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调和 下+番外——李忘风
李忘风  发于:2011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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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云海听了半晌这才满意地站起来,长长舒了口气,“一般妇人是十月怀胎,阳帝您如今已是怀胎四月,而肚子已大如妇人怀胎七八月之状,不知是否即将临盆,实在令人期待不已。”

林傲干瘪地笑了声,白了旁边已忍不住想笑的从人一眼,咳了一声,正色道,“司空先生劳累已久,我看你还是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会吧。”

待到司空云海出去後,林傲这才嫌恶地狠狠哼了声,轻轻拂了下自己的肚子,怒道,“混帐,以为本座的肚皮是玩具吗?!”

他斥退一旁看热闹的下人,走到床边看了眼时夜,又换上副温和的神色。

“现在伤口恐怕是好多了吧?想必再过阵子,等司空神医替你接了骨脉,你就可以起来了。”

“你还是多关心下自己的肚子吧。”时夜斜睨了林傲一眼,在他眼里,那副大肚子是越来越滑稽了。林傲总说他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可是於时夜来说,他并无什麽特别的感受,甚至他想,林傲若是难产死了那才好。

不过究竟男人生子的事也是他第一次见,结果到底如何,到现在仍是未知。

被时夜拿话一刺,林傲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自从他放走刑锋後,时夜虽然答应以後不再拂逆自己,可实际上却时常对自己加以唇枪舌剑的讽刺讥诮。

林傲照旧被刺激得勃然大怒,可每当他瞪住时夜,看见对方那张生无所恋,毫无畏惧的脸时也只好偃旗息鼓下去。

因为,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在地牢里的那一幕幕,实在无法再恨下心来对时夜出手。

每每遇到时夜出言讥嘲,林傲总是不屑地冷笑一声,很快就转了话题。

“今晚你想吃些什麽,我叫下人去做。”

“我的一切不是都由你做主吗?何必假惺惺地问我。”

时夜说完话,别开头便不想再看见林傲。

“你这个废人既然这麽厌恶老子,每晚都躺在我身边,我让你做什麽就什麽,活成这样你他娘地怎麽还不去死!活著做什麽?!”

林傲终於还是被时夜气得按奈不住怒气,恼恨之下,也是恶声恶色地讥讽起了时夜。

时夜不理会他,只是脸上多了分屈辱。

林傲看他不说话,正好把压抑已久的愤怒一泻出来,大笑一声,又厉声骂道,“噢,我知道,你还是没忘了那个天鹰盟的少主吧!还想著有机会能再见见他,最好他能带你走,你们去过比翼双飞的日子?!可惜他走得倒快,看也没看你一眼!”

“只要人活著,就总会有机会的。”时夜忽然脸色苍白地笑了起来,他闭上眼,神色异常地宁静安详,好像在一场美梦之中。

八十八.一声叹息

骂完了想骂的话,又看到时夜一脸落寞,林傲倒是不清楚这到底是解气还是不解气了。

他执拗地冷哼了声,背了身子过去,坚硬冷酷的神色却一点点地化成了说不出的疲惫。

“你还在做梦,可我倒想掐死你。你死了,我看你还怎麽在我面前做梦。”林傲嘟囔了句,召了从人过来扶住自己上床躺好,肚子变大让他的行动变得很不方便,更让他心情多了几分郁闷。

“哪又如何,我已经梦过了。”时夜听到林傲赌气的话,轻笑一声,丝毫不以为意。

林傲找不出多余的话,只好苦笑,“活在梦里,你傻不傻啊?”

