来说,我应该也成为过去式了吧?就和记忆中的姊姊一样,除了亲人之外,渐渐的被世界所遗忘;我和他的过往,也许只能成为一段单方面的回忆,或者,这是他成熟的作法?大方的接受著曾有过的情事,并且将之视为笑话,以后,他是不是还会和别的情人诉说那一段荒唐的往事?两人一起笑著我的幼稚和愚笨。
  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我突然有想笑的冲动。应该松一口气的,路骋对我并没有我想像中那般在意,会再次相遇也不过是巧合,我居然还以为他是有目的的接近我;真庆幸自己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不然,路骋说不定还会一脸错愕的看著我,眼中也会写著嫌恶。
  毕竟我们都长大了,从前的我长像还不错,身体也很柔软,不像现在,总是有著成年男子的僵硬和不堪,这副身子别说是勾引得了路骋的兴趣了,只怕是我求他,也许他都觉得为难;还好、还好我们当初没真的在一起,被用腻然后丢弃,我无法想像自己的悲惨下场。
  ***
  回到了公司,我刻意专注的埋首于公事之中,只要能忘记那张脸,也许我的心脏就不会一直抽痛;明明,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人、还有他的长像,结果不过是一顿闲聊,那张和记忆中几乎没有变过的颜面竟在脑海中立即的鲜明起来,彷佛没有遗忘过。他没有问我当年为什么消失在小城镇,也许,后来他也完全没有探望过吧?早逝的未婚妻和那食之无味的愚蠢弟弟,应该在他被妈妈不留情的趋离后便抛之脑后,这样也好,其实,路骋在这场悲剧中也不过是一个莫名的角色,想接近的女子被任性的弟弟跳出来阻拦破坏,无奈之下只能用以代替;既使那场交易是他提出来的,可是如果我不接受的话,他也不会觉得损失。
  我没有忘记他所说过的话,我、或者姊姊,其实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可笑的是我竟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自以为的牺牲,结果却是造成悲剧的元凶;姊姊恨我,而路骋,他也只是为了莫名的歉疚想补偿,一来一往的极度反差下,我接受了她的恨,也放弃了路骋的弥补,本来该就此打住的故事,因为九年之后的相遇又开始轮转,但我想,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路骋已经有了他的新的对象,也许再次遇见时,他会带著长像甜美的未婚妻在我面前,一脸幸福;再来则是看著他们毫无阻碍的踏入礼堂,这一次肯定不会再有新娘自杀的丑闻了,我相信不是每个家庭里,都有一个不知廉耻的弟弟的。
  到那个时候,如果有幸参加婚礼的话,我会在一旁深切的祝福,想像那是姊姊丧失的幸福,然后再一次消失在路骋的生活中,他不会需要一个充满污点的旧床伴来添填色彩;而我,也许会回到妈妈身边,陪著她过完往后的日子,一边努力的赎罪,姊姊啊!很抱歉我想孤单一人的愿望不能实现了,我必须弥补这几年间没有代替你陪伴妈妈的错误,她是那么的寂寞,总是怀抱著往年的回忆一边品尝著孤独,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幸福的,绝对会独身一人过完自己往后的岁月,这样的话,也该足够了吧?
