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体语言，哑然失笑。想了想觉得最后一分钟的确不要浪费，笑嘻嘻地问他：“如果那人不想回来，我们都就这么消失
的话，怎么办？”
林戈终于跳了起来，一把把他摁倒在长沙发上，厉声说：“你们敢。”
“乖，乖。安啦，反正妖怪们都在。如果真的是那样，赶紧叫救护车到医院上维生系统，然后往里灌个AI。大家脑子里
的印象凑一凑，不管是齐小萱还是萧楠都能有个大概齐，说不定比本人还要可爱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觉得好笑，林戈的脸色却瞬间黑了下来，就着那个压在他身上的姿势瞪着他，两个人鼻尖的距离不超过三
厘米。小齐同学稍微恍惚了一下，觉得他好像要亲下来；然后发现不是自己恍惚，是这个灵魂快要离开这个身体。
真奇妙，明明是他自己的身体。
有什么东西在摄着他飞速的后退，眼前闪过一片光怪陆离。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经历，而且身为一个灵体居然有失重
的感觉，一直晕晕地想要吐。在上下周遭黑色的光芒中骇异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扭曲成各种奇怪的形状。
然后这个空间就静止了。
失重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但是不再感到晕眩。周遭的光芒定住了，到处都是黑色，没有熟悉的白光。那些黑色的光芒
轻柔的碰触着他的身体，齐萱觉得自己的指尖有一点点变得透明。他倒是没有慌乱，只是看着自己越来越像变形虫的身
体，微微苦笑了一下。
楠的执念，果然跟自己不一样啊……
啊，幸好变得这么难看的只是灵体而已。
“不是咻的一下就消失吗？为什么还这么慢啊……”
“呃，那个，要是我跟你说系统动力不足你信不信？”
齐萱吓了一跳。“谁？”
那个声音笑：“你的幻觉。”
“我的幻觉为什么会是你？超能力、少年、A。”
英人的声音大笑起来。“因为我比较超能力。”
齐萱一点也没有诧异。整个林氏的冷笑话天赋就是从林赛这位恩师开始的，任何两位同学相处的时候，都会自动开启一
方负责冷笑话、一方负责吐槽的神奇模式。
但是他现在没有吐槽。那个人，不是同学。
“现在是怎样？我要过多久才会咻一声消失？”
英人难得有点尴尬：“这个么，我不知道……话说你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自己能不能回去吗？”
“嗯？那我还能回去吗？”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
齐萱开始觉得灵体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自己不用担心一没忍住把谁给揍了。“呃，师公大人，没弄错的话，你老人家是
位面管理员吧？”
“倒是没错，可是位面夹缝这种事不归我管诶。”英人的声音也不怎么愉快，“你的穿越是某人强行用念力开了个通道
摄过去的，那家伙已经不在了，留在位面夹缝里的能量也消散掉了。要维持那个通道，最低的能量也不是一个两个普通
人的念力可以达到的。所以每次你过通道的时候，都是有一大群人正在思念你的时候。”
体育场里十万人的祈祷。医院里所有人的担忧。昨天的比赛里，无数球迷对“那个齐萱的进球”的期盼。
难怪冕一定要他一个个的去跟朋友们告别，一定要把时间逼得如此紧迫，一定要不断提醒他们，再见，然后，永不再见
。
可是他还是被困在了位面的夹缝里，因为大家都不想念他。
或者说，因为大家都不够想念他。
虽然齐萱之前一直在希望朋友们以后不要想念自己，可是这种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实在太讽刺了。
而且，念力这种东西，原本是某人所最擅长的才对。
他盯着自己越来越模糊的轮廓，过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问了那个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问题。
“你是说，不光这边没有人想着我，那边也没有人想着我吗？”
是的，灵体真好，不管心情再怎么震荡，声音都可以平静温和。
可是，明明是灵体，为什么还是会觉得疼痛？
明明这个身体都已经全部透明了，为什么还会觉得突然空掉了一块，努力找啊找啊找，就是找不回来？
而且，太好笑了，为什么还会下意识想要去找？找到找不到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也没有人在想着他。
那么存在不存在，其实根本都无关紧要。
“还要等多久？”
“还有一点能量保护你不被位面夹缝的时空吞掉。等那个耗尽之后，也就差不多了。”
“那个……是哪边来的能量呢？”
