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多好,李杰心里开心,虽然外表还是那一号表情。
没有最好,不属谁,就表示谁都有机会。
第一次区域赛,是某个秋季的早晨,游泳池里的水,冰得令人发抖。
方笙看着四名队员跟着教练暖身,拉筋跑步,精神喊话。
一般社员坐在看台上,而他因为是副社长,所以能坐在休息区,帮大家递毛巾、茶水、做纪录之类的事宜,赛前周祥还
在开玩笑。
「好紧张,要是紧张到想尿尿,恐怕只能直接尿在池子里了。」周祥拉着手臂的筋肉,打趣着说。
好恶。
「你要是这样,裁判一定会取消我们的资格,赛后还会被其他参赛者围殴。」方笙白他一眼。整个就是欠揍。
周祥哈哈笑着,心里却很紧张。因为是淘汰赛,一旦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方笙明白他的紧张,拍拍他的肩,帮他打气,「加油。」
「谢啦。」周祥微笑。离开休息区,到台前抽比赛顺序。
李杰默默地来到方笙面前,不发一语。
方笙看着他,对着他微笑,说:「学弟加油。」
李杰点点头,心里很开心。
或许是有学长加持,那天比赛他游得特别快,差零点几秒就破大会纪录,也为游泳社打进复赛。很多人围过来祝贺,教
练、队员、社长周祥、还有方笙。
「你这小子真不简单!」周祥。
「太强了!」队员。
「赞喔,有你在,我就安心了。」队员。
「很好,照着这股气势,下次破大会纪录吧。」教练。
但是这些话,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想要的是,那个人。
方笙上前递了一瓶水,顺道祝贺他,「恭喜!还有,泳姿有进步。」
他想要的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露出稀有的微笑,和他道谢:「谢谢。」
方笙看着他的笑容,一愣。
笑了。太惊讶,惊讶从来面无表情的学弟居然笑了,不可思议。
换好衣服的众人们,在周祥的起哄之下,一群人决定去火锅店好好庆祝一番,当然由教练买单。火锅店涌进一群高中男
生,吵得店家几乎不能做生意,屡次过来劝说压低音量,但是气氛太好,没人听得进劝,还能维持安静的,恐怕只有生
性沉默的李杰而已,远离那个人造暴风圈,他周遭仿佛是两个世界。
方笙说说笑笑,疯狂打闹一番后累了,逃到李杰身边。
「学弟,你不加入他们?」方笙问,其实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径自拿起筷子,偷吃学弟的火锅料,满足地一口吃下,
赞叹:「终于吃到了,抱歉,我的火锅料都被周祥吃完了,我几乎都没吃到。 」
什么!李杰不着痕迹地瞪周祥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对方笙说:「多吃点。」
「谢啦,跟老板多叫几盘肉好了。」方笙招手请老板多给他几盘肉,接着不好意思地对着李杰笑说:「要是在我的锅子
用,一定马上被吃光,那家伙一点也不客气。」一点也不留给他。
李杰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肉来了,方笙一点也没有考虑,全部都丢下去。他饿炸了。
「学长,我这里还有一点白菜。」李杰把碗中的白菜分给他。
「感激不尽。」方笙大感激,大口吃菜。
几分钟过后,方笙迫不及待捞肉来吃。大快朵颐。
李杰对方笙的动作比较感兴趣,看着他吃东西的模样,偶尔帮他捞肉,或是加酱料。方笙心满意足后,大大呼气,一脸
满足。
见他终于停下来,李杰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学长跟社长的感情真好。」
「哪有,谁想跟他好。」方笙否认,嘴巴虽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口是心非得很。
