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机枪──用於范围扫射的话,这点问题已经可以忽略了。
我的心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其他什麽,很复杂,复杂得让我觉得有点沈重。
MG42……
我转身对还在对著沙袋残骸发愣的工匠们说:“还是需要继续麻烦你们,我需要多条弹链,子弹总数超过1200发。还要
再另外打造两条可与之替换的枪管。”我要测试它的稳定性,看它的枪管能坚持多少发子弹,看它能否在巨大後坐力的
震荡下保持供弹稳定,看它的养护是否能像正版那样方便。
MG42的横空出世让我的精神状态一度陷入某种恍惚之中,我隐约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挖掘出微弱的恐惧,只是我却不明白
是什麽引发了这种恐惧。
杀手不应该恐惧,特别是当他手上有枪的时候。
如果是恐惧,可是超越时代的恐惧?
如果这不是恐惧,那或许是某种……激动?
我伸出手放在自己面前,
MG42剧烈抖动带来的冲击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漂亮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著,它们在兴奋,手指的神经在兴奋
,属於杨奈带来的那份前世记忆让它们兴奋。
重新触碰到枪械的感觉很好吧?
我的右手抚摸过我的左手,双手的掌心已经长出了厚茧,这是两年来随老头习武而留下的印迹,熟悉的触感让我仿佛回
到了二十二岁,那个还行走於腥风血雨之间的年纪。
我自认为谈不上喜欢杀人,不过当你被困在一个地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过著除了训练就是吃饭睡觉的日子,你就发
现烦闷的心理压力总是需要有一个出口进行一场畅快淋漓的宣泄,而杀戮就是发泄情绪的最好方法之一。
我对秦离说过,欲望一旦成为习惯,就会毁了自己。
杀戮也是一种欲望。
一度远离兵器的我还以为自己不会有这样的习惯了,没想到啊……
不过也有可能我是对久违的“战友”的热情。
我感觉到体内的灵魂轻微地兴奋起来,不论是老鼠见了大米还是日本鬼子见了花姑娘,都不能形容这种异样的激动。
“呵呵呵……”
我低低地轻笑,声波经过空气撞在墙壁上,又通过空气传入我的耳朵,引起耳膜的震动,我听到我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狭
长的巷子里,不像是人,倒像是发现了腐肉的秃鹰在桀桀嘶鸣。
闵翌不悦地声音在背後响起:“小公子,你这个模样小心别被大公子看到了。”
我挑了眉毛,这倒是个问题,云若八成不会喜欢这样子的我。不过一定讨厌吗?也未必,我一直觉得大家族里出生的孩
子永远不会是单纯的,云若淡然的外表下藏著怎样的心我看不清楚。
老头曾经和我说,不要太“宠”云若了,云若是男人,不是女人,也不是孩子,不需要我像老母鸡一样护著他。
我听进去了,却没有照做。云若是什麽我不管,毛茸茸的可爱的脆弱的雏鸟,或者振翅高飞随时能俯冲啄食的老鹰,对
我来说都没有差别,该喜欢的就是喜欢。
我仰头望天,看著数只白鸟飞过,轻笑了两声。
天蓝海阔,我何必为这种事情烦恼?
这不是我的世界,我不需要去顾及,不是吗?
这已经是我的世界,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切,不是吗?
“呵呵,划时代的武器呀……”
手指在空气中划下节拍,口中溢出微妙的音符,身体里洋溢著一种左右世界的快感。
果然嘛,人都是喜欢控制他人,而非被他人控制的。
一直以来杨奈都是被他人束缚著,如今突然翻身做主人了,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可很不好。教官说过,杀手强悍的是心态──冷酷,稳健。而我现在失态了。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我的情绪,我转身笑对闵翌:“闵翌,帮我看好他们哦,刚才的东西可不能流传出去了,不然我们
会有很大的麻烦的。”
“是。”
“接下去还有什麽安排吗?”
闵翌垂了眉目,淡淡道:“给大公子带小吃。”
我拎了桑椹蜜膏蹦蹦跳跳地回家,推开门,满怀期待地左右看看,很可惜,我没看到想看的。
基本上,云若是不可能在门口等我的。一般来说,没什麽事情的话他连院子都不会出。
不过我今天我也比较意外地在门口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老头。
老头抱著一盘炸鸡腿蹲在门口,手里抓著一个,啃得好不开心,满嘴都是发亮的油脂。
我禁不住冒汗。“老头,你蹲在这里干什麽?”
老头瞥我一眼,含糊不清地说:“在给你监视情敌呢。”
“啥?”我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什麽情敌?”
有人追云若?在哪?
我如此想著四下看看,却没看到所谓的情敌的痕迹。
老头在一边说:“别看了,人家现在在云若的院子里,你那三角猫的功夫站这儿能看出什麽。”
我有点郁闷:“老头,你以打击你关门弟子的幼小心灵为乐是不是?哼,改天让你看看你徒弟我的厉害,什麽武林高手
我都不放在眼里!”