时夜好像被他这句问话触动了什麽,眼一睁,又是清澄深远。

“没人想活在梦里,我也不想。可这样也没什麽好後悔的,我不後悔。”

“一点也不後悔吗?”林傲觉得自己忽然对时夜有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嘴上说不,心里难免。”时夜笑了起来,苦涩地看了眼林傲。

林傲的脸上先是浮现出笑容,然後很快僵硬了,他转著眼珠,想起自己的这半辈子,做了那麽多错事,何尝不是嘴上倔强说著爽快,日後心里却是怅然悔恨。

他曾一直以为自己和时夜是天生的对头,走的路绝对不会在一条道上。

可现在他发现时夜和自己的心境原来是如此契合,甚至有了种知己的感觉。

两人骂过也打过,两败俱伤各自逞强过,事还未过,境也未迁,却又能如此恳谈,大概只是因为他们都太寂寞,已是再难找到其他人可以倾诉了。

人生难得一知己,林傲知道时夜注定是自己的知己。

林傲探手一把搂起时夜,笑叹道,“好,夜郎,你总算对我说了句实话。我虽然欣赏你这人清高执著,但是也讨厌得紧,我这样伤了你,我也後悔。”

“呵......别说出来,你知道,我不会信。”时夜转过头,嘴角低低地抿出一缕笑意。

林傲舒坦地把背靠在床上,看著床顶绣的盘龙銮凤,他不知道为什麽人这一辈子总得找一个人睡在身边,就算不交欢只抱著也好,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就算下面那根不寂寞,上面这颗心却总还是空荡荡的。

那麽多男宠围著自己,也没让自己觉得不寂寞,倒是这个说话做事都极尽恶毒之能的时夜让自己的心里有了份暖意。

“哼,谁要你信了?我做事,从不需要其他人插嘴。”

林傲爽快地笑著,他侧过头,专注地盯著时夜,一脸快意,之前的郁结一扫而光。

他是个很容易就高兴起来的人,只要遇到了对口的人和事,甚至只要听到自认为顺耳的话,就会那麽高兴上很久。

“我困了,你如果没什麽别的事,那我先睡了。”

时夜语气一淡,费劲地侧过了身,林傲嬉笑著把手轻抚到他背上,细细拈起他的发丝在指尖搓弄。

忽然,看见其间的几缕白发,林傲顿然失了神,他知道时夜失去真气护体後必然大有不便,只是一直以来,自己也没好好关心过他,只想著怎样和他斗嘴斗气,全然没发觉昔日高高在上的阴帝如今露出的疲态。

林傲腆著肚子,也费力地贴近时夜,肚皮都贴到了对方的臀上,他小心地勾下头,好不容易才在时夜的面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下。

时夜侧身躺著,默然无声,对於林傲突然的亲吻似乎并没什麽反映。

但林傲也并不需要他的反映,他把头埋在时夜的发间,有些睁不开眼。

“唉......”他还想说什麽,却只轻轻地叹了一声,手一揽便把时夜抱得更紧。

日子平静如水,那晚之後,时夜对林傲的态度缓和了很多,话语间也不全是讥讽冷嘲了,而林傲的心境也好了不少,虽然肚子日渐看涨,却已是少了最初那副无奈又憎恶的样子。

而回了断匕山庄後的冷飞也写来几封信询问林傲的身体,甚至表示待到林傲临盆在即时便将再来。这自然是林傲求之不得的事,他不顾自己的自己丑陋难认,硬是提笔写了满满几大页的信回复冷飞,错误百出的笔划夹杂著OOXX倒也尽诉了的他思念之情。

司空云海一边照料著时夜,一边也关注著林傲的肚子。

经过他悉心的照料,以及每日的针灸药敷之後,这日他告诉林傲,可以为时夜重接经骨了。

林傲因为肚子变大,行走不便的缘故,身旁总有两个男宠小心扶著,可一听司空云海这话,他随即便高兴起来,不要人扶也几步走上去拍住了司空云海的肩。

“夜郎之事就全全交托给神医您了。”他这几日吐得厉害,半夜常要去好几次茅厕,脸色竟比时夜还憔悴些。

司空云海点点头,笑道,“尽力而为。”

