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齐心头微微一凛。魔教年轻的教主回过头来,第一次露出一个类似失控的苦笑表情。
“但我直到昨晚才想明白,哪怕是为了阿榕,我也不肯冒险连夜赶路的。”
例外的,只有他而已。
进城时城门刚开不久,径自去魔教此地分舵查问,榕果然下榻在城中最大的客栈“不思归”。戴歆的心情好像还没有转
好,一言不发的掉转马头。齐萱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趴在马脖子上,低头对坐骑说:“马儿马儿,明明是
我快要被甩了,为什么心情比较糟的却是他?”戴歆无疑听到了这句话,哼了一声就催马加快步伐。可惜这城本来不太
大,没怎么够马跑的,就已经到了那客栈门口。
再神骏的名驹,在如此奔驰之后,都显露出疲态。虽然齐萱确定这两匹马比自己以前那个位面的任何一匹都要纯血,再
跑下去也一定会大病一场。门口的伙计接过缰绳,心疼的抚摸马儿,忍不住横了那两位暴殄天物的骑士一眼。奇妙的是
虽然同是奔驰了一夜,那两个人却神采奕奕。走在后面的年轻人衣衫单薄,经过他的时候仿佛回头笑了笑。然后下一刻
,一块银子就到了他手里。
“麻烦小二哥好生照料这两匹马儿。我们是来寻舍妹的,请问这一两天可有长得有几分像我们的姑娘入住么?”
伙计握紧手里的银子,立刻眉花眼笑。上下打量了两个年轻人几眼,一迭连声的说:“两位少爷的姐妹,必定是天上有
地下无的美人。有,有一位姑娘昨晚上住下的,现在该在用早点。”眼珠又转了转,悄声说:“还有一位少爷也是一起
的,真是神仙般的人物,莫非……”心里还没想定“莫非”什么,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却已经不见了。他左手握着缰绳,
右手握着银子,腾不出手来扇自己耳光,赶紧偏头在门板上撞了几下,确定不是做梦,苦笑道:“怪事,怪事。”
小齐也觉得是怪事,像戴歆这种仿佛永远清明镇定偶尔冷酷无情的家伙,居然有如此明显的闷闷不乐的时候。冲进店堂
,吃早饭的客人不少,他笔直的走过去沉默的抓住榕的手,一把把她拉起来。女孩刚要挣扎,一抬头迎上魔教教主的凝
视目光。即便是站得远远的齐萱,也能看到戴歆的眼睛焕出奇异光芒,就好像刚刚有璀璨星河,在他的眸子里炸开。
那个近距离被他看进眼睛里的家伙,受到的震撼可想而知。一直到被他拉着冲上楼梯,都木呆呆的好像一只大号的提线
木偶。
齐萱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叹口气在阿榕刚才的位子上坐下来。对面的剑圣一直带着优游的微笑,瞄了瞄楼梯的方
向,说:“我真的很好奇,他从你这里学到的东西,足够应付一个女孩子吗?”
小齐茫然答:“大概吧。”抓起筷子,想了想这是阿榕用过的,赶紧又放下。方才被天魔魅余波扫到的震荡还在,心神
不定,小二赶过来伺候,他居然没听清人家在说什么。卓本来哑然失笑,瞧见他神色却脸色微变,起身过来拍拍他肩膀
,说:“跟我来。”
齐萱觉得自己看起来大概也跟提线木偶差不很多,乖乖跟着他上楼,进房间,关门。深深吐纳几下,头脑渐渐清明。抬
起眼睛刚要说话,却被卓揪住衣领拉了过去,完全出乎意料的,一个亲吻落下来。
脑子里嗡的一响。勉强压制下去的崩溃情绪忽然失去堤防,下意识的吻回去,近乎凶暴的,掠夺的姿态,唇舌交缠间竟
然感到轻微的疼痛。胸口也是,拥抱得再紧也觉得那里有一块是空的,就算紧到肋骨都嵌到一起也不够。一直要卓皱着
眉推开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苦笑着说:“抱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幸好卓一向是不知尴尬为何物的,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说:“要安慰的话,我欢迎得很。但在那之前……怎么明明跟
那位一起,也居然着了道儿去?”