「我总是看到你们在一起。」李杰继续说。
「我们是正副社长,当然常在一起。」方笙理所当然地说。
李杰却不是这么想,普通的正副社长也不会经常到对方家里去;方笙跟周祥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好到令人忌妒。
「你今天的泳姿大有进步。」方笙不忘赞美他一番,「我看你的自由式已经很好了,以后就不用再指导自由式了。 」
怎么可以!李杰内心一阵慌乱,得想想办法。他慌张地说:「还有蝶式、仰式、蛙式。 」
「这么多啊?」
多才好。
「好吧,我知道了。」方笙应许下来。
李杰松了口气,捞了块肉放到方笙碗里。
「谢啦。」方笙快速吃掉。
「方笙!方笙!」周祥在人群堆中大叫他的名字。
「糟,他在找我。」一口气把碗里所有的肉都塞进嘴巴,含糊地说:「我过去啰。」边嚼边到周祥身边。
李杰看着他离开,多希望他能抓住他的手,要他别走,多希望他能待在他身边不走。默默地吃完火锅中方笙未吃完的肉
,这锅中有方笙的口水,用方笙用过的筷子,喝着混和他口水的汤,和他间接接吻。
这样算不算尝过他的味道,他自问……发现自己想要更多。
火锅庆祝大会之后,一群人决定去周祥家看片子。本来打算拒绝,但得知方笙也会去,马上答应对方,他想知道方笙常
去的地方是怎样,他想二十四小时都跟方笙在一起。
来到周祥家,周祥忙着帮大家安排座位。有些人经常来看影片,所以熟门熟路的挑选自己最爱的沙发,周祥家的沙发有
三组,一组超长沙发,两组中长沙发。看得出来他们家常常招待大批客人。
方笙则到厨房拿出一堆零食跟饮料出来,仿佛是他家一样,仿佛是另一个主人。
「方笙,拿那个榴莲饼出来啦!」周祥看着一盘零食,要他拿榴莲饼出来。
「你还没吃完啊?」方笙惊呼着。
「我又不爱吃。」周祥皱眉说:「而且你妈硬是给我一大袋,在厨房下面第三个柜子,趁现在人多把那个饼干拿出来。
」
「真是的。」方笙又回到厨房,把榴莲饼拿出来。
接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开始吃饼干、喝饮料,看着周祥家的新片。
恶灵古堡X。就是上次方笙坚决拒绝的片子。李杰故意坐在方笙身边,其实他比较想坐在方笙跟周祥中间,但这么做又太
突兀了,只好忍住。
影片播放,前三十分钟,一切正常,但中途出现活死人吃掉某角色时,李杰听到身边传来细微的呼救。
「痛。」方笙在他身边喊痛,但是视线盯着屏幕。
他赶紧看方笙哪里痛,发现方笙右手臂上握着另一个人的手,周祥的手,紧抓不放。得叫他放手。
「学长,」李杰开口,对着方笙说:「厕所在哪,可以带我去吗?」
「当然。」方笙仿佛看到救星般马上答应,他对身边的周祥说:「我带学弟去厕所。」
「好,你去。」周祥惊慌地回答,眼睛盯在屏幕上。
「我也想去,但你得先放开我。」方笙动了动被紧抓不放的手臂,周祥才恍然大悟,赶紧放手。
「抱歉,说好不抓你的。」
「没办法,这是你的自然反应。」方笙耸耸肩不以为意,站起身,带李杰到厕所。
厕所前,李杰突然拉住方笙的手,将他的短袖拉上来,一看,果不其然,被抓紫了一块手臂。
该死的周祥,抓得真紧。李杰脸色难看。
「学弟?」方笙抽回手,「不是要上厕所?」
「嗯。」李杰恢复面无表情,进入厕所。
这段时间的相处,对李杰突发的行为已经有点免疫,方笙见怪不怪地放下被拉上来的袖子。回去时,李杰刻意坐在两人
中间,方笙有些意外,突然明白过来。
难道说,学弟发现他被抓得很痛,所以才借口想去厕所,检查他的伤势,然后在介入他和周祥之间。
说不定,学弟是个很体贴的人,方笙微微笑着。虽然感谢他,但是不能待在喜欢的人身边,多少有点遗憾,将视线回到
屏幕上,又一个人被活死人吃掉了。
周祥会不会抓住学弟的手不放呢?就像对他一样。
第三章
那种充满爱意的表情,为了谁呢?那种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谁呢?