虽然林傲时常让人把时夜抬出去透透气,可他始终未曾靠自己的力量再下过地。

听说自己的经骨即将重接,日後行走做些简单的事当不成问题,时夜面上虽未表露出来,但从他恬静的目中却已能隐约感受了他内心的喜悦。

司空云海叫人把备好的药水端到了时夜面前,这次时夜倒没象以往那样全然不屑,张口就咽了下去。

林傲站在门边,挺著肚子窥看,时夜将近半头的白发深深地扎了他的眼。

自从泻去一身真气後,时夜的发丝便开始出现白色,几月间已是鬓发花白。

林傲心中总觉得这都是自己害时夜的,感慨之余,也是多有悔恨羞惭之意,所以这才尽心让人照料时夜,乃至一二再再二三地嘱托司空云海务必接上时夜断掉的经骨。

司空云海施术时不留人在场,回头便让林傲将门关上。

林傲有些担心地关了门,又叫人端了把椅子来,自己守到门前,不离一步。

杨鼎看林傲这些日子食不知味,双脚又是水肿的厉害,亲自蹲了下去替林傲捏腿。

他抬了抬头,看见等候已久的林傲露出困意,头已不由自主地歪到一边,酣然入睡,只有那双手不由自主地护在肚子上,似乎很是珍惜。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林傲最是对肚子里有时夜之子的事怨愤不平,而现在随著怀胎日长,已是不自觉地少了分抱怨,多了分关爱。

杨鼎摇头笑了声,起身令人取来毛毯替林傲搭到身上,看他在阳光下,一头金发微光。

喝了司空云海给的那碗药後,时夜立即有了昏昏欲睡之感。

他恍惚地看著司空云海拿了把亮闪闪地刀在手里,划向自己的腕间,然後就再也不知了。

时夜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

他看到那个目光冷冽的男子带著几分怜惜地正看著自己。

刑锋,在冷月宫被困了这几个月,时夜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的影象,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後来知道了,自己能从死亡一线上被救回来,是因为刑锋终於吐露了神医的下落。

不知道,那一刻,他是不是对自己有一丝不舍?

时夜忽然觉得够了,他曾经求得很多,求名求利,求天下无双的权势,可在刑锋面前,他知道自己是卑微的,他不敢想自己能常留在刑锋的心里,也不敢想刑锋会对自己这个仇人再有更多的感情,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去渴求,渴求一种带著寒意的温暖,从那双冷冽的眼里,投向自己。

他的手腕上痛过後,脚上又痛了起来,痛得比之前更甚。

时夜知道这场梦要散了,猛然间,他不知是急还是痛,很快满头大汗,他在自己的梦境里清晰地和刑锋对望,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唔......”

司空云海知道这割肉接骨之术过於残忍,所以事前他给时夜喝了迷药,只是他未想到自己刚把时夜腿中的碎骨以铁钉重接到一半,时夜便已痛醒了过来。

“别动,否则你的腿就废了。”他怕生出什麽变故,急忙喝止住了痛得微微挣扎的时夜。

时夜被他一喝,稍稍安分了下来,只是重重地喘气。

司空云海看了时夜一眼,这才发现他眼中一片混沌,痛苦不堪,而那样的痛楚却不象是来自肉体,更多象是来自心中。

司空云海不敢怠慢,只好硬著头皮继续替时夜接上断骨残经。

他听见时夜不甘地呜咽了起来,间或又是一声叹息。

八十九.拜谁所赐

林傲竖著耳朵听著长生殿里的动静,生怕出个什麽差池。

杨鼎立在他身後,替他轻捏著肩膀,偶尔会劝上林傲一句,以免他总是疑神疑鬼般地担心。

“师傅,司空神医既说了有法子,那就准不会错,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林傲嘴里勉强嗯了声,忽然听到几声低微的呻吟,要不是杨鼎按著他的肩,他立即就要站起来。

“你可听到什麽声响?”他惊觉地回头去问。

“没有。没有什麽声响,鸟叫罢了。”

杨鼎平静地继续替林傲松动著僵硬的肩膀,眼神里一片恍然。

他想起时夜之前那些遭难的日子,必是不肯弃下一点自尊自傲,如今,他又怎麽会愿意让人听到自己的痛哼声去起那些不必要的可怜同情?想必,阳帝的可怜同情,阴帝更是不屑。

“是吗......”林傲半闭上眼,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杨鼎心里想的什麽,又何尝不知道时夜心里想的什麽,只是有时候装做不知道也是件痛苦的事,让他实在装不下去。