小齐大吃一惊,垂帘内视,果然经脉间气息微微淤塞,竟然是中毒的征兆。他方才虽然也略觉不妥,却自我解释为心情
郁闷所致,没有上心。现在想起来更是摸不着头脑,明明自己应对得完美无缺,这幽冥雾的毒息却还是毫无理由的潜入
身体。虽然并无大碍可以轻松逼出,却算是大大的丢了一个脸。
他静静在床榻趺坐行功,心头浮躁,好几次强行要冲过膻中淤息都险些失败。呼吸渐促时后心一片清凉内息缓缓透入,
知道是卓出手相助,忽然睁眼说:“不行。”这句话说得岔了息,胸中烦恶,神情也显得焦灼不安。卓冷冰冰答:“闭
嘴。”齐萱却偏偏不闭嘴,摇头说:“真的不行。”侧身闪开。剑圣大人今天居然火气也大得很,仿佛冷笑了一声,然
后十成功力扣住肩井往床上一扳。齐萱怎么也没想到他说出手就出手,顿时落了下风。卓居高临下凝视他微微苦笑的脸
庞,露出一个,堪称不怀好意的表情。
“反正这种程度的毒素,只要身体血行加速,随着发散出来就没事了。要让你心跳得快一点,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
齐萱叹口气放松身体,手指插进他漆黑的长发间,这个时代的男孩子一个个都有那么美丽的头发,比较起来,他以前的
生活简直粗糙得令人同情。
“少来了,你刚刚明明只是要尝尝我有没有中毒而已。”
“唔。不过继续尝下去,好像也不错。”
齐萱“切”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仰起脸迎合着他的亲吻。心情彷徨的时候,最具有安抚作用的就是人类的体温。何
况是这么美丽,无懈可击的身体,慢慢把白衣从他身上剥离的时候居然觉得一阵恍惚,一想到被这个人拥抱,就有种不
切实际的虚幻感受。明明知道对方的恶劣个性,却还是忍不住去追随和交付,下意识的打开身体,用那么柔软和臣服的
姿态呈现出来。卓轻轻笑着,嘴唇慢慢向下,在小齐还来不及惊诧的时候含住了他。那是和记忆里完全不同的李青卓,
温柔得令人不敢置信,和上一次的坏心眼比较起来,今天的安慰更让人感动得想要哭。
真的,真的要在被温柔对待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有多不够坚强。
可是习惯了快感的身体很快不耐烦于这样的温柔,双手不自禁的用力按着他,一瞬间仿佛碰到了火热而柔软的地方。情
不自禁的呻吟出来,上身反弓成自己从来没想到过的角度。咬着牙睁开眼睛,望出去一片模糊,眼眶里泛起生理性的泪
水。好像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就会经历疯狂的刺激,与方式无干。在某个刹那齐萱脑海中真心的感觉到了危险,放纵自
己如此容易的濒临崩溃,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取的。但是某人好像在笑,嘴唇慢慢离开,已经敏感到快要疼痛的身体感
觉到牙齿的轻轻刮擦。脑子里有一根弦嘣的断掉,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上来,几个细碎潦草、迫不及待的亲吻之后,翻身
把他压在下面。
卓讶异的抬起眼睛,因为距离太近,两个人的睫毛轻轻互相扫了一下。小齐低头吻着他的嘴唇慢慢的从一侧吮吸到另一
侧,鼻尖蹭蹭他的,开口请求的时候,因为过度的急切,连声线都已经仿佛不是自己的。
“让我做……”
低沉暗哑的声音,结尾却拖出了一点点的撒娇意味来。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眼前一片一片晃动的都是他漆黑的眼眸
和冷冷的肤色,然后色泽浅淡的漂亮嘴唇微微勾起一个懒洋洋的弧度,回答得,竟然近乎漫不经心。
“我说过了,欢迎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答案似乎在意料之中。可是伸出手去,碰触、确认、抚摸和掌握他的时候,依然不置信的颤抖。身下
的,是那么骄傲、冷酷、完美和强大的男人。不,仅仅是这一条的话,还不足以构成如此感动的理由,因为来到这个位
面之后,他已经经历过同样的骄傲、冷静、完美和强悍。不同的是,唯有面对这个人的时候,齐萱的心中没有自信。一
丁点都没有,因此更加不由自主的竭尽全力。沮丧的是,明明自己已经可耻的失去了控制,对方却总是还有余裕。即便
是在身体亢奋得无以复加,忍不住的想要彼此吞噬、折磨和摧毁的时刻,齐萱仍然看到,那个人紧紧盯着自己,慢慢露
出美丽微笑的表情。
……到底是不是人啊!