  满怀著复杂的心思,夜色也在我批改好大量的公文时降落,窗边映照著那抹美丽的夕阳,抚慰著即将满身疲累的人们。
  "主任,我们先走罗!"拿起皮包,成群的年轻同事们嘻笑著离开工作场所,耳边听著他们讨论要去哪里欢度周末,那语气是全然的毫无烦恼,让我有些羡慕起他们的悠闲,都忘了其实我也才二十五岁,并不是上了年纪满脸沧桑的中年人,然而俗气的外表、老旧的镜眶却遮掩了我的真实年龄,让他们在我的主管身份之外,更加了一层距离。
  低著头又改著文件,任由著时间的流逝,直到桌上的电话响起时,我才茫然的抬头接起。
  "矿美您好......"下班时间了,难得还有人找来,我一边分神的想著,耳边也传来一阵低沉笑语。
  "姚常,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的约会了?"隔著话筒,我还是会为他低哑的嗓音感到一阵羞赧,彷佛调情般的声调,真让人忍不住会脸红起来。
  "糟、糟糕,对不起,我忘了......"抬头,墙面的时钟指著九点三十五分,我才想起自己和他的晚餐之约,一边慌乱的整理著桌面,我简直想打自己一顿。
  "没关系,我也已经把人送回去,下次再一起出来就好了。"他柔柔的说道,像是毫不在意我的爽约。
  "哦......是这样啊......"停顿著手中的整理,我又坐回椅面,为自己的慌张感到好笑。
  "嗯。"
  "那......"我是不是该若无其事的和他开开玩笑,然后寒喧几句才挂上电话?经历了多年的职场训练,该习惯的应对却无法用在路骋身上,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听著对方隐隐的呼吸声,沉默的发起了呆。
  "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应该没关系吧?"路骋突然开口,让我倏地回了神。
  "哦......好啊......"其实还不了解他在说什么,我只是下意识的答应,直到听著他说会过来接我,并且挂上电话之后,脑袋才反应过来,压下隐隐而生的忧虑,我摇头笑著自己的多想,路骋只是把我当成朋友所以才约我出去喝酒、聊天而已,怎么脑子里还一直妄想会发什么事呢?到底是我太多虑了吧!
  默默的收拾好文件,我拿起公事包往外走去,不好意思让路骋再跑上来接我,然而当我到达公司门口时,他的车子早就等在门外了,一边迷惑著他的速度,我一边上了车。
  "抱歉,让你们等一个晚上,我一时忘了......"抱歉的看著路骋,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忘了时间。
  "不会,想到要去哪间了吗?"俐落的回转,加速,越来越晚的路上车子也渐渐减少,显得极为顺畅。
  "我、我不常去,所以......"想了许久,偏偏对于PUB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几年下来就算想去也没半点头绪。
  "是吗?还是去我家好吗?最近收藏了不错的酒,顺便邀你喝看看。"他扬起笑,很诚恳的样子。
  "......嗯。"点头,我看向窗外,一并把脸上因为紧张而生的苍白藏入夜色,胃部因为惊讶自己居然还能踏进他的家中而不住紧缩著,我还以为,我们只能当做点头之交,偶尔才会出来吃顿饭;然而他似乎一点也不这么认为,还可以落落大方的约我一探他的隐私。本来该感到荣幸,内心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戳痛著,说不定,其实他的情人早己经等在家中守候著我们,等著路骋上前拥抱著那个人,一边微笑介绍。
  这似乎比在外头相约还叫我感觉难受,不承认心底的答案,我不断的说服自己,真等到那些场景时,得要笑的自然才行。
  后来,当我沉默的看著他开锁、进门后,才知道原来又是自己多想了,简单而齐全的三十坪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人,一边捧著酒杯细细的品尝其中的苦涩,眼前的路骋也优雅的靠在双人沙发上,与我面对面的品酒。
  过了许久,路骋才像面对什么般,叹了口气。
  "其实这几年,我一直想起你和姚嫦,想著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甚至想著,如果我真的和她结婚了,现在会是什么光景。"他凝视著盛著五分的酒杯,暗红的酒液也轻轻的摇晃。
  "姊姊......她真的很喜欢你,是我破坏了一切。"现在回想起来,和路骋心平气和的坐著谈姊姊的事,似乎是第一次。
  "是吗?"淡淡的说著,他还是不曾为姊姊的痴情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吗?
  "无所谓了,姊姊死了,你再怎么想也都来不及了。"冲口说道,如果他能有多一点的感伤,姊姊应该也会觉得欣慰吧?然而,这个人却永远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没有人能够让他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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