“那个是区区不才在下我的能量。”英人苦笑，“我果然离开地球太久了，已经不太明白地球人是怎么回事。原本应该
是万无一失的，对不起。”
“不，没关系。其实你不用保护我，就这样也没关系。”
“关系大着呢……”伟大的位面管理员听起来竟然有点惆怅，“送你过来的时候要跟你的灵波同步，你消失的时候我也
会消失——倒也不是说有什么不可以啦，但是这种挂的方式，好像太乌龙了一点？”
“……那还真抱歉了，我人缘不好。”
“不，抱歉的应该是我。如果我跟某人一样强，就可以直接把你送回去了，还可以顺便再另开一个位面，去把赛赛救回
来。”
“你说的某人，到底是谁？”齐萱问，“那个第一次把我摄过去的前辈，我明明从来没有见过她。”
“不，你见过的。你只是没有见过她变成前辈的样子。”英人沉默了很久，才继续慢慢地说，“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她变
老的样子，而且我一点也想象不出来——你一定见过的。那时候她应该还是逐月使者，顾清辉。”
齐萱终于大吃一惊。“什么？”
“唔。为了以防万一出现什么伦理学的麻烦，我还是告诉你吧。赛赛和琪琪是她的孩子。”英人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好
像是分心在看别的事，这时候终于忍不住说，“太奇怪了，这边是因为一个一个都太放心你了觉得这样比以前还要好，
也就罢了；那边为什么所有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齐萱苦笑起来，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那场决斗。
本代剑圣与剑试天下的东瀛剑客的决斗，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一分注意力都会被场中的精彩攫住，不可能再分心去想别的
事。
就算是戴歆也不可能例外。
他轻轻笑出声来，心情慢慢平静，虽然还是觉得太讽刺了，但没关系，就这样吧。
只要知道其实自己不是真的被忘记了。
在位面夹缝里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其实时间在这里应该没什么意义，他们大概算是趴在某一个跟时间无关的弦维度上振
荡，然后等待机会把自己抛到那具现的四维去。
“这空间有名字么？”
“嗯？没有诶。这里是位面间的三不管地带，各个管理员随便怎么叫。”英人说，“不过在我们那个位面里，它有一个
学术名字叫卡-丘空间。”
“……位面管理员规定要有物理学学位吗？”
“位面管理员规定要有一切学位……啊，不，我在吹牛。当然科学是必须要了解的，因为各个位面的定律有可能不同。
”
岂止不同，简直是太不同了。齐萱心想，一个个的连地心引力都可以调戏，随便玩弄化学键，连人都可以忽大忽小。
他的手指已经几乎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点点似有似无的微弱光芒在原来手指的位置。齐萱看了一会儿，问：“我一直
忘了问，我的灵体是什么样子的？长着谁的脸？”
英人笑：“灵体没有脸。”
“那别人要怎么认出我来？”
“在科学的位面是靠脑波频率，那边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认不出你的人看不见你……咦，认得出你的人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齐萱正在奇怪，眼前的景象却忽然转变了。所有的黑色光芒一起消失不见，自己的灵体轮廓也
忽然重新变得清晰。这个空间一切虚无，只在前方遥远的地方有一线白光。他忽然身不由己向光线飞过去的时候，英人
笑着说了最后一句话。
“平安无事了，好惊人的念动力……那边的位面管理员，是个神人呐。”
他睁开眼睛，花了几秒钟才明白自己在哪里。
天气晴好的春日，当世最强的剑客在衡山绝顶的决斗。这个位面的所有高手几乎悉数到场，数百人屏息凝视，鸦雀无声
。只有最利的眼睛才能看清场中的交换，以及淡淡剑芒闪入青空中的颜色。剑光最盛的时候，连阳光都会微微一黯。回
雁峰在今天变得名副其实，因为森寒的剑气不但压制了山间的岚霭，甚至阻绝了往来的飞鸟，不见形迹。
但齐萱根本没注意到其他，因为他第一眼就看见某人的白衣上浮出一线淡淡红痕。
然后戴歆握着他指尖的手紧了一紧，掌心温暖，齐萱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简直没有温度。
“嘘……那人已经分心了。不要东张西望，别乱动。”
齐萱看了看他。教主大人微微蹙着眉转过脸来，盯着他的眼睛，神色居然也有些紧张。
“是你吧？”
“……是我没错。”
戴歆好像不肯相信，依然紧紧盯着他，瞳仁微微闪过异色光芒，仿佛正在犹豫要不要强行摄魂看一遍。离得这样近，齐
萱几乎想要直接亲上去，亲上去他就知道是不是自己了——如果不是周围还有那么多人他真的想要这么做，可是在那之