方笙指导李杰已经快三个月了。这段期间,虽然还不到无话不说的程度,但也多少会聊些家常小事,多少了解李杰寡言
的个性,渐渐觉得李杰并没有那么难相处。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小学生学会四种泳姿;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他们拿到区域总冠军了,方笙觉得指导李杰泳
姿的课程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喔喔,也对,都三个月了,是该结束了。」周祥说着。方笙将自己的意见说出,跟周祥讨论着。
「是该结束了。」方笙暗自决定,今天就跟李杰说这件事。
「我说方笙,你看这个女生。」周祥拿出一张大头贴,摆放在方笙面前。里面有三个女生对着镜头装可爱的模样,他指
着其中一个特别可爱的女生。
「看到了,怎样?」方笙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淡。
「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周祥问。赞誉有加的欣赏照片。
「可爱啊。」方笙冷淡的回答,可爱又不能当饭吃。
「对吧,我就说嘛。」周祥暗笑、明笑之后说:「我跟你说,我们在交往喔!」
轰的一声,方笙内心仿佛被丢下原子弹一样,惊天动地。
「什、什么——」
周祥又重复一次:「我正在跟这个女生交往。」
「什么时候?」方笙茫然地询问,他震撼地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
「前天吧……那时候我们夺冠,我们一群人就跟别校的女生联谊,然后我们很聊得来,就在一起了。」周祥兴高采烈地
解释着。
方笙越听,心越冷。
「这样啊——」方笙不知所云,「恭喜。」
好难过。
「谢啦!很正吧,我第一次跟正妹交往呢!」周祥骄傲地表示。
「是很正。」方笙承认,大头贴里的少女,真的很可爱,是个正妹,的确跟他之前的类型,完全不同。
不行,他要冷静。
「周祥。」他退了一步,拉开他俩的距离。
「怎么?」周祥将沉溺于大头贴的头抬起,询问,疑惑地看他。
「我、我有点不舒服,去一下厕所。」方笙说完,逃也似地离开。快步离开他。
「诶诶!」不理周祥在后面担心的叫喊,直直地往游泳池的地方走。
也不回去教室上课了,他只顾着逃走,他现在也只能想着这件事了。
脑袋里满满少女的模样,周祥幸福的脸庞,炫耀般的言语,心隐隐作痛。
低着头,快步走着,直到撞到人为止。
夺眶而出的眼泪,因冲击而流泪,非自愿流出的眼泪,沉痛地,划过他的脸。
都怪冲击太大力,才让他流出眼泪。
「学长?」李杰的声音响起,顺手抓住方笙匆忙的手臂。
多亏流出的眼泪,眼前景色清明,认出李杰,方笙慌张地以另一只自由的手抹去脸上难堪的泪液。
「你下课了啊?」赶紧假装若无其事。方笙慌张地看着左右,不敢正面与他对视,深怕被看穿什么。
求求你,什么都别问,方笙暗自祈祷。
李杰抓住他的手臂,观察着他,被他的眼泪吓到,被他害怕自己询问的态度伤到。
他一脸惊慌失措,既然他这么不希望有人问他,那么他就保持沉默吧!