司空云海刚替时夜接好左脚的断骨和经脉,取来银针要将伤口以特制的细线缝合上。

他转头看了眼时夜,对方早就痛得满头大海,初见时那张俊美淡然的面容也已痛苦扭曲,那副微微张著的唇间正竭力压制著冲口欲出的惨叫,只是偶尔呻吟出声。

“若你真地很痛,不妨我们下次再接好你另一脚。”饶是见过诸多场面的司空云海也看得有些不忍了,他举起刀,本来正要割开时夜右腿的腕骨,可迟迟又下不去手了。

“不必......”时夜长长喘了口,勉强睁眼看了看司空云海,目光混沌,“把,把我的嘴堵上......”

司空云海不解时夜为何要自己把他的嘴堵上,忽然他看见时夜微微转头望了眼门外,他这才想起林傲还在外面等候,恐怕是时夜怕自己的惨哼声让外面的人担心。

司空云海想,这人看起来颇是冷漠孤傲,却也有如此良苦用心。

他点点头,取了块布塞进时夜嘴里,时夜带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昏沈沈地闭了双目。

司空云海久久不出来,林傲在外面就一直焦急不安。

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有人打扰,却已在门口走了好几圈,有几次若不是杨鼎死死拉住,他已经想进去看个究竟。

落日西斜,暮色蒙胧,林傲再也等不下去,不敢杨鼎怎麽劝阻,他一下推了长生殿的大门,就挺著肚子半跌半撞地冲了进去。

看见司空云海正垂著手站在床边,林傲忽然便愣了。

他急忙去看时夜,床上一片血迹,连时夜那半头银发有的也被血染红了。

杨鼎跟在他身後,也跟著一愣。难道时夜伤重得连司空云海也没办法吗?

“夜郎!”林傲大叫一声,赶忙扑到了床边,也不顾床沿都抵上了他的肚子。

时夜嘴里咬著布团,双目紧闭,花白的发丝夹杂著湿汗和血正纠结在他面上。

“他......”林傲惊愕无言,指著时夜的手不觉间都发起抖来。

司空云海目光黯然地看著林傲,不等他出口,林傲忽然大怒,竟一掌打在他脸上。

司空云海不识武功,被林傲这麽拍了一巴掌,顿时跌在地上,口鼻流血。

“你这个庸医!说什麽能治好他!他现在怎麽......”

林傲气得整张脸都变了色,古怪的身形微微发颤,看了也叫人无由害怕。

杨鼎随後进来,见了跌坐在地上的司空云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夜,以及他那勃然大怒的师傅,心中已知晓一二。

他赶紧上前扶住林傲,只听跌坐在地上的司空云海大笑一声,擦了把面上的血,对林傲道,“人说阴阳二帝结为夫妇,还真是连理情深!你见他昏过去了已是这般紧张,要真死了,还不要了我的命?”

“怎麽,他还活著......”

林傲看见司空云海被自己打得肿起的猪头脸,顿时不敢再出声,碰了碰杨鼎,让他去招呼这位神医,而自己则面带羞惭地溜到了时夜身旁。

果然他仔细摸了时夜的脖子後,呼吸仍在,只是微弱了许多。

“夜郎。”林傲替时夜捋开凌乱的发丝,又轻轻唤了声。

司空云海被杨鼎扶起来後,摸了摸自己被林傲打得火辣辣痛的脸,说话也含混起来,“别吵他了,他忍得很难,好不容易才昏过去,就让他躺会吧。”

林傲听司空云海这麽一说,眉头又拧了几分,他小心地取了塞在时夜口中的布,发现已染上些许血迹。

司空云海疲惫地叹了声,道,“他内伤很重,虽然泻去了那身寒气,不过以往受的伤却不会因此消失,所以,你们还是要好好照顾他,以免再生事端。”

林傲一边听,一边点头,心想自己以後再也不耍性子报复时夜了。

毕竟,他们心底的痛有些是那麽相似,连寂寞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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