前，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齐萱自己也觉得很无奈，自己最近永远在十万个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分心？”
那人的表情微微僵了一瞬间，然后若无其事地回过头，看着场中的决斗。
“上一剑用老了……别人大概只是这样认为。但其实是他特地抽出空来，给了你一剑。”声音安静平和，齐萱却觉得自
己的手指被握得生疼，“气机牵引，我才发现你有异样……明明是我在你身边的，对不起。”
他跟他说对不起。
他为了他改变了人生的道路，离开了心爱的女孩，重伤缠绵难愈，绝世武功几乎一朝废去，从来没有开口向他索取过回
报。不过是几秒钟没有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身上，他就跟他说对不起。
齐萱一口气堵在胸口，忽然觉得没有办法呼吸。
他默不作声地伸手出去，扳着那人的肩膀让他转过脸来。戴歆静静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放心，他输不了。”
……我不是要说这个！
齐小萱同学难得地烦躁起来，恶狠狠地说：“永远、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大概是他表情太夸张，戴歆怔了怔，随即微笑了。但他也没机会说什么别的话，因为阿榕差不多立刻在他们身后紧张地
说：“楠，你们怎么了？不要吵架啊……”齐萱倒不知道自己这妹妹轻功这样好，几乎是眨眼间就掠了过来。两位前哥
哥一起回头摸了摸她的脑袋，阿榕红了脸，小声嘀咕：“不许动手动脚。”声音微微恼怒。
齐萱笑眯眯地说：“阿榕乖，来坐在这里，给你大哥压阵。”
阿榕倒是还的确穿着魔教少君服色，黑色衣襟上绣着银色莲花，跟戴歆身上的衣服恰好是一对。她依言坐下来，皱着眉
说：“大哥明明突然又武功大进，为什么却故意要让那人斩他一剑……唐二小姐已经暴跳如雷了，楠你可得小心回护你
那徒儿才是。”
齐萱苦笑答：“唐二小姐要发唐门那浣花令的话，能回护他的大概只有日本海。”
倘若唐二小姐知道了剑圣大人是为何挨的这一剑，说不定连齐萱自己也要仰赖日本海救命。
“那倒不会，大哥就算受了伤也不会输的……”阿榕说到这里，忽然笑逐颜开，“大哥赢了。”
当世两位最强剑客的决斗，并未分出生死。
虽然那的确有无数次生死一线。
两人各自退后一步，深施一礼，穆穆然如对大宾。荒木一揖既罢，郑重地缓缓走向齐萱，执弟子礼，恭谨地说：“师匠
，我要回去了。”
他说的是日文，齐萱也只好打起精神含笑答：“临别无以为赠，这里是回雁峰，为师再教你一式吧。”
他没有带剑，下一瞬间，戴歆腰间的天魔刀倏然出鞘，齐萱以刀作剑，遥遥对着峰峦间渐渐重又升起的岚霭，轻轻一斩
。
只是一斩而已，但剑气破开岚霭的痕迹，却有七重之多。他斩出的剑气原本有质无形，雾气欲离欲合之间，天魔刀的刀
意未尽，破入青空，却微微闪出一芒碧意。在方才那斗剑结束之后总算在长空中飞过一行雁字，却在这碧意一闪之后，
扭头南归，不复回返。
是为雁还。
荒木灰色的眸子里闪过狂喜之色，重新郑重施礼，然后一步步走下山去。
他在方才决斗时其实受伤不轻，此前在中土挑战各路名剑客时又结仇甚多。这一路走过去，颇有一些人对他怒目而视。
但齐萱方才那一剑实在惊人，荒木那弟子礼亦是惊世骇俗，虽然不知道萧西城家公子何时收了这怪剑客当徒弟，但就此
对荒木出手，先不说未见得能讨得了好去，得罪了这位也是大大不妙。
何况来观战的众人都是名剑谱上有数的剑客，看了那一剑之后实在见猎心喜，各自推敲琢磨，一时也顾不上别的。就连
正在裹伤的剑圣大人，也凝神了片刻，伸指书空一番，这才微微一哂。
“偷奸耍滑……最后还是被天魔刀救了。算了，刚刚活过来，也是不易。”
唐二小姐给绷带打好结，轻轻冷笑了一下。
“你们三个是换班的吧？两天里轮番半死不活一遍，倒也有趣。”
“是啊，所以我欠他不少。”
小小哼了一声。“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你要去的话就快点滚过去……还有，记得回来。”
卓回头看了看那边，摇了摇头。
“不，不用去了。把阿榕也叫回来吧。”
齐萱含笑目送弟子走远，保持那个微笑没有动，小声说：“扶我一下，我站不稳了。”
戴歆的右手不着痕迹地贴在他腰后。齐萱站直身体，双手奉还天魔刀，朗声说：“多谢教主。”
旁人只以为他在谢刀，只有很少几个人才懂得，他谢的是戴歆贯注在天魔刀内的那一线刀意。
否则以齐萱现在精神力与体力都大打折扣的情况，绝无能力挥出那一式“雁还”。
这场决斗已经结束，聚集的人群却还久久未散。不断的有人上来恭喜他得悟上乘剑意，就连阿榕也兴高采烈地缠着他问
了半天是如何修行的。真正的朋友倒是没有靠过来，慕容长公子带了妹妹们远远望着，唐门长公子在自家大家长身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