奇妙的是,越是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就越是兴奋。疲软的身体几乎只是呼吸间就又被刺激起来,每多要他一点就忍不住
的再多想要他一点,欢爱演变成无休止的追逐,不自禁的重复下去,直到榨干自己的每一滴精力。濡湿的身体上沾满了
彼此的体液和汗水,头发和肢体互相交缠,有时候会错觉分不清楚。终于崩溃的时候,仿佛放弃一般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意识已经模糊,苦笑着嘟囔了一句:“可恶……”
他们的身体还连在一起,皮肤慢慢凉下来,那个隐秘的地方却还是柔软、潮湿而火热。脑子有点木,属于自己的好像只
有肩膀以上的部分而已,从那以下一直到脚尖都仿佛浮在云端,虚软迷幻得像是别人的身体。只有甜美慵懒的感觉丝毫
无误的传到大脑,其他的一切都是空无。仿佛刚刚过去的一切都不过是半睡半醒间的绮丽梦境,因为太过美好而不可能
存在。可是胸膛传来的鼓动是真的,那个人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剧烈,如此明显,就好像是齐萱本人的心脏直接感受到
对方的脉动一般。
然后他们安静的分开,交换最后一个亲吻,彼此露出微笑。刚刚经历过狂欢的身体有些迟钝,可是知觉变得格外敏锐和
清晰。齐萱翻了个身把下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偏过头凝视卓一件件穿上衣服的背影,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多谢你。”
“啊,如果是指安慰的话,你的酬劳也很棒。”
“不,是驱毒……那种时候你还能分心来做这件事,真让我挫败哪。”
卓低头系好外袍的衣带,转过身来。于是齐萱看到的,重又是冷淡优雅,整个人干净锋利得好像一把剑的本代剑圣。
“这种程度的双修,谁都能做到的。交欢的时候很容易把握到对方的气血运行,要配合还是要控制,都不是什么难事。
”明明是有点尴尬的话题,他却说得若无其事,口气无异于“今天天气不错”。齐萱刚要真的挫败起来,年轻的剑圣却
走过来拿起他的袍子放到床上,袖手低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不过后来就不行了。要不是收手得快,差点自己让自己走火入魔。”
齐萱怔了怔,低头把脸埋进肘弯闷笑出来。卓微微一哂,低头掸了掸白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说:“你们的马大概是不行
了。反正那人内伤也还没好,不管你们打算去哪里,都先在这里休息一天。”
话题转得太快,小齐诧异的抬头,卓看到他的表情,冷笑着说:“马吸入了幽冥雾,从汗水排出来,你只是沾到了一点
而已。倘若是萧楠本人,根本就不会让这么一点点毒侵入体内。你么反正是菜鸟,不知道也不奇怪。不至于有什么大碍
,最多会不舒服一阵子而已。不过那两匹马又不是内家高手,这会儿想必已经病了。”
齐萱吃了一惊,撑起身体来。“那么……”卓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那人衣服上的'俱离香'可辟百毒,怎么会有事…
…若非如此,也不会没留意到你中了招。”忽然又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那点伤你大可不必担心。天魔
功心法自成一格,讲究的本来就是无中生有清净圆融。何况我那妹妹又不是死人,虽然笨了点,该做什么还是多少知道