一人闪躲,一人盯着看,僵局一直持续着。
许久,李杰开口:「小心。」然后放开手,还他自由。
方笙一愣,还以为他会问流泪的原因,还以为他会询问,结果没有。
学弟维持他一贯沉默的个性,什么也没有问,放开了他的手。
然而,他也没有因此松口气。
他不发一语,走入游泳池,此时已经没有人会上体育课了,里面空无一人。
广大的游泳池,只有他和学弟两个人,今天的社团活动,不需要再将选手跟社员分开,毕竟区域比赛已经结束了,也就
是说,李杰会跟他一起上课……周祥也是。
那是方笙目前最不想要的情况。
「学长……」李杰一开口,方笙便忍不住全身紧绷,害怕他会询问哭泣的原因,但……李杰却没有询问他那个问题。「
你要游了吗?」
「嗯。」方笙回应,走到游泳池附设的衣柜,里面有个游泳社社员专用的柜子,每个人都有一个专属自己的柜子。
他走到写着自己名字的柜子前,身边是周祥的柜子,现在连看到他的名字,都觉得心痛。叹口气,打开柜子,拿出自己
的泳衣及毛巾。
李杰的柜子就在附近,也拿出自己的泳具,跟着方笙,进入浴室。
学弟是个很沉默、不是那种会主动开启话题的人,也不是那种会探人隐私的人,学弟对那种事、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
方笙边淋浴边说服自己,一开始问不出口,之后再问只会显得十分奇怪。
学弟已经错失询问的时机了,没错,就是这样。
方笙吞口气压下不安,走出淋浴间,学弟早已在池畔做着暖身运动,他也做着暖身运动,从暖身运动到下水,学弟保持
他一贯的沉默。
这下,方笙是真的重重地松了口气,恢复正常态度。
游着游着,不小心忘了时间,再度停下来,才发现泳池畔早已人来人往,方笙看着渐渐进来的社员,不由自主的发呆。
「喂!不是说不舒服吗?怎么翘课跑来游泳!还不约我!」方笙头顶上传来周祥的声音。
方笙着实吓了一跳。
「你是怎样啊?看到鬼喔。」周祥看他的反应,搭笑着。
「我——」方笙看着他的脸,想到他有了女友,被某个人占有,突然一阵难过。
「学长,」李杰越过水中的防护栏,来到他面前,「麻烦请帮我看一下姿势。」用敌意那种眼光,看着周祥。
周祥愣住。
干嘛?周祥左顾右盼,发现真的是看着自己。忍不住询问,「我哪里惹到你?」
「没有。」李杰收回敌意的视线,看着方笙。
方笙冷不防敲了李杰的头,李杰默默地被打,依他沉默的性格,就算痛也不会哼一声,这一下可不轻,周祥都觉得痛了
。
「不要随便越过防护栏。」方笙教训着。
「是。」李杰点头。
周祥更加错愕。笑说:「你们感情真好。」
方笙白他一眼。对李杰说:「不是要给我看姿势吗?趁现在社团活动还没开始,游给我看。」
李杰点头。
「什么姿势?」
「蝶式。」
方笙退了一步,让他能踢墙游泳。
李杰游到一半,周祥赞赏着,「不错嘛!有进步。」
怎么他还在。还以为李杰游泳后,周祥就会自己走掉,没想到他还在。吞口口水,总觉得苦涩,他说:「当、当然,也
不想想是谁教的。」忍不住哽咽。
「什么话啊,一点也不害臊。」周祥大笑说着。
方笙只能苦笑,学弟很快游回来站立在方笙面前,发现他快哭的脸。
「学长?」
「很好,你游得很好。」方笙对着李杰说,却又像不是对他说,眼神呆滞而难过。
心疼这样的他,李杰抬头望向周祥的方向,总算明白,对方就是让方笙哭泣的原凶。
「你们快上来吧,老师来了。」周祥发现老师出现,跟他们说,转头回来,发现李杰又再看他,又是那种眼光……到底
是哪里惹到他了?
「学长,待会可以请问你一些姿势的问题吗?」李杰询问着。看着方笙双手撑起身体,待他上岸,也换他上去,紧跟着
他不让周祥有机会介入他们之间。
「当然。」多亏学弟的紧迫盯人,方笙暗地里松了口气。现在要他跟周祥多说一句话,恐怕都会哭泣吧。方笙十分感谢
学弟,对他而言是解危的行为。
社团活动,暖身、游泳,周祥几乎没有机会跟方笙谈话,李杰总是在他身边,就算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靠近方笙,也会被
方笙巧妙地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