“你?”老头斜著眼睛瞄我,不屑道,“算了吧,就你──吃上个三五年的天材地宝都不一定赶得上秦离。”
我挺其胸脯傲然道:“秦离算什麽?”
老头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学著我的口气阴阳怪气地说:“秦离啊,当然不算什麽,不就是天生的任督二脉相通,又吃
了些冰魂草啥的,凭空长了一甲子功力吗?当然不算什麽。”
“……”有必要一提再提麽,秦离奇遇记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比那阿里巴巴的故事还熟。
我撇撇嘴,不再继续讨论秦离的问题,只问:“你刚才说什麽情敌?”
老头一摸嘴,凑到我耳边说:“刚才有个姑娘来找云若,说是为了感谢他帮助了她家小姐,今天特别来还伞的。诶,你
跟我说说,云若什麽时候借了一把伞给人家小姐了?”
伞?
我想想,问:“来的是不是一个眼睛圆圆的,嘴唇很薄,声音很甜但嗓门很大的女孩子?”
“是啊是啊,你也认识?”老头一脸很八卦的样子,眼睛都冒著光,真不知道他怎麽能这麽兴奋,还说:“那女孩子身
上的料子不差啊,丫鬟都能穿那好,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儿?”
我白了老头一眼,没好气道:“你这麽激动干什麽。”
前些时候我兴致特别高涨,有一天硬拉著云若去逛街,没想到碰上大雨,还好闵翌和彦希出门前就觉得天有点阴,各自
带了一把伞,我和云若才没有淋湿,不过雨太大了,回去很不方便,所以我就和云若进了一家酒楼,一边解决自己的晚
餐,一边等雨小一点了再走。我们用餐的时候有一对主仆前来避雨,就是後来借我们伞的那两位。
当时天已经快黑了,虽然岐国的风俗对女子限制并非很严,但一般的大家小姐也不会在天黑後还在外面逛荡,所以她们
二人应该是急著回家。无奈之下,那丫鬟来向我们借伞。大概是云若的面像看起来比较温柔,她是和云若搭的话。云若
听了对方的要求不置可否,看我,用目光询问。
其实我们四个人也就两把伞,若是借给他们一把,剩下的一把肯定是我和云若用,那麽我们的小厮就要淋雨了。
我不排斥使用家仆这种──呃,工种吧,这是因为我付出了“工资”,雇佣关系成立,他们用劳力换取生活物质这很正
常。但我不认为他们天生就应该为主人牺牲什麽,怎麽说也接受三十多年的平等教育,我还没有办法把仆人当成自己的
私有物品随意摔打。
所以我当时犹豫了一下,顺带瞅了一眼她家小姐。
那小姐长著一张线条完美的鹅蛋脸,皮肤也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五官小巧秀气,给人感觉是会说著一口曼妙吴侬
语的江南女子,与大部分带著一点北方风情的岐国女子有所不同。
其实她长得如何和我没有太大关系,怎麽说我也无法接受自己爱上女人。但是当我再看下去时就不得了了。
她身上的饰物不多,除了头上的簪子,就只有耳上缀著一对明珠。那珠子圆得让我怀疑是在失重环境中生长出来的,这
种圆润一颗就足以让世人疯狂,更何况居然有两颗一样大小的!
她穿了一身鹅黄的罗裙,那种花状银丝暗纹的布料是一家名为“暗月沈香”的绣品店的独家产品,这身衣服──用地球
上的表达方式来说,就是到GUCCI找知名设计师定制的一件手工长裙,而我身上穿的则是在普通百货的专柜里消费的工业
流水线产品,前者的计算单位是万美元,而後者是千人民币。
非富即贵!我在一瞬间给她下了定义。
或许是我眼睛瞪得太大,让她察觉了我的审视,她抬起来头,对上我的目光,便微笑致意,没有半分局促或尴尬。
沈稳从容,大家闺秀!
出於某种不可告人的算计心态,我同意了对方借伞的请求,於是对方问了我们的姓名住址,说是过几日来还伞,不过接
下去的日子她们一直没有再出现,这事我也就慢慢忘记了。
我将事情简单和老头说了,老头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刚要说话,就听内院的方向传来一个女子欢快的声音:“……有
劳大公子了!”
我顺著声音看去,一名粉衣女子迎面走来,正是那个丫鬟,而云若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後面,听到丫鬟那样说,便微微点
了头,说了一句话,看唇型似乎是说“姑娘慢走”。
丫鬟走近了,看到我有些惊讶,但立刻就对我福了福身,道了声:“见过小公子。”不等我说话,她又笑道,“刚才云
儿来的时候您不在,这会儿您回来了云儿却要走了。不如明天小公子也和大公子一起参加我家小姐办的探花宴吧,小公
子也是一表人材的青年俊杰呢。”
我不知探花宴是什麽玩意儿,不过想必云若已经知道了,便也就不再多问,只笑著说:“承蒙邀请,不慎荣幸。”
自称云儿的丫鬟笑了,又与我笑说了两句,便走了。
04 小别不胜新婚
我目送著云儿离开,来到云若面前,一边送上了我的桑椹蜜糕一边问:“探花宴是什麽玩意儿?”