的。”
他这个笑容干净清新,小齐却总觉得有浓重的嘲讽味道,苦笑着说:“我知道了,多谢你。”拉起被子蒙着头睡觉。身
体和精神都极度疲倦,很快就睡死了过去。乱七八糟的梦里不断的切换着场景,心里仿佛期待着什么,可是一缕香气慢
慢透进鼻端,忽然就宁定下来,一直到一觉醒来,都没有再遇到那个熟悉的梦境。
“那一边”。
卓不在房间里。齐萱坐在床边发呆片刻,穿好衣服出去。一开门看到有人杵在门口,条件反射的后撤一步准备出手。幸
好先一步看到那人明亮眼睛嫣红面颊,怔了怔才找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侧身让开。
“好久不见……阿榕。”
女孩微微仰起脸庞,凝视着他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大哥说你中了毒要休息。”
小齐在心里叹口气,微笑着说:“我没事。进来坐吧。”
倘若现在在这个房间的是萧楠本尊,看到榕现在这副样子的心情一定很复杂。事实上小齐的心情也有点复杂,不过大部
分的原因不是因为榕。榕被他审视的眼光盯得有些瑟缩,低下头小声说:“那个,楠……”
齐萱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想说什么,夸张的叹口气,说:“不要信阿川的。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要信就行了。”
榕错愕的抬头。齐萱试图回忆起自己那个对女孩子们万试万灵的微笑,好像不太成功,但是这句话一定要说:“所以,
不用对我觉得抱歉,没有理由的。阿榕你幸福的话,我也会很开心。”
论起对女孩子的说服力,在这个位面齐萱认第二的话,没有人敢认第一。而且虽然女权主义者会不高兴,这个位面的女
孩子们,也要比男孩子们好应付得多。至少他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哄得阿榕眉花眼笑,眼睛里重新闪现出天真依恋的
神气。齐萱很小心的没有再问留书出走的事,不知道应该要哪一个的时候容易被罪恶感驱使,轻率的做出“两个都不要
”的决定,这种事以前他就见过,不需要多么伟大的想象力或者理解力就能明白。所以他只是把话题岔开来去问戴歆的
伤,本来以为这是很方便的话题,谁知道阿榕的脸陡然间飞红起来,瞄他一眼,低下头,不说话。
齐萱呆了呆,开始痛恨这个本子的俗烂,而卓之前说过的某一句话,无比清楚的回响在脑海里。
——这种程度的双修……
呸呸呸。
8.
他当然什么都不能说,拉了榕去马厩看那两匹骏马。果然神气萎靡,倒卧在马厩里软弱无力。可是看到他的时候眼神是
温润的,齐萱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抚摸它们的时候,马儿也会用湿润的鼻子来拱他的手。稍微放下一点心,去找马夫来问
,说是一位白衣的少爷来开了方子要他照方抓给马儿吃,立竿见影的好了起来。小齐倒没想到剑圣大人神医到这个地步
,一时无语。榕却眼睛闪亮亮的一副又崇拜又向往的样子。这个大哥她刚相处不久,新鲜出炉,还来不及消化虚荣心。
这才想起来某人不知道去了哪里,问起来,“大哥说你那徒弟约好了和他斗剑,都是我害他失约,要赶紧回去补上。”
小齐想起那个被漫画台词骗来的徒弟,忍不住发笑。阿榕仰脸望着他,眼睛里居然也是又崇拜、又向往的样子,说:“
大哥夸过你的剑法呢。楠你最近这阵子,武功好像又精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