云若淡淡道:“是那位纪小姐办的一个游园会,一般是一些人聚在一起吟诗作对什麽的。”
纪小姐?就是那位小姐吧。
“吟诗作对啊,那我还是不要去了。”我想到自己的文学水平就汗颜,“那你去不?”不等云若回答,我就怂恿他:“
去吧去吧!”我希望云若都出去走走,不要老是闷在家里,而且云若看那麽多书,肯定一肚子学问,“你也很喜欢诗嘛
,说不定能碰到志同道合的人呢!”
云若看我一眼,没有表态。
我又说:“你去我也去啊,你去和人家聊天,我在旁边看热闹。”
云若没有回答我,他的神情一直都很平淡,让我觉得他根本没有把这个邀请放在心上。云若想去,我自然大力支持,云
若不想去,我也勉强不来。唉,这就是追求公主的骑士的悲哀!
最後我还是没有和云若去探花宴,也不知道云若是否有去,因为这天晚上我快要入睡的时候,突然接到远方传来的消息
:在塞外发现了新的金属矿脉。
金属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所以矿产的开采是受到国家严格管制的。据我所知,熙、岐、鞨和瑞四个国家里,瑞因为国土
面积过小,基本没有金属矿,而另外三个国家,只有熙有一个汉亲王,因为熙国的天下是开国皇帝和第一任汉亲王一同
打下来的,所以开国後皇帝给了汉亲王很大的特权,其中一项就是盐铁的开采权。不过这种情况是很特殊的,像岐国和
鞨国就将金属矿产牢牢地抓在了朝廷手里。
我要制造枪支弹药,需要大量的金属,特别是钢材。去市面上买能不能买到还是两说,就算能买到,庞大的连续的购买
量也足以让各国政府盯上我,所以我只能到四国关注之外的地区寻找矿产,一个是海外,还有一个就是鞨国以北的塞外
草原地区。我运气还是不错的,经过一年半的寻找在草原上找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铁矿,挖一挖基本能满足工房对钢铁
的需求。不过据探测这个金属矿储量不大,我担心过几年就挖没了,所以让下面的人继续寻找。
为了我的武器研发大业不要因为原材料不足而夭折,我不得不风尘仆仆地赶向了塞外。
早晨我和云若道别,昨天这事他也知道了,今天早上听说我要走时多看了我一眼,我还满心期待他会说点什麽,没想到
他只是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算了,高贵的公主是不会对骑士长篇大论的,长篇大论的都是主席台上腆著啤酒肚的地中海大叔。
我是在饭桌上说的,老头这时才知道我要走,神色怪异地看我一眼。等云若吃完先走了,他才凑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说
:“奈奈,你要去多久?”
“最快一个月。”我掰著手指头算,就算我快马加鞭,花在路上的时间差不多也要半个月,在目的地折腾几下恐怕也是
没有半个月搞不定,“怎麽,有事?”
老头摇头叹气:“啧啧啧,你还真是悠哉。情敌都出现了,这麽紧要的关头你居然不在。”
我不以为然:“云若要这麽容易就爱上别人,现在还有我在这里撒泼卖乖的份吗?切。”
老头说:“你别以为人家刚出现就不如你,人家可是名门闺秀,能搞什麽探花宴的肯定是身份显赫而且满腹才学,这样
的人才和云若有共同语言。再说了,人家可是女的,就这点就不知比你强了多少!”
我默然。
好吧,我开始有点在意了,而且在意的原因是对方是个女人,而我──表面看起来是个男人。
用“表面看起来是个男人”这句话来描述自己感觉真是糟透了,我宁愿我原本就是个男人,或者现在还是一个女人。
老头收我做徒弟的时候就很直白地和我说过,我的长相就缺乏阳刚之气,动作还好,但神态和说话却透著女气,看上去
就像一个不入流的男宠。
我也很无奈,本来我接受了几十年的军事训练在肢体语言上还是比较偏男性化的,但後来逃到中国,我不得不改变了自
己的行为特征以融入人群,所以逐渐女性化,来到清欲宫之後又为了降低周围人的戒心,装傻充愣,故作天真,时间一
长,就成了下意识的习惯了。
老头要我改,我也欣然接受了,硬生生地纠正了一个月,效果显著,动作举止不再那麽娘娘腔,面对外人的时候也不会
冒出一些不合适的语言,不过在云若面前我却保持了清欲宫的状态──怕变化太大让他排斥我。
反正我现在的情况就是里面都不是人,我喜欢云若吧,云若排斥我的男性身份,要不喜欢云若,我的女性灵魂又无法接
受女人。而且如果我真把云若追到手了,上下问题还要好一通研究,让我在上感觉总是很奇怪,在下是顺从了我的女性
本能,可又想像不出什麽情况可以诱使云若主动……
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不过这些都没有办法改变我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